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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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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葉立軒再次看了一眼馮素琴, 咬著牙,沒再說話。

葉老爺子看著馮素琴道:“說吧。”

在昔日主人家的威嚴下,馮素琴顫巍巍地跪在那裏, 她偷偷看了一眼旁邊的葉文茵。

她過來這裏自然有些想法, 是想享福的, 是想著自己的女兒在這裏好歹也有些根基,自己也好趁機享福。

如今看來這事情並不好糊弄。

她以前在大戶人家家裏當差,到底是見過一些世面的,倒也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她說到動情處, 還趴在那裏哭了起來。

又說起兩個孩子是如何如何被換,只說當時有人想針對孩子, 政策不好, 她為了保護小姐,不得已只能用自己的孩子頂著,結果後來莫名就被換掉了,她身不由己, 又有人看管著,根本不好說。

她這麽一番說後, 倒是把事情圓了個七八成。

最後她委屈地道:“這些年我一直想著給這邊寫信啊,可我沒辦法,那邊的政策老爺你是不知道,這些年我也難哪!”

說著她望向葉天卉:“天卉,你說說是不是, 那邊日子不好熬, 我也是為了保護你,才鬧成這樣的!”

葉天卉:“你到底為什麽鬧成這樣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對我不安好心,從小就對我不好,打我,罵我。”

她淡淡地道:“當然了,我也不得不承認,你沒掐死我,也沒把我供出去要我命,這也算是一個恩德吧。”

馮素琴聽著臉都白了:“老爺子,天地良心,我萬萬不敢做出那種害了小姐的事情,請你明鑒,便是小姐心裏有怨,我認罰,是我做得不好,我認罰啊!“

說完,她跪在那裏,磕頭如搗蒜。

周圍的人全都不說話了,大廳內落針可聞。

葉文茵緊緊攥著拳頭,面無血色,一陣陣涼意自後背而來。

這就是她的親生母親,是如的骯臟,是如此卑微。

偏偏這個人和自己長得那麽像啊!

從沒有這一刻,她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對自己出身的恐懼,她怎麽會有這樣一個母親!

老爺子沈著臉,看了一眼葉天卉:“天卉,你意下如何?這全看你的意思。”

畢竟葉天卉才是真正的當事人,受此事影響最大的就是葉天卉,而葉天卉應該是對馮素琴最了解的。

在場其他人全都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

如果說之前還有人想攪和一番,包括那二太太,想著下葉天卉一個面子,但是遇到這種事,她是確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此時,馮素琴也哀求地看向了葉天卉,可憐兮兮地望著葉天卉,眼中含淚。

就連葉文茵也戰戰兢兢地看著葉天卉。

葉天卉看著這母女,想起來過去很多。

諸如自己幼年時曾經遭遇的種種,諸如初來香江時那個驕傲優雅的葉文茵,人生就是這樣,不過數月的時間,一切都已經顛倒。

她嘆了一聲,卻是道:“爺爺,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終究不知,畢竟我當時年幼。如今她這麽說,我們暫且認為她說的是對的,不過我也請爺爺派出人馬調查此事,如果她所說為真,那她對我有恩,我們葉家自然應該善待她,就過去的說法來說,她是忠仆,絕不可慢待了,倒是讓別人寒心,你說是不是?”

葉老爺子聽著微微頷首,然而葉文茵聽到這話心裏越發一個沈。

忠仆,這兩個字對馮素琴下了定論。

很明顯,如果她的親生母親是忠仆,那她該是什麽,仆人的女兒嗎?

葉天卉又道:“如果調查結果出來,證明當年她包藏禍心,那這種事絕不輕饒,我相信爺爺和爹地總歸會給我一個公平,是不是?”

葉立軒從旁終於開口:“父親,天卉說的是,這件事必須調查清楚。”

他看著馮素琴:“在調查清楚前,務必嚴密監控她的行蹤。”

葉老爺子頷首:“這件事,我自然會派人去做。”

其實他沒說的是,從葉天卉認祖歸宗,他已經派人去調查此事,只是年代久遠,且香江和內地之間諸多不便,如果從正經路子來查,竟需要先從港督著手向上匯報,再和內地方面會照,是以流程繁瑣過程漫長。

葉天卉又對葉立軒道:“爹地,我知道你憤怒難當,不過現在不是著急的時候,既然她這麽說了,我們並無證據,所以凡事還是要從長計議,爺爺自然會去查的,你稍安勿躁。”

葉立軒擰眉看過去,卻見女兒格外冷靜,冷靜得超乎自己想象。

他神情頓了下,到底是道:“好。”

他應該相信女兒,相信她的處理。

而葉天卉如今說出這番話,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對待敵人,她是不可能有任何慈悲之心,曾經耀武揚威的人此時可憐兮兮地跪在那裏,窮困潦倒,就要生了憐憫之心,就覺得不要逼人太甚……

那種事是不可能出現在她身上的。

她一向信奉斬草除根!

不過她是不可能輕易放過馮素琴的,但是現在就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把她殺了,未免太便宜她。

況且昔日的真相她終究要抽絲剝繭,弄個明白。

是以她就把這馮素琴放在這兒,讓老爺子去查。

不會一下子把她逼到死路,但是永遠在她頭頂吊著達爾摩斯之劍,讓她隨時感覺自己性命岌岌可危。

也讓自己可進可退,隨時可以找一個什麽理由或者證據,要想出手隨時可以出手。

於是葉天卉又道:“爺爺,在事情真相未明之前,無論她往年待我如何,那我都暫且認為她曾經幫襯過我,在這種情況下,她是大陸而來投奔我們,我們萬萬不至於將她拒之門外。”

她繼續道:“所以我得到消息,知道她抵達香江之後,第一時間並沒有告訴你,也是想著查明真相,將她暫時安置在元朗,我萬沒有想到她竟然逃脫了,逃脫之後,她找上了文茵。”

她這一說,所有的人都看向葉文茵。

葉文茵怔了一下,一時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

葉天卉望著馮素琴,道:“你是不是找上了文茵,想要認親?”

馮素琴也是楞了,不過她很快意識到,葉天卉在幫她說話。

葉天卉好像信了她的話,而且看起來葉天卉在這裏地位很高,很受老爺子倚重,看來她要想留在這裏只能靠葉天卉了。

當下連忙點頭:“是,我找她了,我想著我得說明白這個事,她到底是我女兒,親生女兒,我得認親啊!”

她又連忙對著葉天卉討好地解釋道:“我認親了,小姐你的身份才能更名正言順,小姐你說是不是?”

對此,葉天卉很滿意。

這個馮素琴很上道。

葉老爺子看著這一切,自然多少明白了。

他這孫女不是尋常人,早已經把事情掌控在她手中。

這沒什麽,自己孫女,況且她又是當事人。

但是,他不能容忍葉文茵的隱瞞!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葉文茵一眼,才對馮素琴道:“你把昨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給我。”

他聲音發冷:“在這件事上,我不想聽到有半句隱瞞。”

馮素琴自然是唬了一跳,連忙說起昨天的種種,說起自己如何等著葉文茵,想認親,結果葉文茵如何只知道和朋友說話,卻根本不理會自己。

馮素琴望著葉文茵:“文茵呀,無論怎麽著,我都是你的生身母親,你萬萬不能如此待我啊!”

葉文茵心裏一驚,一時根本辯解不得,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馮素琴,又看看葉天卉。

萬沒有想到,葉天卉竟然如此歹毒,用一個馮素琴來對付自己!

葉天卉:“爺爺,昨天我打了文茵,也就是因為這個了,我對於馮素琴自然是心存懷疑,我不知道她當年到底做了什麽,這些都是我要細查的,但是在沒查出來之前,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做到我該做的,凡事應該恩怨分明,我既然沒證據,那我至少應該先給她提供一個庇護之所,不至於讓她流落街頭。”

她看著葉文茵:“我對馮素琴的義務,也就是不讓她餓死,但是我覺得文茵不同,無論怎麽說,這都是文茵的親生母親,我想著,她們也得母女團圓對不對?結果我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昨天晚上我陪著爹地回來,當時背著爹地上樓,本身站都站不穩,她卻對醉酒的爹地不管不顧,反而揪扯著提起馮素琴,她滿心厭惡,痛斥我故意把馮素琴帶來,還說她不想看到馮素琴,她看到馮素琴就想吐。”

馮素琴聽著,幾乎不敢置信,她瞪大眼睛望著葉文茵:“你怎麽可以這樣,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女兒,你生出來才這麽大,你竟然嫌棄我,兒不嫌母醜,你竟然說出這種話?”

葉文茵也是慌了,忙道:“我沒有,我沒這麽說,我們昨天根本沒提到這個!”

葉天卉:“你昨天難道不是對醉酒的爹地不管不顧嗎?爹地養你十八年,你是怎麽對待的?那是你的生身母親,昨天你見到她,你做什麽了?昨天陪著你的男朋友是誰,要不我們把他找來作證?”

男朋友?

葉天卉突然又捅出這麽一個信息,眾人全都看過去。

葉文茵更是心慌,她害怕,特別害怕,絕對不能讓顧志鐔知道自己親生母親是這麽一個人。

也萬萬不能讓葉家人把顧志鐔叫來對峙!

她連忙道:“你胡說,我根本沒男朋友,那只是普通朋友,我現在根本沒男朋友。”

說著,她求助地望向葉老爺子,哀求道:“爺爺,你一定要信我,不是這樣的,昨天我們根本沒提到這件事!我——”

她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此時的葉老爺子,面色冷漠,充滿了疏遠的排斥。

她便意識到一個她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如果說葉老爺子之前對自己還有幾分親情,那現在隨著馮素琴的出現,這一切都迅速被磨滅了。

這麽一來,馮素琴的出現,鮮明生動地讓葉老爺子意識到,葉文茵不是他葉家的孫女,哪怕一直養著,也不可能養熟,這就是一個昔日女傭的女兒。

那個女傭此時此刻正跪在廳堂前,淚流滿面可憐兮兮,而那個女兒卻衣著華麗光鮮,穿著頂級名牌服裝坐在貴重的實木座椅上。

這是一件荒謬的事。

葉文茵怔怔地看著葉老爺子,涼意從後背那裏泛起,涼得她渾身發抖。

她明白了,從現在開始,哪怕名分還在,但她已經被馮素琴活生生拖到了淤泥中,她再也沒有資格和葉天卉一較長短了。

她恍惚地環顧四周,卻見昔日的兄弟姐妹,都在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她。

在所有人眼中,她都已經和馮素琴聯結在一起了。

她是那個卑賤女人的女兒。

她頓時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到了葉老爺子面前,哭著道:“爺爺,我從小生在你身邊,我一直認為我就是你的親孫女,我也想一直留在你身邊盡孝,我不曾見過那大陸的媽咪,我什麽都不知道,在我心裏,只有你,你是我的親爺爺……”

她哭得撕心扯肺,一旁眾人全都噤聲,沒有人敢發出聲音,便是昔日和她關系要好的姐妹,也沒有要上前為她說話。

因為這一刻,大家都清楚地意識到,她就是那馮素琴的女兒。

葉文茵能討好的只有老爺子了,她只能討好老爺子,希望老爺子能對她多一些憐憫。

然而葉老爺子的臉色卻變得非常難看,他就那麽陰沈沈地看著葉文茵,充滿了不屑和排斥。

葉文茵感覺到不對,心裏微驚,一時也是惶恐不安。

葉天卉從旁見此情景,自然明白。

葉老爺子哪怕再是心狠手辣,哪怕再是精於權謀,他也是一個老人。

一個老人年紀大了,他便身體衰老,身體的衰老自然也會帶來心理的變化。

也許他多疑,也許他功利,但是他還是希望身邊的子女是孝順的,是把他奉為神明的。

他天然會對那些孝順的子女有好感,同樣也會對別人家不孝順的兒女感到厭惡。

因為這就是他作為一個老人家的立場。

所以葉文茵明顯嫌棄親生母親的行為,在葉老爺子眼中已經是無法接受了。

***********

離開主廳時,葉立軒被留了下來,葉天卉和葉文茵等離開。

回到自己樓中客廳,沒了外人,葉文茵再也無法掩蓋自己的憤怒,她盯著葉天卉:“葉天卉,你要把我逼到絕路是不是?!”

葉天卉氣定神閑地坐下來,喝了口可樂,之後才看著她:“我怎麽把你逼到絕路了?”

葉文茵:“你竟然把那個女人弄來,你故意給我難堪!”

葉天卉聽這話,笑了。

她嘆了聲,道:“文茵,那是你的生身母親,不是莫名其妙女人,你必須搞清楚。”

葉文茵:“我招你惹你了嗎,你竟然不給我一條活路!”

葉天卉笑道:“其實我告訴你吧,最開始我來香江,只是想混口飯吃,過個好日子,這什麽葉家偌大家產,也包括裏面那個爹,我根本也沒什麽大興趣,屬於你的依然可以屬於你,我想過和你爭嗎?”

她嘆了一聲:“奈何你非要逼我,你不給我活路,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早就認出我來了,你故意給我難堪,羞辱我,壓迫我,你又買通了那個騎師,惹出了是非,好把我趕走,這些不都是你幹的嘛?你也就是沒那能耐,不然你早就買通了人,直接把我給砍了,對不對?”

葉文茵微咬牙。

葉天卉:“所以我說,葉文茵,你不要在這裏對我進行道德約束,那個女人是如此不堪,你看不上是不是,你看到後驚慌失措,恨不得拼命抹殺你和她之間的關系,可是你想過嗎,在過去十八年,我都和她一起生活。”

葉文茵盯著葉天卉。

葉天卉:“那本來就是你的命運,是你的出處,是這個人強加幹涉,她更換了你我的命運,才讓你享受了十八年榮華富貴,所以你永遠不懂,不懂過年時候才能嘗到一點葷腥的滋味。而我,煎熬了十八年,終於踏著深海來到香江,想拿到屬於我的一些東西,結果你還橫加幹涉,你想害我,你鄙薄我?”

葉文茵深吸口氣,嘶聲道:“你如果安安分分,我不會做什麽,我們明明可以共享榮華,結果你搶走了一切,搶走了屬於我的風頭,搶走了爹地的慈愛,你們排擠我,是你們不能容我,我在這個家中我煎熬,我什麽都沒有,就連爺爺也放棄我了!”

葉天卉嗤笑一聲:“別逗了,說得這麽可憐,哄誰呢,但凡我不是有些膽量,今日今時,我還不知道怎麽被你踩在汙泥裏踐踏,這個世上總有一些人,占盡好處的時候不聲不響,等落了下風開始道德譴責了,你配和我講道德嗎?”

葉文茵苦笑一聲,淒聲道:“我是不配,我不配,因為我生來身份低賤,我不像你一樣,是葉家的女兒,我要想得到一些,我要付出多少艱難,我哪像你,生在葉家!”

葉天卉越發好笑:“自小享盡資源的是你,你在香江最好的貴族學校讀書,來往的全都是香江名門,而我卻在那裏缺吃少喝,你知道用棉花蘸了油炒菜一用一個月的滋味嗎?”

她笑道:“如果論資源的話,你去英國讀書,而我這輩子卻沒走出過大陸,十八年的時間,那是奠定一個人一生基礎的時候,我什麽都沒有,而你享盡了一切。”

如果葉天卉不是擁有前世記憶,那她會成為什麽樣的人,這些都不敢去細想。

這些都是不可彌補的。

擁有上輩子的記憶是自己的福分,但這並不能成為原諒別人的理由。

葉文茵怔怔地看著:“可,可你不是已經習慣了嗎,你已經習慣了那種生活,你不是也活下來了嗎,你還跑來香江了!”

葉天卉:“對,我活著來了,可你知道嗎,和我一起下海的那些人,下海後就沒了,血水就飄在海上,我在那紅色的海中游,遇到浪頭直接把我打下去,我就這麽游了幾個鐘,手都要泡爛了。我活著上了岸,上岸後,窮困潦倒遭人鄙薄,還要遇到你這種千金大小姐的同情,你說我生來富貴,但我擁有過什麽嗎?我如今得到的每一分,哪怕是那個爹的疼愛,都是自己一點點爭取來的!”

她看著葉文茵,嘆道:“你自己占盡便宜,如今卻說這話現成話,我今天不一巴掌把你扇到土裏,我太善良了!”

葉文茵聽此,心中卻陡然湧起恐慌來,葉天卉越是表現得寬容,她越害怕。

她盯著葉天卉:“那你還不如一刀殺了我!你殺了我給我一個痛快吧!”

她是徹底地怕起來。

很明顯,葉文慵不想和葉天卉作對,他認為和葉天卉作對不是什麽好事,葉文慵想說服葉立軫,葉立軫也開始猶豫。

葉立軫自然要家產,但他認為現階段可以先利用葉天卉。

葉老爺子已經不想讓她嫁入顧家了,葉立軫也開始看輕她,如果那樣的話,她能依仗的只有顧志鐔,但顧志鐔又是那麽不靠譜!

她開始害怕了,她和顧志鐔發展到這一步,如果不能嫁給顧志鐔,她能怎麽辦?

葉天卉:“既如此,那我也不是會把人逼到絕路的人,現在我給你指一條明路,去向所有的人坦誠你曾經做過的,離開葉家,我相信以老爺子的做事風格,絕對不會太過為難你,也不至於把事情張揚出去。”

她看著眼前的葉文茵:“就我自己來說,我可以幫你調停,給你一筆錢,把你打發到英國,保你十年衣食無憂,也可以供你讀書。至於十年後,你能走到什麽路上全看你自己了。我葉天卉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絕對不至於出爾反爾。如何,這條路,你能接受嗎?”

葉文茵怔了怔。

她看著葉天卉,看著葉天卉神情間的從容和篤定,她便覺得,葉天卉在憐憫和施舍。

就像施舍一個窮困潦倒的人。

而她是一個失敗者,要接受她的憐憫。

恥辱瘋狂地湧上來,她咬牙,狠狠地瞪著葉天卉:“憑什麽,我付出了這麽多,憑什麽要我走,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一旦離開,那我從此後再也不能回來香江了,葉家就徹底和我沒關系了!”

她恨聲道:“你,你就是想對付我,想盡辦法折磨我,我不會讓你如意的!”

葉天卉聽此,嘲諷地笑道:“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我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很多,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心裏只有葉家這一畝三分地嗎?只不過你既然要折騰,那我就騰出一只手來逗逗你罷了。”

她嘆道:“你根本不明白,葉家本來就和你沒關系,你既認不清,那你非要攪渾水,隨便你,我等著看你們母女怎麽相親相愛!”

***********

鬧劇之後,馮素琴到底被留了下來,暫時先把她安置在葉家,負責一些灑灑事宜,並給了優厚的工資。

這對於馮素琴來說自然是不滿足的,她想象中的吃香喝辣榮華富貴可不是過來做灑掃工作的。不過如今她初來乍到,萬事不懂,葉家能給她申請到一個香江合法正式的身份,且讓她安分在這裏工作,包吃包喝發工資,看起來這灑掃工作也算輕松,她自然只能答應了。

對於馮素琴來說,這一切是很滿意的,但是對於葉文茵來說,這簡直就是如坐針氈。

按照老爺子的意思,葉文茵的身份自然不會對外公開,為了葉家的臉面,依然把她當做葉家的義女,一切看上去和以前不同,但大家都知道,完全不一樣了。

如果說之前葉文茵還可以以葉家子女自稱的話,那現在確實沒有這個臉面了。

眾人明顯可以感覺到老爺子對葉文茵的疏遠,甚至連聯姻的事情也再也不提起。

就連葉家的其它姐妹們見了葉文茵多少也有些躲著的意思,之前時候在葉文茵和葉天卉之間,大家自然都是偏向葉文茵的。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相比之下,大家和葉文茵更有共同語言,也更談得來。

但是現在那感覺就不一樣了,怎麽看葉文茵都是馮素琴的女兒,她這親媽現成的就在家裏做一些灑掃的傭人工作,讓大家怎麽和她相處,把她當成什麽?

要知道香江和大陸不同,香江是直接從民國時代過渡過來的,三妻四妾的舊制度保留著,傭人仆人也在用著,相比此時的內地,這裏的階級觀念不曾被打破,葉家的少爺小姐沒辦法接受一個喊傭人為媽媽的好姐妹。

再說了,這些姐妹們或許虛榮,或許高傲,但是看著葉文茵對自己親媽竟然那麽冷淡,終究存著幾份寒心。

說白了葉家人可以看不上馮素琴,葉天卉可以怨恨馮素琴,但是她葉文茵可沒有資格。

一時之間,葉文茵在家裏身份地位尷尬得很,不像是小姐,也不像是傭人,就那麽卡中間。

偏偏外面還有一個馮素琴,天天想湊過來和她認親。

有時候她想出門去給老爺子問安,馮素琴一眼看到就湊過來,笑呵呵地喊她名字,仿佛和她很是親熱的樣子。

倒是惹得那些傭人保姆還有保安們全都好奇地看。

這讓葉文茵幾乎無地自容,無奈之下,她只能找了葉立軫,求著葉立軫,先讓她在馬務公司做些事情,這樣自己好歹也有一個由頭繼續住在葉家,不至於太過尷尬。

而這幾天葉立軒情緒一直有些低落蕭條,顯然馮素琴的到來讓他觸景傷情,想起了昔日許多往事。

葉天卉見他這樣,也是有些嘆息。

其實想安慰他,但似乎也無從安慰。

他應該更多是愧疚,對昔日的愧疚和悔恨。

這怎麽安慰呢,本來他就做得不好,她也沒辦法睜著眼睛說瞎話,安慰他說你沒有錯吧。

所以這種情緒只能讓他自己消耗了,她做人兒女的,稍微體貼點,在忙碌之餘,也多少關心了一把。

其實如果換成別人,這種當人丈夫的,她理都不理,覺得實在不像樣。

不過現在時間長了,終究是有感情的,心裏是把他當成爹的,只好多寬容一些了。

這天吃過早餐,葉立軒卻突然道:“這兩天我去美國,你要一個人在家了。”

最近葉文茵也沒臉住這裏,暫時單獨住在旁邊客房了,所以整棟樓只有葉天卉了。

葉天卉:“嗯,等你回來,姑母也回來,這樣也挺好的。”

葉立軒微頷首,沒再說什麽。

不過等上樓後,他略一沈吟,卻是直接搖了一個電話給顧時璋。

此時的顧時璋接到他電話,自然很有一些恭謹的意味。

葉立軒也就不客氣,問起來:“這幾天你見過她嗎?”

她,自然指的是葉天卉。

顧時璋道:“昨天去馬場見過。”

他頓了頓,才試探著說:“最近家裏什麽情況?”

葉立軒:“還好。”

顧時璋:“哦,那就好。”

他想恭敬,但無從下嘴。

葉立軒卻主動道:“這兩天我要去一趟美國,你是不是也恰好不在香江?”

顧時璋聽這話,頓時明白了。

他要離開香江,但是恰好遇到葉文茵母女的事,他不放心。

於是瞬間,這個電話就很有些值得細想了。

這其實從某種程度上,是對他這個女兒男朋友含蓄的認可。

當下顧時璋略沈吟了下,道:“這個你不必擔心,馬場方面,我對地獄王者,黑玫瑰以及攏光三匹馬的訓練方案都研究過了,並適當做了改進,特別是地獄王者的訓練,我和馴馬師以及騎師都溝通過,和他們深入談過,接下來按照我改進過的方案來訓練,應該沒什麽問題。至於葉家方面,一則我個人覺得,以天卉的能力,那母女二人根本不足為懼,二則,我也會做好安排。”

葉立軒聽顧時璋這麽說,倒是略放心,不過還是問:“什麽安排?”

顧時璋:“最近天卉是不是要重新排查葉家內部用人,我已經準備好了四個保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會交給天卉安置進去,既可以平時出入隨行保護,也可以隨時調用差遣,我還準備了男女助理各一位,可以讓天卉帶在身邊幫襯,除此之外,我也才推薦了一位廚子過去葉家,老爺子倒是喜歡。”

葉立軒微蹙眉:“你倒是早有預謀,要往我們家安置人手?”

顧時璋苦笑:“我是早有準備,但要不要用,還是看天卉的意思,她做事也算是周全,但有時候銳氣太盛,怕有個萬一,我總該提前做好打算。”

葉立軒沈默了片刻,才道:“也好,勞你多費心了。”

這話說得……很是客氣。

顧時璋忙道:“這都是應該的。”

言語的殷勤幾乎從電話筒中溢出來。

葉立軒卻道:“你知道現在馮素琴留在我們家,是不是?”

顧時璋:“知道。”

葉立軒:“那你作何感想?”

顧時璋頓了頓。

顯然,這是來自未來老丈人的考題。

他想了想,到底是道:“天卉不是那種會心軟的人,對方顯然對她不住,她不可能這麽輕易放過。”

葉立軒:“所以?”

顧時璋:“她留下馮素琴,顯然是因為,她認為馮素琴之惡,不能給她一個痛快,必須讓她受盡苦楚,必須要把她拿捏在手中,看她醜態百出,看她痛苦萬分。”

葉立軒垂下眼,輕嘆一聲:“你倒是看透了她的性子。”

顧時璋聽著,自然明白,葉立軒大概也猜到了,所以才來問自己。

所以此時的葉立軒給自己打電話,擔憂的並不只是有人會對葉天卉不利,而是擔心她對馮素琴太過強烈的恨意。

他略沈吟了下,之後到底是道:“我倒是覺得你不必擔心。”

葉立軒:“哦?”

顧時璋:“她足夠清楚,足夠成熟,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事實上她根本沒把馮素琴母女看在眼中,對方既然要鬧騰,也就玩玩,她可能認為她能從馮素琴手中掏出一些什麽。”

葉立軒終於道:“你覺得,她對馮素琴的恨意並沒有那麽深?”

顧時璋:“是,她現在的心思都在賽馬上,還想著葉家內部的人員整頓,馮素琴占不了她多少心思。”

確切地說,葉天卉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她已經籌劃著怎麽掙大錢發大財了,至於區區一個馮素琴,確實不過順便玩玩罷了。

葉立軒輕出了口氣:“你說的有道理,是我想多了。”

話題到了這裏,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便略輕快和睦一些了。

顧時璋便道:“你去美國一趟,是不是也要順便看望漪白姐?”

他說完這句,陡然意識到了,不免一頓。

他不該這麽叫,他現在是晚輩了。

顯然電話那頭也感覺到了,於是電話線路中便出現了一個微妙的沈默。

片刻後,葉立軒到底是道:“是,順利的話這次就回來香江了。”

顧時璋:“那樣很好,到時候我如果也回來了,我和天卉一起給你們接風洗塵。”

葉立軒:“好。”

這麽說著,也沒別的事,於是顧時璋趁機提起咖啡園的種種。

自從上次鬧翻後,再沒提什麽咖啡園,現在倒是趁機商量了幾句,總體還算順利,彼此也沒什麽不滿的,氣氛越發和融。

等最後,要掛電話的時候,顧時璋略猶豫了下。

之後,他終究對著那邊道:“葉叔叔,沒什麽別的事,我先掛了。”

電話那頭,葉立軒神情一滯。

葉叔叔?

這三個字一出,意味著什麽,彼此都再清楚不過。

葉立軒深吸口氣,到底是默認了這個稱呼:“好,先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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