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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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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雖說葉老爺子封鎖了消息, 不讓人外傳,但在葉家內部,這消息還是瞬間傳開了, 大家都知道葉家客房樓住了一位號稱是葉家流落在外女兒的大陸妹。

有了這消息, 各房自然都拼命打聽, 大家八仙過海各有各的門路,很快就打探到消息,據說這大陸妹竟然連英語都聽不懂,以至於沒法用菲傭,只能找了普通傭人過去照顧。

而且聽說她住在那裏後, 也不知道去打探消息,更不知道去討好下老爺子, 竟然什麽都不想的樣子, 就在那裏整天知道吃喝,聽說隨便吃點什麽都很高興。

這話聽在眾人耳中,只覺得可笑至極。

要知道葉家是什麽,葉家的女兒從生下來就有專門的保姆和家庭教師管教, 學禮儀學語言學各項貴族圈子流行的運動,假期飛去北美學冰球, 平日裏在香江學高爾夫學馬術,學棒球學擊劍。

中學都是國際雙語學校,大學都要去英國或者美國名校。

這生活好不好,自然是好,比起普通人那都是貴族一樣的生活。

但是生在這種人家, 這日子也不是那麽輕松的, 甚至可以說每個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從小嬰兒哇哇啼哭,就有了男女之分, 老爺子是老派人,難免重男輕女的,生了男丁便更加看重一些,當媽的面上也有光,覺得自己肚子爭氣。

之後,誰的孩子多少天會翻身,什麽時候會爬,什麽時候會說話,幾歲認多少字,平時茶話會或者家族聚會閑談,這些都是可以攀比的。

再大一些,會幾種樂器會幾國語言,冰球比賽得沒得獎,當沒當棒球運動協會的會長,在貴族學校的學績分如何,能不能申請到最英美最頂尖的名校,這些都是要攀比起來。

可以說,葉家的每個孩子都是在家族的期待中長大的,都是百煉成鋼的,哪個不是人中尖。

不但一家子內部要比,葉家的也要和外面其它家族比,世交之家的,香江富豪圈子裏的都要比,貴婦圈裏參加一個慈善晚會,面和心不和的比比皆是,大到誰家找了什麽樣的兒媳婦,誰家找了怎麽樣的女婿,誰家的資產多少,誰家的股市漲了跌了,小到誰家今天的首飾最貴,誰今天打扮得最靚,這就是大家的日常。

至於說到葉文茵,在葉家這種家庭,葉立軒不問世事醉心於他的學問,葉文茵早早沒了母親,自然有些勢單力薄,不過大家都知道葉老爺子,心疼葉文茵年幼失恃,所以其他各房也都對她多加照顧——反正將來財產也不會分給這麽一個孫女,大家樂得彰顯自己的慈愛包容。

這葉文茵也是一個爭氣的,十六歲便申請到了倫敦學習賽馬管理,如今回來幫著打理家業,長得靚,又聰明,在香江這千金小姐圈子裏也算是才貌雙全。

正好這個時候老爺子想和顧家聯姻,可就讓她逮住了,竟然要嫁到顧家,嫁給那顧志鐔,那顧志鐔各方面也都是出類拔萃,是顧家老人重點栽培的孫子,大家暗地裏誰不羨慕葉文茵命好。

誰曾想如今突然這麽一個消息,葉文茵竟然不是葉家的親生女兒,葉立軒的親生女兒竟然另有其人!

如果沒有葉家和顧家的這樁聯姻也就罷了,這消息雖然勁爆,但也不至於引起什麽太大的波瀾,可現在關鍵是,葉家和顧家聯姻了。

消息一旦傳出去,那顧家人還能認這門親嗎?一個不是葉家親生女兒的孫女嫁過去顧家,葉老爺子肯定不願意!

可問題是,這真正的親生女兒看上去實在是不上臺面。

先說葉天卉這長相吧,其實如果按照平常人家來說,她長得也算是不錯的,身形高挑,雖略顯瘦弱但皮膚白凈,五官姣好,最特別的是那眉眼,眼睛清澈發亮,那一雙眉毛好似用小刀裁剪過一般,甚至帶著幾分英氣。

但若說好看,也就是普通人家的眼光來看待罷了。

如果按照他們這種人家來看,這葉天卉渾身上下沒一處能入眼的!

發型明顯沒做過就那麽隨便一剪,臉上素凈沒半點妝容,身上更是尋常衣物沒半點首飾,還有那指甲,顯然是沒個樣式的。

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尋常人家都以為有了錢自然可以辦到,但其實這些細節都是大有學問在,都是富貴人家的女兒自小跟著家裏女性長輩一點點學出來的審美。

如今大家看著這葉天卉,分明就是花房裏精心栽培的名貴花種中,突然闖進來一棵野蠻生長的狗尾巴草,怎麽看怎麽別扭,怎麽看怎麽不搭調!

關鍵是這樣的一個鄉下丫頭,老爺子竟然打算認她了。

大家面面相覷,顯然都覺得接下來有好戲看了。

那顧家的顧志鐔是個講究的,萬萬看不上這粗糙丫頭,又不可能娶一個假千金,少不得最後另外挑選,說不得就落到自家頭上了。

在場眾人各揣心思,眼神各異,而葉文茵卻是沒什麽表情地坐在一旁,微低著頭。

這幾天葉家調查葉天卉,葉文茵自然沒閑著,她在崩潰之餘,很快找了葉立軫,在葉立軫的奚落和嘲諷中,她低頭哀求。

好在葉立軫並沒有落井下石,給她訂下了方針,讓她栓住顧志鐔。

葉文茵微合上眼睛,眼前浮現的是葉立軫那張深沈難辨的笑臉。

他笑看著自己,說:“文茵,你已經十八歲,不是小妹仔,而是女人了,你是我們葉家最靚的女人,你應該怎麽利用自己的優勢,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葉文茵想起這些,只覺得眼前恍惚,也有些茫然。

葉立軫的語氣是意味深長的,會讓她忍不住多想。

此時的她,別無他法,只能努力壓下那一絲絲怪異的感覺,她第一時間聯系了顧志鐔,並且迅速拉近了和顧志鐔的關系。

她明白,虎狼環伺,她別無選擇,唯一的倚靠只有顧志鐔。

拉住顧家,讓顧志鐔為自己死心塌地,仗著顧家,她再保住自己在葉家的位置,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這時候,葉天卉卻是旁若無人地坐了下來,很坦然,也很理所當然。

眾人見此情景,不免面面相覷。

區區一個內地長大的鄉下丫頭,竟如此目中無人,她就不知道謙讓謙讓嗎?

葉天卉坐下後,葉老爺子便問起來:“本來帶你回來那一日,就該把你介紹給家裏人認識,不過我事務繁忙,一直沒來得及,倒是讓你久等了,這幾天你在家裏住得還習慣吧?”

這話聽起來是如此虛假,一聽就是糊弄人的。

不過葉天卉並不在意,她笑著說:“爺爺你是日理萬機,我自然知道,久等倒是不至於,這幾日我住在這裏,想著這是自己家中,有爺爺庇護,倒是安心得很。”

葉天卉的話也很假,假到沒邊了,不過顯然葉老爺子卻很受用。

再虛假的馬屁,外人聽著尷尬,然而當事人卻是喜歡的。

葉老爺子神情和藹:“今天我把大家都叫過來,聚在一起就是想正式公布,天卉是我們家流落在外的孩子,是立軒的親生女兒。”

他嘆了一聲,道:“當年我們離開北平城,立軒夫婦二人滯留在內地,之後世事滄桑,誰能料到竟有這等變故呢。不過好在蒼天開眼,竟讓我們骨肉團聚,讓天卉來到香江和我們相認。”

葉天卉只沈默地聽著。

這句話說來是如此輕松,老人幾句感慨之言,不過是進入正題的一個背景板罷了。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過去的路有多麽艱難。

當她孤獨而絕望地游在狂風巨浪的海峽時,可謂是九死一生。

但凡換一個人,但凡她葉天卉不是擁有上一世的種種歷練,只怕是早已經葬身海底了,又哪裏輪得到這位老人家坐在豪華溫暖的大廳去感慨蒼天開眼。

不過她並沒說什麽,有些話真真假假的,聽聽就是了,犯不著較真。

誰較真誰就輸了,對她來說關鍵是錢。

她光腳不怕穿鞋的,認了這門親總歸不虧。

葉老爺子繼續道:“如今天卉回來了,我心裏很高興,但也愧疚,愧疚我沒能好好照顧好天卉,我會對天卉適當做出一些彌補。”

老爺子這麽一說,在場眾人自然都支棱起來耳朵。

彌補,那是什麽彌補呢?

在葉家,每個孩子都有一定的教育基金,生一個孩子就能領一份教育基金,孩子年滿十八歲還能再領一些股權以及其它成人禮,這些估計都要彌補給葉天卉?

除了這些呢?

老爺子視線掃過眾人,卻是道:“具體細節我回頭會讓律師慢慢談,至於現在,先讓天卉認認家裏人,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事以後也好照應著。”

大家聽著,自然都連聲說恭喜,笑著說家裏又添了一口人,又誇葉天卉長得好,大方得體,一看就是老爺子的親孫女等等。

老爺子便給葉天卉挨個介紹,先介紹的是二太太。

當年老爺子留學美國,認識了二太太,後來就直接納進來當了妾,之後這二太太生了二子葉立軫。

按照葉天卉的猜測,當年大太太估計沒少憋屈,自己丈夫出國一趟就領回來一個留洋妾,倒是把自己比下去了。

如今葉天卉見這二太太,卻見這二太太實在是個講究人,燙著好看的卷發,穿著剪裁得體的旗袍,搭配了翡翠首飾,端得是豪門太太珠光寶氣。

她笑起來也頗為慈愛,見到葉天卉後拉住葉天卉的手:“孩子,你受苦了,以後回家了,可得好好疼你。”

又不是自己親奶奶,葉天卉自然不指望的,不過面上也含了笑,特意去掉“二”字,直接叫奶奶,看得出這二太太很高興。

——前頭那位就算死了,她也只能落得一個“二”呢,估計她這輩子無論怎麽風光耀眼,都得恨那個“二”字。

老爺子對於那微妙的差異仿佛並無感覺,他笑呵呵的,繼續給葉天卉介紹。

他膝下共有七兒三女,除去早早沒了的長子,如今排行第三的葉立軒和排行第六的女兒葉立玫是嫡出,都是一個娘胎出來的,其它卻是各房姨太太生的。

不過那葉立玫早就結婚了,如今忙於夫家的生意,而葉立軒來香江比別人晚幾年,又不曾打理家中生意,是以反倒不顯。

葉天卉逐個見過了這些伯父伯母還有叔叔嬸嬸姑姑的,每個人都笑著和她說話,又說有什麽事盡管說話,反正每一個都是慈愛溫和的樣子。

最後,老爺子長嘆一聲,卻是對葉立軒道:“立軒,現在天卉回來了,你們父女相認,你以後總歸要多花心思陪陪天卉。”

葉立軒啞聲道:“爸,我知道。”

葉天卉笑望著葉立軒:“爹地,我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以後我處處都得聽爹地的。”

她這麽說的時候,是沒有太多感情的。

確實沒什麽感情。

她記憶中的父親是那個威名赫赫的大將軍,雖然在她出事前就已經去世,但是對她性格以及成長的影響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擬的。

如今的這個父親,她覺得太過於弱勢了,心裏並不太看得上。

當然了,也存著幾分不屑。

一個連自己女兒都不能保護的父親,她又憑什麽對他有孺慕之情。

況且,爹地,這個稱呼就特別拗口。

上輩子她是喊父親,喊爹,這輩子她周圍的人都喊爸爸,她可從來沒喊過爹地,現在還這麽一喊就感覺自己在唱戲。

不過顯然,在她喊出這聲“爹地”後,葉立軒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他就那麽定定地看著她,眼神中是飽含了許多微妙情緒。

他抿了下唇,似乎想說什麽,不過卻沒發出聲音。

葉天卉便打個圓場:“爹地,能夠和你相認我很高興,因為我從小沒有爸爸,有時候下雨天,我看到同學的爸爸來接她們,會舉著傘,還會把她們背起來,我沒有傘,也沒有人背,只能自己挽起褲腿淌過積水的胡同,我有時候會做夢,夢到有一個人舉著傘來接我,會把我高高舉起來舉過頭頂,我一直覺得那是父親該有的樣子。”

她看著葉立軒,抿出一個淺淡的笑,聲音略帶著幾分動容:“現在我的夢想實現了。”

葉立軒聽到這話,眼底便不可控制地濕潤了。

其實他明白,明白葉天卉只是嘴上說說罷了,她並沒有她所說的那麽在意。

甚至很可能她這個故事都是編的。

但他聽著這些,還是心頭酸楚。

畢竟這是自己親生的骨肉,畢竟十八年了他從未盡過一點父親的責任。

他擡起手來,有些僵硬地抱住了她的肩:“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他頓了頓,艱澀地道:“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葉天卉可以感覺到,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些發哽咽,刻意壓抑的那種哽聲。

他的氣息滾燙,在她肩膀上方形成一個不容忽視的熱源,是充斥著感情的熱源。

對於這樣的感情流露,葉天卉也有幾分觸動。

畢竟人家是抱著他親閨女的。

她微側首,道:“謝謝你。”

她的聲音很低,低到只有兩個人能聽到。

葉立軒聽到這聲輕輕的謝謝,抱著她肩膀的手略僵了下。

他想,也許她並不是全然不在意,至少沒有她表現得那麽無所謂。

其實想想無論她是什麽性格,這都不怪她,沒有父親的小姑娘,又被養母苛待,無論她長成什麽樣,那都不是她的錯。

而此時的葉文茵,看著葉立軒竟然這麽抱住葉天卉,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攥緊了。

她的爹地是什麽性格她再知道不過了,那是天底下第一涼淡性情的人,很少有什麽能入了他的眼。

他不在乎名利,不在乎權位,別人錙銖必究的時候,他可以揮揮衣袖飄然而去。

他仿佛和這個世界隔著一層,對什麽都淡淡的,並不太上心。

可是現在,很明顯,葉天卉有一張會講故事的嘴,而那個故事把葉立軒打動了。

葉文茵便覺得諷刺好笑!

自己叫了二十年的爹地,自己那麽努力討好,處處體貼孝順,結果沒換得他半點喜歡,如今這葉天卉幾句話就輕易把他打動了!

雖說自己不是親生的,可以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也沒見對自己怎麽好!

正想著,葉老爺子卻提到了她。

葉老爺子笑著說:“天卉,以後你和文茵就是姐妹了,我仔細查過了,文茵比大一個月,以後你就叫文茵姐姐,你們姐妹要互相幫助。”

葉文茵聽著這話,不敢置信,卻又終於松了口氣。

葉老爺子這話很明白,意思是她依然留在葉家,依然是葉家女兒,並沒有要把她趕出去或者對外公開她身份的意思?

這時候,葉老爺子道:“當年到底是什麽緣由我會查清楚,也會給天卉一個交待,但是這些其實都和文茵無關,文茵那個時候也只是一個小嬰兒,她什麽都不知道,這些年文茵一直留在葉家,也算是替天卉你盡孝於長輩跟前,就這點來說,天卉,我看你氣量宏大,應該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吧?”

葉老爺子話說到這裏,大家自然都明白了。

眾人心中警鈴大作。

意思是沒能把葉文茵踢走,還來了一個分羹的?

葉立軒一個女兒變兩個?

葉文茵則是驚喜交加,她很快領悟到了多層意思。

看來她和顧家的婚事保住了,她葉家女兒的身份保住了,不但如此,她還是姐姐,正經的姐姐,葉天卉的到來並沒有威脅到自己的身份!

看來老爺子還是疼愛自己的。

她這麽想著,那葉立軫卻是笑看了她一眼,眼中別有意味。

葉文茵心裏陡然一頓。

難道是葉立軫幫了自己?他說過要幫自己的。

而葉天卉聽這話,自然也明白這老爺子的意思。

果然老奸巨猾,親不親的不要緊,關鍵是有利可圖,兩個孫女,以後就是兩個用途,他這算盤打得劈啪響。

她自然不可能讓他這個老算盤打得這麽順溜。

葉文茵在葉家多年,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下子把她趕出去,但是自己就這麽接受現狀,憑什麽?

她自然要趁機為自己多撈一些好處。

於是她有些驚訝地看著葉老爺子,又看了看葉文茵:“爺爺,她是我姐姐嗎?”

她這一說,全場頓時無聲。

這不但不是她姐姐,還是代替她在葉家享福多年的人,葉天卉的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過天真。

葉天卉在眾人的無聲中,又看向葉立軒:“爹地,她是我姐姐嗎?”

她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把這句話平淡地重覆了一遍。

然而,就是這麽直白的發問,讓葉立軒無法回答。

他看著葉天卉,看著她眼中執拗清亮的倔強,在良久的沈默後,他終於開口:

“你沒有姐姐,我和你母親只有你一個孩子。”

他語氣平靜,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不過顯然這句話說出,那真是不給葉文茵留一點點臉了。

葉文茵瞬間臉紅耳赤,她咬著唇,不敢相信地望著葉立軒:“爹地,你,你……”

她嘴唇顫抖,竟是說不出話,但是喊著“爹地”的聲音帶著哭腔,那是委屈到了極致的樣子。

葉天卉見此,也是意外。

其實她就是想讓他們難堪,讓他們愧疚,這不過是她拿捏的手段罷了。

她要求了,他們做不到,好,那就來點金錢的補償吧——這是她的如意算盤。

她也沒想到葉立軒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面直接這麽說。

難道做學問的教授竟是如此直率嗎?

一時之間,她準備好的臺詞竟然無從說起。

她只好裝傻,站在一旁看戲。

旁邊,葉老爺子聽聞這話,瞬間板下來臉:“立軒,文茵是我們葉家的女兒,是我們一手栽培起來的,人心都是肉長的,你這樣說,讓文茵怎麽辦?這到底是你一手養大的女兒。”

葉立軒微抿了下唇,他沒什麽表情地道:“爸,我只是闡述一個事實,我沒有說文茵不可以留在家裏,我願意繼續把她當成養女看待,會待她若親生,這是我們十八年父女感情的果,但是,我覺得生物學上的客觀事實應該說清楚。”

這話說出,葉文茵只覺得有一個巴掌狠狠地扇在自己臉上。

生物學客觀事實,她和葉立軒沒關系,和葉家也沒關系……

一旁眾人見此,眼裏都瞬間泛起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趣來,不過面上卻依然死死繃著,不讓自己流露出半點興趣。

葉老爺子聽此,也是氣惱,呵斥葉立軒道:“立軒,你在說什麽?你還給我講生物學?你做學問做傻了嗎?”

偌大的豪華客廳,巖板的地板冷冰冰,老爺子怒斥幾乎傳到了每一個角落,大家聽得真真切切,所有的人都低著頭,屏著氣,不敢吭聲。

葉立軒卻是面色不改,他望著葉老爺子:“爸,我說的話有錯嗎?我沒有要違背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能指鹿為馬,是不是?”

指鹿為馬,這種詞都出來了。

葉天卉越發沒想到,他竟然為了自己要和葉老爺子對抗。

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男人,看來還是個硬骨頭?

她當然不願意事情鬧到撕破臉的地步。

哪能這麽鬧,這樣傷錢,也許不傷他葉立軒的,但絕對傷她葉天卉的。

只會讓老爺子當她是一個麻煩。

於是她上前,低聲道:“爹地,爺爺既然這麽說了,那就有爺爺的道理,我們都聽爺爺的好不好?”

葉立軒微挑眉,清冷的視線掃向葉天卉。

四目相對間,他瞬間明白了這女兒的心思。

她怕引來老爺子的不喜,所以只能反過來勸他。

顯然,她並不信任他,不信任他能護她,所以才想著看老爺子臉色。

葉老爺子嘆了聲:“還是天卉懂事。”

葉天卉卻是道:“爺爺,我爹地說他和我媽只有我葉天卉一個女兒,他這話說出來,我明白這是實事求是,也是爹地對我的公平,我能體會爹地的良苦用心,我感謝爹地對我的呵護。”

一旁被提到的爹地葉立軒薄唇緊抿,沈默地看著她,茶色的眸底不見絲毫波瀾。

他竟如此冷硬的樣子,葉天卉便覺自己仿佛在唱著尷尬的獨角戲。

難道就不能父女同心一起搞宅鬥嗎?

這可真是一個拽都拽不動的爹……

當下也沒辦法,葉天卉只能忽略這個拖後腿的爹,一個人繼續往下演,她笑望著葉老爺子:“爺爺,可我也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有些事不是非要論一個真假對錯,畢竟這是家,家不是講理的地方,所以我們心裏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對外面怎麽說才能保全葉家的體面,還是得爺爺定奪,我們晚輩自然是沒有不聽的道理。”

她繼續道:“我也相信,爺爺是我們的親爺爺,最是公正厚道的老人家,自然會給我一個公道,萬萬不至於委屈了我。”

這話一出,葉家眾人全都有些驚訝,原本以為是個北妹傻大姐,卻不曾想人家竟是舌燦蓮花的,既能溜須拍馬,又會討要好處,臉皮夠厚,心理素質也過硬!

一時各房警惕心大起,這顯然不是一個好對付的。

就連那二奶奶都微蹙眉,盯著葉天卉。

誰能想到,那不問俗世的葉立軒竟生了一個這樣七竅玲瓏心的女兒!

而葉老爺子聽得這話,卻是意外不已,又大為驚喜。

這孫女好,太好了。

有芝蘭玉樹之姿,又有朗月清風之態,言語落落大方,雖為女子,卻胸中有溝壑,腹中有經綸。

他笑著,親自拉了葉天卉坐下:“今日天卉既說出這番話,是我葉氏一門有幸,來,你且坐下,趁著這個時候,大家都在,我也說說我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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