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0】

帝國凜冬時節，一輪皓月掛於高空。長夜過半，已是萬籟俱寂，只是在江陰的新陽沈家，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了天際。

“她......她死了！”隨著一聲慘叫，一名穩婆滿手是血，跌跌撞撞從遮擋的屏風內沖了出來。

她身後，另一個穩婆抱著剛生下來的嬰兒，擡頭看了一眼正坐在屏風外焦急等待的沈家老太君。

【1】

這一年的冬天無比漫長，漫長到沈幻回到沈家時，本該是初春發芽的時節，仍舊是遍地的銀裝素裹。

沈幻是帝國最負盛名的劍客，又因當年拒絕過相府家的野蠻千金，轉而和趙家長女私奔而為坊間留下膾炙人口的故事。

趙家人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表面上派人追殺，實際上卻起著保駕護航的作用。沈幻帶著趙家長女逃回了江陰，相府的殺手無能為力，只好作罷。

卻不曾想，阻擋他們相守終生的，竟是沈家那可笑的傳宗接代。

“自今日起，沈幻與新陽沈家，再無關系！”

劍客懷抱滿月嬰兒，將自己身上所戴玉佩往石柱上摔去。

玉碎落地，沈幻帶著自己的兒子永遠地離開了沈家。

這一次，卻不再是為了追尋自己的武學之夢，而是要帶兒子前往常州趙家。

【2】

“孩兒，你可知，當年我同你母親在一起，得到了你外公最真摯的祝福！現在我便要將你送回那裏去。”

沈幻在淮川的一家客棧小住了一段時間。這日，他懷中的嬰兒啼哭不止，他還在念念有詞，終於是惹得一位看客再看不下去了。

“你這男人，好不厚道，孩子都哭成這樣了，卻還在講些什麽當年之詞，小娃娃餓了就是餓了，可聽不懂這些！”

站在一旁奚落沈幻的，正是城中坊間的一位舞女，大家都叫她林嬌娘。

這位林嬌娘自從被富商贖身又拋棄後，就和客棧的老板好上了，搖身一變又成了老板娘。可惜好景不長，北方戰亂，帝國強征兵，老板因說錯了話，被一名官兵當場擊斃。

那官兵正要對林嬌娘下手時，懷抱嬰兒的沈幻出現了。

【3】

盡管是再簡單不過的英雄救美戲碼，卻在林嬌娘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林嬌娘站在門口，目送沈幻離開，終究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句話：“你還會再回來嗎？”

劍客並未轉身，只應了一句：“這些日子，多虧有你幫忙照料寒遙，沈幻十分感激，無以為報。”

她把那句話當成了他會回來找自己的勉強說辭。

開始變得有些精神恍惚，看著他曾經住過的廂房，坐過的位置，林嬌娘總覺得那個劍客還會再回來。

沈幻到常州時，秘密會見了當時趙家的掌權人，也就是趙義軒和趙義釋的父親。他將孩子交付之後，便帶著趙家小姐的骨灰赴了邊疆。

這個孩子，後來變成了趙家的三公子：趙驀霖。

幾年之後，林嬌娘在收拾沈幻曾住過的廂房時，忽然發現墊桌角的是一張紙，她將那疊成方塊的紙拿起來，攤開後，是一行字：

“吾妻已死，自當相隨。”

【4】

第二日早間，林嬌娘在客棧門口發現了一個女棄嬰。

她收養了這個孩子，並給其取名：沈寒瑤。

“他叫沈寒遙。寒字取意生產時那場大雪，遙字則是我對已故夫人的思念和心痛。”這是沈幻曾經對她說過的。

抱著孩子佇立在客棧門口，往日光陰歷歷在目。即便那只是她人生中極其短暫的一段日子，卻溫暖了餘下灰暗的人生。

“你有一個劍客父親......”這是沈寒瑤從小聽到大的話。她稍微長大了一些才知道，自己的娘親大約是對那名劍客思慕成狂，養了她，竟效仿人家的兒子取名。只因她是女子，便將‘遙’改了‘瑤’字。

但此名，似乎比沈寒遙的原名更薄涼了幾分。‘瑤’本寓意珍貴美好，加一‘寒’字，卻將這個好象征一寸寸冰凍起來。

這是否在暗暗說明，她永遠得不到珍貴和美好呢？

沈寒瑤永遠也找不到答案了。

她在隨林嬌娘奔赴邊疆，尋找沈幻的途中，遇見了那個改變她一生的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