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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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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

婢子將早飯擺到桌上時,宋袆與楊容姬還未起床,廚娘撤了一些,熱在鍋裏,剩下的放在桌上,留給潘安。

潘安孤孤獨獨用完了一頓早飯,卻又心生歡喜。

最棘手的事情已經處理完畢,他可得幾日清閑。

昨日夜間,他已想好了這幾日行程。

他好幾次都去過同一座山,發現有一大棵櫻桃樹,如今,山間的櫻桃熟了。

宋袆與楊容姬起了床,用罷早飯。

今日天上多雲,微風清涼,陽光忽明忽暗,適合爬山。

宋袆方食罷飯,便看到漪兒走了過來,手裏捧著一堆紙張,她頓時想逃。

漪兒微笑:“這是從河陽搜集來的民歌,潘郎想讓姑娘為這些歌謠譜個曲子。”

宋袆一聽,躍躍欲試,有人願意讓她一展身手,這是未曾想過的事情。

她伏在桌面前,看著這些歌謠,讓漪兒去拿了竹笛過來,認真的開始譜曲。

漪兒便坐在她身旁,聽她吹笛,聽她偶爾哼唱。

山間蚊蟲多,潘安帶了草藥包,據說可以驅蚊,但看他如今臉上的紅色疙瘩,楊容姬覺得,這個草藥包並無太大作用。

但她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摸了摸自己的臉,又覺得這個草藥包甚是有用。

潘安拿著竹籃,一手牽著楊容姬,對蚊蟲視若無睹。

楊容姬看著他臉上的疙瘩,有些想笑。

櫻桃樹很高,上面果實累累,像紅寶石熠熠發光。

周邊有一所院落,屋外野草,柴扉緊閉,上面還掛著些蜘蛛網。

楊容姬走過去,朝裏面看,依舊屋門緊閉,她道:“沒人麽?”

潘安道:“我來過這裏好幾次,並不見有人,大概是個荒宅。”

提到這裏,潘安牽起楊容姬,往前走了幾步,他道,往下看。

楊容姬聽話的往下看,見下方視野遼闊,湖泊田地一覽無遺。

“我常在這裏往下看,水利溝渠,水道都看的一清二楚。”

楊容姬笑道:“檀郎知道的地方真多。”

潘安便道:“我都會與容兒一起游遍這些地方。”

楊容姬彎起眼眸:“好呀。”

兩人又走到櫻桃樹下,潘安看著樹,將竹籃遞給楊容姬,自己爬到了枝丫上。

他摘了一把櫻桃,楊容姬將竹籃舉起,舉過頭頂,潘安松手,櫻桃落入竹籃,聲音像敲在心上。

竹籃很快便滿了,楊容姬將竹籃小心的放下,擡頭看潘安:“檀郎,下來啊。”

潘安看看地面,手緊緊的抓住樹枝,不著痕跡的微笑。

爬的太高,他不敢下來了。

楊容姬正要詢問,旁邊門扉突然開了。

“誰人偷我櫻桃?”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楊容姬不可思議的看著門扉,往後退了幾步。

片刻後,一位老者柱著拐杖慢悠悠的出來,立在楊容姬面前,他穿布衣,眼神明亮,往這一站,有一股書生之氣。

楊容姬下意識變得恭敬:“本以為無人居住,便采了此地櫻桃,還望先生莫要生氣。”

“是我們的過錯。”

頭頂上方潘安出聲,老者似乎沒意識到樹上還有一人,被這一聲嚇得一抖,坐在了地上,樹上櫻桃應聲而落,砸到兩人身上。

楊容姬慌了,連忙過去扶起他,朝樹上看去,見潘安紋絲不動,有些著急:“檀郎,你還呆在樹上幹嘛?快些下來!”

潘安手一點不松,十分鎮靜:“好,我馬上下來。”

老者站起來,扶著圍墻道:“無事,扶我進去罷。”

楊容姬扶著老先生進去後,潘安試探著伸了下腳,腳晃了晃,靴子掉了。

潘安:“……”

他縮回了腳,端端正正的坐在樹上,看了看遠方風景,重重嘆了口氣。

這怎麽辦?怎麽下去呢?

老者屋內書架甚多,桌上俱是字稿,應當是在此地隱姓埋名的隱士。

楊容姬見他真的無事,松了口氣,問道:“先生一人住在此地麽?”

老者喝了口水,幽幽道:“還有我的侍從,他今日下山采買物品,他剛走,你們便來摘我的櫻桃。”

楊容姬:“……”

她默默替老先生續了茶水,不說話。

老先生飲了一杯茶,拄著拐杖站起,對她道:“既來此地,便是有緣,櫻桃便贈予你們罷。”

楊容姬笑道:“多謝先生。”

兩人走出來時,潘安還在四處觀望,他實在沒有辦法下去,只能在樹上幹著急。

楊容姬見他還在樹上,有些奇怪:“檀郎,你在樹上幹嘛?”

潘安繼續鎮靜:“我在看風景。”

老者不留情面的拆穿他:“不就是下不來了嗎,看個屁風景,等著,我給你拿梯子。”

潘安:“……”

楊容姬不敢勞煩老者,自己跑進去,尋到了梯子。

她將梯子靠在枝丫上,猛然看見地上一只鞋,擡頭看,潘安緊緊抱著樹幹,終是忍不住,大笑出聲。

老者亦是跟著笑。

兩人從山上下來時,周邊農戶已經做起了午飯,到處炊煙裊裊。

楊容姬不想走了,坐在草地上,說是休息片刻,周邊長滿了車前子,她盯著它門瞧。

潘安擦了擦她臉上的汗水,蹲在她面前。

楊容姬笑了,撲在他背上。

潘安輕輕巧巧的站起,背著她往家走。

楊容姬晃著手裏的狗尾巴草,隨手丟在一邊。

她餵潘安吃了一顆櫻桃,再拿起一顆放到他嘴邊,潘安正準備吃下,她拿開,再一次,再拿開……

她玩的開心時,潘安扭過頭,重重親在她臉上。

楊容姬不鬧了,認真看著周圍風景。

邊走邊問:“那是什麽?”

“是取水的竹筒。”

“那個花是什麽?”

“那是杜若。”

“河陽最古老的樹是什麽?”

“是銀杏。”

“還有多久到家呀?”

“容兒睡一覺,便到了。”

“可是我想跟你說話。”

潘安溫柔道:“好,你說,我聽著。”

楊容姬道:“檀郎知道,為什麽夕陽是紅色嗎?”

潘安很配合,笑問:“為什麽?”

“因為它要見情郎,便塗了胭脂。”

“它的情郎是誰?”

“是天未黑時,隱約的月亮。”

到家時,楊容姬已經睡熟了,潘安將她放在床上,枕的是他的枕頭。

主人未歸,廚娘並未準備午飯,待到他們歸來,廚娘才開始燃起竈火。

宋袆還在書房,偶爾有笛聲傳出。

這幾日,薔薇快要爬滿整面墻。

臥房裏,潘安發現前幾日楊容姬繪的畫,只是一個天空。

潘安坐在桌前,拿起楊容姬的胭脂,用手指繪了一個夕陽,又用旁邊擱置的畫筆,繪了隱約的月亮。

夕陽因是見情郎,羞澀繪紅妝。

他趁著午時去了縣衙,歐陽旭正站在門前發呆,見他來了,似是期待已久。

潘安狐疑的走近,歐陽旭低聲道:“今日縣衙前來了一堆車馬,運來了許多物品,有金銀,還有珊瑚樹,為首的人道,是石崇所贈,走時,他們說並非白白贈送,屬下問需要什麽,他們道,金谷園缺山石,他們便運走了幾塊山石。”

潘安看著面前珊瑚樹,楞了半響,溫聲道:“收下吧。”

“是。”

潘安正要提步往回走,歐陽旭在背後叫住了他。

“明府,此前你用私人錢財填補了庫房部分虧空,我已派人將其清算出來,有時間了,明府便將這些銀兩帶回去吧。”

雲層遮擋下的太陽微微露了臉。

潘安道:“好。”

他轉身往家走,聞到飯菜香。

綠珠在這日的白天見到了石崇,他約莫是受了風寒,不住的咳嗽,最後搖搖欲墜,侍從扶起他回房。

石崇待府中姬妾並不太好,想起來了便摘星星摘月亮,時日一長,生死隨意。

綠珠是不同的,那樣的沖突過後,他只是生了一場氣,其餘照舊。

府中姬妾懼怕石崇,綠珠不俱他。

她是府中最昂貴的珍品,主人舍不得磕了碰了。

於是她端著湯藥,走到石崇床邊。

她穿素白衣衫,面色冷靜,摘了面具,真實無比。

石崇擡手,摸著她的臉:“珠娘可還生氣?”

“綠珠未曾生氣?”

“你可願永遠陪在我身邊。”

“沒有人可以永遠陪在夫君身邊。”

石崇笑了:“對,沒有人會永遠陪著我。”

“只有你願意端著湯藥來看我,珠娘,我待你,與她們終究是不同的。”

“綠珠明白。”

“珠娘,你會離開嗎?”

“每個人都會離開的,塵緣了了,自然便離開了。”

“珠娘最愛什麽?”

“綠珠最愛林中鳥,來去任自由。”

石崇將手放下,望著她道:“可惜我將鳥裝在了籠子裏。”

綠珠不言語。

石崇握住她的手,目光殷切:“綠珠會陪在我身邊嗎?”

綠珠亦是看著他:“綠珠會。”

石崇松開手,閉上眼睛:“那便好。”

綠珠微笑。

珍品會陪在他身邊,可珍品不會動心。

潘安回府時,婢子在擺飯,依舊是素菜,方才摘的櫻桃浸在井水裏。

他進去臥房,楊容姬還在睡。便輕輕坐在床邊,搖醒她:“開飯了。”

楊容姬滾啊滾,抱住他的腰,潘安笑著去捏她的鼻子。

楊容姬便醒了。

晚上好,請大家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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