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島13

葉檸以為她聽錯了，或許她理解錯了意思。

周郁知的愛，他的喜歡。葉檸不敢奢求，也不敢妄想。就像站在地上的人喜歡星星，可這人明白，她永遠摘不到星星，他們之間隔著咫尺天涯。

對上周郁知眼睛的那一刻，葉檸的心被微風晃了一下，她才明白，這次周郁知真的認真了。

葉檸不敢答應他，也無法拒絕他。人就是這麽一個矛盾的生物，愛他，得到手了，卻又怕彼此受到傷害。

葉檸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明白，已經很差了。還有七天就是冬天了，她註定是活不到冬天，回到荊北看第一場雪了。

“等找到無人島，我再給你答案。”葉檸笑著說，她好像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葉檸不想耽誤周郁知，他還能在這個世界很久。

如果上帝能聽得見，她希望能活久一點。這樣，她就可以和周郁知多待一會了。

周郁知明白葉檸的顧慮，他願意等葉檸準備好，也可能是他太過於突兀了：“好。”

葉檸又抱住了周郁知，如果她沒有生病就好了。

她應該再許一個願望的，要是可以的話，她想許第四個願望，和周郁知一起找到無人島，永遠生活在一起。

葉檸也不知道今晚該開心還是傷心，周郁知這算表明心意，可她卻不能答應他。葉檸又感覺很輕松，因為多年的暗戀終於有了回應。

他們沒有在一起卻做著愛戀的事。

她靠在周郁知肩頭上，小聲地問周郁知：“周醫生，你每年萬聖節都會想起我嗎？”

“我會。”周郁知的聲音也很放松，互相說了心意，他們之間那層屏障似乎也消失了。兩把鉤子緊繃著，誰也不松手。

周醫生，你要記得我。

葉檸感到不適，她松開周郁知道：“我去趟廁所。”

這是她第二次去廁所了。

“我陪你。”周郁知說。

葉檸連忙搖搖頭：“不用了。”

說完，她就又去了一趟廁所。

見周圍沒人，她繃緊的神色頓時變了，額頭緊皺起來，血液如同剛打開的水龍頭，噴了出來。這是她第一次吐了那麽多血。

葉檸不想讓周郁知看見她的狼狽樣，所以上一次她才會去廁所，可她沒想到還有第二次。

她剛想清理洗手臺上的血，突然進來了個女人，女人大叫出來，葉檸想解釋，卻突然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倒了下來，耳鳴聲很響，她想睜開眼，眼皮卻很沈重。

她只記得最後，似乎周郁知在叫她，可她卻睜不開眼，說不出話來。

就像落入海水裏，漸漸與光明隔絕，她想游出大海，卻只能癱軟在海裏，看著所有的東西從她眼中慢慢消失。

周郁知抱著葉檸，他第一次覺得學醫無用，他沒發現葉檸的異常，她暈倒在他的面前卻不能救他。

等到救護車來，他把葉檸抱上救護車，說明情況後，他握著葉檸的手，抵在他的額頭。

他祈求上蒼，祈求它救葉檸這一次，他願意用任何東西東西換一次她的平安。

他本是無神論者，可他願意為她信上蒼。

周郁知以前不懂得醫者仁心，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在意過任何一個人，他就像一臺運轉的機器，救著手下的每一位患者，他向來都相信自己會成功，即使失敗，於他而言，就是從失敗中提取經驗。沒有人教會他共情，所以他不懂得情感。

今天，他體會到了那種生離死別的感覺，那種絕望。葉檸的身體就像雕敗的花隨時會落在地上，他害怕葉檸就這樣離開。他體會到家屬身上害怕生離死別的情感，一瞬間，他抓住了“醫者仁心”四個字。

坐在急救室外，周郁知一整晚都沒有閉眼，知道手術室燈光轉換，醫生出來，他問了醫生葉檸的狀況。

“病人是癌癥患者，最近又過度操勞，長時間的壓抑讓她的身體已經很差很差了，這次我們也不敢保證，她會不會醒來。”醫生說。言外之意便是，葉檸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可能會突然死亡，停止心跳。

周郁知點頭，一晚上他似乎蒼老了很多，唇邊胡茬冒出，頭發也亂糟糟的，狼狽極了。

他睡在葉檸床邊，一直握著葉檸的手。他想，葉檸還沒有和他一起去看過無人島，沒有給他答覆，所以她一定會醒來。

他們在秋天裏的這場出逃，不可能就在這裏終止。

所以，他求上帝，這次就讓她醒來。

一定要讓她醒來。

秋風簌簌，搖晃著樹葉沙沙響，風一吹似乎帶著星星點點的雪花，還有不久就要到冬天了，冬天肯定很美，他不僅想和她過秋天，還想和她過往後歲月的每一個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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