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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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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僵硬

◎無論什麽時候◎

就如阿蒙斯所說的,他接下來幾天真的沒有再出現過,莉娜不知道他是離開這裏了,還是單純的又用什麽法術隱去了自己的身形。

這種被監視的感覺讓莉娜毛骨悚然,她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會先猶豫一下,因為要考慮阿蒙斯是不是在什麽地方偷偷看著,並且被克裏斯汀那幾個賤人嘲笑時她會覺得加倍的煎熬,自己的醜態很可能正讓阿蒙斯當做伴酒的葡萄。

就如同現在。

每日下午慣例的茶會時間,帶著孩子的貴族婦人們,或者身份顯赫的少女們都會來這裏聊聊天,談論一下衣服或者首飾,有時候王後會在這裏,有時候王後也會不在。

總之十幾名閑來無事的女人都聚集在這間擁有一整面落地窗的房間中,落地窗外是亮堂的開滿各式鮮艷花朵的花園,屋內則擺慢了軟墊椅和水果、甜點盤,小孩們的玩具都鋪灑在地上,或者掉落了幾個在甜點盤中沾滿了奶油,仆人就侯在屋子的角落隨時等待貴族女人們差遣。

一群打扮美麗精致的女人們聚集在一起,輕笑著討論各種有些無聊的瑣事,這樣的場面任誰來看都會覺得無比平和,平和到都要認為魔族近幾年的不停侵襲只是一場噩夢。

此時莉娜就坐在這些女人的身邊,原本她是打算每天除了吃飯的時候,其他時候都不離開臥房或者書室,可這幾天一到下午,就會有侍從過來敲開她的門:

‘克裏斯汀小姐邀請您一同享用下午茶,請隨我來吧。’

一開始莉娜是謝絕,可一旦拒絕,接下來敲她門的人就會換成王後的侍從。

並且即便莉娜和她們一起用下午茶,那些女人也只是冷落她,克裏斯汀就在旁邊搖著她那把大王子送的貝殼扇咯咯咯的笑,細長漂亮的貓兒眼也總是若有若無的飄過來打量莉娜,好似她是個坐在路邊的乞丐。

看著被所有人捧在中間奉承的克裏斯汀,她柔軟的銀白頭發中綴著一顆顆小小的鉆石,細白的脖頸間是一串層層交疊的淡粉色寶石項鏈,身上那件裁剪得當的粉藍禮裙將她纖長的腰肢襯托得更加優雅可愛,她正同旁邊的少女交流最近在陽臺上養的那盆風信子。

這樣的克裏斯汀讓莉娜感覺很覆雜,她像是透過某種薄薄的霧氣看向以前的自己,也是如此的眾星捧月,也是如此的理所當然,沒有任何人會違抗她,也沒有任何人敢討厭她。

不過讓莉娜疑惑的是,克裏斯汀除了嘴上說兩句和現在這樣的冷暴力,就沒有再對她做過什麽其他出格的事情,換成她的話估計已經開始把人往泥水裏推或者扒光衣服吊去鐘塔上了。

至於這些事情為什麽還沒發生在她身上,莉娜認為是她目前這模棱兩可的身份讓她免於遭受更過分的對待,第一她好歹是王子妃,第二諾頓維亞還沒有割地給內羅亞,兩國仍舊還處在談判的階段。

她就像是吊在懸崖邊岌岌可危的猴子,懸崖上站著的盡是那些血統崇拜者。

說到血統,莉娜也終於明白是什麽讓克裏斯汀如此耀武揚威了,因為克裏斯汀擁有目前所有貴族少女中最為純正的白龍血統,同時克裏斯汀的父親也是所有貴族中家產最渾厚的一個,每年他的封地都能提供不少的錢財和作物。

因為血統的問題,不止是王子們,其他很多貴族少爺都在爭相博取克裏斯汀的好感,只要是未婚的男人都希望能得到這名少女的青睞。

其實聽見這些內羅亞人談論血統純不純正這種問題,莉娜都覺得他們是在矮子堆裏挑高個,同時也越來越覺得自己身為純正的人族,想要混在這些崇拜者中過好日子有多麽的困難。

不過這四五天下來唯一的安慰竟然是倫納德,他自然也是瘋狂的血脈崇拜者,對於要和人族的自己交合是生理性的排斥,而且加上對克裏斯汀的‘忠誠’,他在前兩次的誤會後就暫時沒再碰過莉娜。

後來莉娜明顯的感覺到倫納德的態度對她軟和了很多,帶她去挑選了好幾套飾品作為出席舞會的某種‘資本’,也坐下來和她認真的談了談婚後計劃:

‘你要少和克裏斯汀接觸,她好像不太喜歡你,你就不要去她眼前討人厭了。’

‘母親也對你不太滿意,因為血統的問題……但這是父親的安排,也是為了國家的將來考慮,所以如果我的母親對你有什麽微詞,你就要忍著。’

‘母親還說今年結束前你要懷上一個孩子,這樣我們同諾頓維亞談判也更有立場。’

總之短短的交流下來,莉娜不知道倫納德思考了些什麽,她倒是越來越想殺了他和那個一直盯著她肚子的王後。

來到內羅亞這一周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將莉娜往逃避的門前推擠,不用管自己的國家也不用在乎她那點好勝心和自尊心,可她不想像敗犬一樣放下一切不管不顧的離開,也不想繼續待在這個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她是個廢物的囚籠裏面。

如果她逃跑,諾頓維亞雖然依舊能夠得到內羅亞的資助,並且也仍舊可以割地換取戰爭資金,但她逃跑的事情傳到那些熟悉的人耳朵裏時他們會怎麽議論她?

‘早年任性妄為的公主,因為是受不了血統崇拜者們的排擠,灰溜溜的鉆進泥地裏藏起來了。’

‘我就知道她不會像大公主二公主那樣,果然無論什麽時候都是自私自利的一個人。’

‘到現在還以為自己是公主呢。’

她受不了這些,她不想當個抱頭鼠鉆的懦夫,雖然現在的自己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莉娜覺得自己很矛盾,她早年的膽大任性,和現在因為姐姐們的離去、父母的責怪、國家的衰敗而產生的膽小懦弱同時存在於她的身體裏,這幾天她都在強迫自己去看別人臉色,讓自己像個人偶一樣坐在旁邊忍耐所有情緒。

莉娜感覺皮囊下的自己十分混亂,她還沒有理清楚自己的想法和立場,現在維持她站起來的也只是近乎融於本能的自尊。

忍耐,這是平常人都能做到的和呼吸同等的事情,為什麽她做不到?或者說她想要做到但為什麽會這麽難受,這麽難?

而且看見克裏斯汀,她就會覺得更難受更不平衡,她想把這個宮殿中的所有人都殺了,想要用他們的血來清洗被泥水與灰塵弄臟的大理石地磚,想要用他們的骨頭去搭建養狗的圍欄,想要用他們的血肉去滋養花園裏的薔薇。

克裏斯汀,對了,克裏斯汀,她要把那顆銀白色的漂亮腦袋割下來,放在噴泉池的頂部,讓她如同鉆石般閃耀的發絲隨著噴泉的水柱不停流動,從她脖子斷面中流出來的血還堪堪能將池水染成漂亮的粉紅色。

腦子裏這些想法讓莉娜愈加混亂,連今天的茶會是什麽時候結束,她是怎麽回到自己房間的都忘記了,等她回過神時就看見了梳妝臺圓鏡中倒映出來的自己。

臉色慘白,金色的頭發披散在背後像是一把稻草,因為睡眠不足和焦躁,她眼睛下有些泛青。

如果阿蒙斯在旁邊看著,肯定會嘲笑她那脆弱的承受力,僅僅是因為這麽一丁點的打擊就仿佛是世界末日……的確,她現在遭遇到的這些其實根本就算不上什麽。

但莉娜不想將現在自己遭受到的事情稱之為自作自受,也不想怪罪自己本性中的脆弱,她就是這樣一個可惡的人,總是下意識找借口讓自己好過很多。

就這樣,莉娜坐在梳妝臺前神智逐漸清醒過來,她看向梳妝臺面上放著的一疊信紙,旁邊有一小罐墨水,這是她前幾天就準備好的東西,因為她覺得是時候寫點信寄給母親了。

但每當拿起筆的時候她的腦子裏就全是亂七八糟的破事,寫出來的也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句子,莉娜不想將這些看著就讓人郁悶的東西朝家裏寄,所以拖了很多天。

今天自己再怎麽也要寫了,莉娜伸手取過一旁的蘸水筆點了點墨水,然後取過棕黃色的信紙寫了個開頭。

雖然身為女性,但莉娜好像總是在表達方面遜色於其他女性,她唯一擅長的表達方式是‘發洩’而且還是負面的發洩,即便換到書信這種最容易引導出人柔軟情緒的載體上,莉娜還是表達幹澀,她覺得將自己掩藏的心緒寫在紙上讓人別人閱讀簡直毛骨悚然。

所以這次信紙上的開頭還是那樣的僵硬,感受不到一點這是由一個二十歲女性書寫出來的信件:

‘親愛的母親,我希望您在諾頓維亞身體安好,我在這邊過的還算不錯,內羅亞比我想象中的富裕多了。’

莉娜盯著她寫出的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也同樣是這樣有些棕黃色的紙張,那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密密麻麻的寫了許多詞,字體扭扭曲曲的看著就像是第一次寫字的孩童,而那些布滿整張紙的詞全部都是一個意思

‘卡蕾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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