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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青雲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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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青雲幫

數天後,名劍宗的會賢廳上,接任宗主後的魯仲祁設宴招待陸千渺,在座的有沈飛柳、孟情、江軒、江西晴以及五位長老。菜肴豐盛可口,但宴會的氛圍卻依然十分凝重。名劍宗遭此重創,死亡的陰雲依然盤旋在名劍宗的上空,難以揮去,宗門人心惶惶。

宴會結束後,魯仲祁在翠頂小築單獨面見陸千渺。經過數天的忙碌和等待,陸千渺終於有機會將心中的疑問訴說出來了。那就是許越明所說的關於魏恩得位不正究竟是真是假。

雖然許越明當時似乎已經瘋魔了,而且也只是提了一嘴,並沒有透露太多,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陸千渺記得魯仲祁也說過,當年宗門內鬥嚴重,陸羈也是因此出走的。許越明的話,陸千渺不得不放在心上。

魯仲祁聽完陸千渺的疑問,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沈思了一會兒,說:“其實這件事,只是推測和懷疑,誰也沒有真憑實據。當年風行雪是眾望所歸的宗主繼任者,可是最後卻是一向與他不合、針鋒相對的魏恩當上了宗主,這事,換誰都會忍不住多想。唉!”

“可是,風行雪不是與萬紅枯的教主濟望舒決戰,同歸於盡了嗎?為什麽大家會懷疑魏恩呢?”陸千渺問。

魯仲祁說:“因為當時魏恩是和風行雪一起去對付濟望舒的,魏恩的武功遠不如風行雪,但是活著回來的只有魏恩,也是他把風行雪和濟望舒的屍體一起帶回來的。千渺,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現在也很難再去挖掘當年的真相了,此事,就讓它過去吧。這件事究竟如何,還重要嗎?”

陸千渺聞言,不再追問此事,她告別了魯仲祁,又給風行雪上香祭拜後,第二天一早,她離開了名劍宗,回到了如雲客棧。她在客棧裏收拾行囊時,翻出了巫嵐送給她的那盒曇香膏,她想起許越明瘋狂的模樣,心裏一陣後怕。但是她還是把曇香膏收起來了。

今日的天氣依然炎熱,陸千渺牽著馬,步行來到了無憂香鋪。卓大娘依然守在店鋪門口,臉上露出淳樸的笑容,她的生意很興隆,因此她笑得如此光彩照人。陸千渺沒有去打擾卓大娘,只是站在街上望了一會兒,便走了。她知道巫嵐和陳茸早就已經離開此地了。

陸千渺牽著馬,走出了廬月城,在城外十裏的楊柳亭遇見了沈飛柳。

沈飛柳站在亭內,仿佛等候了許久,這麽多天以來,他們住在名劍宗,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兩人卻沒有對彼此說上過一句話。

沈飛柳看見陸千渺來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陸姑娘近來可安好?”

陸千渺笑道:“無事便是安好。”

沈飛柳露出了放寬心的笑顏,說:“那就好。我昨天就聽魯前輩提起你今天要走,所以一早便來此等候,為的,就是想要送送你。你想好日後去哪了嗎?”

陸千渺目朝遠方,說:“我還沒想好以後去哪,不過既然好不容易來了這一趟,我打算先四處游歷一番,見見這廣大的天地……等我走遍了這山川大河,我就該回金蟬寺了。”她特意看了一眼沈飛柳,以為沈飛柳聽到她提到“金蟬寺”,會有什麽特別的反應,也許他會想起什麽。

“金蟬寺?”沈飛柳露出意外的神色,“為什麽是‘回’而不是‘去’?”

“我……我曾經在金蟬寺待過一段時間。”陸千渺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不知為何,她不想告訴沈飛柳實情。

沈飛柳沈吟了片刻,道:“金蟬寺,我曾經也去過那裏,它就在梵城外。梵城倒還好,只是離梵城最近的月落城是個魚龍混雜之地,地處邊境,情況覆雜,你若經過此處,千萬當心。青雲幫也在月落城,他們恐怕是這次事件的主謀,其目的就是隱天神劍,他們的幫主龍朝雲,我也有所耳聞,聽說此人有收藏神兵利器的嗜好,此人冷血無情,陰晴不定,武功高深莫測,我也是最近兩年才聽聞了有關他的一些只言片語。”

陸千渺心裏有一陣小小的失落,卻也未多言,而是順著沈飛柳的話,道:“沈大哥的話,我記心上了。不知道沈大哥接下來有何打算?”

沈飛柳朝外走了幾步,靠近亭外的柳樹旁,道:“魏宗主的離世,對魏遲那孩子的打擊很大,這些天以來,他整日郁郁寡歡,魯前輩又忙於宗門事務,沒空照料他。他自幼喪母,他父親一離世,他便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我雖與魏宗主算不上至交,但魏遲那孩子心性善良,與我也算投緣,我擔心他心結難解,所以我打算暫時留在名劍宗,開解那孩子,順便看能不能給魯前輩幫上點什麽忙。”

“但願魏遲可以走出悲痛,重新開始。”陸千渺說道。她不僅是同情魏遲的遭遇,也被沈飛柳所說的話打動了,他總是盡力去幫助身邊的每一個人,總是那麽的可靠,不論是誰,只要待在他身邊,就會感到安心和踏實。陸千渺望著沈飛柳的背影,心裏不禁湧上一片溫情,她想起過去種種沈飛柳對她的幫助和照拂,她心裏萬分感動,終是忍不住真情流露,感慨道:“沈大哥,今日一別,我們不知何時還能相見,再見時,希望你會記得我。”

沈飛柳聞言轉過身來,微笑道:“我怎麽會忘記你呢?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再相見的。”

陸千渺久久地註視著沈飛柳溫暖明亮的雙眸,沒有說話。她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也有口難開。她依依不舍地移開目光,望向了浩渺的天穹。天邊飄來朵朵白雲,又急急匆匆地飛過一群鳥。美麗耀眼的太陽揮灑下一片金光,為碧綠的樹林點染上層層搖曳的金影。

“後會有期。”

陸千渺拋下這句話,飛身上馬,不再回頭,勇敢地向著前方奔去。不論前方等待她的究竟是什麽,她都會選擇一往無前,用無盡的勇氣去對抗一切。

夜晚,風很涼,一座黑色巨城佇立在廣袤的沙漠中,像一只蟄伏在黑夜裏的巨獸。城外風沙陣陣,屍骨遍野,饑腸轆轆的野獸四處徘徊,準備伺機而動。它們用粗糲的沙石磨亮了自己的獠牙和利爪,只待有人從城中出來,走入沙漠,它們便能一撲而上,填飽幹癟的肚皮。

城內,到處懸掛著燈籠,安插著火把,這裏是不夜城,是燎日沙漠最繁盛的地方。居住在月落城的人們可以徹夜不眠,縱情狂歡。

城北青雲府的地下暗牢裏,一個男子□□著上身被吊在刑架上,他的身體傷痕累累。暗牢的墻壁上插了兩根燃燒的火把。但那火把離男子有點遠,火光只照亮了他的半邊臉。他披頭散發,低垂著頭,臉上滿是血汙,額頭的頭發和血凝結在一起,幾只蚊蟲貪婪地趴在附近叮咬他的皮膚。

刑架對面,靠近鐵牢門的地方放了一把太師椅,和一張木桌。一個衣著華麗深沈的男子端坐在太師椅上,手裏捧著一碗濁酒。他的眉毛是灰白色的,眼睛是褐色的,有著鷹鉤似的鼻子,深紫色的厚嘴唇下方有一撮灰白的胡子。他的腳旁,放著一盆熊熊燃燒的火炭,一把鐵鉗插入其中,鐵鉗被火烤得通紅。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人,是江慎憐。

“憐兒啊,今日你有什麽話要對為父說嗎?”龍朝雲端詳著手中的這碗酒,冷冷開口道。

捆在潘雲身上的鐵鏈輕輕晃動了一下,人卻沒有出聲。他擡起頭,在看見江慎憐的那一刻,他如死灰般的目光仿佛被點燃了。他蒼白的臉色表明他現在十分虛弱,恐怕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江慎憐默然無聲。他曾經亮若星辰的紫眸此刻早已黯然無神,失去了神采,眼中只剩下冷漠陰郁,讓人望而生畏。

龍朝雲端起酒,呷了一口,目光陰沈地盯著捆在刑架上的男子。牢房裏靜謐無聲,四處透露著詭異的氛圍。

“啊!呃!”隔壁牢房傳來幾聲痛苦的慘叫,以及皮鞭抽打的聲音。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是潘蓮。

潘雲嘴巴抿得緊緊的,仿佛什麽都撬不開。可是他臉上的神情卻充滿了恐懼和擔憂。自從回到青雲幫,他和姐姐潘蓮便被一同打入暗牢,他們已經被關了三天了。而這三天裏,姐弟兩人滴水未進,滴米未食。

嗒。一聲輕響,龍朝雲把手中的這碗酒放到了桌上,他擡起臉,冷厲的目光落在潘雲的身上,嘴角微微泛著冷笑。他的年紀已經快五十歲了,臉上有了幾道深刻的皺紋,但是他的氣勢,卻如泰山壓頂,直壓得人不敢與他對視,喪失了對抗的勇氣。

江慎憐是為數不多地敢正視他雙眸的人。此刻他站在龍朝雲身後,依然沒有說話。

“辛苦籌謀了半年,最後卻落得個空手而歸,憐兒啊,你讓為父好生失望。你可是為父最中意的義子啊!”龍朝雲偏過頭望著身後的江慎憐,他嘴角的笑消失了,眉梢帶了點怒意。

“義父,你是知道的,我們差點就得手了,若不是許越明沒有按計劃行事,此刻隱天神劍已經在您手中了。”江慎憐向龍朝雲俯首一擺,他的態度雖然看似謙卑,語氣裏仍充滿著一股不向任何人低頭的傲氣,“我們雖然沒能拿到隱天神劍,但是至少拿到了躍龍槍,還請義父看在曾經的功勞上,對我們網開一面。”

“哼,網開一面?”龍朝雲的語氣充滿了不屑,他面露慍色,繼續說道,“我派你去奪躍龍槍,派潘蓮、潘雲去奪隱天神劍。照理說,你拿到躍龍槍後,就應該馬上回來。可是,槍你倒是托幫裏的兄弟替你送回了幫裏,人卻遲遲未歸,你失蹤了幾個月,一點消息都沒有。後來,你又突然出現在廬月,擅自加入到潘雲、潘蓮他們當中,你幫助他們一起想辦法奪取隱天神劍,結果反而失敗了!為了讓許越明上鉤,引誘他加入青雲幫,煽動名劍宗弟子背叛師門,我可是花費了不少錢,又足足等了半年之久,可是最後,我賠了夫人又折兵!什麽好處都沒撈到!”

江慎憐知道龍朝雲在氣頭上,便任由他發洩怒火,他雖心懷不滿,臉上卻沒有透露出半點怨色。待他一口氣說完說盡後,他見龍朝雲怒色漸消,才開口道:“義父息怒,任務失敗,我們自然無話可說,甘願受罰。可義父若覺得此事對您什麽好處都沒有,那就大錯特錯了。此事對名劍宗造成的損失非同小可,他們不得好,對您來說就是有益的。請義父看在我們忠心耿耿的份上,饒恕我們,好讓我們日後將功折罪。”

龍朝雲又哼了一聲,轉過頭不再看他:“你倒是會為別人求情!若換了別人遇上這種事,必然把自己撇的幹幹凈凈,你倒好,一口一個‘我們’,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一夥的!好一個重情重義!你不如說說,你為什麽會突然消失,音信全無?你消失的這段時間裏,去了哪裏,又幹了什麽?”

江慎憐臉色一變,像是被戳到了內心的痛處,可那抹痛苦的情緒很快在他臉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龍朝雲的語氣頗不耐煩:“究竟是何事,讓你如此難以啟齒?你說出來,為父不會怪罪於你!”

江慎憐閉了閉眼睛,忽然笑了,再次睜眼,雙眸沈沈如晦夜:“拿到躍龍槍後,我就去搶《躍龍槍法》了……”

龍朝雲眉毛一橫,打斷了江慎憐的話:“原來你是為了這個!結果可想而知,你失手了!”

江慎憐苦笑道:“義父說的是,失手是正常的,不失手,才是反常。我也不過盡力一試!”

隔壁牢房裏的慘叫聲還在繼續。潘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仿佛這樣就可以減輕他內心的煎熬。

江慎憐卻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到,依然面色不改,沒流露出任何異樣情緒。他把在楓鳴鎮發生的事都說給了龍朝雲聽,說完後,他又一次對著龍朝雲俯首一拜:“金善堂差點殺了我,請義父為我做主,遣幫裏的兄弟助我找到金善堂,我要殺了他,一雪前恥!”

龍朝雲擡起右手,把手放在扶手上敲了兩下,說:“沒想到憐兒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這件事,為父記下了,你放心吧,只要金善堂還活著,就不愁找不到他。你繼續說說你逃入楓林後的事吧!”

“我負傷逃入楓林,又中了毒,很快就昏倒了,醒來時,已在一間木屋裏。救了我的,正好是碧心的弟子巫嵐姑娘和她的藥童陳茸。”

“如此說來,那楓林深處,竟然是巫嵐的住處,你的運氣可真好啊,憐兒!”龍朝雲探聽到這個消息,臉上有了一抹喜色,只不過,這喜色是裝出來給別人看的。

“巫嵐雖然救了我性命,治好了我身上的傷,卻也給我下了一種蠱毒。我若不聽她的吩咐,她就不給我解毒。她是個無情無心的人,我威脅要殺她,與她同歸於盡,她也毫不在乎。我以陳茸性命相要挾,她也無動於衷。若要活下去,我不得不低頭,因此我按照她的要求,成為了她的藥人,每天給她試藥,此後便一直被困在了那裏。直到試劍大會的日子將近,巫嵐收到了碧心的傳書,她才帶上我,動身前往廬月。經過流火嶺的時候,她終於給我解了蠱毒,解毒後,我就在馬車上昏迷了過去。再次醒來時,我躺在路邊的草地上,之後我便去了廬月,與潘雲、潘蓮會合,共謀奪取隱天神劍之計。之後的事情,您都已經知道了。”

江慎憐陳述完畢後,便垂眸低首,雙手背在身後,一副聽候發落的樣子,臉上的表情仍沒有變化。

隔了許久,龍朝雲才開口:“你為什麽想要得到《躍龍槍法》?”

“自然是想要獻給義父,作為義父的生辰賀禮。不過我也想過自己會失手,所以我還為義父準備了別的,只可惜我被困楓林,錯過了義父的生辰,請義父恕罪!”江慎憐再次俯首一拜。

“你的心意,為父知道了。你說你還準備了別的禮物,是什麽?”

“去年年末,我在萬象樓重金買下了一把名劍,我待會就差人送去給義父,義父見了,定會喜歡。”

“行了,” 龍朝雲擡起手,揮了揮,“你下去吧。至於他們二人,過兩天我自然就會放了他們。”

“是。”江慎憐俯身行禮,轉身離開了暗牢。

江慎憐走後,龍朝雲目光冷酷地盯著潘雲,幽幽開口道:“江慎憐在廬月的一言一行,你必須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如果你還想讓潘蓮活著走出這裏的話。”

潘雲睜開眼睛,擡頭望了隔壁一眼,隔壁的慘叫聲依然還在持續,他轉過頭飛快地掃了一眼龍朝雲,又立刻把頭低下去了,他的神情是那麽的糾結痛苦。

“你最好實話實說,萬象樓的人可還在我們青雲幫做客呢,我可以隨時找他們求證。你若有半句虛言,你和潘蓮都會生不如死。”龍朝雲見潘雲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便又補充了一句。

潘雲聞言,他的身子不禁抖了抖,然後他慢慢擡起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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