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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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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石答應楞了一楞, 繼而才反應過來,嚷嚷道:“皇上救命,皇上快救嬪妾!”

皇上一個眼神掃下去。

魏珠很快就帶著小太監們將地上的鱔魚收拾幹凈。

皇上看著弘晝道:“弘晝,這是怎麽一回事?你帶這麽多鱔魚來幹什麽?”

石答應聽聞這話又是一楞。

鱔魚?

這竟是鱔魚?

天底下竟有這樣粗這樣長的鱔魚?

弘晝得意看了眼石答應, 一副“你真是少見多怪”的樣子, 道:“皇瑪法, 我有事要與您說。”

石答應驚覺不對, 連忙搶在弘晝前頭開口道:“皇上,嬪妾也有事要與您說。”

說著, 她更是衣衫不整跪了下來,拽著皇上的褲腳道:“皇上, 您一定要給嬪妾做主啊!”

“方才嬪妾正在屋子裏睡覺,誰知道……誰知道雍親王竟闖了一進來, 一進來就將嬪妾給摟住,嬪妾大喊大叫,卻是無人應答。”

“嬪妾瞧著雍親王那樣子,像是發狂了似的。”

“後來,弘晝來了, 一進來二話不說就將這蛇, 不, 將鱔魚丟到嬪妾身上。”

“嬪妾實在不知道他們父子想做什麽。”

“還請皇上給嬪妾做主。”

在她的預想中,這件事可謂天衣無縫, 甚至連那媚藥也是燃為灰燼後,連太醫都查不出端倪來。

只是她確實想的太過於簡單。

因四爺的意志力極強, 地上的血跡沒辦法解釋。

因弘晝的突然來訪, 門上被砸壞的鎖頭也沒辦法解釋。

甚至連青天白日的,石答應穿著如此暴露也沒辦法解釋, 總不能說她是算到皇上會過來吧?

皇上是何等聰明之人,一眼就看出屋內的不對勁。

他並沒有看向石答應,只看向弘晝道:“弘晝,你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告訴朕。”

“不必著急,慢慢說。”

弘晝自是不會著急,有皇上在,他就有了主心骨,便一五一十將事情道了出來,最後更道:“……皇瑪法,方才我剛將門砸開時聞到屋內有種很奇怪的香氣,只是現在聞不到了。”

“阿瑪也已經被小豆子扶著去了隔間,您若是覺得我什麽話說的不對,待會兒也可以問問看阿瑪的。”

皇上微微頷首。

繼而,他的眼神又落在了石答應面上:“你了?你有什麽話要說?”

石答應今日是千算萬算都沒算到會半路殺出個弘晝來,因弘晝的出現,將她的計劃全部打亂。

她抽抽噎噎,強撐著道:“皇上,嬪妾今日之所以身著紗衣,是,是想著您並未寵幸過嬪妾,想要請您過來而已。”

“嬪妾之所以將身邊宮女太監打發走,也正是因為這個緣由而已。”

“嬪妾,嬪妾縱然是有天大的膽子,也是不敢引誘雍親王的啊……”

皇上冷冷看向她,眼裏半分不覆從前的柔情:“你的意思是老四想要搶占了你?”

“這事若換成別人,朕興許還有幾分相信,若老四真是重欲之人,也不至於至今王府只有三個孩子!”

頓了頓,他更是冷聲道:“來人,好好審一審這事兒。”

“將石氏身邊的那個宮女和太監都好好審一審,不光他們要審,也得看看他們家眷有無不對勁的地方。”

他對石答應的稱呼已變成了“石氏”,可見心中已有了論斷。

因事情尚未水落石出,皇上並不能治石答應的罪,便下令先將她幽禁在院子裏。

等著皇上帶弘晝,弘歷去看四爺時,還能聽見隔間傳來石答應的那哀怨的聲音:“皇上,嬪妾冤枉,嬪妾冤枉啊!”

“您為何不願相信嬪妾?”

“嬪妾有您的寵愛,要什麽有什麽,又何必去汙蔑雍親王?”

……

一句句話說的如杜鵑啼血,聽著叫人怪心疼的。

弘晝甚至覺得,若他是個不知道內情的人,只怕還會覺得石答應這話說的還挺有道理。

他搖搖頭,覺得石答應的下場肯定不會好,倒是可憐了她這副好皮囊。

到了隔壁屋子,四爺正躺在床上歇息,那只受傷的手已被小豆子找了紗布胡亂包紮起來。

四爺見皇上與弘晝過來,忙要起身請安:“皇阿瑪。”

皇上擺擺手道:“不必多禮。”

“老四,如今你覺得怎麽樣?”

四爺道:“多謝皇阿瑪關心,兒臣覺得沒事。”

“說來奇怪的很,方才在屋子裏,兒臣只覺得身子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出來之後吹了冷風,又覺得像沒事人一樣,也不知道他們到底用的是些什麽腌臜東西。”

皇上低頭看著他手上的紗布已叫血浸透,皺皺眉道:“魏珠,差人去請個太醫來。”

“皇阿瑪,萬萬不可。”四爺難得出言打斷了皇上的,繼而正色道:“雖說這件事疑點頗多,可不管怎麽說,石答應也是您的妃嬪,兒臣只擔心這件事傳出去會有損您的威嚴。”

世上種種事皆是無風不起浪,一傳十十傳百的,誰也不知道最後會傳成什麽樣子。

但皇上聽聞他這話卻像是沒聽見似的,還是要魏珠差人去請太醫。

很快太醫就來了。

太醫為四爺診脈之後,直說他的脈象並無異常,只是他的手傷的厲害,沒有三個月不能痊愈:“……這瓷片雖不大,卻極為鋒利,更是劃入掌心太深,若是再深些,只怕雍親王這手就保不住了。”

這話一出,太醫瞧見皇上臉色很是難看,又忙道:“不過皇上放心,雍親王傷的是左手,想必不會影響平日裏生活。”

“再者說,雍親王乃是親王,平日裏的飲食起居根本不必自己動手,應該是不礙事的。”

皇上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已經知道。

等著太醫下去後,皇上則對著四爺道:“你又何必對自己下此狠手?”

“你是讀書人,這手可是不能廢了。”

四爺微微一笑,道:“當時兒臣也沒想那麽多,只想著石答應是您的妃嬪,兒臣身為兒子和臣子,萬萬不敢染指的。”

方才魏珠已將弘晝與弘歷帶了下去,所以父子兩個說起話來倒沒那麽多忌諱。

皇上免不得安慰四爺幾句,就要四爺回京了。

當然,四爺臨行之前,皇上也不忘交代他幾句:“……你一直是個萬事不願假手於人的性子,可如今你手傷的厲害,若有些事能放一放,那就放一放。”

“朕倒是覺得弘晝有句話說的很對,便是天塌下來,也有個子高的頂著,你上面還有朕在了。”

這一番話說的四爺心裏宛如吃了蜜一般,連聲應是。

弘晝與弘歷送四爺離開後,哪怕這時候已至傍晚,兩個小崽子想起中午之事,仍覺得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雖說從前他們也時常聽紫禁城中是何等嚇人,但聽說和親眼所見還是不一樣的。

這一路上,弘晝更是喋喋不休說個不停:“哥哥你說石答應到底是圖什麽?難道她真的覺得皇瑪法對她很好嘛?”

“若真是如此,那為何直至如今她還是個答應身份?可見皇瑪法並不是真心喜歡她的。”

“唉,說白了,姑娘家的還是要多讀書,要明白事理,不然就會被壞男人隨便幾句話就騙得團團轉的。”

“石答應雖長得很好看,但我看卻是著實不大聰明。”

弘歷聽得多,說的少,但也想明白這大概是怎麽一回事。

他先糾正弘晝口中的“壞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皇瑪法,而弘晝是不能這樣說他們皇瑪法的。

繼而他又道:“弟弟,你說這件事是不是九叔在背後搗鬼?”

弘晝是眼前一亮,覺得弘歷真不愧是以後要當皇上的人,面對這些破事是一點就通:“哥哥,你和我想的一樣。”

弘歷微微嘆了口氣,低聲道:“可是就算咱們知道背後的人是九叔,就算皇瑪法知道背後的人是九叔,又能怎麽樣?”

“就像我從前說的,凡事都是要講究證據的。”

“九叔既然敢將石答應送進宮,想必就已想好了萬全之策。”

“要不然,為何是密貴人與皇瑪法舉薦的石答應?而非是宜瑪嬤?”

“我可是聽說宜瑪嬤因石答應得寵,沒少找她的茬兒,可見九叔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想著這事兒會敗露的。”

弘晝怔怔看著弘歷,只覺得這話完全不像一個只有七歲孩子說出來的話。

可見啊,有的人生來就是當帝王的。

弘歷見弘晝看自己都看傻了,狐疑道:“弟弟,你看著我做什麽?難不成我說的不對嗎?”

“對,可也不是全對。”弘晝笑了笑,正色道:“若皇瑪法懷疑一個人,可是不需要證據的。”

“這一點,大概連九叔都沒想過吧。”

當年皇上就是這樣一步步對廢太子失望的,先是心底種下懷疑的種子,再是透過廢太子的行徑確定他的不臣之心……到了最後,更是廢了他的太子之位。

要知道,廢太子可是皇上最喜歡的兒子,連他都落得如此地步,更不必說區區一個老九。

結果和弘晝預料的差不多。

當天夜裏,桃香和那個小太監一個咬舌自盡,一個懸梁自盡,這事兒似成了無頭冤案。

至於石答應,刑部的人只覺為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畢竟在眾人看來,石答應如今還是皇上妃嬪,尋常人可不敢輕易用刑,可皇上又說了,一定要徹查此事。

當刑部尚書請示皇上的意思時,正看折子的皇上連頭都沒擡一下,淡淡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刑部尚書如臨大敵,這才下去。

皇上便又將魏珠喊過來:“傳朕旨意,賜石氏一杯毒酒,送她早日上路吧。”

如今他已不想再費心思撬開石答應的嘴,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魏珠連聲下去。

像這等事,魏珠從不敢假手於人,帶著徒弟張順子和幾個心腹小太監,親自過了石答應的院子。

直至看到魏珠的前一刻,石答應還在沾沾自喜,用她的話來說,若是皇上要處置她,早就處置了。

更何況,尋常女子又有誰會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

可等她看到魏珠時,卻是笑不出來。

魏珠含笑道:“石答應,皇上說要奴才送您上路。”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就有張順子將毒酒端了上來,他更是道:“這酒是禦賜之物,您放心,您喝下去之後不會難受的,就像睡了一覺似的……”

石答應一楞,繼而像是瘋了似的,又是掀翻了毒酒,又是鬧著要見皇上……哪裏還有從前溫柔賢淑的影子,宛如一個潑婦似的。

這等事,魏珠已是見怪不怪,正色道:“石答應,這是奴才給您最後的體面,若是您不要,那奴才只能得罪了。”

說著,他更是道:“若皇上要見您,早就來了,若皇上不想見您,您說什麽都沒用的。”

石答應進宮沒多長時間,卻也知道魏珠等人的,知道他們定不會為了自己去惹皇上不高興。

她想了想,道:“好,我可以不見皇上。”

“只是,我想要見弘晝一面。”

這話是什麽意思?

便是機敏如魏珠,也是微微楞神,不知道她這是唱的哪一出。

石答應索性破罐子破摔起來,道:“我知道,皇上不想見我,可人上斷頭臺前都是有遺願的,這就是我最後的願望。”

“你們三思,若是我見不到弘晝,就算是死了也是連眼睛都閉不上,若變成厲鬼,就找你們這些人……”、

世人皆迷信。

魏珠進宮多年,見過好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心裏一緊,便派陳順子前去與皇上回話。

皇上聽到這話時,也是沒想到,不過皇上並未答應,也沒有拒絕,直道:“既然石氏要見弘晝,你去問弘晝好了,見或不見,該以他的意思為準。”

這話說完,他就料想到弘晝可能會做出何等選擇,甚至想到石答應找弘晝到底是所為何事。

但他並沒多言什麽,直道:“若是弘晝要去見石氏,你們要好好守在一旁,務必保護好弘晝。”

“若弘晝有分毫之傷,朕就砍了你們的腦袋。”

陳順子應了一聲,連忙下去。

當弘晝聽聞這話時,他正在與瓜爾佳嬤嬤討論石答應到底會落得什麽下場。

縱然瓜爾佳嬤嬤話說的委婉,但弘晝卻也是聽明白了,只怕石答應的命是保不住的,忍不住唏噓幾句,只覺得這般好看的美人兒死了,實在是怪可惜的。

等陳順子將石答應與皇上的意思告訴弘晝,弘晝是想都沒想,一口就答應下來。

一路上,弘晝更是與陳順子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公公,你說她為什麽要見我?”

“她怎麽好意思見我?”

“若不是當日我與哥哥及時趕到,只怕我阿瑪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如此一來,連帶著我和哥哥都要跟著擡不起頭來……”

陳順子只聽不說,大多數時不過是笑笑就當作回答了弘晝的問題。

到了石答應所居的屋子,弘晝在看到她的這一刻仍為她的美貌所感嘆。

今日的石答應未施粉黛,面容憔悴,但即使這般,也難掩她傾國傾城的面容。

還未等弘晝來得及問石答應找自己來到底是做什麽,石答應就“噗通”一聲直挺挺朝著弘晝跪了下來,哽咽道:“弘晝小阿哥,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

她好看的臉上流下兩行清淚,“你,你不是說我面熟嗎?其實當日我們在天香樓就有一面之緣,我記得你,那時候你看過我好幾眼。”

“我們之間是有緣分的,這次的事情是我一時糊塗,求求你在皇上跟前替我求求情好不好?”

她越哭越傷心,更是匍匐著上前想要拽弘晝的衣角。

只是,還未等她靠近弘晝,就已被陳順子一腳踢開,更是呵斥道:“真是大膽,你是什麽身份,弘晝小阿哥是什麽身份,你離他遠些!”

向來養的嬌氣的石答應疼的一悶哼,捂著胸口直叫喚。

弘晝朝她走了兩步,居高臨下看著她,眼神裏雖有憐憫,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堅決無比:“我不會替你求情的。”

“早在你想要陷害我阿瑪時,就該想到最壞的結果,你既然膽敢害人,為何不敢承擔後果?”

說著,他更是道:“若是你找我過來只是為了說這些話,那你就不必浪費時間。”

天家無情。

石答應腦海中冒出這句話來。

她雖為揚州瘦馬,從小經人調/教,可膝下還有一幼妹的,從小姐妹兩個相依為命,可如今幼妹的性命捏在老九手上,她不敢多言。

可如今生死攸關之際,她還是想拿著這事兒哄一哄弘晝的:“弘晝小阿哥,你,你難道就不好奇我一個弱女子怎麽能夠頂替了石氏進宮的嗎?”

“還有,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麽要這樣做?就不好奇我背後的人是誰嗎?”

\"若是我死了,所有的一切你都不會知道……\"

“我不想知道。”弘晝淡淡打斷她的話,不急不緩道:“皇瑪法賜你一杯毒酒,想必這樣做定有皇瑪法的道理。”

“你所說的一切,皇瑪法不想知道,那我也不想知道。”

“我知道你叫我過來是為了什麽,想要我替你求情,可惜,你想錯了。”

“我雖不是什麽頂聰明的人,卻也不是個笨的,更不會與皇瑪法唱反調。”

這話說完,他也不聽接下來石答應要說什麽,轉身就走。

等他下臺階時,只聽見身後傳來石答應淒厲的哭聲:“我,我定要你們愛新覺羅一族不得好死!”

“就算是我變成了厲鬼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弘晝腳下的步子微微頓了一頓,卻很快還是離開了這裏。

回去之後,弘晝只覺得心裏悶悶的,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他忍不住想,幸而自己會投胎,穿成了皇孫,若是運氣不好,一不小心穿成了小太監或小宮女,是不是自己的命運也會如此淒慘?

弘晝沒辦法與這個時代的每個上位者一樣,將奴才等人的命不當作。

在他看來,小豆子與小瓶子也好,還是瓜爾佳嬤嬤和常嬤嬤等人也好,每個人的性命都值得被尊重。

回去之後,弘晝殃殃的,做什麽事情來都提不起精神。

與他住在同一個院子的弘歷很快察覺出他的不對勁來,安慰他道:“弟弟,你可是因為石答應被處死所以傷心難過了?她這樣的人,死有餘辜,畢竟她犯下了這樣大的罪……”

弘晝點點頭道:“哥哥,我知道的。”

“我,我只是由石答應想到了很多無辜的人而已,我覺得這個年代的人命可真是不值錢。”

說著,他看向弘歷道:“方才折騰了一通,我有些累了,哥哥,我想睡一會。”

弘歷見狀,只能先回去。

弘晝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斷斷續續的,一會夢見了石答應方才那可憐兮兮的樣子,一會夢見了初次在天香樓見到石答應那風華絕代的樣子。

到了最後,兩個夢境重合到了一起,他竟夢見天香樓的石答應跳舞跳的好不得,竟沖過來死死掐著他的脖子,嘴裏更是厲聲道:“弘晝小阿哥,你好狠的心啊!”

“你居然見死不救,既然這樣,那我就要你陪我一起死!”

他是活生生被嚇醒的。

醒來之後他渾身都是冷汗。

但他並未驚動任何人,甚至瞧著與平日裏無異,笑嘻嘻要小豆子等人給他準備水洗澡後則與弘歷一起用了晚點,甚至還饒有興致點評起今日膳房送來的小豬豆沙包還怪好看的。

弘歷見他這般,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只是到了夜裏,弘晝又是做噩夢,身上又熱又冷起來,嘴裏更是說起胡話來:“不,不要殺我,不是我不救你,是你自己做錯了事!”

值夜的小瓶子聽到這話,掀開帳幔一看,只見弘晝小臉燒的通紅通紅,一刻都不敢停留,連忙將這事兒告訴瓜爾佳嬤嬤。

瓜爾佳嬤嬤也是半點不敢掉以輕心,連忙吩咐人去請太醫,又是擰帕子給弘晝擦身上,又是輕聲喊弘晝。

只是,弘晝燒的昏昏沈沈,根本沒有醒來。

瓜爾佳嬤嬤是心急如焚,想著紫禁城中養到弘晝這般大的孩子也不是沒有夭折過的先例,便道:“小豆子,快,你去請皇上過來。”

小豆子撒丫子就跑遠了。

等著皇上接到這消息時是剛批閱完奏折睡了下來,一聽說這事,連忙穿了衣裳起來。

待皇上匆匆趕到弘晝屋子裏時,太醫正在寫藥方子。

太醫見皇上過來,連起身請安,皇上卻揮揮手道:“不必多禮,弘晝怎麽樣了?”

太醫皺了皺眉,正色道:“回皇上的話,如今弘晝小阿哥的情形並不算好。”

“這幾年弘晝小阿哥雖養的極好,很少有生病的時候,但他卻是早產出生,底子本就比尋常孩子弱些。”

“更何況今日弘晝小阿哥突然生病,並非吹了冷風或著涼所致,所以病情是來勢洶洶。”

“若是能熬過今晚,想必就無大礙,若是熬不過……”

說到這裏,他更是朝皇上“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低聲道:“皇上恕罪。”

聽到這裏,皇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若是弘晝熬不過今晚,只怕這孩子就沒了。

皇上看著面色潮紅,嘴裏呢喃說著“別殺我”之類話的弘晝,覺得心痛極了,卻還是沈著鎮定吩咐瓜爾佳嬤嬤等人每隔一刻鐘的時間就給弘晝擦拭身子,更是多請幾個太醫過來,以便真有什麽突發情況。

到了最後,皇上竟在床邊坐了下來,握著弘晝的手道:“弘晝別怕,朕在這裏,皇瑪法在這裏。”

魏珠瞧皇上這架勢,像是要守一夜的架勢,忙跪下勸道:“還請皇上保重龍體,您去歇著吧,奴才在這裏替您守著弘晝小阿哥。”

“若有個什麽事兒,奴才定第一時間告訴您……”

只是他這話還沒說完,皇上不悅的眼神掃下來,剩下的話,他便咽到了肚子裏。

他覺得,好似回到了當年廢太子出天花的時候,那個時候皇上也是不眠不休陪在廢太子身邊。

皇上就這樣靜靜守著弘晝。

半個時辰過去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弘晝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身子也沒有那樣燙,一眾太醫這才敢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弘晝小阿哥已經度過了今夜,不會有事的。”

皇上懸著的一顆心才微微放了下來。

可他瞧著弘晝這可憐巴巴的小模樣,仍覺得心疼得很,很是懷念從前弘晝頑劣的樣子。

他掃了在場人一眼,眼神落在了陳順子的面上,冷聲道:“陳順子,你可知罪?”

陳順子早就知道會有這一茬的,也幸好弘晝小阿哥福大命大,若不然今日他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這兒。

陳順子連忙跪了下來,左右開弓扇起自己巴掌來,連連道:“奴才知罪,今日石答應要見弘晝小阿哥,奴才就不該替她傳話的,更是沒能保護好弘晝小阿哥,叫弘晝小阿哥受了驚嚇……”

他是一巴掌接一巴掌,整個屋子裏只聽得到他清脆的巴掌聲。

皇上索性道:“既然你知道錯了,那就賞你十個板子就算了。”

陳順子面上一喜,連聲謝恩。

皇上想著瓜爾佳嬤嬤年事已高,便吩咐瓜爾佳嬤嬤去歇著,從九經三事殿調了幾個行事穩重的嬤嬤過來。

他剛吩咐完,準備離開時,弘歷就聞訊而來。

弘歷與皇上請安後,瞧見弘晝如此可憐巴巴的小樣子,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上前握著弘晝的手道:“弟弟,你怎麽了?你是不是很難受?”

作為兄長,他是方才才知道弘晝昨夜如此兇險。

想著差一點,他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弘晝,心裏是難受極了。

皇上瞧見他們兄弟兩人感情如此好,甚是安慰,道:“弘歷啊,朕回去歇一歇,你就在這裏好生照顧弘晝。”

弘晝重重點了點頭,神色要多鄭重就有多鄭重:“皇瑪法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弟弟的。”

皇上面上這才隱約可見幾分笑意,轉身離開。

弘歷雖從未照顧過人,但一點不影響他對弘晝的上心。

嬤嬤們用帕子給弘晝擦拭身上時,他得試一試水溫,生怕水太熱或太涼,叫弘晝不舒服。

小豆子端來藥,他得在旁邊親自看著嬤嬤們給弘晝餵藥,但凡弘晝有些許咳嗽,他定第一個跨步上前給弘晝順背。

外面的廊下有小宮女灑掃院子,他便要小成子出去說一聲,要她們小點聲音,可不能打擾弘晝睡覺。

甚至他還不忘交代膳房那邊,要他們準備好清淡的粥菜,等著弘晝一醒就是要吃的。

……

弘歷對弘晝,可真是要多盡心就有多盡心。

只是弘歷等啊等,卻一直不見弘晝醒來,卻是等來了四爺。

四爺是今日一大早就接到了消息,聽聞這消息後匆匆駕馬趕來,一進門,即便他知道弘晝已脫離險境,可懸著的一顆心還是沒放下來,問起弘歷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弘歷大概將昨日四爺離開之後的事情又說了一遍,最後更是道:“……弟弟見過石答應之後就有些不對勁,可睡了一覺後弟弟就像沒事人似的。”

“到了用晚點時,弟弟甚至還差小豆子去打聽石答應的事,聽說石答應死了臉上也沒什麽表情,誰知道到了夜裏卻是病的那樣厲害。”

說著,他更是低聲道:“阿瑪,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沒照顧好弟弟,若是我早能察覺到他的不對勁,興許弟弟就有不會生病了。”

不管是鈕祜祿格格還是旁人,許多人都時常與他說,他是當哥哥的,得照顧弘晝。

四爺難得摸了摸弘歷的小腦袋,正色道:“這與你有什麽關系?”

“你雖是弘晝的哥哥,卻也只比他大三個月而已。”

“平日裏,你做的已經夠好了,你不必自責。”

話雖如此,但弘歷仍是一副不大高興的樣子。

四爺見狀,不免繼續勸道:“更何況如今弘晝已經沒什麽事,他身子向來不錯,雖說如今沒有醒來,但想必歇上幾日,喝幾天藥就能好了。”

“弘晝若知道你這般自責,醒來之後也不會高興的。”

弘歷聽聞這話,才點了點頭。

父子兩個邊說話邊等著弘晝醒來。

只是沒有弘晝在場,四爺也好,還是弘歷也好,都覺得缺了些什麽。

四爺想了想,想著閑著也是閑著,便考問起弘歷的功課來。

沒多久,皇上也過來了。

四爺見狀,忙起身道:“皇阿瑪怎麽過來了?兒臣聽說您昨晚上一夜都沒睡,您好生歇著,這裏有兒臣在了。”

皇上面上雖帶著幾分疲憊之色,卻還是擺擺手道:“朕擔心弘晝,實在是睡不著。”

得,有皇上的加入,本就冷清的屋子是愈發冷清。

祖孫三人是大眼瞪小眼,覺得很是沒意思,索性一個個的眼神就落在了弘晝面上,畢竟方才太醫說了,如今已到了弘晝該醒來的時候。

弘晝只覺得自己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

最開始時他還夢到了石答應,可後來聽到了皇上,四爺與弘歷的說話聲,只覺得踏實極了,這一覺睡得香甜得很。

誰知他一睜開眼,卻見著皇上,四爺與弘歷齊刷刷盯著自己,惹得他下意識道:“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麽?”

他雖睡著了,隱約也知道自己好像是生病了。

下一刻,他更是驚呆了,捂著自己的嗓子道:“啊,我的嗓子,我的嗓子怎麽成了這樣子!”

他覺得自己一說話,就像一只小公鴨在叫似的,還是一只沒長大的小公鴨,啞啞的,沙沙的,很難聽。

弘歷面上滿是笑容,忙道:“弟弟,你終於醒了!”

說著,他更是道:“你別說話,如今你病了,當心傷了嗓子!”

弘晝摸著自己的嗓子,久久不能回神。

皇上見狀,面上也帶著幾分笑容:“太醫說了,你這病大概十來日,最多半月就能好了。”

“這半個月裏,你就安心養病,多睡覺,多喝水,少說話。”

說著,他便嚇唬起弘晝來:“若不然,當心你嗓子一直這個樣子。”

不說不要緊,一說可是將弘晝嚇一跳。

弘晝只覺得自己的嗓子的確是疼的厲害。

他雖不能說話,但也一點不影響他那雙大眼睛靈活看看這個,瞄一瞄那個,最後眼神更是落在了四爺面上。

四爺很快會過意來,知道他這是問自己怎麽來了,便道:“我聽說你生病的消息,就匆匆趕來。”

這話一說完,他果然見著弘晝面露笑容,瞧見弘晝這得瑟的小模樣,簡直與弘晝平日裏一模一樣,他是放心不少。

弘晝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裳,搖了搖頭。

皇上一楞。

四爺也是一楞。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脫口而出道:“弘晝,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弘晝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再次搖了搖頭。

皇上與四爺對視一眼,眼裏皆有茫然。

皇上不免有些後悔,自己方才不該那樣嚇唬弘晝的。

這時候,弘歷卻是笑著解釋道:“皇瑪法,阿瑪,我知道弟弟是什麽意思。”

“弟弟身上的衣裳是耿額娘親手縫制的,他指了指身上的衣裳,又搖了搖頭,是告訴阿瑪不要將他生病這件事告訴耿額娘,若不然,耿額娘會擔心的。”

說著,他看了眼弘晝,繼續道:“方才弟弟指了指嗓子的意思是,他不能說話,怕傷了嗓子。”

弘晝重重點了點頭,更是沖弘歷豎起大拇指。

說著,他更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哼哧哼哧將自己隨身的荷包拿了過來,掏出那個與弘歷一模一樣的金哨子出來。

他點點頭,吹了一聲金哨子,繼而又是搖了搖頭,吹了兩聲金哨子。

這下,皇上與四爺是愈發狐疑,下意識看向弘歷道:“你可知道弘晝這又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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