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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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樓
濃霧彌漫的山道緩緩行駛著一輛大巴車，滿是汙漬的車身得讓有潔癖的人直呼報警。
使用已久的發動機發出轟鳴聲，閔梓便是在這種巨聲下醒過來。
感受到她的細微動靜，身旁的女生轉頭問道：“你醒啦？”
閔梓直起身，剛想說話，眩暈感頓時控制住她，連帶著胃裏翻湧。
女生趕緊讓閔梓靠在車椅背上，並遞過一瓶水。
喝了口水，閔梓才緩過來，眼盯著車窗。
車窗外面罩上一層米漿糊的紙，看不太清窗外的景物，只能從張牙舞爪的影子判斷出右邊是樹叢。
“還沒到嗎？”閔梓隨口問道。
王茜先是瞥了眼前座的司機，見他並未註意這裏，才小聲回道：“沒呢，都開了兩個半小時了，連學校影子都沒瞧見。”
她停頓了一下，聲音有些顫抖，“我們該不會遇上鬼打墻了吧。”
“而且這車裏，除了司機，就是我們倆。”
“手機也沒信號，根本沒法跟老師發消息。”
細數著這些細節，王茜語氣帶上些哭腔，身體也控制不住往閔梓這邊靠。
“早知道我就不參加這次集中實習了。”
閔梓和王茜都是大四畢業生，參加學校的集中實習，最後被分到一個村上的小學。
由於此次集中實習的人數過多，於是學校安排分成兩撥走。
第一輛大巴車有多的兩個空位，閔梓和王茜便被老師打包上去。
誰知道，一個小時前，其餘學生以及帶隊老師都下車了，車上只剩她們倆以及默不作聲的司機。
“沒事的，應該一會兒就到了。”閔梓安慰道，心中卻湧現出極其怪異的感覺。
就好像，她忘了些什麽。
但當她刻意去翻找記憶時，卻一無所獲。
就在兩人談話之際，大巴車晃悠悠停下來，轟鳴聲逐漸平息。
隨即緊閉的車門緩緩拉開，帶著夾縫中的塵埃飛揚。
司機依舊不說話，車內卻開始閃爍著紅燈，似乎在催促著她們兩個人。
王茜先是驚叫一聲，隨後捂住嘴，氣聲說道：“我們要下去嗎？”
要說原先呆在這車上不太舒服，但是這外面彌漫著大霧，時不時傳來烏鴉的鳴叫。
危險的氣息直接拉到最大。
反正王茜一萬個不願意。
“走吧。”閔梓擡眸看了眼前座的司機，他帶著比他頭型大一號的鴨舌帽，帽檐壓得低，看不見面容。
“遲早要下去。”說罷，閔梓便站起來收拾背包。
王茜癟起嘴，縱是不樂意也沒法，如今就她和閔梓，比起外面，她也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呆在車上。
雖然車上還有司機，可她老覺得這個司機怪怪的。
見閔梓已然收拾好，她也趕緊抓起行李箱，跟在閔梓身後下車。
一下車，寒意便從天靈蓋直直灌到腳底，王茜趕緊裹緊風衣。
見閔梓臉色冷凝，她湊上去問道：“怎麽了？”
“沒事，我們走吧。”閔梓收回目光，左手摩挲了一下右手的菩提子手串。
剛才，她回過頭看了一眼車內，司機座位上立著一個東西。
塗著兩坨朱砂的紙人，它沒有嘴巴，頭頂蓋上了一頂黑色鴨舌帽。
怕就是一路上不說話的司機。
按理說，尋常人早已經嚇得不輕。
閔梓心中卻沒有任何波動，甚至還分出註意力拉過王茜。
王茜正半信半疑準備回頭看看。
一陣風吹過，陰暗樹叢裏蟄伏的烏鴉發出怪叫，簌簌聲與鳴叫聲交織將這一方天地烘托得更加靜謐。
白霧漸漸散去些，閔梓大致能看清周遭的景象。
她們在一條鄉間小道上，兩旁植被稀疏，只有漆黑的枯樹證明這個地方還有一絲生機。
枝丫上綁著白條，閔梓撚住一條，仔細看了看，質地頗像麻。
她身後的王茜多次撥打電話未果，眼睛都快紅了，六神無主地問道：“閔梓，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閔梓眼前逐漸模糊，估摸著白霧又在聚攏，再待下去未必是好事。
更何況，夜色幾近降臨，危險的東西怕是更多。
她率先踏出一步，“學校應該就在前面。”
……
兩個人互相依偎，準確來說，是王茜單方面抱住閔梓沿著小道緩緩走去。
視野開闊起來，白霧也頓時消失，還算完整的鄉鎮小學暴露在她們眼底。
小學頂部用鋼建板寫著勤學樓三個大字。
閔梓低頭看了眼時間，已經七點四十分。
從她們這裏一眼晃過去，只有教學樓二樓某一間教室亮著白燈。
久在黑暗的人一旦見到光亮，便會奮不顧身地撲上去。
飛蛾撲火亦是同理。
王茜絲毫顧不上先前的害怕和疑惑，拖著沈重的行李箱就想拉著閔梓上樓。
閔梓輕輕擰起眉頭，任由王茜拉著她。
為什麽她們來實習，連一個接待老師都沒有。
為什麽夜色已沈，教學樓還有一間教室燈火通明。
為什麽白霧到這裏便悄然散去。
……
種種疑問充斥著閔梓的腦海，然而如今她別無他法。
與此同時，她又忍不住想，會不會它正是預估到自己的這種行為方式。
才一步一步，將她們推著前進。
*
王茜憑著一身孤勇將閔梓拉到樓梯口，才松了一口氣。
樓梯這處沒有安燈，黑暗在此處蔓延開來，唯有二樓的燈光稍稍能安慰人心。
兩人對視一眼，加快腳步一口氣沖上二樓。
直到將黑暗甩在身後，凝重的臉色放松些。
二樓的那一間教室離樓梯口隔著三間教室，邊走的時候，閔梓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糊的白墻墻角因受潮脫落了大部分，結著蛛網，圍欄上積了層厚厚的沙土，似乎很久沒有打掃過。
或者說，沒有人的跡象。
路過別間教室，閔梓靠近窗戶仔細看，桌椅四處亂放著，書本也是散落一地。
借著光亮，依稀可見黑板上寫著幾個字，“開學第一……”
“課”字的筆畫戛然而止。
沒來得及接著看，一陣讀書聲響起，稚嫩的童音破開房門，在二樓走廊回響。
二樓的頂燈突然開始閃爍，讀書聲漸漸拉長，變調成古怪的吟調。
王茜停住急促的腳步，連忙往後退了幾步，抖抖索索抓住閔梓的衣袖。
極度的恐懼之下，她終於清醒了些，目光無神地盯著那間充斥著白光的教室。
“閔梓，我們真的要過去嗎？我覺得……”
剩下的話淹沒在喉嚨裏，似乎怕某些藏在暗處裏的東西聽到。
閔梓沒有說話，回頭掃了一眼樓梯口。
如果她沒看錯，漆黑的陰影往她們這邊進了一步。
“門開了。”
伴隨著閔梓這句，那間教室的門緩緩拉開。
咯吱——
王茜立馬捂住耳朵。
這聲音跟尖指甲挖墻聲如出一轍。
太不舒服了。
閔梓眼神死死盯著門口，呼吸突然屏住。
把手處搭上了一只蒼白的手，青白的指甲色。
門越拉越開，背後的女人也顯出模樣。
一身樸素的白色連衣裙，長發柔順地搭在她的肩上，五官清秀，笑得溫柔。
仿佛沒有看見閔梓與王茜防備的眼神，她嘴角弧度拉的更深。
“是新來的實習生嗎？”
見這個女人點明了她們的身份，王茜抓著閔梓的手松了松，勉強笑道：“是的，這是離村小學嗎？”
“是的，我姓李，是這裏的教導主任，你們實習老師給我打過電話了，他們馬上就到，你們先進來休息會兒。”李主任應答道，說著身體側開，教室內的場景顯露在她們眼裏。
滿滿當當坐了四十多個孩子，穿得更加樸素，身上多多少少有些補丁，他們面無表情，呆滯的目光落在她們兩個“陌生人”身上。
進去還是不進去？
擺在閔梓與王茜眼前的第一個選擇。
被邀請的兩人一動不動，王茜是快癱軟了動不了。
閔梓則是面上帶著些思慮，猶豫著什麽。
“離村晚上多是蟲蟻，而且風涼，還是進屋安全些。”李主任聲音溫溫柔柔，像是在暗示什麽。
這算是新手村npc的福利嗎？
閔梓沈默了三秒，目光落在這個李主任身上，
“你說，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王茜：“……”
不是，我之前以為你是正經人。
李主任：“……”
你是認真的嗎？
昏暗的燈光閃爍得更快，王茜的無語又被恐懼覆蓋。
擡頭見李主任面上的笑意消失，心中更是一咯噔。
來不及多想，拉著閔梓就想沖進教室裏。
走了兩步，停住了。
王茜使勁拉，身後的人真是一動不動。
回頭看去，閔梓還將眼神凝在李主任身上。
懂了，還在等回覆。
尷尬的氣氛在走廊蔓延開來。
雖然很不合時宜，王茜還是覺得此刻倔強的閔梓有一些些反差萌。
而且她突然這麽說，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於是王茜也後退幾步，表明自己與閔梓共進退的立場。
李主任：“……”
服了。
好像她不說，兩個人就寧死不從。
李主任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幾近墨黑的天空，猶豫片刻，還是一字一句說道：“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
唇舌在“人”這個字上故意加重。
得到滿意答案的閔梓終於有所動作，拉起王茜便朝著教室內走去。
路過李主任的時候，輕飄飄說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膽子小。”
……？
你膽子小？？？
李主任差點撕掉臉上的溫柔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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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梓直起身，剛想說話，眩暈感頓時控制住她，連帶著胃裏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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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到嗎？”閔梓隨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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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頓了一下，聲音有些顫抖，“我們該不會遇上鬼打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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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也沒信號，根本沒法跟老師發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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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此次集中實習的人數過多，於是學校安排分成兩撥走。
第一輛大巴車有多的兩個空位，閔梓和王茜便被老師打包上去。
誰知道，一個小時前，其餘學生以及帶隊老師都下車了，車上只剩她們倆以及默不作聲的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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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依舊不說話，車內卻開始閃爍著紅燈，似乎在催促著她們兩個人。
王茜先是驚叫一聲，隨後捂住嘴，氣聲說道：“我們要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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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閔梓擡眸看了眼前座的司機，他帶著比他頭型大一號的鴨舌帽，帽檐壓得低，看不見面容。
“遲早要下去。”說罷，閔梓便站起來收拾背包。
王茜癟起嘴，縱是不樂意也沒法，如今就她和閔梓，比起外面，她也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呆在車上。
雖然車上還有司機，可她老覺得這個司機怪怪的。
見閔梓已然收拾好，她也趕緊抓起行李箱，跟在閔梓身後下車。
一下車，寒意便從天靈蓋直直灌到腳底，王茜趕緊裹緊風衣。
見閔梓臉色冷凝，她湊上去問道：“怎麽了？”
“沒事，我們走吧。”閔梓收回目光，左手摩挲了一下右手的菩提子手串。
剛才，她回過頭看了一眼車內，司機座位上立著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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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就是一路上不說話的司機。
按理說，尋常人早已經嚇得不輕。
閔梓心中卻沒有任何波動，甚至還分出註意力拉過王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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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霧漸漸散去些，閔梓大致能看清周遭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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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後的王茜多次撥打電話未果，眼睛都快紅了，六神無主地問道：“閔梓，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閔梓眼前逐漸模糊，估摸著白霧又在聚攏，再待下去未必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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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梓輕輕擰起眉頭，任由王茜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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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她又忍不住想，會不會它正是預估到自己的這種行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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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那一間教室離樓梯口隔著三間教室，邊走的時候，閔梓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糊的白墻墻角因受潮脫落了大部分，結著蛛網，圍欄上積了層厚厚的沙土，似乎很久沒有打掃過。
或者說，沒有人的跡象。
路過別間教室，閔梓靠近窗戶仔細看，桌椅四處亂放著，書本也是散落一地。
借著光亮，依稀可見黑板上寫著幾個字，“開學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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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來得及接著看，一陣讀書聲響起，稚嫩的童音破開房門，在二樓走廊回響。
二樓的頂燈突然開始閃爍，讀書聲漸漸拉長，變調成古怪的吟調。
王茜停住急促的腳步，連忙往後退了幾步，抖抖索索抓住閔梓的衣袖。
極度的恐懼之下，她終於清醒了些，目光無神地盯著那間充斥著白光的教室。
“閔梓，我們真的要過去嗎？我覺得……”
剩下的話淹沒在喉嚨裏，似乎怕某些藏在暗處裏的東西聽到。
閔梓沒有說話，回頭掃了一眼樓梯口。
如果她沒看錯，漆黑的陰影往她們這邊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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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閔梓這句，那間教室的門緩緩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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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不舒服了。
閔梓眼神死死盯著門口，呼吸突然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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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樸素的白色連衣裙，長發柔順地搭在她的肩上，五官清秀，笑得溫柔。
仿佛沒有看見閔梓與王茜防備的眼神，她嘴角弧度拉的更深。
“是新來的實習生嗎？”
見這個女人點明了她們的身份，王茜抓著閔梓的手松了松，勉強笑道：“是的，這是離村小學嗎？”
“是的，我姓李，是這裏的教導主任，你們實習老師給我打過電話了，他們馬上就到，你們先進來休息會兒。”李主任應答道，說著身體側開，教室內的場景顯露在她們眼裏。
滿滿當當坐了四十多個孩子，穿得更加樸素，身上多多少少有些補丁，他們面無表情，呆滯的目光落在她們兩個“陌生人”身上。
進去還是不進去？
擺在閔梓與王茜眼前的第一個選擇。
被邀請的兩人一動不動，王茜是快癱軟了動不了。
閔梓則是面上帶著些思慮，猶豫著什麽。
“離村晚上多是蟲蟻，而且風涼，還是進屋安全些。”李主任聲音溫溫柔柔，像是在暗示什麽。
這算是新手村npc的福利嗎？
閔梓沈默了三秒，目光落在這個李主任身上，
“你說，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王茜：“……”
不是，我之前以為你是正經人。
李主任：“……”
你是認真的嗎？
昏暗的燈光閃爍得更快，王茜的無語又被恐懼覆蓋。
擡頭見李主任面上的笑意消失，心中更是一咯噔。
來不及多想，拉著閔梓就想沖進教室裏。
走了兩步，停住了。
王茜使勁拉，身後的人真是一動不動。
回頭看去，閔梓還將眼神凝在李主任身上。
懂了，還在等回覆。
尷尬的氣氛在走廊蔓延開來。
雖然很不合時宜，王茜還是覺得此刻倔強的閔梓有一些些反差萌。
而且她突然這麽說，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於是王茜也後退幾步，表明自己與閔梓共進退的立場。
李主任：“……”
服了。
好像她不說，兩個人就寧死不從。
李主任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幾近墨黑的天空，猶豫片刻，還是一字一句說道：“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
唇舌在“人”這個字上故意加重。
得到滿意答案的閔梓終於有所動作，拉起王茜便朝著教室內走去。
路過李主任的時候，輕飄飄說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膽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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