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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夢引,孽緣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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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夢引,孽緣始(六)

大夫重新給顏若白包紮,開了一副藥方又對潮生叮囑了一些註意事項,便打算離開顏府。

鬼精鬼精的潮生故意帶著大夫轉圈子,在顏府轉第三圈時,潮生的眼角餘光終於看到了躲在廊後的莫虞。

“吳大夫,你從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出府了。”

潮生說完便直接轉身離開了,讓吳大夫心裏好生突兀,剛剛還這麽耐心地給他介紹顏府景色,以為這管事的要招他做駐府大夫呢,嗐!

吳大夫一臉郁悶地往前走,還沒走多遠卻被莫虞攔下。

莫虞容顏殊麗,不過大夫年已花甲,心中早無波瀾,只是有些驚訝這姑娘攔他做甚?

莫虞猶豫了片刻才低聲問道:“大夫,請問他傷勢如何?”

吳大夫這才想起,這姑娘不是剛剛在傷員屋裏跑出去的那個姑娘嗎?

想來是一對小情人了。

吳大夫捏了捏荷包裏剛收到的金錠子,決定賣這家主人一個好。

“唉!”吳大夫一臉為難地搖搖頭,讓莫虞的心都提起來了,傷的竟這般嚴重嗎?

莫虞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急切地追問,“他傷得到底如何?”

“這傷嘛,說嚴重也不太嚴重……”

莫虞聞言略松了一口氣。

“但是……”

莫虞的氣還沒有徹底松下又提了起來。

吳大夫捋了捋胡子,悄悄用眼角餘光偷看莫虞的臉色,道:“這個傷要是不好好將養著,也是會留下嚴重後果的,輕則廢一只胳膊,重則……傷及性命。”

“那該怎麽養?”莫虞眉頭皺得死緊,若白是她傷的,如果若白真的因此失去一條手臂,甚至……

她絕不允許讓這種情況發生!

“姑娘你拿好這幅傷患修養註意錄,按上面寫的照顧傷者就行。”吳大夫從診箱裏拿出一幅卷軸交給莫虞。

“多謝大夫!”莫虞兩手接過,對著吳大夫感激一笑。

吳大夫擺擺手,又悄悄捏了捏荷包裏的金錠子,臉帶笑意地走了。

“小姐,這卷軸上寫了什麽?”竹月走上前來詢問。

莫虞解開捆住卷軸的繩子,竹月拽住另一頭展開,展開以後這卷軸足足有一丈長!

“這、這麽長!”竹月一臉不可思議。

“傷口不可碰水,傷患不可食腥物、不可食發物,傷肢不可用力、不可下垂……”竹月越念越無語,“小姐,這也太多了,要不還是交給下人去做吧。”

莫虞垂眸把卷軸卷起,“若白是我傷的,我有責任,放心吧,我只是盡我所能,做不到的自然會交給下人去做。”

躲在暗處的潮生眉頭微挑,不錯不錯,這個吳大夫真是一個“好”大夫。

潮生滿意地點點頭,回去向主子覆命。

莫虞收好卷軸往回走,經過剛剛兩人相處那一幕,她此時不想去見顏若白。

一想起兩人的對視,她就有些臉紅心跳,反正流影築裏不缺人,若白作為主子有的是人照顧他,她還是回攏翠閣研究下這幅卷軸吧。

潮生回到流影築裏,顏若白還以為是莫虞回來了,眼中帶笑擡起頭,見是潮生,臉上笑意頃刻散去。

“公子。”潮生笑嘻嘻地走上來。

顏若白見他笑的如此諂媚,眉頭微皺,“阿虞呢?”

“莫小姐約莫是回去研究怎麽照顧您了。”潮生想起那幅長達一丈的卷軸就想笑,隨後忍笑將他所見之事告訴顏若白。

顏若白聽完後眉頭微挑,眸底掠過一絲滿意。

也罷,逼得緊了,鳥兒可能會飛了。

*

夜間,攏翠閣。

莫虞正對著燭火研究卷軸上照顧傷患的方法,竹月早已扛不住趴在一旁睡得噴香。

就在這時,窗子忽然被風吹開,燭火抖動,莫虞連忙放下卷軸兩手攏住燭火,側頭看了一眼洞開的窗子,

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袍,莫虞上前想把窗子關上,卻在院裏見到了一個不可能出現在此處的人。

那人立在月下樹影裏,見到莫虞後,他走出樹影,徹底暴露在莫虞眼中。

月華將他挺拔的身影拉長,莫虞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師兄?!”

莫虞又驚又喜地跑出去,笑中帶淚地上下看了一眼司徒尋,“你沒死?太好了,我以為你和我父兄都......”莫虞想起她爹和兩個哥哥,臉上笑容散去,只餘兩行清淚。

司徒尋伸出手想將她攬入懷中,手伸到一半卻克制地停下,最後只輕輕替她拭去眼淚,“小虞兒,我回來了。”

“嗯...”莫虞一邊點頭、一邊淚眼朦朧地伸手握住司徒尋撫在她臉側的手。

乍然見到從小和他們兄妹一起長大的師兄,讓莫虞心緒起伏極大,本以為自己以後就是孤苦一人,沒想到上天憐惜她,還給她留了一個哥哥。

司徒尋是莫大將軍副將司徒烈之子,司徒夫人在生司徒尋時血崩而死,司徒烈此後終生未娶。

但他一個大老粗照顧不好一個奶娃娃,還常年征戰在外,所以便將司徒尋放在莫府,和同年出生的莫家二公子莫遠一起餵養。

十年前司徒烈戰死彌留之際,便將八歲的司徒尋徹底托付給莫遜,讓兒子拜莫遜為師。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樣兒子也還算有爹,司徒烈才安心溘然長逝。

所以,從小在莫府長大的司徒尋對於莫虞來說,相當於是她第三個兄長。

之前戰場上莫家父子三人傷重昏迷時,司徒尋帶著一隊士兵負責斷後,最後被茫茫敵軍淹沒,連屍首都沒能找回。

想到這裏,莫虞連忙問道:“師兄,你是怎麽逃出來的?又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司徒尋回想起那日的屍山血海,清俊的臉上閃過一抹悲戚,那些屍山都是他的手下,也是他的弟兄。

當時弟兄們見他被敵將砍中倒地後,便前赴後繼地撲過來將他掩護在身下,最後騙過了敵軍,以為他們全軍覆滅了。

待他醒來後,天地靜謐,入目之處皆是血色,鼻尖所嗅盡是腥味。

他傷勢太重,動彈不得,最後被一個膽大來戰後場地撿漏的邊民發現他還有一口氣,就撿了回去。

“我在那邊民家中養了數月,傷勢才恢覆了大半。”

司徒尋和莫虞坐在廊下,莫虞不錯眼地看著他,司徒尋遙望天上一輪明月,將那時場景娓娓道來。

“……然後我就想回營地去,那時我還不知師父和二位師兄已經戰死,回到營地邊緣時察覺到不對勁,我就沒有直接回去。”

莫虞聽到這裏眉頭微蹙,難道父兄之死還有蹊蹺?

“暗中查探後我才發現,師父他們都戰死了,營地的莫家軍全部打散調去了西州和南夷疆域,現在戍衛北域的是呂江和其部下。”

“呂江......”莫虞垂眸思索了一下,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倏然擡眼看向司徒尋,“他是李肅的女婿!”

“沒錯。”司徒尋笑著伸手揉了揉莫虞的發頂,“小虞兒連這個都知道,真是聰明。”

莫虞苦笑,都家破人亡了,她若是還像過去那般癡頑,如何能活到今天。

“師兄你可知父親和大哥二哥被冤枉叛國之事?”

“我當然知道,營地都傳遍了。”司徒尋收回手,眸中閃過一道寒光,師父的為人他再清楚不過,就算全靖國的人都叛國了,師父都不會叛國。

“父親一生戎馬,為國捐軀後卻落得這樣一個罪名,真是可笑,可悲!”最後兩個字是莫虞咬著後槽牙吐出的,她倔強地握緊雙拳,“我一定、會為父兄平反!”

“這就是我回來找你的原因。”司徒尋握住莫虞的拳頭,淺笑地看著她,“幸好,你沒事。”

“我暗中回到靖都以後就一直在找你,深怕你也遭遇不測,我幼時沒了父母,後來又沒了師父師母。”

司徒尋伸手將莫虞臉側一縷碎發綰至耳後,“如今,我只有你了。”

莫虞此刻也很感恩上天給她留下一個家人,在司徒尋面前,她仿佛回到了從前的時光,歪頭笑著看他,“師兄你還沒說是怎麽找到我的呢。”

司徒尋彎唇淡笑,頗為感慨道:“我找了你多日,教坊司去了,牙行也去了,拿著你的畫像到處找都沒有找到你,就在我揪心你恐已遭遇不測時,正巧遇到了一位大夫,他說在顏府見過你,我便尋了來。”

莫虞恍然,想必是那吳大夫。

不過,她離開了教坊司,教坊司的人怎麽沒有通緝她?她還以為教坊司的人會滿街通貼她的畫像找她,這是一個疑點,待以後再查。

“師兄,你打算以後如何?”

“為師父平反,還有......”司徒尋伸手捏了捏莫虞的臉,謔道:“照顧好頑皮的小虞兒。”

“哎、我都是大人了,你不要還把我當小孩!”莫虞滿臉佯怒地把司徒尋蹂躪她臉的手扯下來。

片刻後卻是雙雙對視一笑,如今,他們是只有彼此的家人,都分外珍惜彼此。

同一時間,顏府主院,流影築。

顏若白的案前只點了一盞燈,燭影明明滅滅,讓潮生看不清主上的臉色。

不過即使看不清主上的臉,他也知道主上此刻的心情不太美妙。

顏若白單手支著額頭閉目養神,薄唇微啟:“你親眼見到阿虞和那潛入府裏的賊人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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