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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魂妖女養成記(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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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魂妖女養成記(番外)

“風折師兄。”栽滿桃花的山道上,一道清脆的叫聲從少年修士的身後傳來,他一聽到這聲音便忍不住笑了,轉過身去,果然見到小師妹蹦蹦跳跳地下山來。

“簌簌。”風折於是帶著笑的,叫了她一聲。

簡簌才只有五歲,膽子卻已經大得出奇。

“哎!”她一邊應聲,一邊在距離風折還有五、六個臺階的山道上,兩只小短腿一蹬,就朝下跳了過去。

“小心!”風折的心跟著提起來,雙手已經張口。

簡簌跳了個正著,恰好鉆進他懷裏,他穩穩地接住她小小的身軀,有些後怕無奈,又有些寵愛地在她鼻尖點了點,“小淘氣鬼!”

“嘻嘻!”簡簌很是得意,從風折懷裏跳出來,站穩了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擡起小手,在風折腰部比劃了兩下。

結果發現,她還是只堪堪到他腰間,就有些生氣地轉過身去,不理人走了。

這可是把風折逗笑了。

“簌簌,怎麽了?”風折追著小丫頭的腳步,一邊溫聲細語地詢問道。

“哼!風折師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上一回見你,我就長到你腰那麽高了,這半年過去,我竟然還是只到你的腰間,甚至比著上一回比劃的,還低了些許……明明師父師伯他們都說我這半年長高了的!”簡簌小短腿停下來,很是氣憤地瞪著風折,活像是自己受到了多大的欺騙。

“這個嘛。”風折摸摸鼻子,“這半年,我也長高了啊。”

他正是長個子的年紀,這半年雖然人沒在宗門,可個子卻是不停地漲的。

“……”簡簌一聽,渾身上下都攢著一股子勁,最後化成了嬌憨的一聲,“哼!”

接著,就又氣呼呼地扭頭走了。

“簌簌,等等五師兄呀!”風折討好地上前,少年大長腿一邁,幾下就追上了吭哧吭哧走了好半天的小丫頭。

簡簌扭頭看著輕輕松松趕上來的風折,氣得暗暗磨牙。

“簌簌,你這是要去哪裏?怎麽簡師叔沒有陪你一起?”風折笑笑地詢問她。

提起這個,簡簌小臉上不免又浮起一抹驕傲的神色來:“我剛剛突破了築基,師父便叫我下山歷練,袁橋鎮出了只做亂的小妖,師父叫我去斬妖除魔~。”

她稚氣未脫的聲音裏都帶著一股嘚瑟。

風折一聽她居然築基了,不免挑了挑眉頭,臉上浮現出一絲詫異來。

小小的年紀,才五歲,竟然就築基……

天下間的修士有那麽多,可有的人,五十歲才跨入築基的大門。

不過他們流雲劍宗,個個都是天才,包括風折自己。

所以,五歲的築基修士,在他這裏也僅僅是一絲絲的詫異。

他點點頭,面上浮現幾許擔憂,想了想,取出一道靈符交給她:“我恰好要去袁橋鎮附近的歸夢山辦事,若是你在袁橋鎮遇上什麽麻煩,就把這道符點了,我立即就會感受到,然後趕過來救你,你身上應當有不少二師伯煉制的法寶,想來能拖住一段時間保你性命無憂,切忌,遇事不可逞強,打不過,就趕緊溜……”

“知道了知道了。”簡簌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接著將靈符接過來,在自己的乾坤袋裏小心翼翼地收好,小嘴裏則是碎碎念道,“怎麽跟師父師伯他們一樣,一個個的,真不放心我,幹嘛還叫人家出來歷練呀?啰嗦得很!再說了,人家已經不是三歲小孩了!區區小妖,難不成還能要我的命?我的噬魂鈴是幹什麽吃的?!”

她自己巴拉巴拉說了一通,很是嫌棄地瞥了風折一眼,馭使起自己的飛行法器來,跳了上去,沖他一擡下巴:“師兄,我就不載你了,拜拜。”

說完,一溜煙兒飛走了。

風折只能無奈地搖搖頭,跟在她後頭,朝另一個方向禦劍而去了。

袁橋鎮就在天劍山的山腳下不遠,天劍山的山腳下,有一個傳送大陣,可以瞬間從山上傳送到此處。

也正因為此,簡道長他們才敢讓簡簌一個五歲的小丫頭下山歷練。

除此之外,她還有掌門師伯沈流悄悄交給她的法術竹簡,裏頭藏著一道法術。

只需將竹簡折斷,法術便可立即釋放出來,以此來應對出現可能比她還要強大的敵人的危險。

二師伯離玉送了她一只手鐲。

那手鐲上有機關,輕輕一扣機關,便可釋放出一片毒氣,毒倒一遍。

而她手鐲上塗了一層藥,就是毒氣的解藥,手鐲貼著她的肌膚,毒氣便傷不了她半分,如此便可爭取逃命的時間。

三師伯程荊乃是符修,送了她一堆符紙,盡是高階符文,殺傷力極其強大。

四師伯蕭情心醫修,各種傷藥救命的丹藥不要錢似的,將她乾坤袋塞的滿滿當當。

當然,也送了她好幾包毒粉,並且說,這毒粉她只送過一個人,那就是離玉……

簡簌很懂得有些話不該說,就千萬不能說出口,只默默地摸了摸離玉師伯送她的漂亮手鐲。

五師伯孟炤不喜說話,默不作聲地塞給她一張字條。

不過也記得囑咐她道:“字條上的字,是我寫的,加了我的法術符文,只需要打開字條,大聲念出這幾個字,法術就會生效……”

簡簌眨眨眼睛,這和掌門師伯送她的竹簡,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更不用說,這一路上她除了碰到風折師兄,還有其他幾位師兄師姐,得知她要獨自下山除妖,一個個都是嘴上不說擔心,手裏很誠實地塞著東西。

簡簌很快樂地帶著一身的法寶,來到了袁橋鎮。

袁橋鎮是一個很小的鎮子。

這些年,也算是在流雲劍宗的庇佑下,沒人敢來此地惹事,更不用說那些鬼精靈的妖了。

誰不知道,袁橋鎮是流雲劍宗罩著的?

又有誰不知道,流雲劍宗出了一位絕世劍修,將曾經的第一劍派青鸞劍宗的掌門人,給欺負得自刎了?

這都還敢撞到太歲頭上來搞事情……

那也只能是那些,小的不能再小的,不懂事的妖修了。

也就是這種水平的妖修,才輪得到簡簌來收。

而袁橋鎮這次鬧事的小妖,據說是一只尚未築基的小粉狗。

那小粉狗其實並不是粉色的,而是通體淡金色,只有尾巴上有一綹粉色的毛。

它在袁橋鎮見到了一個頭上戴著粉色發帶的女子,非說那女子是它的母親,女子已經嫁人,生了一個女兒,原本家庭和睦,可這小粉狗卻將她的女兒抓走,藏在山裏一個地方,不讓她們母女相見,而是整日住在女子家,就叫這女子母親,叫女子的丈夫父親。

這一家人都是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自然畏懼這只狗妖,不敢反抗。

可又日日思念擔憂女兒,不得已之下,有一日,這丈夫就偷偷跑出來求助,結果卻被這只狗妖發現,當著村裏人的面,將他給生吞了。

這件事,在鎮子上激起了千層浪,村子裏的人都畏懼不已,一時不敢出門。

他們日日躲在家裏燒香拜佛,期望有仙人能來斬妖除魔,還他們以平靜的日子。

但仙人,自是不可能來了。

袁橋鎮坐落在天劍山下,周圍妖氣沖天,這點異常,流雲劍宗不可能感受不到。

所以,才有了簡簌今日的這一番歷練。

來之前,簡簌已經將鎮子上的情況都了解得差不多。

她蹦蹦跳跳地來到鎮子門口,便見到一只小黃狗蹲在那裏,小黃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她,歪著腦袋,搖著尾巴,很是活潑的樣子。

簡簌看了看它的尾巴,並沒有粉色的毛。

“小可愛。”她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塊糕點,稚嫩的小臉上帶著甜滋滋的笑,“帶我去見你的主人,我就把這個給你,怎麽樣?”

“汪!汪!”小狗歡快地叫了兩聲,從她手上叼走糕點,三下五除二吞了,舔著嘴巴回味了兩下,便往鎮子裏跑去。

簡簌跟著小狗,蹦蹦跳跳地進了鎮子。

小狗帶著她,東拐西拐,進了一家宅子。

她進了院子,饒過影壁,便見到院子當中,一只尾巴上有一撮粉毛的小狗,正巴巴地雙手捧著吃的,很是乖巧地蹲在一個婦人面前。

婦人面色冷淡,神情間一片抗拒,擡手推掉小狗爪子上的吃食,那小狗立即露出了十分委屈的,可憐兮兮的表情。

“好可愛的狗狗哦。”簡簌走上前去,亮晶晶的眸子,很是歡喜地看著小狗,她又見到小狗爪子上托著的食盤裏的食物,忍不住流起了口水,“這些看起來好好吃!”

婦人聽到這稚嫩的聲音,立即看了過去,便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童,神情立即變了。

簡簌和她女兒年歲相仿,都是這樣玉雪可愛的小團子,看起來乖巧又懂事。

陳氏一想到自己的女兒,眼神便更加溫柔了一些。

“快來嘗嘗這些東西。”陳氏臉上少有地露出了慈愛的笑容來,熱情地擡手朝簡簌招呼道。

粉毛小狗立即對簡簌露出了敵視的目光,齜牙咧嘴著,發出一聲聲兇狠的嗷嗚。

簡簌小臉上現出些許害怕的神情,小手卻很是膽大地指著粉毛小狗,道:“你家小狗狗好兇,嬸嬸你可以抱著它嗎?不然我不敢吃……我看別人家的小狗,都要被主人抱在懷裏,這樣才能確保小狗不聽話傷人。”

陳氏聞言一楞。

她看了粉毛小狗一眼,想起來剛剛認識這小狗時,自己也曾抱過它。

可是後來……

她心裏有些抵觸,但到底對女兒的思念之情,勝過了對小狗的厭惡和仇視。

看著眼前的小娃娃,總能聊以慰藉她對女兒的想念和愧疚。

於是,陳氏先將粉毛小狗雙爪捧著的食盤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接著,彎下腰去,動作很是輕柔地抱起了小狗。

粉毛小狗呆住了,整個狗身都僵住。

直到它落入婦人溫暖又香香的懷抱裏,僵硬的身子慢慢軟化下來,乖巧地窩在她懷裏。

看著簡簌的眼神,也有些變了。

簡簌神情自若地坐到一旁的石凳上,開始對著食盒慢悠悠地吃起來。

她吃著東西,嘴巴也不肯閑下來:“這只小狗幾個月大了呀?”

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陳氏閑聊起來。

聊的也都是一些很平常的家常話。

譬如這糕點是怎麽做的,裏面是不是放了芝麻和杏肉,又問鎮子上的小孩有沒有誰是比較好玩的,她一個人來到鎮子上,要在這裏等家長,晚上不借宿在陳氏家裏了,去客棧住,家長已經提前在客棧訂好了房間如此雲雲的。

她沒有詢問陳氏的孩子和丈夫。

陳氏苦悶的心情,也因此而輕松著,甚至還無意識地擼起了狗。

粉毛小狗被陳氏摸得渾身放松,一臉的享受。

這是它這陣子以來,最快樂的時刻了。

待簡簌將食盤裏的美食都吃完,她打了個飽嗝,從石凳上跳下去,就要告辭。

陳氏跟著起身,將粉毛小狗放在地上要送她。

從陳氏懷裏離開的那一刻,粉毛小狗神情間又是一片的失落。

果然,簡簌走了之後,陳氏就又對它冷淡了。

不過接下來,一連幾日,簡簌每天都會來陳氏家裏蹭飯,每當這種時候,她就會要求陳氏抱著粉毛小狗。

這對於它來說,是狗生中最快樂的時刻。

可惜,這一日簡簌突然說,她的家長來了信,說不會來鎮子上了,她也得離開回家去了。

粉毛小狗一聽就急了,從陳氏懷裏一下跳出去,叼住簡簌的袖子。

陳氏以為它是要咬簡簌,嚇得連忙起身呵斥它。

粉毛小狗露出委屈的神情,可就是不肯松開嘴巴。

這時候,簡簌便蹲下身子,溫柔地摸了摸粉毛小狗的腦袋,湊到它耳邊悄聲問道:“你是怕我走了,陳氏就不肯再抱你了,對嗎?”

那粉毛小狗聽著這話,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來可憐極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陳氏的女兒,被你藏在山裏頭,沒有她母親的抱抱,她又有多可憐?”然而簡簌下一句,就是誅心之言。

粉毛小狗一聽,當即就是齜牙咧嘴地對著她兇狠地嗷嗚了一聲,那架勢,恨不得撕了她。

“你若敢傷我半分,陳氏只會更加恨你,有本事你就朝我臉上使勁兒咬。”簡簌卻笑嘻嘻的,一點也不怕它。

粉毛小狗頓時猶豫了。

它看了陳氏一眼,陳氏一臉的緊張。

想起這些日子陳氏對它的冷淡和厭惡的眼神,它緩緩松開了簡簌。

“跟我過來,我有法子可以幫你。”簡簌丟下這句話,就向陳氏告別。

陳氏見粉毛小狗沒有傷害這個小女孩,也稍稍放下心來。

片刻之後,粉毛小狗來到巷子口,看到了正拿著一根不知道哪裏來的逗貓棒,逗它的狗妖收下。

那狗妖完全失去了身為狗的尊嚴,竟然被一根逗貓棒給逗得欲罷不能!

“你到底是什麽人?”粉毛小狗這時候,才是終於口吐人言,它早就看出了簡簌的不俗。

“流雲劍宗年紀最小的內門弟子。”簡簌站起來,收起了逗貓棒。

那只被她逗弄的小狗有些依依不舍。

但看著自家老大的臉色,不敢停留,慌忙跑了。

“你又是哪裏來的妖?如今人界和妖界和平相處,你這般舉動,難道是要破壞大局?屆時人界要殺你,只怕妖界也不會容你,更何況還有這樣多的小妖,恐怕也會因為你的一己私欲,而受到牽連,遭遇不測。”簡簌年紀看著小小的,卻口齒清晰,將利害關系分析得頭頭是道。

“我只是想和我的母親永遠不再分離。”粉毛小狗神情戒備地望著簡簌,“至於這些狗妖,它們全都是被我所救,即便付出這點代價,也算是償還我對它們的恩情。”

“可是,你是狗,陳氏是人,她又怎麽可能是你的母親?”簡簌道出心中最大的疑團。

“不!她就是我的母親!她只是不認得我了!都是因為我變成了一只狗!我才是她的女兒英英!”粉毛小狗氣惱地對著簡簌大聲吼叫道。

簡簌並不覺得害怕。

她看著粉毛小狗,神情平靜,內心中卻暗自思忖。

好一會兒之後,她忽然說道:“我自幼修習一種叫做不滅神魂的功法,裏頭有各種各樣關於魂魄的修煉法術,其中就包括奪舍術、移魂術……各種讓人想也想不到的害人的法術。

“你說你才是英英,那被你藏在山裏的那個,又是誰?

“難不成,你是被那個英英,施展了移魂術?又或者是奪舍了?”

“你,你相信我說的話?”粉毛小狗有些意外,這件事,它其實跟陳氏說過,可是陳氏根本不信……

“自然,我乃修道之人,什麽世面沒見到過?再說了,我師父可是當今的第一劍修,青鸞劍宗你聽說過吧?曾經的修真界第一劍派,他們的前任掌門人,都因為打不過我師父自刎……我從小可沒少跟著我師父學本事,即便是我處理不了的事情,我也可以叫我師父前來,我們流雲劍宗,可就在那座天劍山之上。”

簡簌說著,擡手指向天劍山的方向。

巍峨的天劍山,在小鎮上,山的輪廓十分清晰,連山上幾座高大的宮殿,也能看到一二。

粉毛小狗頓時有了底氣。

又或者說,它也沒有旁的法子了。

“好!我什麽都告訴你!你和你師父本事既然這樣大,若是不信我,親自去調查一番,也知道我說的絕非假話!”接著,粉毛小狗就將它的經歷,全都一一道出。

粉毛小狗,也就是劉英英,她出事時和簡簌一般大,年僅五歲。

她並非被奪舍,也不是被移魂,而是被一個叫做日月神教的邪教殘害。

日月神教作惡多端,教徒眾多,他們手段極其殘忍,將人殺死以後,就會將屍體剝皮。

若是好看的皮囊,還會拿去販賣,施展移魂術,給那些貌醜之人換皮。

劉英英只是不小心撞到一名日月神教的教徒,和鎮子上的首富鄭大發的小妾交易,就被兩人滅口殺害。

那名教徒將她的屍體扔到了亂葬崗,還順帶剝了皮,不過因為她年紀太小,皮囊生意不好做,便直接也扔在了亂葬崗,沒有拿出去販賣。

亂葬崗,盡是些孤魂野鬼,裏頭還藏匿著幾只畫皮鬼。

其中一只畫皮鬼,就相中了劉英英的皮囊。

自此,這只畫皮鬼頂替了劉英英的身份,成了陳氏的女兒。

這些畫皮鬼野心勃勃。

頂替劉英英身份的這只鬼,先是將劉英英的生父劉成引出鎮子殺害,讓另一只畫皮鬼假冒,接著還想殺害陳氏。

可陳氏身份不俗。

她的祖父乃是捉鬼師,有符篆護體,畫皮鬼傷不了她半分不說,甚至若要強行破除符篆,還會被符篆的法力反噬。

對付不了陳氏,那他們便不對付她了,反正鎮子上還有那麽多的人呢。

於是,鎮子上的人,相繼被害。

至於劉英英,她被害死之後,魂魄渾渾噩噩地飄蕩了很久。

直到有一日,她遇到了一個雲游老道。

那老道看到她,笑了笑,念叨了一句“道可道、非常道”,接著就拂塵一掃,將她的魂魄掃到了一只過路的小狗身上。

老道教她修煉之法。

或許是劉英英生母陳氏祖上就是捉鬼師,雖然陳氏天分不好,沒有修習任何法術,但她的這個女兒卻遺傳到了祖上的天資,修煉得很快。

不過短短一段時日,便已快要築基了。

老道見她修行有法,便放心地繼續雲游而去。

而劉英英始終沒有忘記,她在成為狗妖之前,是一個人,更是陳氏的女兒。

她心裏記掛著父母,總想還回到她身邊。

然而當她鼓足勇氣,一回到鎮子,就發現一切都變了。

母親身邊多了一個冒牌貨,父親的皮囊下頭藏著一只惡鬼,還有許多相熟的街坊鄰居,叔伯嬸嬸,都只剩下一具殼子……

“鎮子上有一小半的人,都已被畫皮鬼鳩占鵲巢,若不加以阻止,整個鎮子都會淪為鬼鎮,屆時,我母親身上的符篆可能就護不住她了,我之所以當著鎮民的面吃掉假劉成,也是為了震懾那些畫皮鬼,至於那些狗妖,我教它們如何修行,它們也樂得做我的小跟班,為我看住那些畫皮鬼,至少在我回到鎮子之後,再沒有畫皮鬼敢作惡害人。”劉英英說道。

“那麽那個假的你呢?你把她藏到了山裏何處?”簡簌詢問道。

“我修為還是太低了,殺不了她,只能用陣法將她困住,但再過幾日就是七月十五,陰氣重,這些畫皮鬼恐怕會趁機作亂……”

劉英英神情落寞,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這下看起來是真的可憐了。

簡簌卻一臉的輕松。

她笑嘻嘻地跳到一旁的臺子上,右手手背上忽然現出一只鈴鐺首飾,那鈴鐺響聲清脆悅耳,很是活潑:“要是旁的什麽厲害角色,我或許還得請師父、師伯下山,但要是區區小鬼嘛,那他們碰上我,也算是好日子要到頭了!”

“今夜子時,我在此處等你,你帶我去見那個假冒你的畫皮鬼。”簡簌道。

“可是,夜裏陰氣重,那鬼法力要高深一些……”劉英英不太讚同。

“就是要她厲害一些,才好玩呀。”簡簌晃動著手背上的噬魂鈴,笑盈盈地望著她,說出這樣的話,卻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惡魔。

劉英英見她年紀也不大,應當很不牢靠,卻莫名地信任她,當即點頭應下。

夜裏子時,一個小小的身影,身旁跟著一只粉毛小狗,一同蹦蹦跳跳地往鎮子外的山裏走去。

劉英英略小跑著在前,簡簌不緊不慢地隨她到了陣法所設之處。

陣法裏,一只身形幼小的女鬼被關在那裏,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樣子。

那女鬼一見到劉英英,就張牙舞爪著,想要沖出陣法去撕咬她。

可沒當她沖撞到陣法,就會有一道金光灼傷她,頓時叫她疼得齜牙咧嘴,一雙血紅的鬼瞳布滿仇恨地望著劉英英。

簡簌站在陣法外頭,摸著下巴,打量著女鬼,觀察著這個結界。

這是很常見的困鬼法陣,這畫皮鬼能被困住,說明她本身道行就不高。

不過這陣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特別是劉英英所說的,到七月十五那日,陰氣極重,畫皮鬼法力暴漲,便能輕而易舉地沖破陣法,屆時若他們聯合起來,整個鎮子都將大亂。

“可惜你命苦,偏偏遇到了我。”

簡簌蹲下身子,一手托著腮,雙眸純凈澄澈地望著這只畫皮鬼,。

“不過我很奇怪,你們哪來那麽大的法力,竟能頂著活人皮囊,活在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是外頭有一層人皮,可你們始終是鬼,懼怕人間的陽氣,說說吧,是誰在背後暗中助你們?明知道這袁橋鎮是我們流雲劍宗罩著的,還敢如此作惡……

“若是你肯告訴我,或許我能減輕一些你被吞噬時的痛苦。”

“說來說去,還是想要我死,別做夢了!我什麽都不會說的!”畫皮鬼惡狠狠地瞪著簡簌,輕蔑地說道。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如此,待會兒遭了什麽罪,可不要後悔。”簡簌笑得像個小惡魔,說完,便從手背上的噬魂鈴上,取下一只鈴鐺。

那鈴鐺一陣黑霧縈繞,被她用靈力托著,送入陣法之中。

劉英英見此,本下意識地想要阻止,擔心此舉會破壞陣法,可待那鈴鐺一進入其中,她就傻眼了。

簡簌手背上噬魂鈴一晃,那鈴鐺就跟著一晃。

一股強大的妖力從其中一下蕩開,妖力像是一只饕餮巨獸,張嘴就將這只畫皮鬼吞入口中!

鈴鐺吃下這鬼,就又從陣法中飛到簡簌手背上的噬魂鈴上。

簡簌又晃了晃鈴鐺,裏頭立時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

是那只畫皮鬼。

“你這惡鬼若不煉化,必定繼續害人,可煉化之道,有快有慢,有無痛的有特別痛的,現在,你偏要選特別痛的那種,就好好享受吧,對了,什麽時候受不住了,就趕緊求饒,我還可以將你放出來,只要你將那只幕後黑手供出來,我就給你一個痛快,並為你超度,助你下一世投個好胎,重新做人。”簡簌說完,便垂下手,和劉英英一道一蹦一跳地回了鎮子。

那畫皮鬼倒也頑強,一路上忍著,竟然都不肯再叫出聲。

簡簌一面佩服她的堅強意志,一面詢問劉英英:“這事得讓你母親知道才行,盡管會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但總比欺騙她要好。”

“可是,鎮子上許多人,都經歷了和母親一樣的事情,他們身邊的親人,早已是披著皮的惡鬼。”劉英英卻目露擔憂。

倘若只是她母親一人,那也還好,陳氏一向識大體,會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系。

可一旦涉及到的人多起來,稍有不慎,就會引起騷亂。

“這個嘛,不重要,重要的是驅除惡鬼,讓他們無法繼續害人。”簡簌毫不在意,從小在師父、師伯們身邊長大,耳濡目染的,她小小年紀,見識卻已超脫常人。

“那便按照你說得做。”劉英英只是這麽看著她,便對她更加增添了幾分信任。

簡簌回了客棧。

次日,她又去了陳氏家中。

陳氏還以為她是來道別的,要拿一些糕點給她路上吃,卻被輕輕搖頭婉拒。

“嬸嬸,我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你,希望你聽了以後,能夠冷靜。”簡簌小小的一個人兒,卻一臉的鄭重。

“好,什麽事情,你盡管說。”陳氏被她老成的樣子逗笑,放下手中的糕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她眼中很是歡喜地看著簡簌。

“我聽說,你的丈夫被這只粉毛小狗給當著鎮子上許多人的面,生吞了,對嗎?”簡簌並不直接說明事情,而是這麽問道。

“不錯,的確如此……”陳氏聽她又提起這事,眸子裏便閃過一抹痛楚的冷光。

劉英英在門外乖乖蹲著,捕捉到她的神情變化,不由低下頭去,有些難過。

“這只粉毛小狗,還將你的親生女兒劉英英捉到山裏去關著,不許你們母女相見,對嗎?”簡簌又接著問道。

“是……”陳氏有些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小女孩,接連提這些讓她痛苦的事情,反常的是,這只狗妖居然沒有暴起,反而老老實實地蹲在一旁,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她們之間的交談。

她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同。

“我還聽說,你的祖父是一位捉鬼師,你祖上有修道的,對嗎?”簡簌問起另外一件,聽起來不大相幹的事。

“是,但家中的法術傳男不傳女,加上我又沒什麽天分,並未修行此道,而且,我是遠嫁而來,也沒有辦法傳信出去,再者說,他們能捉鬼,可卻對付不了妖。”陳氏回答道,她以為這小女娃,是想提醒她,可以找娘家人幫忙,擔心被粉毛小狗聽到會找簡簌麻煩,便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

“嬸嬸,我要說的是,世上離奇之事甚多,你出身捉鬼世家,應當聽說過許多厲鬼害人的故事,可曾聽說過,這世上有一種鬼,叫做畫皮鬼?”簡簌搖搖頭,又問道。

“畫皮鬼?自然聽過,他們能以人皮作偽裝……難道,你是說?”陳氏想到什麽,不由話語一頓。

“你的丈夫劉成,在他被粉毛小狗吞掉之前,你可有察覺到他有什麽異常之處?”簡簌提醒她。

陳氏聞言,倒是真的想起來一些事情。

丈夫劉成原本喜歡嗜辣如命,可後來有一天,卻不肯再吃辣,且飯量驟減。

並且對她的態度,也冷淡起來。

她曾經以為是因為女兒丟失,惹得他怨上了自己,畢竟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可又分明記得,女兒剛出事時,丈夫還多次安慰她,叫她寬心。

但最讓她覺得驚心的是,有一日夜裏,月光明亮,她起床如廁,卻恰好碰到丈夫從外頭歸來,身上帶著些許血跡。

而且……而且月光之下,她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可那一晚,丈夫待她很是溫柔,叫她刻意忽略了這個細節。

但現在這小女娃一說,她便立時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丈夫曾經用那冰涼的手觸碰過她,可丈夫曾經的雙手,都是溫熱的,更不用說,如今正值夏季……

這些平時不經意的細節,一旦湊起來,放到一起,就拼湊出某一個完整的真相。

陳氏當即留下了眼淚。

她轉過頭去,捂住嘴巴,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哭出聲來。

簡簌見此,便不由暗暗嘆氣。

這樣聰慧的女子,又有一個聰明的女兒,溫柔寬厚的丈夫,本該一家和睦,幸福地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如今,這一切卻全都被這群畫皮鬼給破壞了……

但最可惡的,還是那背後之人!

“這只粉毛小狗沒有撒謊,她的確是你的女兒劉英英,那個被她藏在山裏的,是一只畫皮鬼,是她害死了你的女兒並頂替她的身份,也是她,用劉英英的身份引你丈夫劉成外出,並殘忍殺害了他,讓另一只畫皮鬼頂替劉成的身份待在你的身邊,他們原本還想對你下手,但你身上有祖傳的符篆護著,他們奈何不了你,所以一直沒有對你下手。”

簡簌輕聲道出這些真相,她拉住陳氏的手,“你的女兒其實並沒有離去,她只是換了一種身份,一直在你的身邊,默默地保護著你。”

陳氏流著淚的眼睛,看向了乖乖趴在門外的粉毛小狗。

小狗看到她哭了,立即起身,想要過來,卻又害怕什麽似的,並不敢輕易上前,只是有些焦急地往前走了兩步。

再沒有什麽是她想不通的了。

也再沒有什麽,是她所不能接受的了!

“英英……”陳氏從屋子裏起身,疾步走到門口,對粉毛小狗伸出了雙手,流出了虧欠的淚水,她之前,都是如何對待自己的女兒的啊……

她竟然不相信自己親生女兒的話!

“母親!”劉英英見陳氏竟然肯認自己了,當即一個飛撲,小小的身軀,落入陳氏的懷中。

母女兩個抱在一起,享受這遺失已久的溫情。

好一會兒之後,陳氏擦幹眼淚,神情堅定地對簡簌說道:“小姑娘,我看出來了,你不是一般的人,你可有法子對付這些畫皮鬼?我娘家兄長雖然也是捉鬼師,可從洛山來到此地,十分遙遠,最起碼也得半個多,只怕等不到那時候,鎮子上的百姓們就得遭殃……”

“若是旁的妖物,或許還有幾分棘手,可我是鬼的克星,收拾他們輕而易舉,但真正要找到這一切悲劇的源頭,還是那幕後之人。”簡簌將自己的想法,與陳氏說了一遍。

陳氏凝眉思索了片刻,道:“我祖上歷代捉鬼,像是我祖父,什麽樣的厲鬼、惡鬼他都見過,我記得小時候有一回聽他說,與鬼做交易的人,都是要拿出自己的心與之交換的,特別是畫皮鬼,他們只是披著人皮,卻沒有心,若想重新便成人,正需要活人的心臟。

“惡鬼一般不肯輕易害人,大多都是有利可圖,鋌而走險。

“如今這麽多畫皮鬼,肯冒著被斬殺的危險,不顧一切地聚集在鎮子裏,會不會是有人給他們提供活人心臟?”

“嬸嬸說的極是,如此說來,只要查明近來是否時常發生活人失蹤的事情,就能有跡可循了,並且因為這些畫皮鬼要的是活人心臟,這些失蹤的人,可能都還活著。”

簡簌心裏很快就有了章程,“這事我一個人辦不成了,得找人幫忙,幸好我五師兄就在袁橋鎮附近的歸夢山辦事,待我給他傳一道消息,叫他前來助我。

“我先走了,你們這兩天不要輕舉妄動,好好待在家中,等我師兄有了回信,我就前來尋你們!”

囑咐完這些話,簡簌就飛快地走了。

陳氏和劉英英對視一眼,便又將女兒抱在了懷裏,母女兩個也去說悄悄話,並商量對策去了。

簡簌說是要給五師兄風折傳信等他前來,實際上,卻根本耐不住性子等,直接跑到歸夢山尋他去了。

她一路循著風折的蹤跡,在一個陣法的邊上,找到了大搖大擺躺在那裏睡大覺的風折。

風折睡得很沈,一點也沒有發現她的到來。

簡簌便在旁邊打量那個陣法。

陣法布置得很是覆雜,但她看得出來,這不是殺陣,而是困陣,目的是困住一個人,且這個人必然是修為不低,所以才會用得上這般覆雜的陣法。

她悄悄爬到風折睡覺的大石頭上,薅了一根狗尾巴草,遞到風折鼻子下頭撓他癢癢。

果然,風折被癢得受不了,翻了個身,躲避過去。

簡簌捂著嘴偷笑了兩聲,又爬到石頭另一邊,繼續拿狗尾巴草逗他玩。

如此來往了幾次,風折才終於意識到不對,眉頭一皺,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調皮的小師妹!

他頓時被氣笑了,翻身做起來,有些無奈地看著她道:“小丫頭,你師父叫你去袁橋鎮歷練,你卻跑到我這裏來,小心回山以後,我告你的狀,說你躲懶,不肯好好歷練!”

“這狀你是告不成了,因為我來找風折師兄,就是這一次歷練遇到了一些麻煩,想請師兄出手相助呀。”簡簌笑嘻嘻道。

風折原本聽她說遇到麻煩,心裏頭還陡然一陣擔憂。

但看著她笑嘻嘻的模樣,又放下心來。

若是什麽危險的事情,她不會這般輕松地撇下袁橋鎮的事情,跑到這裏來尋他,最多也就是她一個小丫頭有些擺不平,想叫他伸手相助一番罷了。

“什麽麻煩?你說說看,不過呢,你師兄是一個商人,若沒點好處,怎麽知道該如何幫忙?”風折故意這麽說道。

“哼哼,壞蛋師兄,我才不跟你做生意,反正你必須幫我,不然我就回去告訴四師伯,說你欺負我!”簡簌最是知道怎麽治他,要說風折師兄在宗門最害怕誰,那絕對是每次見到他,就要對他動手動腳的四師伯,海王蕭情心了!

“別別別,怕了你了,到底什麽事情?說吧,師兄不要好處了這總行了吧?”風折果然立即討饒。

簡簌見他這害怕的樣子,有些可憐他了。

接下來,她將袁橋鎮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風折。

風折聽完,臉上現出幾分尷尬來。

簡簌覺得不對,盯著他看,倒也不問他什麽。

倒是風折自己不好意思了起來,主動交待道:“那幕後之人,我也知道,其實他是我的一個師兄……只不過,是從前在日月神教的師兄。”

“日月神教……我記得,這是掌門師伯他們當年鏟除的那個邪教。”簡簌回憶起來。

當年,她跟師父還沒有加入流雲劍宗,師父剛剛為她凝練好神魂,她得以繼續成長。

那個時候流雲劍宗只有掌門師伯和其他四位師伯,一共五個人。

但就是他們五個人,鏟除了那時如日中天的日月神教,並且占了他們的山頭,這個山頭如今成了青鸞劍宗的宗門駐地,因為青鸞劍宗以前的宗門駐地,也就是天劍山,後頭又被師父帶頭給搶了……

而五師兄,還有其他八位師兄、師姐,其實都是日月神教的弟子。

他們九個人,是其中天資最好的九人。

日月神教的主要首領被滅了之後,掌門師伯看上他們九人的資質,加上這九個人年紀也小,還有改邪歸正的機會,就被強行收入師伯們的徒弟,很是嚴厲地調教了一番。

風折師兄他們都是孤兒,被日月神教選中,也不過是看中他們的資質,教他們的卻都是邪功,讓他們做的也都是壞事。

而現在,風折師兄說袁橋鎮畫皮鬼一事的幕後黑手,就是他以前在日月神教時候的師兄,簡簌就明白了,當年還有漏網之魚,沒有被鏟除幹凈。

又或者說,他這個師兄不是什麽重要人物,資質也不行,就被掌門師伯他們給放生了。

大抵放生他時,還曾教導過以後要好好做人,可沒想到,這個人根本不肯聽話,還在修煉那些邪功。

她自己在這裏推測著,風折也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最先聽說歸夢山的幾個村子先後有人失蹤,本來只以為是什麽妖物所為,可後來偶然聽到一人提起說,失蹤之地都會出現一朵日月蓮花的圖案,我便知道,這是日月神教的弟子。

“我將此事和你其他幾個師兄、師姐們也將事情說了一遍,我們商量之後,他們便決定叫我出來,解決這個師兄的事情,畢竟曾是同門,小時候他還對我們幾個人多有照顧,不想他死得太難看。

“可誰知這幾年過去,他不間斷地修煉邪功,已變得面目全非。”

風折不勝感慨。

簡簌則點著頭,一面問道:“他如今什麽修為?”

“這……剛剛步入築基七重。”風折有幾分難以啟齒,“他資質並不算好。”

眼前的小師妹才五歲,都已經築基了。

他的這個師兄,已經四十多歲了……這麽多年,才堪堪修煉到築基七重。

天才和庸才之間,果真是雲泥之別。

簡簌眨眨眼睛:“師兄想他落個什麽結局?袁橋鎮死了那麽多人,他這一條命,怕是不夠償還的,反正死是必須死的。”

風折的修為早已步入金丹,若想殺死這個師兄,也不過擡手之間。

可他沒有這樣做,而是布了個陣,困住他。

“什麽樣的結局,還不是要看他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願意為他只牽扯到歸夢山失蹤一事,誰知道後頭還藏著袁橋鎮畫皮鬼害人的慘案?簌簌,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吧。”風折長嘆一聲,最後一點曾經師出同門的情誼,也如同虛假的夢境一般,於此刻破碎了。

他走上前去,將布置的陣法撤掉,隨後同簡簌一道離去。

陣法一消失,林子深處很快走出來一個人。

那人形容枯槁,滿頭白發,深深地彎著腰,蒼老得像是一個八九十歲的老頭子。

他口中發出一陣桀桀怪笑,又扭頭回了林子。

回袁橋鎮的路上,簡簌晃蕩著手背上的噬魂鈴,那裏頭終於傳出了畫皮鬼不堪折磨的慘叫聲、求饒聲。

簡簌看起來毫無同情心:“你現在想要求饒,已經晚了,因為幕後之人我已經知道,如今只等他自投羅網,我便將你的其他同類一網打盡。”

“我、不、服!”裏頭,女鬼泣血哀嚎,“難道鬼,就如此低賤?難道鬼,就只能被你們這些修道之人踐踏折辱?我們只是想要擁有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我們沒錯!”

“這真是一個好問題。”簡簌讚嘆道,卻接著反問她,“倘若你們不認為做鬼低賤,又何苦尋求機會重新做人?倘若你們好端端的做鬼,不去害人,我又怎會如此對你?我雖然是鬼的克星,可我向來對鬼寬厚,遇到你這樣的,我連煉化你,都嫌你的靈魂骯臟!

“再說了,重新做人,自有輪回之道,誰都躲不過因果報應,你呀,這就是鱷魚的眼淚。”

說完,簡簌就施了個咒,叫她無法再開口說話了。

風折在一旁看得嘖嘖出聲,故意道:“小師妹,小小年紀,心腸卻如此冷硬啊!”

簡簌小嘴一撅,哼了聲:“若我同情一個作惡的厲鬼,誰又來為那些被她殘害的無辜性命伸張冤屈正義?難道他們就白白地死了嗎?壞東西,不管是人是鬼,抑或是妖是魔,不論他們的下場有多麽的慘烈,不論他們的過去有多麽的不平,只要他們殘害了無辜,那邊永遠不值得同情,沒有任何的餘地。”

她小臉上還帶著稚嫩的嬰兒肥,一雙清澈的眼眸,卻滿是堅定的光芒。

風折心中驚嘆不已,又佩服不已。

這時候,簡簌腦海中突然一道機械的電子音響起:“恭喜宿主,正式激活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系統!日後,希望宿主能夠多多弘揚正義!人間正道是滄桑!”

說完,這聲音就匿了。

簡簌沒有太在意,從她穿到這本書裏,這系統就與她的靈魂綁定了,她早已習慣了它的存在。

不過,要說這“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系統激活……

莫非意思也正是要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很好!她喜歡!

此時此刻,簡簌還不知道,這狗幣系統為她挖了多大的坑等著她跳。

有了風折相助,他暗中和鎮長說明了情況,鎮長不動聲色做下了布置,而袁橋鎮蟄伏的那些畫皮鬼,則被簡簌一一悄咪咪地收服。

很快就到了七月十五。

夜裏,烏雲遮蔽了月光,鎮子上靜悄悄的,比平常都更多地飄蕩著許多的鬼魂。

一道形容枯槁的蒼老身影,從歸夢山的方向徐徐走來。

他大搖大擺,手裏牽著一根繩子,繩子後頭,則系著十幾個活人。

這些活人一個個神情驚懼,因為他們知道,接下來他們即將要面對的,便是死亡。

這個詭異道人早就同他們說過了,要挖出他們的心臟,再將他們煉制成受他控制的活死人……

詭異道人進了鎮子,就直接往陳氏家走去。

他對鎮子上各家的情形了如指掌,知道如今就差一個棘手的陳氏,以及她身邊的那只還魂的狗。

這些畫皮鬼們對這只狗妖毫無辦法,那自然就得他來收拾了。

可他剛一踏入陳氏家的院中,就見到影壁那裏,一個穿得粉嫩可愛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玩泥巴。

這半夜的,周圍鬼氣森森,一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不睡覺,卻在這裏玩泥巴……

“你是何人?!”詭異道人頓時頭皮發麻,更叫他難受的是,隨著這小女孩一起身,她渾身釋放出的靈力,叫他立即察覺到,這小女孩竟然是一名築基修士!

“簡簌,流雲劍宗一名普普通通的弟子。”簡簌手裏拿著一只小鏟子,另一只手上沾著臟兮兮的泥巴。

詭異道人一聽到流雲劍宗四個字,頓時就瞪大了一雙蒼老渾濁的眼睛。

他意識到不對,轉身欲要離去。

可一回頭,便見到風折從門外走來。

“師兄,回頭是岸,你回頭了,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找到渡你的彼岸?”風折嘆了口氣,道。

“我回頭也不過深淵,難道你要我跳下去,永世不得超生?”詭異道人目齜欲裂,“你我好歹同門一場,你年幼時我也待你不薄,可你為什麽如此忘恩負義,就是不肯放過我?”

“師兄,我不能這麽做,若我這麽做了,這天下間的‘道’之一字,還有何公道可言?那些死在你這一條邪道上的無辜冤魂,又怎能瞑目?”風折若說從前還有些猶豫心軟,之前跟簡簌的一番交談,已叫他想得十分清楚。

他拔出了劍,“師兄,跟我回流雲劍宗,或許你還有一條明路可走。”

“我永遠也比不上你。”詭異道人卻不肯束手就擒,“從前在日月神教,教主便器重你們,後頭流雲劍宗的仙人們,也只看重你們幾個……你出生便是天才,又怎知我這個庸才,為了能夠混出頭,心中承受著怎樣的痛苦?你不懂,你們都不懂!”

他仰天長嘯一聲,似是要道盡心中的不平。

“你這老頭子,真是冥頑不靈。”簡簌不以為然地看著他,“我是我們流雲劍宗天資最差的人,師兄師姐們修行一日千裏,我日日受到打擊,難道我也要如你這般自怨自艾,再去尋求歪門邪道修煉?天才與庸才之間,當然隔著一條修行的天塹,可是,為人處世,卻並沒有任何的差別。

“你若是不甘於平庸,就該尋求正道,承擔平庸之人修道的苦楚,自有天道酬勤。

“而不該偷懶耍滑,走這些害人害己的歪門邪道。

“那樣你得來的,便只有天譴!”

詭異道人並不服氣。

若這些道理能說服他,他早先便也不會選擇這一條路。

風折嘆息一聲,拔劍向他刺去。

只一劍,詭異道人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這,畢竟是天才與庸才之間的差別。

“師妹,我待會兒將這些人都放了,再給師兄找一個地方埋了,還請你幫忙,為他超度靈魂,但願他往後轉世投胎,能有一個好結果,做一個好人……其實他本性不壞,不過是在這漫漫大道路上,迷失了自己。”風折看了一眼劍鋒上的獻血,有些沈重地說道。

“師兄放心,不過大道漫漫,只要能認清自己的本心,我想,便永遠不必畏懼什麽。”簡簌朝他甜甜一笑,便拿出噬魂鈴,開始為詭異道人的魂魄超度。

做完這一切之後,風折帶著詭異道人的屍首離去。

那些被詭異道人捉來的歸夢山的山民,也都被他放了回去。

天亮之後,簡簌和陳氏以及粉毛小狗道別。

“你真的決定要這樣嗎?一輩子做一只妖,就這樣陪在你母親的身邊?”簡簌忍不住又問了劉英英一遍,她其實知道師父懂得一種移魂大法,往後如果有合適的機會,可以讓劉英英覆活,重新做人。

“這樣也挺好的,可以保護母親一輩子,既然有投胎轉世,待我妖壽結束,自會步入輪回,只要我不作惡事,相信下一輩子一定會投一個好胎,別的我便不去強求了!順其自然才是最好!”劉英英經歷了這一切,雖然小小年紀,卻也是感慨良多。

“你能這樣想,很好。”簡簌看著她,目光中滿是讚許,“一切順其自然吧!”

說完這些,她便道別離去了。

回天劍山的路上,她將噬魂鈴裏這些日子收集的魂魄一一釋放出來,翻起了不滅神魂功法當中,那一門叫做“聚魂神圖”的功法。

簡簌微微有些走神。

至少,劉英英還能和她的母親相聚。

而她的父母,又在何處呢?

一百多年過去了,與她父母有關的一切,變得越發遙遠。

不過,她是不會放棄的!

簡簌繼續嘗試煉制鬼奴,只要她煉成了,或許就能打聽到她父母的消息!

漫漫大道,終有一日,她定能得償所願!

長長的番外寫完了,至此,全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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