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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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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下)

冥羽清楚地感受到了死神的降臨。

閃著綠光的鐵指套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抓到了他的眼前,只需再往前一探就能深深地插進他的肉裏。

而他已避無可避。

風蒿的臉上顯出興奮的神情,以至於氣息微亂。她就要成功了,下一秒她就能要了冥羽的命,從而在她殺手的生涯中寫下最輝煌的一筆!

“啪”!

一條銀鏈從旁邊飛來緊緊纏住了她的手。

功虧一簣。

風蒿惱羞成怒地望去,只見西月正拼盡全力牢牢地拽著銀鏈。

這個臭女人!

冥羽趁著這難得的時機飛起一腳將風蒿重重地踢了出去。緊接著轉身袍袖一抖,寬大的衣袖像一柄利劍筆直地插進了風蒿的前胸。

風蒿怔怔地看著冥羽,嘴裏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她的身子歪了歪倒了下去,最後的目光卻落在了婉蝶的臉上。沒有憤恨,沒有哀怨,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解脫。

婉蝶只是掃了她一眼,什麽話都沒說就扭過頭去。專註地用絲帕替景峰將手腕上的傷包紮起來。

只是,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門外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聞聲趕來的侍衛們沖進房將冥羽團團圍住護在中間,侍衛總管吳將軍揮刀抵住躺在地上的風蒿。

“她已經死了。”冥羽說完這句話才發覺自己聲音嘶啞氣息微弱。那毒終還是發作了。搖晃了一下身子軟軟地癱了下去。

屋裏亂作一團,有人在喊“快去找大夫!”,還有人在喊“封門!封城!召集各位管事!”,更有人高呼“快去熬參湯!”

這是要補死冥羽麽?

冥羽沒有管其他人,只是仰頭看著西月,用盡力氣溫聲道:“你能扶我回房休息嗎?”

面對冥羽期待的眼神,西月躊躇了一下,望向景峰。

景峰點點頭,“去吧,好好照顧他。”

西月無言地俯下身攙起冥羽,在一眾護衛下往門外走去。

經過婉蝶身邊時瞟了她一眼,婉蝶還在精心地為景峰包紮。修長靈巧的手指,白皙的肌膚,低垂的雙目,怎麽看都是個楚楚可憐的麗人兒。但西月的眉間隱隱閃過一絲憂慮,憑直覺她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嬌弱的外表下似乎心機深藏,就像江上的迷霧,永遠看不清對岸的風景。

“快去吧,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就讓貓死來找我。”景峰倒是沒覺出什麽異樣,傻傻地對西月笑著說。

西月點頭,同樣回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貓死老大不情願地跟在後面嘟囔著“什麽事兒都讓我去跑腿,下人吶?”

一群人蜂擁出門,又有兩個侍衛將風蒿的屍體擡了出去。婉蝶望著景峰笑顏如花,眼中卻含著淚。

當風蒿的屍體經過她身邊時,她從懷裏掏出一方絲帕蓋在風蒿的臉上,隨即幽幽地嘆了口氣道:“她雖然是個殺手,但從她對我講述的經歷來看,也是苦命人。”

景峰搖頭道:“苦?活下去的路有很多,幹嘛非要去當殺手?再說,被她殺的人就真得該殺嗎?比如冥羽。”

婉蝶莞爾一笑,順著景峰說道:“也對哦。景峰哥哥你真有見識。”

景峰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那個蒼老的聲音“這個女子不錯。我覺得和你挺般配的。比西月女漢子強。”

是那個一直住在他腦子裏的魚獸前輩。他不在緊急關頭一般不出來,今天卻有心情來評價一個女子了。

“滾!”

景峰忍不住脫口而出。任何詆毀西月的言論都是他不能接受的。管你是什麽前輩還是祖宗!

婉蝶一楞,尷尬地問“景峰哥哥。。。你是讓我滾嗎?”

景峰急忙連連擺手,但又沒法兒和婉蝶解釋。只好敷衍道:“呃。。。我看見你頭上落了一只蒼蠅在嗡嗡亂叫,趕它走。”

“小子!你他媽說誰是蒼蠅?我告訴你,冥冥中安排好的事情你是躲不掉的!垃圾!”魚獸前輩惡狠狠地扔下這段話終於還是默不作聲了。

婉蝶貼心的笑容重又回到臉上,她溫柔地托起景峰受傷的手腕,輕輕地吹氣如蘭。那一刻,就是鐵石心腸也會被融化。

景峰扭過頭去,慢慢撤回了手。沈默地走向門外。

婉蝶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臉上漸漸顯出一絲狡黠的神情。

*

冥羽臥房。

整潔雅致的房間裏擺著一張上等金絲楠木大床,淺藍色的垂花帳幔裏躺著滿臉綠幽幽的冥羽。

西月站在床邊,打量著這個相識還不過一天的城主。傲氣的外表下現在是一張痛苦扭曲的臉。看來毒性不輕。

方才大夫已經診治過了,雖然中毒很深但性命無礙。這也是讓西月略微踏實的地方。只要慢慢醫治,冥羽會好起來的。

“西月。”

柳夜推門進來,後面跟著亦步亦趨的李燃。他們剛聽說了冥羽被刺的事就趕來了。

西月拉著柳夜來到床邊,李燃迅速上前熟練地將手搭在冥羽的手腕上閉目為他診脈。片刻後他睜開了眼睛緊皺雙眉。

“怎樣?”柳夜關切地問。

李燃搖搖頭,面色凝重地說:“這種毒可不一般!表面上看用藥石治療之後會慢慢康覆,其實不然。我覺得這毒有表裏兩層,表面上的毒性溫和是給醫生們看的;而裏面的毒才是要命的!可是。。。”

一聽這話西月頓時緊張起來,偏偏在最要命的時候李燃不說了。

“可是什麽?快說呀!到底有沒有救?”西月催促著。

李燃撓了撓頭面帶難色,“可是目前我還無法斷定是什麽毒,所以也就沒有解毒的方法。這得好好研究研究。”

研究?再研究冥羽就沒命了好吧。

柳夜瞪了他一眼嗔道:“都什麽時候了!趕緊想辦法,哪怕拖延些時日也好啊。”

李燃使勁地點頭,立刻像領了聖旨一樣往門外走,邊走邊對柳夜說:“咱們一起去藥鋪,我需要配藥。順便給悟也抓點兒藥。”

柳夜無奈地對西月說:“這個李燃半刻都離不開我。我先陪他去了。對了,我們碰見了悟,他病了,也正找大夫看病去呢。”

西月笑瞇瞇地點點頭,“這多好呀,看著你們甜甜蜜蜜形影不離的真羨慕。”

柳夜很滿足地笑笑算是回答,繼而快步追上李燃挽起他的胳膊匆匆離去。

望著他們的背影,西月想起了景峰,也不知道這傻小子現在怎樣了?

淡淡的幽香傳來,婉蝶一襲白衣飄然而至,饒是西月對她很煩感,面對著如此美人兒也不禁有些動容。不可否認,婉蝶的確很漂亮。而且自帶一種優雅的氣質,這也是西月不曾具備的。仿佛這個女人天生就是來和西月作比較的,兩人截然不同。

“西月姐。”婉蝶很親熱又很有分寸地和西月打招呼。

西月沒理她。理她作甚?

婉蝶並不在意,微笑著說:“景峰哥哥很想你,所以我來替你照顧城主,你要不要去會會他?”

這就是婉蝶的高明之處,話不說明,去不去見景峰隨你。反正不是我要你去的。你能不去嗎?

西月的心慌亂了一下,婉蝶把景峰叫得那麽親切,誰知這女人藏著什麽心思。雖然她清楚景峰的為人,也絕不懷疑景峰對她的深情,但。。。

還是去吧。一定得去!

西月轉頭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冥羽,許是太累了,此時他已睡著了。

西月攏了攏頭發,瞥了婉蝶一眼,什麽話都沒說便向前院走去。

婉蝶一直微笑著目送西月消失在院外,這才轉身對守在門口的侍衛說:“我進去服侍城主,如果有人來就攔在門外,小聲通稟我之後才能放進去。一旦驚擾了城主你們可擔待不起。”

她吩咐的聲音依舊很輕很柔,但話鋒卻讓人寒冷刺骨。

四名侍衛連忙應承,這位侍女總管的話是要聽的。不然後果很嚴重。

婉蝶進屋隨手將房門掩上,打量了一下四周確定無人後,這才緩步走到冥羽的床前。

冥羽那張俊美的臉已經被毒染綠了,看上去倒和怪物有幾分相似。但那也是個俊俏的怪物。

婉蝶俯下身貼在冥羽的耳邊輕聲說:“城主,奴婢給您倒杯水喝。”

她從桌上倒了杯清水步履曼妙地來到冥羽身邊,扶起他把那杯水慢慢遞到嘴邊。

冥羽睜開了眼,下意識地抓住婉蝶的一只手喃喃叫著“西月。。。”

“嗯?”婉蝶沒有否認,而是趁著冥羽神志不清的時候代替西月應了一聲。

“羽郎,你先把水喝了。我不會離開你的。”

吳儂軟語,嬌酥入骨。婉蝶的話讓迷迷糊糊的冥羽驚喜萬分。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夢寐以求的時刻難道就這樣不經意間來到了?西月叫他“羽郎”?真香!

冥羽想都沒想,仰頭就將那杯水喝了個幹凈。

今天的水咋那麽甜吶?

婉蝶冷笑一聲,突然將冥羽枕在臂彎的頭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你!”冥羽這回清醒了,當他看清眼前的這個女人後不禁勃然大怒,更加讓他受不了的是發自內心的失望。

如夢亦如幻。最痛苦的時刻就是夢幻破碎的那一瞬。

冥羽很想一巴掌甩過去打爛這個女人的臉,但他發覺根本動不了,而且也說不出話。就像個活死人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那杯水!

婉蝶的臉上綻出了笑容,那笑容很迷人。

“羽郎,你是不是想到了那杯水?沒錯,水是純凈的,但若是和你體內的綠蠅毒中和就會變成另一種毒。這毒沒有名字,卻可以讓人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直到命喪黃泉!很快,你就會知道它的厲害了。而且,這毒無解。”

婉蝶輕聲細語地說完這段話,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但在冥羽的眼裏,卻如鬼魅。

“你很想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吧?”婉蝶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忽閃著。

“因為我的名字叫風蒿!”

冥羽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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