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兩個聊了兩句之後, 就安安生生地開始吃起菜來，飯桌上就只有葛磊跟葛焱兩個人一邊兒喝酒一邊兒在聊著天。

沈月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雖然說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在意, 可是先前張曉英所說的那些話到底還是對她造成了一些影響。

想到張曉英所說的那些話, 她心裏面就難掩煩躁之意, 她也不是傻子，雖然張曉英話裏話外都是為她好的樣子，可是她仍舊能感覺得出來，張曉英似乎有些看不上她, 覺得她配不上葛磊。

可是她跟葛磊兩個人也算是青梅竹馬地長大，葛磊也再三表示了只有她會是他的妻子，他已經給了她那麽多的安心丸吃, 她怎麽還要因為其他人的一些話而對她的丈夫產生懷疑？

這不應該？

沈月心裏面難受, 塞了一大口白飯到嘴巴裏面，不過她塞得飯太多, 把自己給噎住了。

就在沈月被噎得快把眼淚給弄出來的時候, 她聽到葛磊說了一聲：“張嘴。”

沈月乖乖地張開嘴, 葛磊將一些豆腐雞蛋湯給她灌了下去, 沈月終於將那點兒噎住她的飯給送了下去。

“小心點兒。”

葛磊柔聲說了一句, 沈月的臉一紅, 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她都這麽大的人了, 吃飯還會被噎住, 也實在是有些太丟人了。

坐在他們對面的張曉英正巧看到這一幕, 她挑了挑眉頭, 覺得自己先前的那些猜測可能是杞人憂天了。

畢竟他們兩個人之見的感情看起來真的很好，葛磊在看著沈月時候，眼中那不由自主流露出來的柔情絕對沒有絲毫的作假。

先前是她枉做小人了。

吃過晚餐之後，沈月收拾了碗筷，拿去廚房清洗了，張曉英原本說要幫忙的，不過卻被沈月給阻止了。

“嫂子，你大著肚子呢，做這事兒不方便，還是我來吧，我來就好了。”

張曉英想了想，也沒有跟沈月來爭辯，雖然她沒有去刷碗，不過仍舊在廚房裏面陪著沈月。

這一次在跟沈月聊天的時候，張曉英倒是把自己先前說的話全都給推翻了，話裏話外都是葛磊對沈月的感情很深，她若是可以的話，也不用那麽早要孩子，試著考考大學，靠葛磊更近一些也沒有什麽問題的。

剛剛還在被張曉英洗腦學習無用論的的沈月：“……”

下午的時候他們也沒有什麽事情，葛磊便準備帶沈月出去逛逛，到百貨商場那邊兒買些過年要用的東西。

原本葛焱是想要陪他們一陣去的，不過卻被葛磊拒絕了。

“雪天路滑，嫂子肚子又挺大了，你四哥你還是在家陪著嫂子的好。”

葛焱想了想，也覺得是這個道理，他也就打消了要陪著葛磊跟沈月兩個一起過去的心思，交代他們兩個出去要小心，畢竟這馬上要過年了，街上的小偷也多了。

葛磊點了點頭，謝過了葛焱之後，便帶著沈月一起出去了。

從這裏到百貨商場那邊兒的距離不近，得坐公交車過去，兩人的運氣倒是不錯，在公交車站並沒有待多久，便有一輛車子駛了進來。

二人一起上了車子，找了空位坐了下來。

沈月側頭看著街外飛逝而去的街景，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來。

葛磊坐在一邊兒，並沒有打擾沈月，他只是看著她就能滿足了。

這是自己的妻子，她還在他的身邊，如此鮮活地存在著，只是這麽靜靜地看著她，他就已經十分滿足了。

下車之後，葛磊見路上結了層薄冰，便伸出手蠟燭了沈月的手，帶著她一起朝著百貨大樓那邊走了過去。

葛磊的動作極為自然，沈月先前的時候並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只是到了後來，她的臉卻有些紅了，當她下意識地想要掙脫開的時候，葛磊卻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沈月臉一紅，沒有在做什麽了。

快要過年了，百貨大樓裏面的人不少，都是來這裏采辦年貨的，兩個人漫無目的，走走停停，說是要買東西，其實還是看得多買的少。

兩人前方有一個肚子挺大，看起來像是要臨盆的孕婦，她也是來買東西的，不過周圍卻沒有人陪著，她看著周圍的那些貨品，倒是沒有註意其他的東西，當她想要看一個貨架上擺放著的東西時，一個人冒冒失失地從旁邊跑了過來，那人撞到了孕婦的身體，她沒有防備，身體一歪，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個孕婦摔倒在地，發出噗通一聲重響，先前那個撞了她的人見闖了禍，也顧不得別的，爬起來就跑。

劇烈的疼痛從腹部席卷而至，倒在地上的孕婦捧著自己的肚子尖叫了起來：“啊啊啊啊！！！！”

孕婦的嘴裏面發出淒厲的喊叫聲，她身下很快便蔓出來一灘血來，與此同時，她的痛呼聲似乎也變得小了起來。

這一切發生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周圍的人都來不及作反應，那個孕婦就已經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不管在什麽時代，遇到了這種事情，大家自然都是往旁邊跑，躲到足夠遠的地方之後在看熱鬧。

這邊兒的事情葛磊很快也註意到了，看到那個躺在地上的孕婦時，葛磊的臉色瞬間變了，若是繼續這麽放任不管，那個孕婦恐怕就會有危險了。

葛磊見狀，立馬便朝著那邊跑了過去，沈月楞了片刻，隨即也跟著一起跑了過去。

兩人很快便到了那個孕婦的跟前，當看到眼前的一幕時，沈月個整個人的情緒都有些不太好，她雖然上的是衛校，學的護士專業，但是畢竟沒有親身實踐過，看到那女人流了那麽多的血之後，沈月的腿有些發軟。

沈月下意識地扭頭去看葛磊，這種時候她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去做才好。

葛磊現在的註意力全都在倒在地上的那個孕婦身上，他簡單地幫著她檢查了一下，發現她的羊水都已經出來了，看樣子怕是要生了，若是繼續耽擱下去的話，母體和肚子裏面的胎兒都會出問題的。

若是擱在以後，打120電話，急救車很快就能趕到，然而現在受制於條件限制，救護車是肯定沒有的，不過好在百貨大樓在市中心這邊兒，距離醫院也不遠，將孕婦送過去也行，只是現在她的情況不太好，看樣子應該馬上就要生了，若是送去的途中生了，怕是會更加麻煩。

各種各樣的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之中浮現而出，很快便又被他給推翻了。

現在最好的辦法便是就地接生。

葛磊當了這麽多年的醫生，接生也不是不成，只不過現在這個時代，男女大防極為嚴重，婦產科的醫生基本都是女性，給人接生這種活計都是女人做的，若是他出手的話，對這個女人的名譽會造成極大的影響。

見到葛磊到那個孕婦跟前，隔著衣服幫著孕婦檢查的時候，旁邊圍著的人都開始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

百貨大樓的商戶挺多的，而且現在也快要過年了，若是孕婦在這裏出現的問題的話，怕是會影響到這裏的生意。

雖然十年浩劫的時候又是破四舊，又是打擊封建迷信的，可實際上這些留存了很多年的東西也並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被人給忘記了的。

眼見著孕婦身下流出來的血液跟羊水越來越多，有膽小的人尖叫著跑開了，就算是膽子挺大的人，也被這一幕給嚇得不輕，更有甚者直接說要把她丟出去，不要 糟蹋了商場的地方。

現在這個時候雖然已經是解放過後了，但是很多人依舊認為女人生孩子是一件極為汙穢的事情。

周圍的人吵吵鬧鬧。亂糟糟地鬧成了一片，可是孕婦身邊兒除了葛磊跟沈月兩個人之外就沒有其他的人在了。

眼看著那個女人出氣多進氣少，痛呼聲也慢慢地變弱了下來，她的臉色變得慘白，眉宇間也纏繞上了一層死氣。

醫者父母心，葛磊此時也顧不得別的什麽，最要緊的就是要先把這個女人給救下來。

“各位大哥大姐們，麻煩你們出個人去醫院叫些醫生護士來，人命關天，這要是真出了事兒，可就是一屍兩命了。”

這世界到底是好心人多，很快便有個年輕男人跟個中年女人應了一聲，急匆匆地離開了。

省二院距離百貨大樓這裏並不遠，總共也就十五分鐘的路程，一來一回半個小時也就成了，希望那個孕婦能撐得到他們回來。

有人打頭陣，那些看熱鬧的人也就來幫忙了，商場裏面空著的木板也有，拿過來鋪在地上，又弄來一些破舊的衣服鋪在了床板上，之後葛磊便將躺在地上的孕婦抱到了床板上面。

葛磊在忙碌著的時候，沈月也跟在身後一起忙著，那孕婦身上的血腥氣一陣陣地往上蔓，沈月心裏一陣陣犯惡心，強忍著才沒有讓自己吐出來。

現在情況都成這樣子了，她絕對不能給葛磊添亂了。

就在葛磊將孕婦安置好了之後，他突然站了起來，轉身朝著她看了過來，沈月悚然一驚，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你要幹什麽？”

“幫她接生。”

沈月的眼睛瞬間瞪大了了，失聲說道：“你是不是瘋了？”

這可不是平常給其他那些人看病，這是給女人接生，他怎麽能？他怎麽膽子就那麽大？！

葛磊抓住了沈月的手，他臉上的神情也隨之變得嚴肅了起來，沈月聽到葛磊緩緩說道：“不是我為她接生，你為她接生。”

沈月如遭雷擊，她楞楞地看著葛磊，不太明白葛磊的意思，接著他又聽到葛磊繼續說道：“我是男人，我不會為她接生，我會在一旁看著，負責接生的人是你，你上的是衛校，對這一方面的知識你應該知道一些，我來說，你幫她接生。”

沈月拼命地搖頭，恐懼的情緒在她眼中浮現出來，她根本沒有想到葛磊竟然打得是這樣子的主意。

“阿磊，這不行的，我沒那個能力，我不行的……”

可是葛磊根本沒有給沈月拒絕和逃避的機會，他抓著沈月的手，力氣大得驚人。

“阿月，現在沒有時間了，這個產婦的情況很不妙，若是不趕快給她接生的話，很可能會一屍兩命的，你願意看到那樣子的情形發生嗎？”

沈月搖頭，眼淚險些流了下來，女人的嘶喊聲變弱了下去，沈月根本不敢去看那個處在危險邊緣的孕婦。

她閉上了眼睛，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混沌的境地之中，她該怎麽辦才好？

沈月初中畢業之後就去上衛校了，雖然她在衛校學了很多東西，可是並沒有親身實戰過，葛磊現在卻把這樣一件重大的任務交到了她的手中，沈月脆弱的神經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若不是已經沒有了辦法，葛磊怎麽會找上她，沈月咬了咬牙，內心天人交戰，她側頭看著那孕婦高高隆起的腹部，想到那個即將要來到世界上的孩子，心中的那些恐懼感終於褪去，她咬了咬牙，顫聲說道：“我幫她接生。”

沈月終於同意，葛磊松了一口氣，拉著沈月到了那孕婦的面前，周圍的有同為女性的人已經自發站了一圈兒，拿了營業員提供的布料將躺在木板上的孕婦圍了起來，遮住了其他人的目光。

沈月跪在了孕婦的身邊，她看了一眼背對著她的葛磊，咬了咬牙，伸出手將女人已經被鮮血跟羊水浸滿的褲子給脫了下來，她將女人的腿擺成M形，開始查探她宮口開的情況。

孕婦的年紀大約二十□□，這應該並不是她的第一胎，沈月看到她會□□的側切口，確定了這一點兒。

“阿月，你看看她的宮口開了幾指了？”

沈月咬牙，在衛校學道的那些理論知識終於運用到了實際之中，她原本是有些害怕的，可是當她感覺到那些褥子上的血液的溫度降低下來的時候，沈月顫抖的雙手卻慢慢地停止了下來。

她現在在救人，容不得她有一絲一毫其他的念頭，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覆。

沈月依照葛磊的吩咐，開始有條不紊地幫著孕婦查探她現在的身體情況。

“阿磊，她的宮口已經開到了八指……羊水不多了……”

“你看孩子有沒有入盆，胎位是否正常。”

“孩子開始入盆，胎位正常……”

這是沈月第一次接生，她看著原本已經快要昏迷的女人在劇烈的宮縮疼痛下，硬生生地疼醒了過來，她嘴裏面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兩條腿開始撲騰了起來。

沈月有些急了，伸出手扶住了她光/裸的雙腿：“你不要亂動，我已經能看到你孩子的頭了，你要是在繼續亂動下去的話，孩子就危險了！”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自己孩子所代表的的意義非同一般，為了自己的孩子，女人硬生生地忍下了那如同剝皮抽筋一般的痛苦，停止了胡亂撲騰。

見她如此配合，沈月松了一口氣，繼續幫著她生產，只是女人先前摔了一跤，失血過多，雖然清醒過來，可終究有些力不從心，她的宮口已經開到了十指，孩子的頭沈月已經能看到了，可是此時孕婦已經沒有了力氣。

沈月慌了神，尖聲說道：“阿磊，孩子還沒有出來，她使不上勁兒裏，我該怎麽辦！”

婦人生產，因為脫力而導致後勁不足是很正常的事情，必要的時候需要借助腹部按壓推拿以及產鉗來幫助胎兒出生。

孕婦子宮之中的羊水現在基本已經流完了，若是胎兒在她腹中停留時間太長，可能會導致缺氧以及其他的問題。

現在他們並沒有產鉗之類的東西，只能通過按壓腹部幫助胎兒生產，只是沈月沒有做過這種事情，掌握不好分寸，葛磊便找人借了塊兒紅布，擋住了產婦的下半身，自己則過去開始按壓她的腹部。

腹部按壓帶來的疼痛感刺激得女人再次醒了過來，她慘叫一聲，擡起的手猛地抓住了葛磊的胳膊，隨著她猛地使勁兒，孩子終於從產道滑出，落入了沈月的懷中。

女人的眼睛一閉，昏死了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去找醫生來的那兩個人已經回來了，他們將帶來了醫生跟護士，連帶著一應工具也帶來了，年長的護士接過了沈月懷中的孩子，用消毒過後的剪刀剪去臍帶，之後又用帶來的小被子將孩子裹了起來。

另一邊兒的女醫生則接替了葛磊的位置，幫著女人將體內的胎盤按壓出來。

醫護人員來了之後，周圍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氣，這醫生都來了，看來這一大一小兩個的命都能保住了。

葛磊從人群之中出來，看到半身都是血的沈月，眼神瞬間柔和了下去。

沈月傻楞楞地坐在地上，像是被嚇傻了一般，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葛磊快步走了過去，扶著沈月從地上站了起來。

“阿月，你沒事兒吧？”

沈月楞楞地轉過頭來，臉上的神異常蒼白。

“阿磊，我，我剛剛，我怎麽了……”

她現在已經語無倫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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