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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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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蘭香

新年愈近,玄青門內的弟子都在忙碌著。這天,藥谷來了位不速之客。

沈寒瑤一早便聽到大堂處有人在厲聲呦呵,她靠近了一些才聽到斷斷續續的對話。等她到了大堂邊門的一側,竟然看到了虎嘯山莊的少莊主,溫一珩。

他竟然會在這裏?沈寒瑤瞇了瞇眼睛,身子朝門一邊又隱進半寸。

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對著堂內喊道:“讓你們的老藥師速速出來!虎嘯山莊有比大買賣要跟玄青門做!”

他剛說完,溫一珩瞥了他一眼,他的聲音便壓低了些,但仍舊一臉兇相:“快快前去通報!莫要讓我家公子等久了!”此人乃是虎嘯山莊的二莊主,溫濂。

堂前的小弟子阿螢唯唯諾諾地跑了進去,她跑開還不消片刻,老藥師的一名弟子踏著碎步,背著籮筐停在了堂前:“你等是何人?”她對著堂前一堆人疑惑道,這正是那日她出藥谷時碰到的胖師姐,名阿慈。

先前那壯漢溫濂回過身,正張口要說什麽,老藥師從堂內出了來。他一臉嚴肅看著溫一珩,甩了個眼色道:“不知溫公子清晨到訪藥谷有何貴幹?”

面對遠道而來的客人,老藥師竟然都沒有先請他坐下來,反而是先質問一番。

“看來,這虎嘯山莊和玄青門的關系,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沈寒瑤動了一下嘴角,興缺而返。

五年前,虎嘯山莊的掌門溫一鄴曾到淮川鏢局做了一個交易,要取玄青門老藥師的性命。這兩家按說是有暗仇,老藥師這樣的反應倒也不足為奇。

沈寒瑤一邊往內院走,後面卻忽然傳來一聲叫喚:“阿瑤,你帶溫公子去取安神丸。”她聽後低了低頭,往地上蹲了一下,起身後轉回來時,原本白凈的臉上變得有些臟兮兮的,便是憨憨一笑:“阿瑤知道了。”

老藥師皺了皺眉頭,“你這一大早怎麽臉上跟小花貓似的?”

沈寒瑤低著頭,偷偷看了一眼溫一珩旁邊的壯漢,小步挪到老藥師跟前。

老藥師道她也許是有些害怕,便招呼旁邊的阿慈道:“你跟她一道去,我有事要前去逍遙峰上,今早掌門急傳。”

“你二人記住,取了藥便好生送溫公子離開。”老藥師吩咐道,朝阿慈使了個臉色。

阿慈自然是心領神會,沈寒瑤只是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看著呆呆笨笨的樣子。溫一珩倒沒註意這些,反而是那個壯漢,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沈寒瑤看。

且說二人帶著溫一珩取了一瓶安神丸之後,阿慈便吩咐沈寒瑤將客人送走。送至門口時,溫一珩謙謙有禮,還朝她微微一笑,點頭示意。沈寒瑤也只行了禮,擺了姿態,低頭恭送他們離開。

等到走開一段距離後,溫濂伸出手掌,他的掌心有一枚淡淡的印記,呈六角雪花狀。每當他想運用內力時,手臂便盡失知覺。他瞇了瞇眼睛,忽然又回身看了一眼沈寒瑤,忍不住開口道:“我總覺得那個小丫頭看上去很熟悉。”

溫一珩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默走著。等到終於出了藥谷,上馬車之後,他在掀起簾子的一瞬間,嘆了一口氣:“他已經死了。”

溫濂鉆上馬車,看著溫一珩道:“像他那般的人,怎會說死了就死了?也許死遁了去,在江湖的哪個角落逍遙快活著。”

溫一珩將頭向後靠了靠,似笑非笑道:“淮川鏢局滅門,你我皆在。你親手放的火,怎會有錯?再強大的人,也終會被了結。”

“呵,說來倒是可笑。”溫濂哼笑一聲,“你說這些惡人,究竟為何投到淮川鏢局門下?為的是榮華富貴,還是為了殺戮的快感......”

但,那個丫頭......溫濂手掌漸漸收緊,他永遠忘不了和那個人交手時,他充滿堅毅的那雙眼睛。今天他看到沈寒瑤的一瞬間,仿佛那雙眼睛又再次出現了一般!

沈寒瑤站在門前看著溫一珩一行人走遠之後,才擡起頭回了去。

阿慈提著幾大包藥出去,看了一眼她,兩人錯開沒幾步,阿慈停了下來,“啊對了,你同我一起去懷仁堂送藥。”

沈寒瑤聽後詫異地轉過身,阿慈平日裏對她多數時間都較為冷淡,今日怎麽會突然要拉上她一塊兒去送藥?

事實上,當沈寒瑤坐在馬車外面趕馬的時候,她才明白阿慈為什麽會突然叫她一同去。

馬車內阿慈掀開簾子,看上去心情頗好,她望著坐在外面趕馬的沈寒瑤,心中想:這丫頭看著身子骨瘦弱,怎麽連馬夫的活也幹得得心應手?自己讓她來當馬夫,也一句話沒有抱怨,看上去真是乖巧聽話極了,也難怪雲長老會對她偏愛有加......可怎麽看,都像個裝柔弱的賤皮子!

清了清嗓子,阿慈喊了一聲:“阿瑤你要是累了,就慢下來歇一歇。”

沈寒瑤聽後轉過身輕笑道:“師姐不必擔心,這種力氣活我幹慣了的。藥材今天就要送到,我們還是要快些才行!”

阿慈聽後垂了垂頭,不過是個野丫頭罷了,靠著幾分可憐相得來的憐憫,她這般想著,心中生出一絲快感。

兩人將藥材送到懷仁堂的時候,沈寒瑤竟在門口見到了趙驀霖。

他著一襲青衣,白色的束發冠,腰間垂了一塊赤色雙子玉佩,此刻在堂內,似乎和大夫在說些什麽。微微轉頭看見了沈寒瑤後,趙驀霖朝大門口處的她緩緩走來,待走近時,能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藥味。

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馬車,他猜測道:“你今日來送藥?”

沈寒瑤點點頭,他又問道:“我方才在裏面看到阿慈,怎麽今日藥谷趕車的阿燦小哥不在麽?”

“阿燦娶了媳婦,到慶州討生活去了。”阿慈不知何時笑盈盈地從後面走來,“我看阿瑤手腳利索,便讓她試試,結果比阿燦還能幹呢!”

沈寒瑤垂頭,嘴角拉開了一點,扯出一抹笑容。

趙驀霖看後知道她應當是被人欺負了,心下生出一絲憐憫之情,便轉身對沈寒瑤道:“正好後天就是新年了,你就先別回去了,跟我回府罷!”

阿慈忙拉過沈寒瑤道:“不行不行!阿瑤要在藥谷過新年的。”

趙驀霖皺眉道:“你跟老藥師說一聲便是,就說我大哥留她在府上過新年。”

“這樣不太好吧?阿瑤已經入了玄青門.....這樣,這樣師父會擔心她的......”阿慈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老藥師要是知道她擅自叫沈寒瑤當了馬夫,必定會責怪她不守規矩。她朝沈寒瑤投去求救的目光,希望她能開口拒絕趙驀霖,但沈寒瑤只是低著頭,未有出聲。

“走吧。”趙驀霖朝沈寒瑤點了一下頭,自顧自轉身上了馬車。沈寒瑤默不作聲跟了上去,她心中生出許多覆雜的思緒。他為什麽替自己出頭?

這輛馬車原能容下雙人,只是需要並肩而坐,沈寒瑤坐在趙驀霖身旁,竟有些緊張。

她將腦袋微微向前傾了幾分,用餘光瞥了一眼趙驀霖,卻不想他直接將頭轉了過來,兩人挨得近,沈寒瑤從那雙茶色的眸子裏,看到了自己此刻有些失措的神情。

他的目光只是停留了片刻,便將頭側向一旁。

馬車漸停,這是沈寒瑤第二次進趙府,比起前一次,她這次一進門就看到了司馬瀧在院內指揮下人掛燈籠。

趙驀霖擡手微微擋了擋,沈寒瑤跟在後面,他走過長廊時,對著司馬瀧微微欠身。

司馬瀧眉頭一皺,偏了一下腦袋,眼尖道:“你身後這小丫頭是誰人?”

趙驀霖輕輕一笑,“藥谷的新弟子,年前大哥救下的,今日碰到,正好帶回來一起過個年。”

“她就是那個之前夫君救下來的野丫頭?”司馬瀧走近了幾步,繞開趙驀霖一側,她盯著沈寒瑤細細看了一眼,心裏忽然沒來由閃過一絲不安。沈默半晌,直到趙驀霖帶著沈寒瑤離開了之後,她仍舊停在原地。

一旁的丫頭霜兒盯著兩人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回頭靜默半晌,忽然道:“這小丫頭看上去不簡單。”

司馬瀧瞇了瞇眼睛,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她自顧自搖頭笑了笑,“夫君明日就該回來了,先將府內布置好才是。”

竹林已經枯落,沈寒瑤腳踩在有些濕滑的地板上,門口的大缸裏,魚兒也不見了蹤跡。

趙驀霖推開屋子,呼嘯的寒風將簾帳翻飛吹起。他回身莞爾一笑,擡手將她引到薄紗後面小憩的廳子裏。

兩人在橫於窗前的小長桌前坐下,趙驀霖將火爐子點上後,屋子裏漸漸暖和起來。沈寒瑤不言不語接過趙驀霖倒下的茶水,並未道謝,她的雙眼看上去有些無神。

“在藥谷裏可還好?”趙驀霖率先開了口。

沈寒瑤點點頭,她在心中思忖:這個人將我帶進趙府,又讓我跟著到了他的院子,莫非是想問有關玄青門的事宜?

“我聽大哥說,你自小就受了許多苦難。”

“以前我一直以為,女孩子都是像嫂嫂那般嬌生慣養,再不濟,便是做個丫頭,也是和霜兒一樣有個飽飯,還能打扮得有八分得體。今日在懷仁堂看到阿慈那般對你,我心上不舒服,所以將你帶回來了。”

他說完之後,又看了她一眼。這回沈寒瑤倒是有些詫異地擡起頭,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

趙驀霖卻又是淡淡一笑,過了好久,沈寒瑤才語氣生硬道:“公子將我帶回府中,還是盡快讓下人將我帶去安置一下才是。”在這個人面前,她心中總有些許緊張,甚至於剛才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她竟莫名覺得那般真誠可信。

沈寒瑤不經意間擡頭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裏純凈透亮,沒有摻添任何雜質。

趙驀霖聽後神色平常地點了點頭,他擡手動了動,似乎原先還有別的話想說,但此刻卻也不勉強沈寒瑤的樣子,便是喚了下人前來。

跟在下人後面的沈寒瑤低頭緩行,離開院子時忍不住悄悄回頭,她看了一眼佇立在門前目送她走遠的趙驀霖,心跳陡然加快了那麽一點。

自趙驀霖院中出來,去往安置的廂房,便是又經過了方才司馬瀧在布置的場地,正巧有個兩個的下人往趙驀霖那院子的方向去,手裏托著兩盆綠植。

擦身而過時,沈寒瑤聞到一股刺鼻的香味。“君蘭香?!”她猛然頓住,忍不住回身盯著那兩個下人看。

這一幕好被從長廊後側過來的司馬瀧瞥到,她正疑惑,沈寒瑤卻又轉了身,繼續跟著那下人出了這方庭院。

“姑娘這幾日就在這裏歇息吧。”下人將她帶到上次她來趙府時居住的院子,便悄悄退下了。

這院子看著又比先前荒蕪了許多,又是凜冬時節,大部分家丁都得到準許回到鄉下家中去過年,彼時院子四周寂靜,連門打開時的聲響都顯得格外刺耳。

但方才那盆氣味極其像君蘭香的綠植又閃過她腦海中,“難道,這府中另有故事?”

君蘭香是用君蘭浸泡了毒物而制成的幹性綠植。放置君蘭香的房內越溫暖,君蘭香散發出來的毒氣就越強烈。

之前淮川鏢局門內,同樣是制毒高手的阿九,就有利用君蘭制毒,在冬夜裏,殺百人於無形之中。

沈寒瑤越想,越是放心不下,索性回過頭,直直往趙驀霖院中奔去。行至那方院落門口,卻見司馬瀧一行人正從那方出來。

兩人目光對上,司馬瀧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朝前踏了幾小步,“小丫頭,不在給你安排的廂房中好生待著,跑到三公子院中來做什麽?他是個性格溫潤之人,平日裏對府上的下人都很體恤,但這並不代表,誰可以對他動歪心思!”這幾句話聲音不大不小,卻是正好在場的丫鬟家丁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個女人,拐著彎在罵她分不清身份,自作妄想。

沈寒瑤心知此刻不是同她計較的時候,便只得耐心解釋道:“我方才看到有人往他院中擡了兩盆君蘭香。夫人久居府中,可能對江湖上一些旁門左道不是很清楚。君蘭香在溫暖的房內會散發毒氣,只要房內有點炭火,人待在裏面一旦超過四個時辰,就會毒發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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