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53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五十三天

關燈
第53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五十三天

許嬌河所受的內傷想要徹底恢覆, 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蘭賦前後又來為她治療了三次,每次都會偷偷向她說明外界的情況。

第一次,蘭賦告訴她, 自己已經將她所懷疑之事盡數稟告給了明澹, 明澹亦十分重視,連夜進入了雲銜宗的藏書閣, 翻找有關魔族的所有書籍, 希望能有所收獲。

第二次, 蘭賦又來安慰她道, 雖然藏書室沒有魔族秘術的記載, 但明澹並沒有放棄。

他同葉流裳提出了這種假設, 請求如夢世一同幫忙——如夢世煉制魂靈,有時在戰場上連魔族也不放過,料想他們擁有的典籍資料,應該更加細致詳實, 說不定能夠找到證據, 洗刷許嬌河的冤情。

……

暗無天日的牢籠裏,每日到來、停留時辰不得超過半刻的蘭賦,成為了許嬌河期盼的一道光。

只是到了第三次, 蘭賦再也控制不住面上的為難, 囁嚅著對許嬌河說道:“葉尊主倒是答應了迷宗主的請求……只是不知為何, 最近留守在雲銜宗的如夢世弟子中流言四起, 有人疑惑宗主前端才求借媧皇像而去, 不到幾天媧皇像就在雲銜宗最為穩妥牢固的藏寶庫中消失——”

她的言語未盡, 卻聽得許嬌河心頭發涼。

“他們皆道也許魔族潛伏在雲銜宗中的內應並非一人, 而是……”

許嬌河擺手打斷了蘭賦的話,她輕聲詢問道:“所以宗主不方便插手此事對不對?”

“也不是方不方便的問題, 雲銜宗目前內憂外患,宗主亦是焦頭爛額……我們擔心如果繼續在拿不出證據的猜測上面多番糾纏,萬一如夢世惱羞成怒,將媧皇像在雲銜宗丟失,且證據指向您與魔族勾結的秘密散播出去,屆時眾口鑠金……縱使雲銜宗乃當世第一門派,也敵不過所有修仙宗門的問責。”

許嬌河想,大約換成任何一個宗主的擁躉者,聽見他的兩難之處,都不會再強行懇求。

……可她不同,她想活下去。

好不容易才從十五年的噩夢中脫離出來。

……她怎麽甘心背負著不白的冤情就此死去?

“我知道宗主很為難也很辛苦,可是蘭賦你一定要幫幫我。”

許嬌河跪坐在地牢潮濕的地磚之上,雙手握住蘭賦的衣袖,哀哀註視著對方。

絕望的情緒如同攀附大樹的藤蔓,一縷一縷蔓延在她的面孔之上。

偏偏瞳孔卻又熱得發燙,透出對於求生的無限渴望。

“我是紀若曇的道侶,雲銜宗能到今日,有我夫君在人魔戰場奮勇殺敵的一番功勞……宗主不可以隨便放棄我,若我、若我真的被定為通敵之罪,哪怕雲銜宗真的與我撇清關系,名聲也會一落千丈。”

許嬌河從來不以言語擅長,此刻這番叫蘭賦目光隱隱閃爍的言辭,是她三日來深思熟慮的結果。

治療的時辰已至,地牢外又響起了看守漸近的腳步聲。

蘭賦迅速思忖完畢,保證道:“奴婢會再試著勸一勸宗主。”

“還有那個在大庭廣眾之下汙蔑我的女婢舞蘊……她會不會也是魔族的內應?或是被魔族操控了心智,在此混淆視聽,好幫助自己的同黨轉移……你們不能放過她,一定要將她作為重點調查!”

許嬌河趁著最後的間隙,發狠盯著蘭賦的眼睛,言至情切處隱約可聞破音。

蘭賦不忍,應下且去。

……

然而到了第四日,她並沒有如同往常一般身入地牢為許嬌河治療。

許嬌河心下急切,試圖與守衛搭話。

輪崗的守衛卻是如夢世的人,聞言厭惡地瞥了她一眼,連半個字都欠奉。

蘭賦不來,許嬌河了解外界情況的途徑等同於沒有。

她強撐身體,拖著長時間久坐而發麻發刺的雙腿在牢籠內踱步。

直面瀕死的境地,一些蟄伏多年的、如野草般的堅韌和不屈在許嬌河的血脈中覺醒。

她一面時不時揩去因為害怕和絕望而流出的熱淚,一面在心裏拼命告誡自己:

眼淚沒用,膽怯慌張也沒有用……今時不同往日,過去嫡母非要將自己嫁給老頭做填房,若想得開一點,充其量不過是成日面對一個垂垂老矣的男人,度過可悲無趣的後半生。

可現在發生的事,時刻都會要了她的性命。

若自己依舊在地牢內戰戰兢兢、坐以待斃,那麽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許嬌河想了很多,在內心稍稍冷靜些許過後,她又開始回憶從在神風空行舫上遭遇魔族襲擊,再到藏寶庫中的媧皇像不翼而飛,這期間究竟還有什麽值得思量的細節。

時隔多日,黑霧的羞辱和欺侮依然歷歷在目。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剝離掉憤怒、哭泣、恐懼等無用情緒,逐存分析起黑霧的特性。

狡猾、奸詐、個性不耐,又喜歡攻擊別人的弱點。

似乎與紀若曇很熟悉……也許同雲銜宗有著一定的聯系。

對了,還有、還有他的白發!

紀若曇說過,唯有魔族的皇室才會擁有標志鮮明的白發!

由於攫念術過度使用的緣故,許嬌河的腦袋時常有些昏沈。

她為了不讓自己忘記,使勁咬破手指,忍著刺痛蘸取血液在地磚上寫下大大的白發二字。

到了第五日,蘭賦終於又來了。

她為許嬌河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葉流裳聽取了明澹的建議,連夜回到了如夢世,在翻閱無數典籍後,她終於發現了一種魔族秘術,名叫“控魔印”,唯有高等魔族才能使用,是將構成自身本體的魔息強行割裂一縷,註入目標體內,最終進入靈臺與之相融,便可達成將受控目標作為第二具肉身,且不會被法術察覺的效果。

只是此法會大量損耗魔族修為,使得對方虛弱一段時日。

且“控魔印”種在一人身上,除非解除或者對方死去,否則無法再對第二人使用。

如夢世的典籍沒有記載破解之法,卻有一術可以探知人的體內是否有“控魔印”的存在。

壞消息是:在許嬌河懷疑舞蘊是魔族內應的那日夜晚,這名表現得極為正常,毫無任何輕生意向的的女婢,忽然橫死在看管的房間之內,且死狀極其淒慘。

她割開了自己的四肢脈絡,在另一側的地板上用寫下淋漓的血書:“奴婢背叛了無衍道君的救命之恩,卻又實在與魔族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便以這條命來償還。”

又在臨死之前,還震碎了自己的靈根和神魂,使得眾人無跡可尋。

蘭賦提起這件事時,刻意掩去了諸多血腥內容,奈何許嬌河聽完仍舊扶住墻壁,兀自幹嘔不停。

一條性命,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就這樣死在了一場陰謀之中。

游聞羽曾道若論狡詐殘忍,人心才是這世界上最覆雜的東西。

……原來,便是這樣的滋味嗎?

許嬌河吐得滿臉蒼白,褪盡血色,也只吐出了一些苦水。

蘭賦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替她揩去唇畔的臟汙。

不多時,牢房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葉流裳隨同明澹緩緩步入其中。

一人眉宇間銜著一絲肉眼可見的欣喜,一人的眼梢則帶著擔憂和愁緒。

欣喜的是葉流裳,她不顧裙擺漫過地板染上陰暗的潮意,行至許嬌河身畔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口中卻對明澹道:“明宗主要求的事,本尊已經應承了,那麽本尊要求的事,宗主能夠答應嗎?”

明澹的目光亦在相同的人身上。

他略帶擔憂地看著許嬌河,嘴唇快速動了幾下,然而因著剛才的嘔吐,熟悉的疼痛感再次鉆入許嬌河的腦海,她捂住頭顱兩側,感覺腦袋被劈成了兩半,實在難以分辨雙方的對話內容究竟是什麽。

二人又爭論片刻,明澹終於退讓地點了點頭。

於是葉流裳掏出個竹木筒,打開筒蓋,默念一段篆言,而後一只流光溢彩的小蟲從中爬出。

“若她的身上真的有控魔印,我的明光蠖定能找到。”葉流裳示意蘭賦讓開,接著釋放靈力捆住了許嬌河,她淡聲道:“只是這明光蠖進入體內會有些不舒服,還請嬌河君忍忍,”

說完,也不等許嬌河給出任何反應,那小蟲便隱去身形,化作一團彩霧,透過衣衫隱入她的後心。

倒是沒有疼痛,不過明光蠖時冷時熱,在體內游躥的感覺更近乎那日與紀若曇的合修,讓許嬌河潮紅了面色,咬著下唇,瞳孔不斷擴散,眼尾溢出令人遐思的靡艷。

“應當是在、後頸的位置。”

明澹不忍見到她這副任人宰割的模樣,沈聲提點道。

葉流裳應聲操控著明光蠖往那處而去,然而過程持續了很久,結果仍舊一無所獲。

待明光蠖飛出許嬌河的身體,她再也支撐不住,破碎地喘息著癱倒在地。

葉流裳與明光蠖無聲交流完畢,收起它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色:“我就說她是為了活命在對我們撒謊,她的體內根本就沒有控魔印的痕跡——小小凡人,成天耍弄心機,真是可笑!”

明澹本就不虞的神色變得更加難看,他沒有答話,只用眼神示意蘭賦為許嬌河整理儀容。

葉流裳渾然不顧,又拖長了尾音問道:“所以,明宗主現在是不是該答應本尊,與我共同抽取出九方鑄劍鼎中來源於無衍道君的水靈之氣,化作靈力註入許嬌河的體內,以供我完成整道攫念之術?”

“……是。”

見明澹負氣吞聲,葉流裳得意一笑:“那事不宜遲,明宗主快快隨本尊同行吧。”

說完,她率先轉過身,不願繼續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牢中多待一秒。

明澹無可奈何,匆匆說了句“嬌河君保重”後,便要跟隨葉流裳離開。

然而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衫下擺。

許嬌河半臥在蘭賦的懷裏,喘息仍在未停,她額頭蒙上的汗水濡濕了黑鴉鴉的鬢發,使得整個人看起來仿佛一枝綻放到極致,又被風雨捶打即將墜落枝頭的頹靡海棠。

她抓著手中的布料不肯松手,胸口起伏著斷續道:“我是冤枉的,宗主,我真的是、冤枉的……我知道、知道是誰盜走了媧皇像,他有一頭白發,一定是、是欲海之中的魔族皇室。”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