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腿疾

榮朝還是那個榮朝，仿佛一切如初。十州三十六郡裏，看不見的隱晦風波悄悄在長陽城裏興起。榮朝開國第四十二年，晨間聖詔天下：道士慎嶠覲丹有功，祛朕屙疾，今賜封大國師之位，建長生閣，領弟子百餘人，煉長生不老藥。

旨意如乍破的洪流一般迅速蔓延至天下，十萬勞役聚於京城長陽，於東南方的龍脈處開動長生閣的建造。更不論朝野上下，早就是一片沸騰之聲了。誰不知道，王上的病體拖延有一月之期了，這段時日都是軒王李昭季監國攝政，現下王上精神大好，本該是一件可喜之事，但誰曾想到，恢覆後的王上竟愈加癡迷煉丹之術，不惜舉全國之力以求長生，國事更是一率由祿王操持。

雖說是皇子，可這祿王為人狠辣有餘，德善不足，才能更是不及軒王，可惜王上子嗣單薄，軒王又自幼腿疾，於王位註定無緣。可若是祿王坐上王位，這天下，怕是也太平不了多久了。風雲於長陽各處湧動，只差一個時機，便能將這榮朝攪得翻天覆地。

今日的軒王府早早就謝了客。約末日頭剛落，一架馬車由遠及近，穿過幾座宅院，停在了其中規格最大的那戶主人家門前。

“程公子，人到了！”

外面傳來恭敬回話的聲音，馬車的外簾被人由內自外撥開，下來的是個身材窈窕，著一身紅色襦裙的女子，她帶著面紗，日頭下也見不清她究竟是何模樣，一眼望過去是那落於眉心的紅痣，在餘暉的照耀下，淡淡血色泛著一股詭異的美感，讓人不自覺想要靠近。然後是那雙微微上挑的雙眸，看人時似有眼波流動，魅意橫生。

“程公子安好。”她走了兩步，靠近突然楞住的男人。

程伯玉回過神來，不自覺皺了皺俊秀的眉目，往一側退了兩步，又下意識覺得這般不妥，忙拱手回禮，“田姑娘好，王爺已經在等您了，請隨我來。”

穿過院落，又繞過漫長的走廊，進入主院，田婉聹終於瞧見了她這次要找的人。他不過二十五六的年歲，一襲黑裳，坐於石凳之上。面容俊雅，周身貴氣隱約。這般瞧著很難想象，如此公子，竟是個跛腿之人。

似乎是意識到她的到來了，手中的書被他放下，他側過身瞧她，約莫片刻的功夫，方才開口，“你就是田氏女，那封可治本王的腿疾的信，就是你寫的？”

“確是我寫。”田婉聹道。

“你懂醫術？”

“略懂。”

“你不過略懂，又如何讓本王恢覆，本王看過天下名醫，他們尚且不能治本王的腿疾，你又如何治？”李伯季站起身來，示意女子靠近於他，突然，他擡手碰觸那紅色一側垂落的面紗，“田婉聹？田婉芊？惠陽田家究竟與你是和關系？”

他的話輕飄飄的，聽進去卻不自覺讓人頓生寒意，“天底下的人，還沒我查不到的。蜀州惠陽田氏一脈單傳，現下僅有二女，一女已亡，一女嫁於祿王，那麽你——又是誰？打著惠陽田家的名號接近於我，你的主人要是想從我這得到什麽消息，怕是要失望了。”

臉側的手被田婉聹撥開，她輕笑一聲，“王爺，你不是都已知曉了嗎？田氏僅二女，一名婉芊，一名婉聹。一胎雙生，孿生姐妹。”

“可惜呀！我沒死。”面上紗落，露出那張與祿王側妃完全不同的魅色惑人的面容，血色自她的瞳孔中散開，散至眼白處，綴於秀發上的簪子，恰時露出盈盈血光，花開花閉，她面上一切如初，詭異的美感讓人心悸。

“我既不死，便要她付出代價，凡她所想，所念，我要她一一逝去，她該如當時的我一般，落於黑暗，絕望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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