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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車上連接手機藍牙的屏幕跳轉到來電,字符的閃動在車廂裏格外刺眼。

陸時初看了第一眼,還不太相信,待第二眼確認後才按下中控臺上的接聽。

他餵了聲,那頭卻安靜了很長一陣。

“苗菀?”他很快意識到不對勁,“出了什麽事?”

“你現在……在醫院值班嗎?”

那頭的聲音很低,又軟綿綿的,回旋在車廂裏,聽不出是沮喪還是難受。

“今晚沒有。你在醫院?還是你不舒服想去醫院?”

“都不是……”

又是很長一陣沈默過後,苗菀躺在關了燈,黑漆漆的酒店房間,盯著什麽也看不見的天花板,慢慢吐出一口氣,氣息裏還有很微弱的顫抖。

“怎麽辦,陸時初……我又要成為那個‘備用’的‘幹細胞庫’了。”

江上過來夜風還在肆意從窗戶中灌進車裏,就快要把她的聲音剪碎吹散。

陸時初將窗戶升起,一邊問她:“他們去找你了?”

“沒有,我今天回老家了,她們只是打了個電話給我。”

“你這次還想要‘幫忙’嗎?”

“我不知道。”苗菀翻了個身,把大半張臉都埋進枕頭裏,“但明天我還是想去看看她。畢竟小彤……她和那些事沒有關系。”

“在哪家醫院?明天晚上我和你過去。”

“就在你們醫院。”

苗菀說完又沈默了好久,直到聽見他的聲音說:“苗菀,不管你最後怎麽決定,該覺得愧疚的人都不是你。”

“嗯。”

“我還在,你不用害怕。”

“好。”

她的臉貼著微微發熱的手機,仿佛在貼著他。

陸時初是她所有秘密的知情者,唯一一個知情者。

那通冷冰冰的通知電話後,她以為像小時候一樣,把自己放置在漆黑一片的空間裏就能好受些,可是手指不由自主點開他的號碼,耳朵聽見他聲音,苗菀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又變得如此脆弱了。

他離開的那幾年,她不免遇到一些特別難熬的事,就想象著他如果在自己身邊,會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光那麽想象都能覺得安心。

而現在只是聽到他的聲音,都覺得鼻酸。

掛了電話後,整個晚上苗菀幾乎沒怎麽睡好,隔一會兒就會睜開眼。最後完全醒來時,窗外也還沒完全天亮。

穿梭於鎮上的小巴車開得早,她到火車站時買到了清早的車票。

苗菀人到公司時,才剛過午休時間不久,江橦的位置是空著的,王總見她回來,指著空座位說:“拍攝提前了兩天,他們大早都去了。你是下午就過去還是明天再去,自己安排吧。”

醫院離她公司並不遠,十幾分鐘公交車程後,苗菀就在醫院跟江橦他們匯合。

“你也是想不開啊,要我是你,下午絕對在辦公室吹空調了,才不會特意跑來一趟。”

江橦對於她的“勤勞”並不理解,苗菀只是笑了下:“手頭上又沒什麽工作,幹坐在辦公室,還不如來幫忙。”

早在做策劃案時,她們已經踩點做過詳細計劃,按照安排一系列拍攝下來。當天的工作進度在太陽快要落下時便順利結束。

其他人留在原地整理和休息,苗菀和江橦去附近買了些吃的,犒勞中午都沒來得及吃飯的同事。誰知道東西一買回來,其中兩個攝像卻不見了。

“人呢?”江橦隨口問。

“看熱鬧去了!”一個同事指著不遠處那棟門診樓的方向,“剛才有家人一路罵過去,好像是去找婦產科麻煩的。那兩個人就愛湊堆子,哪閑得住啊,跟著就去了……”

婦產科?

苗菀把手裏的袋子塞給那個同事,都不管江橦叫她,轉身往門診樓方向快步走去。

進了門診大樓,她等不及電梯,直接從樓梯間一路往上。迎面正好從樓上下來幾個患者,談話聲音清晰。

“男醫生給女病人看婦產科也不是今天才有,我看那一家人,實在是太不講理了……”

“就是啊,現在不是說最難做的行業就是醫生嗎。幸好我家裏沒人幹這行……”

她的背上迅速浮起一層冷汗,飛快和那些人擦肩而過。

苗菀剛踏進那層候診大廳,就聽見導診的護士努力維持其他診室就診秩序的聲音,可還是有大批看熱鬧的人,擁向了某一間診室的門口。

那裏被圍得水洩不通,她還能聽到人群的中心,隱約有幾個人在大聲叫嚷的聲音。

循著聲音,她努力擠過一層層人群,好不容易快擠到門口,卻忽然被人拉住了。

“苗菀,你幹嗎啊?還往裏走什麽?”王思懿拉了她一把,不讓她再往裏擠,“看熱鬧就站這裏看唄,你還想進去攙和啊?”

可是,她已經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心的陸時初。

剛才一路狂奔上來,到現在她還大口在喘氣。明明心裏已經默念了一萬遍不要是他,不要是他,但是……

手指緊緊攥進掌心,苗菀沒理對方,繼續固執往裏面走。

畢竟只是同事一場,王思懿見她根本不聽勸,也不好再過多啰嗦,只能隨她去了。

苗菀努力往前擠過去,終於撥開人群,擠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不大的一間診室裏,除了陸時初和護士,還站了四個人。為首的中年女人和她身邊的中年男人一直在撒潑謾罵,而他們身後,年輕的女孩子一直捂著臉在哭,旁邊的年輕男人應該是她男朋友,不停在勸的同時,也在尖酸刻薄地咒罵著。

護士已經滿臉通紅,一個勁地勸道:“你們別吵了,先聽我們說……”可是哪有人理她啊,小護士都快急哭了,倒是陸時初從容打斷她:“這裏你不用管,我來處理,去外面等主任過來。”

中年男人一聽,聲音更高:“叫你們主任?好啊,就看看你們醫院是怎麽個不要臉!讓一個衣冠禽獸的男醫生看什麽婦科,做些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欺負我女兒!今天你們醫院要是包庇你,我就找媒體來曝光,看你們這種醫院還想不想繼續開了!”

中年女人也接著大喊:“我們女兒年輕輕一個小姑娘,現在被這種醫生給害了,她以後怎麽做人啊!當著我我女兒和未來女婿的面,你們今天不還她公道,我就是砸了這個醫院也要討個說法!”

這兩個人高嗓門的一唱一和,聽地苗菀都皺起了眉頭。

她大概從這幾個人的話裏,明白發生了什麽,可她依然相信,這不是陸時初會錯做的事。

與此同時,戴著醫用口罩,衣衫整齊站在那裏的陸時初,眼神中也沒有一絲慌亂,他神色淡定,不生氣也不對那些謾罵進行回擊,反倒成了在場最沈靜的人。

直到那對父母罵到已經有些詞窮,他才借著這個間隙,不卑不亢地開口。

“我明白你們堅持對我的檢查方式存在懷疑。但首先她來時,見到我是男醫生,就猶豫是否要找我看診。我告訴了她,可以選其他女醫生,但要重新掛號排隊,或者由我看診時,讓護士陪同她看病。解釋過後,她選擇在我這看。”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從容,絲毫不因為眼前的場面,語氣停頓或遲疑。

“我也向她明確解釋過,在檢查時有護士在一旁陪同,過程中沒有任何器械會傷害她身體。護士最後也告知她,她的病癥在檢查完後,可能會有少量出血,這種情況出現時間很短,是正常反應。”

“放屁!”中年女人聽完,情緒卻更加激動,“你們醫生這種話就是在為自己找借口,反正你們對每個人都這麽說一句,當我們都不懂,到時候出了事你們就能不擔責任了!”

對方咄咄逼人,顯然不想聽任何解釋。

這時背後忽然有人拍她,說了聲“讓一讓”,苗菀側身讓出位置。從身後的人群裏,走出一位大約五十歲上下,同樣穿著白制服,面相幹練的中年女醫生。

“我姓陳,是這個科室的主任。”

陳主任並沒有時間看陸時初,一進來話就是對那些家屬說的,“我聽護士說了你們女兒的事,我也很明白,作為患者和家屬的擔心焦慮,所以如果你們願意信任我們醫院的話,那我親自為小姑娘重新做一個檢查。檢查結果如果有任何問題,證明是我們失誤的醫療事故,我和這位陸醫生願意承擔全部責任,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誰知道再做檢查,又是不是你們醫院內部串通好的,有問題也說成沒問題!”那女孩的男朋友忽然情緒失控,將身旁的桌子用力一錘,“我看你們醫院就有問題,讓男的來看什麽婦科!在婦產科當醫生的男人,十有八九就是變態,你們這就是在縱容犯罪!現在是我女朋友受害,說不定這些外頭等著看病的人再進來,又會被這種王八蛋怎麽虐待,我今天先打死這個混賬再說!”

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話音一落,便一把推開陳主任,朝陸時初沖過去,提手掄拳——

“說什麽呢,你住手!”

男人更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拳頭竟然真的在離陸時初還有一點距離的時候,猛然間停了下來。

原本是側身而立的陸時初,在聽到那個聲音後轉身,目光循聲而去,就看到脫離人群已經走進來的人。

見到她的那一刻,他眼睛裏原本的平靜從容,都化成了震驚和閃爍。

不等苗菀再走近,陸時初已經快步走過來,不讓她再繼續往前,“這跟你沒關系,不要進來!”

“我也是你病人,我為什麽不能站出來幫你說實話?”

苗菀說著,繞過他走到那幾個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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