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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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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騰騰的蝦米蛋皮小餛飩出鍋時,苗菀還趴在床上,把臉紮在枕頭裏,無止境地裝死。

陸時初把做好的餛飩端到客廳,又去用清水洗了個臉。做完以上事項,還是沒聽見她的房裏有一點動響。

房門沒關,他敲了敲門:“苗菀?”

“哼!”這一聲從枕頭裏發出來。

“可以進來嗎?”

“隨便你!”

每一個字都像是吃了鞭炮,卻炸地他從身到心都柔軟下來。他走進去,剛想在他床邊坐下,又職業病發作想到下午旅途剛結束,這麽一身衣褲就坐女孩睡覺的床上,很不幹凈,幹脆單膝蹲在床邊,揉了揉那頭還帶著香氣的長發。

“不餓了嗎?”

“不餓!”

“餛飩也不吃了?”

“不吃!”

“真生氣了?”

“哼!”

要是真生氣,才不會這麽對答如流。

他明白她只是害羞地要命,試圖裝兇掩飾自己的羞赧。

手指掀起她埋住耳朵的頭發,平日裏白透地像是能穿過陽光的小巧耳廓就暴露在視野裏,此時已經快和紅椒是一個顏色。

他探過身,壓低頭顱去親吻升溫的耳廓。

極其輕的觸感在她那只耳朵上徘徊著,偶爾會輕含住柔軟的耳垂,也只是一會兒,放開後繼續磨人地描摹著她耳廓的每一寸軟骨。

她被吻得心臟都幾乎要消失,無力擡手想推開他,卻被握住了手,緊扣五指,而那將人撩得渾身水分快要蒸發完的吻還未結束。

眼中都被吻出一層迷蒙的水汽,苗菀終於扛不住,輕喘著氣向他投降:“好好說話……你停下,別、別……”

從臉頰到脖頸,甚至連指尖都被這個吻,染成了少女的粉紅色。

看似堅硬的護甲被春風細雨纏綿擊破,羞怯的本體無處躲藏,只好從殼裏慢吞吞爬出來。

他依言終於停下來,仍然帶笑,短發蹭過她的耳朵,弄得她刺刺癢癢的:“讓你耳根軟一點,這樣我接下來說什麽,你才不會又生氣。”

耳根軟一點……

哪有這樣犯規的說法,臭流氓。

話又不敢說,怕他照著剛才又來一次。苗菀只好把臉露出來,通紅的雙頰,還有濕漉又明亮的眼睛。炸毛的貓終於被順毛摸乖了,她側趴在枕頭裏看著她,一本正經的開始審問:“那你說,你自己看著辦,該從哪說起。”

“你想從哪聽起?”

“你這麽問,看來你不讓我知道的事情還挺多吧……”

他不置可否,也不再逗她,簡潔地解開她的疑惑:“我很早以前就認識何教授,她是我媽很好的朋友。你的聯系方式自然也是她給我的,這一點你應該猜得到。”

“那她怎麽知道你認識我,還把我微信給你?”

“我知道她是你們院系的老師後,問她是不是認識你,誰知道這麽巧你剛好是她得意的學生。所以是我主動找她要來的。”真假參半的一句回答。

苗菀倒沒多懷疑,眨了眨眼,伴著不滿哼唧的小聲音,又問他:“既然你一開始就知道是我,那為什麽不說,還……”還借著微信裝陌生人,一個勁套自己的話!

他沒有立即回答。

他們四目相視,望了許久。他蹲下時視線正好與她持平,苗菀清晰得可以看清他黑瞳中的每一個反光白點。

相互扣住的手指還沒松開,交纏在一起,他垂下的那只手擡起來,指腹摩挲著她臉頰。

“最開始,我以為你不會再願意見到我。”他眼中的白點偶會閃爍,像是暗夜深海上隨波浪浮動的星光倒影,“如果第一時間告訴你,怕會把你嚇跑。”

這句是真話。

有時他自己回憶起來,都覺得愧於她的那些時刻,讓他不再有理由能光明正大在出現在她面前。上一次拒絕她告白的時候太狠心,理由也敷衍,苗菀卻忍著眼淚,微笑說那就再等一等,等她在長大一點行不行……

可那次卻騙了她,他很快不聲不響離開,在她視線裏整整消失了兩年。

這種行為,換個更準確些的說法大概就是:人渣。

所以回來時,他沒想過苗菀一定還能再接受自己。只是聽聞這幾年裏她還是孤身一個人,這個精心虛擬的微信號才得以成為他僅存的一絲希望。

而後他們在醫院重遇的那天,他也終於體會到什麽叫心浮氣躁,陣腳大亂。迫不及待主動提出要做她的主治醫生。

她卻拒絕了。

如果不是微信上,親眼見她回覆那句“我還是會喜歡他”,陸時初真以為她是下定決心要和自己劃清關系。

“苗菀,有些時候我也會做些錯誤的判斷,處在不確定裏,或者因為太急躁去忘記顧慮了你的感受。尤其我曾經還讓你失望過。”

這一刻,他並不站在比她成熟的年紀上而刻意掩飾曾經嘗到的那份不安。

拋開年紀帶來的幻象,他們在愛情裏都是平等的,因為沈甸的珍惜和鄭重,才會迫切的更想伸出手抓緊彼此。

苗菀怎麽可能聽不出那些深藏的、不再需要說出口的話。

心臟幾乎要被他眼中的深海星光融化掉,她終於坦誠所俘獲,離開枕頭,向他靠來。

陸時初蹲下的高度正好,苗菀手臂搭上他的肩,將臉頰貼進他下頜與鎖骨之間的溫暖空隙,像終於變回粘人的貓一樣輕蹭著他。

“你會害怕,對嗎……我也會害怕啊。”她喃喃地說。

“我知道自己沒那麽好,成長經歷很糟糕,脾氣又不算好,我的人生也過得也很任性,最重要的是,還沒有一個正常女生那麽健康的身體……所以我怕你是不是真的只是想補償我什麽,才突然跟我在一起,或者有一天你記起來我不健康,覺得我不適合跟你在一起,然後想分手……可是我都已經變得特別貪心,我不想跟你分開……”

“沒有這種可能。”手指穿過她的頭發,反覆安撫著她頭顱到後頸的區域,像在哄一個孩子,“記不記得,那天你問我醫生會不會喜歡自己病人,我回覆你的話?”

她當然記得。

——我喜歡的那個女孩,是我的病人。

——正因為有太多瞬息萬變,比起未知,才無需畏懼這些已知的一切。

那時她還在羨慕那個女孩,沒料到……她羨慕的人居然是自己。

“我不會再消失了。”他托著她的下巴,在親吻下去之前,認真地回應她滿眼的期待,“不會再讓你為了我那麽委屈。”

連日積累的不安,在這一刻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正確的出口。她擡起頭,主動去尋找令自己安心的觸感和氣息。

風吹散遮蔽的迷霧,她的眼前此時已是清泉和森林。

“哎,苗菀,你怎麽啦?”

江橦一早到公司,發現隔壁的人盤腿坐在椅子裏,上半身死氣沈沈趴在桌上,眼中寫滿絕望和幽怨。江橦心說不好,小心翼翼問:“你……不會是失戀了吧?”

誰失戀!你才失戀!

坐在二十六度的空調房,她衣服底下捂著的卻是暖寶寶,努力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姨媽……”

“哦,又到了‘一月一刑’時間啊,那可比失戀更慘咯!”

同事這麽久,江橦也算是見證過她每一次姨媽期來臨時生不如死的慘狀。也不怪江橦懷疑她是不是失戀了,因為這回反應可還算輕的,按平時嚴重的時候,她很有可能一大早來,就看到一個身影仿若死屍般平躺在午睡的折疊床上,一動不動到簡直讓人想要上供……

更不要說她們在外地出差時,她來例假的那些慘痛回憶。

全公司包括老板在內都知道,拼命三郎小禾苗同學,一個月總有那麽幾天是不能惹的。

“還虧你男朋友是個醫生,怎麽還是這樣啊?他管病人死活就不給你治病啦?”

“是我自己的原因,又不怪他。”

“嘖嘖,痛經都還不忘記維護男朋友。”

江橦給她去泡了杯紅糖熱水,摸到苗菀桌上已經冷透的早餐燒賣,又給她重新叫了個樓下的米粥。認定這妹子今天算是廢了,江橦獨自轉去後期組那邊,盯醫院那個宣傳片的最後幾個包裝特效。

苗菀趴在桌上,眼中空無繼續發呆。

她從沒告訴過同事,自己痛經是因為生病的關系,宣揚這些給同事跟博同情似的,她一點都不喜歡。

然後就這麽一直趴到中午,黑屏待機了大半天的手機終於因為來電顯示亮起。

苗菀翹了翹嘴角,接起電話。

“午飯和藥都吃過了嗎?”那頭很嘈雜,苗菀估計他應該正在食堂。

“嗯,都吃了。”她每說一句話都要提著氣,這樣說話的時候才不會覺得更痛,“你在吃飯吧?”

陸時初在電話那頭應了聲,又問她:“你今天晚上幾點下班?”

“今天不忙,應該是正常時間,六點半左右吧。”

“那下班後你在公司等我一會兒,我今天差不多能準時下班,盡量在八點過來接你。”

兩人這麽說好,苗菀也不再繼續打擾他那本來就緊得可憐的吃飯時間,繼續趴著度日如年地等待下班後的見面。

畢竟一個家安在醫院半徑五百米內的人,從早七點到晚七點都屬於醫院,沒有完全固定的休息日,還不算三不五時的夜班或者臨時手術、下班要看資料寫論文……這樣的職業,除了工作大概就是工作,私人時間除去睡覺,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悲哀的是,她自己也是一個沒有固定休息日,從早到晚不是坐在電腦前,就是去錄影棚或者出差路上,還不算通宵熬夜在辦公室裏喝著提神的濃茶黑咖啡剪片子。

本以為這種形似異地戀的愛情會很累,可他反倒比自己想象中在意得多。

這幾天即便是再晚,他也會來她家待一會兒看看她,或者兩人下班比較早時,苗菀就自己過去找他,然後在他家吃過簡單的晚餐,兩個人再下樓散步,或者就是坐在家裏,很隨意地聊一些很沒有營養的內容。

戀愛是什麽?

無非就是像這樣,兩個人努力抓住一切時間,找機會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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