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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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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十二傷勢不輕, 疼得齜牙咧嘴,沒好氣道:“早知道我就不接這個苦差了,果然跟著你沒好處, 錢沒掙到不說,還險些送命。”

雖說謝衡之行事瘋癲不按常理,但招惹的總是些有名有姓的人物。一個雲崀山的弟子身無長處, 又怎麽會被他盯上,顯然是來歷不簡單。

若不是有霽寒聲背後周旋, 虞禾跟十二已經被人抓走徹查了。

現在三秋競魁中斷, 柳汐音要回到棲雲仙府。

而顧微雖然看著是個不著調的人,實則一肚子的心眼, 比柳汐音要難應付多了, 經此一遭已對他們起了防備心,臨走都沒有要告知一聲。

兩個人的任務失敗,債是越還越多。

虞禾安慰他:“至少命保住了, 回去再想法子吧。”

十二惱火不已,嘴裏碎碎念個沒完。

“你倒是命大,謝衡之親自前來, 你竟能毫發無傷, 分明是你偷東西,平白要打傷我……”

他一邊說著, 又忍著疼,猛地鉆入水中撈鱗片。

見十二這麽努力,等他鉆出來, 虞禾忍不住問:“這次失敗, 你我倒欠八百金,那你還差多少?”

十二冷笑連連, 說:“八百金,笑話,是一千六百金,你在自在飛花這麽多年,還不知曲流霞的良心有多臟嗎?我加入自在飛花已有三十多年,起初只欠了兩萬金,如今還差六萬多金。”

他憤憤地說著,牙齒都用力到磨出咯吱聲。

虞禾都有點聽傻了,任務完成一人四百金,任務失敗罰金一千六百金。

在曲流霞手底下辦事,還真是貫徹了越努力越不幸。

她現在都有點懷疑,即便霽寒聲湊夠了她贖身的錢,曲流霞也未必會輕易放人。

更何況姑射山的修士不食人間煙火,除了些法寶器物以外,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了,她多半還得靠自己努力一下。

等十二泡得皮膚都發皺了,他才終於失望地鉆出水面,抱著一兜子鱗片唉聲嘆息,言語間不乏對虞禾的埋怨。

虞禾雖然欠了錢,心情卻不算太差。能與霽寒聲重逢,於她而言已經是最珍貴的事。

何況有了霽寒聲的幫助,她也不至於像個無頭蒼蠅一般胡亂摸索回家的方法。

姑射山不在中州,已經到了魁州的地界,雖然路遠又偏僻,卻是九境之內存世最久的仙門,藏書的豐富程度甚至更勝於棲雲仙府。

虞禾不相信這世間萬千奇聞怪事,沒有人與她有相似的經歷,多少也能找到記載。

兩人趕在冒名頂替被查出之前離開了瑤山,返回自在飛花覆命。

臨走前,十二還找了瑤山的醫修討了好些傷藥,以免樓裏的醫師日後趁他病漫天要價。

虞禾畢竟不是原先的十九,回到自在飛花之前,望著那深不見底的深淵,心底還是有些發怵,不像十二沒有一絲猶豫,起劍便往下跳。

她磨蹭了一會兒,等做好心理建設才從崖頂往下一躍,利用風勁托著身體,輕盈地落在樓臺之上。

然而等她站穩後往裏走,卻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

直到聽見先她一步的十二忽然出聲:“今日怎麽不見人客,該不是謝衡之要找上門了吧?”

虞禾腳步一頓,擡起頭朝內室看過去。

往日樂舞徹夜不停的自在飛花,如今空蕩蕩的,連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有人看到十二,說是有事要交代便將他領走了。

虞禾準備繞過大廳回到自己的居處,卻發現大廳亂糟糟的,酒水灑了一地,桌子也七歪八斜地擺放著,只剩下一個紮眼的紅衣身影坐在矮桌前給自己倒酒。

而就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板上,赫然被打穿了一個大洞。

虞禾經過的時候瞥了一眼,地板之下連著凸出的石壁,連同石壁都被打穿了,甚至能透過大洞看到黑黢黢的深淵。

應該是曲流霞太遭人怨,哪個暴脾氣的人客或者是她怨氣通天的同僚幹的。

想來不是謝衡之找上來了,否則此刻整個自在飛花都該被砸得粉碎。

“任務失敗了?”曲流霞忽然出聲。

三秋競魁上發生這麽大的事,作為情報販子,曲流霞早已知曉其中內情,於是也沒有多問。

虞禾有些擔憂,謝衡之找上她一次,是霽寒聲等前輩趕到及時,才讓她逃過一劫。

按理說下一次遇上了,謝衡之還是會對她出手。她既不想背十九的鍋,也不想讓謝衡之知曉她覆生的事,日後可怎麽辦是好。

虞禾忍不住問:“我回到自在飛花之時意識不清,身上當真沒有謝衡之的東西嗎?他找去瑤山,似乎是認為我偷走了他的什麽法寶,若不交出,對整個自在飛花都是大麻煩……”

虞禾說的委婉,曲流霞聽得冷笑一聲,說:“你覺得我為了扣錢,收了法寶卻騙你說任務失敗。”

他嗓音忽然拔高,像是要嚴肅地聲明什麽。“我且坦白告訴你,這件事與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沒有就沒有,生氣做什麽?”

地上亂糟糟的,酒香混著脂粉的甜香,繚繞在整個內廳,連帶著虞禾的衣衫也沾染了這股香氣。

曲流霞面容苦澀地飲酒,悶聲道:“你的同僚又多了一位,排行三十二,你是這裏的老人了,記得多指教他。”

虞禾擡步便要離開。“我沒這閑工夫。”

“一百金。”

她腳步一頓,下意識換算,一百金,抵尚善的兩片鱗。

猶豫片刻,她點頭道:“好吧。”

等虞禾上了樓,腳步聲漸漸隱去,曲流霞還坐在原地陰著臉。

他將酒杯重重摔在桌上,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腦子有病……”

——

虞禾回到自己的屋子裏,立刻將門關緊,將腰兜裏發亮的鏤空銀球提出來。

“虞禾,你還好嗎?”

“我還好,我已經回到自在飛花了。”

小小的應聲蟲肚子一鼓一鼓的,模仿著霽寒聲的聲音與她對話,同時也將她的聲音傳了過去。

“沒事便好,曲流霞曾拜入陽關道,後因出賣師門被驅逐,此人陰險狡詐,唯利是圖,你一定要當心。”

虞禾坐在地上,忽地笑了一聲,蟲子安靜了一會兒,又響起聲音:“笑……笑什麽?”

“我現在聽到你說一大段的話,總是覺得不習慣。”

母蟲那邊的霽寒聲一時間沒吭聲,子蟲便也跟著沈默,好一會兒,才聽到他輕聲說:“我也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話多。”

霽寒聲還在返回姑射山的路上,他不放心虞禾一人回到自在飛花,只是現如今她的麻煩,他的確幫不了什麽,留在她身邊反而會有更多不便。

離開瑤山後,他時不時看一眼腰間的應聲蟲是否有動靜,奈何母蟲始終沈默無聲。

他擔心自己會打擾到虞禾,因此按捺了許久,直到此刻才忍不住叫醒了母蟲。

虞禾問:“怎麽了,是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只是聽到你的聲音,我才好心安。”

隔扇被推開,涼風經過深壑,吹進了虞禾的房間,將屋子裏的書翻得嘩啦作響,珠簾也輕輕碰撞在一起,發出悅耳的撞擊聲。

虞禾心上某個堅硬處,好像忽然柔軟了起來。

“如果每日無事的話,跟我說說話吧。”霽寒聲猶豫了許久,才終於將話說出口。

五十年不見,失而覆得的人,就像是一場虛幻的夢境。既然不在他身邊,總要說些什麽,讓他知曉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謝謝你。”虞禾盯著那個小蟲,眼眶忽然有點幹澀。

現在這個世上,所有人都當虞禾已死,也早就不記得她了,唯有霽寒聲記得,也是此刻唯一知曉她存在的人。

正說著,房門忽然被敲響。

虞禾將銀球扣上,走去將門打開。

一個青衫男子站在門口,乍一眼,只覺得儀神雋秀,身量很高,只是皮膚太白,顯得有些虛弱。

“見過前輩。”

虞禾在自在飛花短短幾日,已經將她的倒黴蛋同僚都認清了,不記得有這麽個人物。

“你是新來的三十二?”

“是。”

虞禾狐疑地打量著他,這怎麽都像個書香世家的矜貴公子,真的要跟他們一起做些坑蒙拐騙殺人越貨的事嗎?

“你先進來吧。”

虞禾側過身讓他進門。

自在飛花建的很大,她所在的這一層,都是這座樓閣中最頂級的殺手。他們來自天南海北,有仙門修士,有無名散修,也有妖魔。

十九在自在飛花的時間很長,也是他們中修為最高的人族修士,因此才會被派出去撿漏謝衡之。

“你是人族?”虞禾對魔族的印象並不好,自在飛花的魔族也是同樣,大都喜怒好殺,沖動行事。

三十二點點頭,在虞禾身側坐下,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她頸間。

虞禾反應過來,想起謝衡之那一掐,在她的脖頸上留下了一道不淺的淤痕。但是上過藥之後幾個時辰便消退了,應當沒有留下痕跡才是。

她摸了一下,疑惑道:“有東西嗎?”

三十二擡起手,指腹從她頸間輕輕擦過,一觸及離。

而後他將一小片幹枯的草屑丟下。“沒事了。”

“估計是風吹來的。”虞禾也沒放在心上,繼續問他:“你欠了多少金?”

“三萬金。”

虞禾拍了拍他的肩,感嘆道:“同是天涯淪落人。”

她說話的時候,三十二的目光就不曾從她的面上移開。

虞禾被看得有點不自在,別開眼,說:“你有什麽想問的,可以盡管來尋我,我會盡力解答。”

“前輩這次的任務,失敗了嗎?”

謝衡之大鬧三秋競魁的事早已傳到了眾人耳中,想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在飛花的人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

“好在人還活著。”她本就是沖著霽寒聲去的,如今二人相認,這次的任務便不算虧。

三十二沈默片刻,緊盯著她的目光終於移開。

他垂下眼,忽然問:“見到謝衡之的時候,前輩心裏在想什麽?”

虞禾本來曾有一段時間,刻意讓自己不去回想與謝衡之有關的任何事,只要一提到,她便感覺心口隱隱作痛。

如今回到這個世界,謝衡之的名字無處不在,她聽了太多次竟然也漸漸脫敏了。

只不過親眼見到和旁人口述,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想了很多,記不大清了……”

她想到以前的正道楷模,一出場便引發眾人歡呼追捧的謝衡之。再見到已經是一身罵名,現身便讓一眾仙門修士驚恐叫罵。

還想到了她在婆羅曇下許的願望。

當然想的最多的,還是刺入心口的那一劍,以至於後來腦子裏都被瀕死的恐懼填滿了。

“心裏最多的還是害怕……”虞禾輕嘆一聲。

三十二扭過頭看向她,眼中是意味不明的情緒。

虞禾只當他是在擔心,苦笑了一下,悶聲道:“希望以後別再遇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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