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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信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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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信01

(顧櫻瓷和周郁知視角的番外)

周郁知新婚那天,醫院半夜打來電話,說顧櫻瓷的心臟移植手術有望,醫院裏有了一顆匹配顧櫻瓷的心臟。

對於他們來說,無非又是個好消息。

心臟是葉檸身上為數不多沒有發生癌變的地方,遇見周郁知的第二天,她就做了這個決定,捐獻她身體的一部分,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活在了這個世上。

只是葉檸永遠都不會想到,那顆心臟又那麽恰好捐獻給了顧櫻瓷。

可惜,永遠沒有人會知道,心臟曾屬於葉檸。

手術結束後,顧櫻瓷睡了很久,直到某個夜晚她醒來,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深秋發呆,不,已經是冬天了,可她卻莫名其妙的想過秋天。

顧櫻瓷感覺自己遺忘了秋天的某段記憶。

窗外的風大,呼呼地灌進病房裏吹得人渾身發涼。

周郁知被冷醒,看見站在窗前的顧櫻瓷,從她身後抱住她,下巴抵在顧櫻瓷的肩膀上,又用另一只手關了窗。

沒了凜冽的風,病房裏突然安靜了下來。床頭那盞暖黃色的燈半明半寐,他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脖子上酥酥麻麻的。

顧櫻瓷瞬間清醒過來,身子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推開了周郁知。

她推開周郁知的那一刻,讓兩人之間都覺得很陌生。

顧櫻瓷楞了一下,換做平時,她會依偎在周郁知的懷裏取暖。她心裏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種奇怪的感覺在她腦海中出現周郁知這個名字愈加明顯。

“對不起,我……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是你。”顧櫻瓷想去看周郁知的眼睛,心底又不敢去直視他,撇開頭,“我再睡會兒,你回家吧。”

“我陪著你。”周郁知並沒有離開,而是坐在床邊的板凳上,守著顧櫻瓷。

可顧櫻瓷對上周郁知有一種排斥感,或許這樣說又不準確,可她說不上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一個月過去了,顧櫻瓷總覺得自己像變了一個人,她從前喜歡笑,現在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她喜歡站在窗前望著遠方發呆。

她對工作也上不了心。直到那天開會,領導提出可能要撤銷“無人島”這個軟件開發,顧櫻瓷那刻反應很大,突然地站起身來反駁了領導。

並不是因為這個軟件是她提出,所以她反對“無人島”這個軟件撤銷。而是因為內心有一股聲音告訴她,他們不能這麽做。

從那天以後,顧櫻瓷經常做著一個零散的夢。

夢境裏,她時而是偷窺少年的少女,她時而是坐在島嶼沙灘上,用腳蕩起海水的少女,身邊有個男人抱著她,陪著她。

顧櫻瓷經常會半夜醒來,這些夢很真實,她以為自己是夢境的女主角,因為在夢裏,她看見了那個男人的臉,是周郁知。但顧櫻瓷有時候又覺得她並不是夢境的女主角,而是站在上帝視角的觀夢者,那種小心翼翼去偷看周郁知的事,她從來不會做。

她喜歡周郁知,就會大大方方的去愛他。而不是像夢境裏那樣卑微的只能站在周郁知身後。

顧櫻瓷覺得,人一生大抵是沒有幾次會回頭看的,與其做跟在喜歡的人身後的人,倒不如走在他的前面,讓他看見自己。

“又醒了?”周郁知問顧櫻瓷。

許久,顧櫻瓷白嗯了一聲。

“周末,我想去看心理醫生。”顧櫻瓷對他說,最近這種狀態,讓她總有一種消極感,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陪你一起去。”周郁知察覺到顧櫻瓷這幾月以來的異常,比如她很少和他說話,比如他靠近她時,他能感受到顧櫻瓷身體的僵硬和顫栗。

他總感覺有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去到醫院,他們掛了常掛的心理醫生。

醫生看見他們來,下意識以為病人是周郁知,對他說:“怎麽著,又犯病了?”

周郁知笑了笑,說:“是櫻瓷來看病。”

周郁知曾經有一段不為人知的童年,有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害怕黑夜下雨打雷天,直到後來,遇見了顧櫻瓷,她帶他走出了這段黑暗,帶他看醫生,陪他泛濫療法。

葉檸大概永遠不會知道,在她消失的那幾年裏,有人治好了周郁知的病,他不再害怕雨天與黑夜。

顧櫻瓷坐在凳子上,向醫生講述這幾個月來的夢,和異樣的情緒。

醫生問顧櫻瓷,是否想刪掉這場記憶。

顧櫻瓷毫不猶豫地點頭了。

她躺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的擺鐘,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醒來時,她坐在地上,橙紅的夕陽撒滿了半邊天,很漂亮,可來不及欣賞,頭頂就被異物砸中,很疼很疼。

幾個年紀不大女孩把書包裏的東西往她身上倒,這時是冬季,她們提來一桶帶著冰塊的冰水,從她頭上澆下去,她渾身都濕透了,不停地顫抖著,一群女孩絲毫沒有愧疚,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書也被打濕了。

女孩笑嘻嘻地離開,只剩下她坐在地上哭泣。

顧櫻瓷不受控制,似乎一切都隨著夢境在走。

很久很久後,她的身上突然被人圍上了一件棉衣,她在寒風中顫抖的身體感受到了一點溫暖。

她擡頭,年少的周郁知逆著光朝她伸出了手。

那一刻,周郁知擋住了黃昏,卻給了她更明亮的光。

故事的開始就是這樣,她狼狽的遇見他,冬天的寒風裏,有一顆跳得熾烈的心臟,包裹著那場黃昏,她對他心動。

後來,女孩經歷了很多,她朝著他的方向走去。

某天,她寫了一封信夾在他常看的書裏。

女孩躲在另一個書架後,扒開書的縫隙看向另一頭,看到他拿出信封,坐在座位上讀信,她暗自竊喜,似乎多年的暗戀得到了回應。

次日,她收到了回信。

她保存著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所有的信,每一封拆開都是回憶,字裏行間都是隱蓄的愛意。

她查出來癌癥後,她和他斷絕了來信,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最後只是在人來人往的人流裏,偷偷看了他最後一眼。

陰差陽錯,她再次見到他,他成了她的主治醫生,她再一次愛上了他。

再後來,顧櫻瓷感覺很混亂,一瞬間裏,她感覺自己做在做夢中夢。

夢境拉得很快,她只記得最後女孩朝著海對面的走遠的背影說了一句:“你要記得我。”

有一座小島鋪滿了白雪,女孩躺在雪地裏被天空中星星點點的小雪掩埋,最後這座小島慢慢的沈到了海底,消失了。

顧櫻瓷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窗外就如同夢境裏那個黃昏,她的臉上都是淚水,嘴裏念叨著說:“他忘記了。”

“什麽?”周郁知抱住她,有手順著顧櫻瓷的頭發,又安慰她,“沒有忘。”

其實顧櫻瓷什麽都不記得,她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有人忘記了某個人。

顧櫻瓷後來恢覆了,回歸正常生活,對於那段迷糊的記憶也完全忘記了。

後來某天,顧櫻瓷去到周郁知家裏,看到書房裏掛著的照片,照片裏是十八歲的周郁知,少年意氣風發,笑得燦爛。

顧櫻瓷走到相框面前看了很久,直到周郁知走過來,敲了敲她的頭:“怎麽?嫌棄我老了?”

顧櫻瓷抱住他,身體掛在他的身上,撒嬌般地說:“才沒有啊,就是感覺以前似乎在高中見過你,好熟悉的感覺。”

周郁知輕笑一聲:“怎麽可能。”

“我感覺我忘記了一段記憶。”顧櫻瓷自顧自地說,有點傷心的模樣,但又瞬間開心起來,親了親周郁知的臉頰,“不過不重要啦,我沒忘記你,你在我身邊就好啦。”

不是她曾經見過他,而是她還記得他。

他們的確忘了一個人。

而那個人,用另外一種方式愛著周郁知,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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