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巧蹙眉一看，只間那孩子一張小臉臟兮兮，並不比慕安大多少，心裏某個地方變得柔軟，要是在21世紀，這樣的孩子正是父母手心的寶，父母指不定怎樣疼呢！

只可惜生不逢時，小小年紀便流落街頭。

“你先放手，姐姐等一下給你送吃的來。”

蘭巧看了看他那臟兮兮的手，眉頭微皺。

“好，小姐可要說話算話。”那孩子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蘭巧心裏很是疑惑，這麽多人出出進進，她穿著樸素，這小子怎麽偏偏就賴上她了。

“你叫什麽名字？怎麽不去找前面的小姐討賞？”蘭巧看著前面幾個丫頭簇擁的小姐問道。

那男孩頭一低，“小的名叫石頭，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不好惹，尤其是帶著丫鬟仆人的，那些丫鬟們可兇了，弄不好不能得到討賞，反而會挨一頓板子。小姐您不一樣，一看就是菩薩心腸。”

聽著石頭的誇讚，蘭巧一掃之前的陰霾，心情大好的說道：“還是你有眼光，想要吃什麽盡管說，姐姐帶你吃個夠！”

石頭不敢相信的看著她，看她的衣著裝扮不像有錢人，自己只不過是碰碰運氣而已，沒想到她這樣豪氣。

“真的？那我要吃三大碗牛肉面，一定要吃到撐！”石頭脫口而出，生怕她反悔。

蘭巧心裏很不是滋味，原以為有了這承諾，石頭會可勁點貴的，沒想到他所求的不過是一頓吃到撐的牛肉面。

“好……我帶你去。”她的心裏泛起陣陣漣漪，鼻子也是酸酸的。

蘭巧帶著他徑直來到後廚。

“葉姑娘來了？”

“掌櫃的，您來了？”

……

廚師、小二熱情的和她打著招呼，這把石頭整懵了，堂堂薈萃閣的掌櫃，竟然是個小小的丫頭！

廚房裏擺著琳瑯滿目的食材，石頭簡直看呆了，那水靈靈的蘿蔔一看就好吃，他正要拿一根來生吃，後面來了一個小二拿著托盤，不耐煩的嚷嚷著：“讓開！讓開！這是誰呢？怎麽擋著道？”

石頭趕緊讓開，原來小二的托盤裏是回收的剩菜，飄著香味的紅燒魚就動了一點點。

他正眼饞只見那小二對一個丫頭說道：“小紅，快過來將這些倒進泔水桶裏。”

“來了！”被喚作小紅的丫頭趕緊跑了過來。

石頭抹掉嘴角的口水，大著膽子喊道：“慢著，不要倒！”

兩人一臉茫然的看著他，這是打哪裏冒出來的野小子！

蘭巧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嚴厲的說道：“石頭，這些是別人吃剩下的，不能吃。”

“這可是魚肉啊怎麽不能吃？”石頭定定的看著她，很是不解。

去年年成不好，風不調雨不順，春夏大旱雨水少，莊稼的收成不好。

秋冬季格外寒冷，大雪一場接一場的下著，雖說是瑞雪兆豐年，可是一下就是三四天，積雪一堆一尺多深，這場雪還沒有融化，下一場就來了，下著下著就成了雪災。

這對勉強果腹的農民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眼看著麥苗就這麽活活凍死。

民以食為天，吃不飽飯的人只好背井離鄉，另謀生路。

石頭是個吃百家飯的孤兒，家在隴西，去年村裏受災嚴重，不少人甚至活活餓死。

隴西離長安不是太遠，跟著村裏人逃難到京城，他可清清楚楚的記得，去年冬季村裏沒有東西可吃，不少人吃過樹皮、觀音土。

石頭也吃過幾次觀音土，比起苦澀難以下咽的樹皮，用鹽巴和水調和的觀音土窩頭，明顯要好吃很多。

直到他眼睜睜看著到胡大爺，因為吃多了觀音土，腹脹如鼓，無法排便而活活將自己憋死。

猶記得他手腳浮腫，痛苦不堪的倒在自己面前，再也沒有起來。

從那以後，哪怕樹根又苦又澀，他也強忍著咽下去，不再吃觀音土。

眼看著他這輩子從未吃過的，美味紅燒魚就要被倒掉，他心疼無比，這長安城的人是怎麽了？這麽好吃的東西都要浪費掉！

“沾了別人口水的東西不幹凈，吃了要生病的。”蘭巧笑著解釋。

“你怕生病給我吃？我寧可生病也不想餓死！”石頭沒好氣的說道。

村裏人常說浪費糧食，要遭天打雷劈的，在他眼裏蘭巧也不是什麽好人，要遭雷劈的

“你要吃魚姐姐給你做，這條不能吃了。”蘭巧耐心的說道。

眼看著那丫頭要將大半盤薇菜炒肉、五香牛肉、紅燒肉倒掉，石頭一把奪過盤子就著調羹吃了起來，“小姐，我不要牛肉面了，我吃這個就好！”

看她這樣倔強，蘭巧只好皺眉提醒著：“小心吃壞肚子。”

別看石頭個頭小實際上已經十一歲了，他看了蘭巧一眼：“你是不知道餓肚子的滋味！比起餓死，吃壞肚子算什麽，就算死也寧願做個飽死鬼。”

蘭巧心裏暗自誹腹，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嘗過饑餓的滋味，只是姐姐我寧可餓死，也不會吃人口水的！

“好，你隨意！”蘭巧簡直無語，怎麽會有這樣的人，給他做好的不要，非吃人剩下的！

很快又有一桌剩菜收了上來，一條燒雞就吃了兩個雞腿，小二正要倒進泔水桶裏，石頭又叫住了他。

蘭巧忍不住吐槽：“這麽多剩菜，你吃得過來嗎？”

石頭從小吃百家飯，最會察言觀色，這短短的相處，他發現這姑娘只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還真是這薈萃閣的掌櫃！

關鍵這掌櫃一點都不像那些大家小姐，或兇巴巴的或冷冰冰的！

“小姐，我是從隴西逃難過來的，我們從村裏出來的時候是三十多人，餓死的餓死，病死的病死，來到京城的只剩二十三人，一大半都餓得奄奄一息，一路上照顧我的大娘，已經整整兩日沒吃東西了，我可否將這燒雞端給她？”

原來是這樣，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繁華的長安城，怎能體會外面百姓的疾苦，蘭巧看著他這期盼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石頭的臉樂開了花，拿起燒雞就要往外跑，突然又想起了什麽，轉身說道：“小姐，可不可以將這剩菜全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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