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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七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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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七十天

竭澤三裏外, 九襄鎮,徠客酒家。

“你聽說了嗎?前段時間途徑竭澤的商隊又被百目妖給吞了。”

“啊?他們不是特地聘請了幾只法力高強的狼妖做護衛嗎?”

“有個啥子用喲,出事以後狼族派人尋找, 那商隊失蹤的地方連半根狼毛都沒找到……”

“誰叫我們這地方鳥不拉屎, 百目妖又行蹤不定,周邊的城主們誰願意廢這功夫派人來降伏!”

“哎, 喝酒吧喝酒吧, 不提這糟心事了……”

西南角落, 幾位閑聊的妖族齊齊嘆出一口氣, 交談的聲音漸次低了下去, 只剩下碰碗的動靜。

坐在他們隔壁, 游商打扮的許嬌河喝了半盞茶,又就著噴香的米飯送了一塊紅燒肉進嘴中,邊咀嚼邊用意念與柳夭內的紀若曇溝通:【你說靈劍碎片在活物體內,那活物會不會就是他們說的百目妖?】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百目妖乃目妖一族, 據我所知, 這個種族眼睛越多力量越強,可就算有天賦格外出眾者,至多不過成就九目之能, 因此向來是欲海之內最低等低智的幾個種族之一, 這擁有百目的妖族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想來它要生出如此異變, 一定是借助了某些天材靈物。】

【你要這麽說, 那我覺得吞下靈劍碎片者, 除了它也沒有旁人了。】

許嬌河說著, 禁不住在心中想到,百目可是九目的十多倍之數, 哪怕之前為最低等的妖類,現下也不知修為到了何種地步,自己送上門去,會不會相當於拿雞蛋碰石頭?

她的目光頓時變得苦惱,幽幽怯怯道:【你死前便是大乘境修士,靈劍亦有著通天的威能,哪怕迸成碎片附在妖怪體內,我一區區煉氣期修士……好像也打不過。】

她說得是實話,並非推脫之言。

雖然紀若曇的恩情不可不報,但也需要量力而行,不能白白送死。

棘手的事實擺在眼前,紀若曇沒有立刻答覆,許嬌河便趁著空隙繼續埋頭幹飯。

到了築基期,修士就要辟谷,不能再過多食用人類的餐食。

眼下她十分珍惜每一次的用膳機會,試圖把酸甜苦辣的味道留在舌尖,記在心頭。

許嬌河添了滿滿一碗飯,又把桌上的兩道菜秋風掃落葉般吃掉一大半,紀若曇的答覆才姍姍來遲地響起:【不能硬碰硬,就智取,你既扮成了游商模樣,何不假裝商隊去竭澤走一趟?】

【假裝是可以假裝,等誘了百目妖現身,我又該怎麽辦……站在旁邊等你和柳夭打嗎?】

【我打不過。】

【……?】

打不過那他們現在是來幹嘛的!!

許嬌河被紀若曇的話一噎,尖銳的質問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她撫了撫胸腔,才把這口差點沒喘上來的氣咽下去,商量道:【打不過,要不我們先回去?】

【不能等,魔族很快就要進犯九州,我必須趕緊重塑人身。】

紀若曇不假思索便拒絕。

【那你倒是說說我們怎麽才能拿到碎片?】

就知道逞強稱能,真當自己還是以前的無衍道君!

許嬌河默默翻了個白眼,用目光掃過坐在自己周圍,始終保持著同一種表情的三個傀儡護衛,思忖起有沒有辦法利用他們去騙取百目妖體內的靈劍碎片,又聞紀若曇道:【你的血,對妖魔都有作用。】

許嬌河的思緒一頓。

她憶及當日極雪境內,扶雪卿也是咬傷了自己以後,才會忽然躺倒,變成一只無害的“羔羊”。

這幾天經歷了太多事情,通丹田、生靈根的痛苦又太過劇烈。

以至於許嬌河忘記向紀若曇詢問自己血液的事情。

她道;【我的血液具有此等功效,是因為我那特殊的命格嗎?】

早在多年前,紀若曇就用旁敲側擊的方式,向許嬌河揭示了她能夠進入雲銜宗的原因。

如今她問得平靜,紀若曇回應得也坦然:【是,古籍記載,承命者的血液對妖魔有迷醉之用,無論法力多麽高深的妖魔,只要你的血滲入他們的體內,他們皆會進入暈眩狀態,半個時辰後才能解除。】

許嬌河想,妖魔最喜歡的食物就是人族——所以要讓百目妖咬自己一口倒是不難。

難就難在怕對方咬得太使勁,這條脆弱的小命休矣。

紀若曇察覺到了她苦惱,出主意道:【接觸血液並非只有咬你一種途徑,百目妖眼睛眾多,或許你可以提前取得一些血液,在百目妖靠近你時,將血液灑進它的眼睛中,同樣能夠起到迷醉的效果。】

對於必須趟這趟渾水,又十分怕死的許嬌河而言,能夠不被咬,就是個好消息。

她提在半空中的心臟往下放了放,充滿希望地問道:【我總應該……不會死吧?】

紀若曇緘默一瞬,道:【我會盡我的全部力量護著你。】

……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許嬌河沒有使用傳送法陣。

她向小廝問到前往竭澤的路線,在對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眼光中乘坐馬車出了酒家的院門。

竭澤雖離九襄陣有些遠,但好在馬是良駒,到達目的地不會耽擱太多時辰。

許嬌河坐在馬車裏也沒閑著,她從靈寶戒中找出一塊能夠暫時儲存物什的玉符,狠狠心用小刀劃破手腕,然後忍痛擠壓著筋脈,直到血液把整塊玉符的內部空間填滿才肯罷休。

紀若曇及時出現替她治愈傷口,而後道:“靈劍碎片之間,若近到一定的距離,會相互發生感應,如今我寄居在柳夭劍內,柳夭便也沾染上了碎片的氣息,因而,何時喚醒柳夭,你自己把握。”

手腕上的損傷輕微,眨眼就覆原如初,許嬌河一瞬不瞬看著紀若曇烏沈沈的眼眸,心道真是越來越麻煩,本以為隨著每一塊靈劍碎片找回,己方隊伍實力皆能壯大一份,不成想現在反而是限制更多。

她“嗯嗯”兩聲敷衍過去,紀若曇卻不放心,只說:“這是最後一次要你出面為我奪回碎片,以後……不會再讓你涉入險境,還有,你的安危比碎片重要,必要時直接召喚柳夭保護自己就是。”

這世上當然不會有比命更重要的東西。

若是自己死了,就算天下立刻太平,又有什麽用。

許嬌河心中暗笑他的提醒多此一舉,面上卻正色道:“師尊,我知曉了。”

“……其實,你我的名分依然是道侶,你喚我為師尊,傳出去……難免讓人聯想到師徒逆倫的不實之況。”二人分明在商討攸關生死的事情,紀若曇卻話鋒一轉,說起了稱呼的問題。

許嬌河因著彼此之間愈發迷亂暧昧的關系,不願再一廂情願地叫夫君,便揉了揉愈合後的手腕,眸光閃爍地試探道:“不叫師尊,那叫什麽,你總不會喜歡我一直喚你作夫君吧?”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紀若曇憋了許久,憋出這樣一句用意不明的話。

許嬌河故意臊他道:“是紀若曇、若曇、阿曇,亦或者……月來?”

她喚著媧皇像中葉棠喚過的稱呼,笑嘻嘻地說,“曇花又名月來美人,所以你的乳名叫月來?”

紀若曇目色一凝,似是觸動了往昔的回憶。

過了幾瞬,才點頭道:“嗯,在我的印象裏,唯有母親一人叫過這個名字。”

“你若喜歡,自然也可以。”

“月來,月來,無衍道君絕世風儀,可不就是乘月而來的神尊仙君?”

聽著許嬌河的笑語,紀若曇眸光不動,唯有附著在眼眶之上的長睫微不可察地晃了一晃。

而另一邊,等候著回應的許嬌河,擡眸瞥見青年霜雪一般的神態,才後知後覺地意識過來:縱然兩人一同面對過危險和艱難,但他終究是目下無塵的無衍道君,怎可肆意玩鬧說笑。

許嬌河下意識住嘴,面上露出自失之色。

她正想找補幾句,紀若曇卻忽然散作煙霧回到了腰間的絳帶中。

空氣中只留下他的告誡:“我感應到了攜帶靈劍碎片的活物正在朝馬車靠近,你做好準備。”

許嬌河呼吸一沈,失去目標的視線便轉向跟隨馬車一同輕微搖晃的垂簾之上。

百目妖就要來了嗎?

她急忙將儲血的玉牌塞進袖口,調整著眸中沒有及時轉變的神色。

也不知曉這百目妖會不會似人一般偽裝,亦或直接用妖物的形態起到一擊震懾的目的。

許嬌河對於密密麻麻湊在一起的東西,天然有種抗拒。

她稍微想象了一下妖族身上分布的百只眼球,渾身上下便生出一大片驚悚的雞皮疙瘩。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

許嬌河也只好裝作懵然不知般坐在馬車內。

等待著傀儡控制馬車,將自己送入百目妖的“虎口”之中。

【別怕,你身上還有母親留下的護身咒,有它在,便是扶雪卿來也有一戰之力。】

在一片寂靜之中,萌生於許嬌河腦海內的男聲笨拙地安撫道。

許嬌河忍不住被他不含半點花言巧語的慰解逗笑。

真要壞到那般田地,把葉棠留下的魂靈召喚出來,不就相當於告訴整個九州自己的藏身地。

【放心,我不會壞了你的事。】

許嬌河反過來哄了紀若曇一句。

被對方打岔完,她的心緒奇異地鎮定了不少,分散在後頸和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也消了下去。

……

馬車仍在遍布沼澤和枯草的叢林之間奔馳。

過了許久,許嬌河忽然聽見傀儡緊急勒馬的聲響。

緊接著,一道輕輕怯怯、柔媚入骨的嗓音隔著垂簾,在許嬌河左前方響起:

“奴家從博山鎮探親回返,於這竭澤中迷了路,不知馬車裏的郎君,可否幫忙指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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