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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唯一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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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唯一正.版

衛南辭見少年幫原悄診脈,心中既擔心又好奇。

他輕手輕腳地湊到門旁,屏住了呼吸,聽著屋內的動靜。

“三哥,你這不是什麽大病,我給你開個偏方吧。”少年朗聲道。

“你仔細診過了嗎?我到底……”

“你還不信我嗎?”少年打斷他的話道:“我爹爹既然讓我幫你診脈,那自然是信得過我,你就聽我的,用了我這偏方,保準你藥到病除,再也不會為了此事煩惱。”

原悄只覺眼前這少年神情有些奇怪,一時也不知對方是何意。

這少年名叫餘敏行,是裴斯遠和餘先生的兒子,雖說他年紀不大,但據說醫術比姜大夫都要好上許多。

原悄今日過來這一趟,本是想找餘先生說說話,沒想到正好撞到餘小公子回京。餘舟猜到了原悄此來的目的,便說讓餘小公子替原悄號號脈。

一開始原悄還有些不大願意,但餘敏行與他年紀差不了多少,兩人聊得頗為投機。原悄一想,自己的事情若是真的如餘先生所料,往後多半也瞞不過這位餘小公子,便同意了。

“什麽偏方?”原悄問他。

“依著脈象來看,你這病是因為與某些人來往太密切所致,只要往後你離某些人遠點,這病自然就好了。”餘敏行道:“我說的某些人,特指我爹的徒弟,就是除了原師兄之外的另一個。”

原悄有些驚訝,心道餘敏行怎麽會知道自己和衛南辭的事情?

然而不等他多想,便聞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衛南辭大步走了進來。

“衛師兄。”餘敏行忙起身朝衛南辭行了個禮。

“餘敏行?”衛南辭瞥了他一眼,佯裝意外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日剛回,師兄怎麽來了?是不是來了好一會兒了?”餘敏行笑問。

衛南辭瞪了他一眼,看出這小子早就知道自己在門外,說這話就是故意氣人呢!

“師兄來得真巧,原三哥前腳剛進門,椅子都沒坐熱呢,你後腳就來了。”餘敏行道。

原悄也覺出了不對勁,朝衛南辭道:“你是跟著我來的?”

“怎麽可能,你不是回了原府嗎?”衛南辭狡辯道:“我來找我師父”

他說罷目光在廳內一掃,見到坐在一旁的餘舟,忙行了個禮。

“師兄,我爹進宮了,不在家。”餘敏行道。

“那我晚些時候再來。”衛南辭當著餘舟的面不敢教訓這小子,只能不情不願地走了。

餘敏行故意氣人似的,還特意將他送出了門外,看著他走遠,這才回屋。

“方才多謝你。”原悄朝他道。

他現在自己都還沒做好準備接受這件事情,自是不希望讓更多人知道,尤其是衛南辭。

因為對方一旦知道此事,他就得解釋自己為什麽一個男子能有孕,那就勢必要解釋自己的來歷。屆時衛南辭會是什麽反應?同時知道自己喜當爹,還睡了個未來世界穿越而來的Omega……

原悄簡直不敢想象衛南辭得知真相後的那一幕……

眼下他自己都還沒接受這件事,哪裏有餘暇去想著怎麽朝對方解釋?

“三哥不必同我客氣。”餘敏行收斂了笑意,變得正經了許多,“你這幾日思慮過重,胎象不穩,若是被衛師兄貿然撞破了秘密,情緒過於激動,只怕對身體不利。”

“所以……我是真的有了?”

“嗯,確確實實是喜脈。”

原悄盡管已經有過預想,但驟然得知這個消息,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原本他心裏還存了一絲僥幸,想著說不定是誤會,但餘敏行這話,徹底將此事坐實了。

“三哥,深呼吸,別激動。”餘敏行擡手在他手腕上輕輕一按,“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不就是個娃娃嗎?算不得什麽大事。”

餘敏行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十分違和。

原悄被他這麽一安慰,不由有些想笑,情緒倒是真的放松了不少。

“我只是沒想到……竟真的有了。”原悄道。

“這些年我在醫館,見過不少有孕之人,哪怕是成了親的人,驟然得知有孕也難免會激動。”一旁的餘舟開口道:“你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慢慢來接受,不必太苦惱,也不要鉆牛角尖。”

原悄低頭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旁人要做父親的,應該會高興吧?”

“高興的自然有,不高興的也有。”餘舟道:“我當初得知有了寶寶的時候,也難受了好久,哭了好幾天呢。”

原悄一怔,有些驚訝地看向餘舟。

難道餘敏行當真是餘舟的孩子?

餘先生和別的女人生了個孩子?

怪不得這孩子姓餘……

只是他沒想到裴將軍竟然能接受這種事!

“原三哥,別想歪了。”一旁的餘敏行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開口道。

原悄看看餘敏行又看看餘舟,心道少年這眉眼確實和餘先生很像,生得很靈動,但五官輪廓卻更像裴斯遠,屬於那種略顯淩厲的俊朗。

所以這真是餘先生和裴將軍生的?

可他明明記得餘先生不是Omega啊,他怎麽能生孩子呢?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餘先生……我不大明白。”

“就是你想的那樣,寶寶是我和裴將軍的孩子。”餘舟道。

“可您上回說您不是Omega。”

“不是只有Omega才能生孩子。”餘舟嘆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往後有機會慢慢同你說。我告訴你這件事情,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現在覺得不安或者害怕,都是人之常情,每個人肚子裏突然多了個小生命,肯定都需要時間來消化的。”

“餘先生,您當時……”

“我當時和裴將軍也沒正式在一起呢?反正也是亂七八糟的,當時大夫說我這孩子生不出來肯定要沒命,後來你也看到了……”餘舟看了一眼一旁立著的餘敏行,“總之事情肯定不會是最壞的那種,你不要太擔心,給自己一點時間,不用逼著自己那麽著急做決定。”

原悄被他這麽一安慰,眼圈微微有些泛紅。

他怎麽能不擔心呢,他自己都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哪裏知道該怎麽做父親?

“如果我不要……”

“三哥,別那麽著急啊。”餘敏行道,“你看看我,當初我爹要是這麽著急,哪兒還有我什麽事兒。你長得這麽好看,衛師兄也不醜,你們的孩子將來肯定比我有出息。”

餘敏行沒有走仕途,在很多人眼裏或許不算多有成就。

但原悄聽說過,他雖沒有科考,書讀得卻不少,自幼就跟著兩位父親到處游歷,見過的世面多,也習得了一身好醫術。在原悄看來,這孩子確實挺值得驕傲的。

“我爹爹常說,每個人都該有機會做選擇,孩子在你肚子裏,想不想要全憑你自己做主。”餘敏行道:“我讓你別著急,不是勸你一定要生。只是這確實是一件大事,我希望你不要沖動之下做決定,好好想清楚。”

“一般來說,三個月之前都不算太麻煩,所以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考慮。”餘舟道:“你冷靜下來想想清楚,等你想好了,不管是什麽決定,我們都會幫你。”

原悄聽他這麽說,心中的焦慮總算是消散了不少。

他其實挺怕餘先生會勸他生下來的,哪怕在星際時代,他也見過不少那樣的例子,一旦Omega有了身孕,所有人都會把目光集中在孩子身上,考慮著怎麽做選擇對孩子更好,仿佛Omega的意志一點也不重要。

人們賦予了Omega這個性別太多的“義務”和“光環”,仿佛他們天生就該是隱忍的,甘願犧牲的,否則他們就會被視為自私的人。

但餘舟沒那麽做,這讓原悄有一種被在意的感覺。

“你們能替我保密嗎?”原悄問。

“當然,等你想通了,自己去決定要不要和誰分擔或者分享這件事。”餘舟道:“在這之前,如果你有疑問或者想找人傾訴,都可以來找我。”

“嗯。”原悄點了點頭,這才有了點真實的感覺。

從這一刻開始,他就得慢慢去接受,自己的肚子裏多了一個小生命。

而他也有權利去決定這個小生命的去留……

當日,餘舟派餘敏行將原悄送回了原府。

將人送到後,餘敏行又找來金錠子交代了幾句。

“三哥這幾日染了風寒,身子不大好,你別讓他操勞。”餘敏行道。

“好嘞,多謝餘小公子。”金錠子忙道:“要不要給我家公子弄幾副藥?”

“不必,我已經幫他看過了。你帶我去你們府上的廚房看一眼,我朝廚子交待幾句,這段日子三哥的飲食也要稍加註意些。”原悄現在有孕在身,衣食住行都不能馬虎,在他做出決定之前,餘敏行得幫他都安排好,免得出了岔子。

金錠子不疑有他,忙帶著餘敏行去了趟廚房。

餘敏行大概將原悄不能吃的東西朝廚子交代了一番,怕對方起疑,他特意說了幾種別的食材混淆視聽。

待朝廚子交待完之後,餘敏行又去後院找原君懷打了個招呼。

他自幼跟著原家兄弟一起長大,關系還算親厚,也算是原君懷半個弟弟了。

從原府出來後,他剛拐過街角,就撞到了衛南辭。

不用說,一看對方這架勢就是故意堵他呢。

“衛師兄。”餘敏行一見他,又恢覆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衛南辭強忍著把人揍一頓的沖動,笑道:“請你吃好吃的,去不去?”

“望月閣?”

“行。”

隨後,兩人便去了望月閣。

“他們這兒的梨花白……”

“不許喝酒,不然告訴你爹。”

“我就是說說,衛師兄,你今日不當值嗎?”

“別跟我打哈哈,三郎怎麽了?”

“衛師兄您這態度,也不像是求人的態度啊。”

“我這叫先禮後兵,好好請你吃飯你不說話,我可就不客氣了。”

“你不敢。”

“你可以試試。”

餘敏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道:“原家三哥沒病,只是思慮過重,很重的那種。”

“蒙我?”

“衛師兄,我十二歲就跟著姜大夫在濟仁堂坐堂給人診病,醫德還是有的。原家三哥的病,除非他自己告訴你,否則你揍我也沒用。”

“給你銀子呢?”

“不缺。”

“我府上的東西,任你挑。”

“我們家好東西可不比你家少。”

“到底要怎麽樣才肯說?”

“衛師兄,我看在你往日待我不薄的份兒上,跟你說句有用的。”餘敏行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道:“趁早收手,別和原師兄過不去了。”

衛南辭與原君恪的恩怨,顯然早已不是秘密,連餘敏行都知道。

“我早就與他和好了。”衛南辭道。

“單方面的吧?我怎麽聽說,你現在連原府的門都進不去,只能翻墻?”

“師父怎麽什麽都告訴你?”

“我爹只是告誡我,讓我別像你這麽沒出息。”

衛南辭有些無奈,心道自己在這小子面前,是半點做師兄的威嚴也沒有了。

“哥,這段日子,千萬別惹人家不痛快。”餘敏行又道。

“話說明白些。”

“原家三哥思慮重是真的,你要真在意他,就別去招惹,不然真讓你氣著了,我可幫不了你。”餘敏行說罷朝他一挑眉,“將來,你會謝我的。”

衛南辭心說謝不謝你不好說,想揍你肯定是發自內心的。

但他還算知輕重,知道餘敏行這話多半不是開玩笑,倒也聽進去了。

今日在江月齋時他就感覺到了,原悄是真的在躲他。

若他不管不顧硬往上湊,保不齊就會適得其反。

餘敏行在望月閣敲了衛南辭一頓飯。

回府後,裴斯遠已經從宮裏回來了。

“身上有酒味。”裴斯遠擰眉道。

“衛師兄喝的,我一滴沒沾。”

“沒揍你?”

“他哪兒敢啊,總得顧及爹的面子吧?”餘敏行沒跟他多說什麽,去後頭找了一趟餘舟。

餘舟又在研究他那曲不成調的曲子呢,見餘敏行來了,忙收了手。

“送回去了?”

“嗯,還陪衛師兄吃了頓飯。”

“小衛問你了?”

“我沒說。”餘敏行盤膝坐在餘舟對面,問道:“爹爹,你說三哥會告訴衛師兄嗎?”

“肯定會說的,他只是需要一點點時間。”

“你當初有我的時候,也像他這麽苦惱嗎?”

餘舟想了想,笑道:“非常苦惱,所以你要記住,往後有了心悅之人,定要約束好自己,不要讓人家也經歷這種苦惱,知道嗎?”

“嗯。”餘敏行認真點了點頭,接過餘舟的琴撫了一曲。

餘舟聽完自家兒子這一曲,想撫琴的念頭蕩然無存。

他學了這麽些年都撫不好,這小子聽了幾次就會了,真是沒天理。

原悄這兩日一直待在府中沒出去過。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有孕的緣故,他這兩日渾身都沒力氣,什麽也不想做,只想賴在床上。

因為孕期還早,他這會兒反應並不是特別大,只偶爾有點犯惡心。

還有就是夜裏做夢比較多,有時候一夜幾乎都在做夢,這就導致人更疲憊。

最近他經常夢到那個小火球。

小火球好像是猜到了他的心事,有時候會在夢裏抱著他哭,像是在撒嬌。

後來原悄才明白過來,這小火球是嫌自己有過不要他的念頭。

原悄被他哭得心軟,在夢裏哄了幾句,說自己沒不要他。

小火球聽他這麽說就高興了,也不哭了,圍著原悄一直蹭。

說來也奇怪,明明夢裏的小火球連個具體的形狀都沒有,但原悄就是越瞧越覺得可愛。

只要小火球一哭,他就心疼,小火球撒嬌,他就心軟,小火球高興他也跟著高興。

那感覺真的太奇妙了,就好像這世界上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是與他完完全全聯結在一起的。

那晚原悄醒來的時候,唇角還帶著點不自知的笑意。

他坐起身輕輕嗅了嗅,總覺得周圍有零星的烈焰味,這令他很是心安。只是不知道這味道是不是因為那個夢導致他產生了錯覺。

想到夢裏那模模糊糊的小家夥,他又止不住有些心軟。

原悄知道,生孩子是一件很累,很辛苦的事情,還伴隨著無數的責任和壓力,坦白說他並沒有做好準備要經歷這一切。

一個十九歲的少年,哪裏會想到自己這麽快會做父親?

在星際時代,大部分的Omega都要等到二十五歲,甚至三十歲左右才會生育。因為那個年齡的人,已經擁有了相對成熟的人格,也能負擔起養育的責任。

原悄這孩子來得太早了些。

穿到這個世界裏時,他甚至想過自己這一生或許都不需要經歷這個了。

這小火球……不對,這孩子的出現,對他來說是個十足的意外。

所以他一開始對這個意外會有些抗拒,甚至想逃避。

但此時此刻,他發覺自己內心除了抗拒之外,好像也生出了點別的念頭。

尤其嗅到鼻息間若有似無的烈焰味時,他心中的不安便消散了不少。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餘敏行的那番話,暗道他和衛南辭的孩子,應該會挺可愛的。

“公子?”門外,金錠子低聲喚了一句。

“怎麽了?”原悄問道。

金錠子推門進來,“我聽到您醒了,過來看看。”

“我做夢了,沒事。”原悄道。

“要不要給您弄碗安神湯?”

“不用,你不困的話,陪我說會兒話吧。”

金錠子聞言去點了蠟燭。

原悄披上衣服起身,走到了桌邊坐下,又示意金錠子也坐。

“公子有心事?”金錠子問。

“我忽然想到了銀屏姑娘,你還記得她嗎?”

“嗯,公子怎麽又想起她了?”

“你後來有過她的消息嗎?”

“沒有,這銀屏姑娘倒是有骨氣,從畫舫裏出來後真的沒再找過公子。”金錠子道:“當時我還擔心她糾纏您呢。”

“你說她一個姑娘家,還懷著孩子,怎麽就那麽有勇氣?”

“銀屏姑娘在畫舫裏還算有點名氣,贖身後應該也攢了不少家底。她只要勤儉持家,好生過活,用那些銀子應該能活下去。”金錠子道:“說到照顧孩子,普通人家不都是那麽過來的嗎?她還有個貼身丫頭幫襯呢,比許多農家的婦人要好多了。”

原悄想了想,又道:“你說,她連孩子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為什麽還是要留著那個孩子?”

“誰知道呢?”金錠子笑道,“不過換了是我,我可能也想生。”

“為什麽?”原悄不解。

“那孩子身上流著我的血啊,想想都高興。”

金錠子這話說得實在,卻也說到了原悄的心坎裏。

他想到夢裏那委屈巴巴的小火球,只覺一顆心都快要化了。

那不止是一個小生命,還是與他血脈相連的骨肉。

“公子你沒事吧?”金錠子有些不放心。

“我沒事。”原悄一笑,“我想你將來要是娶了媳婦,有了孩子,一定能做個好父親。”

“嘿嘿。”金錠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公子肯定也是。”

“我倒是沒有信心。”

“公子您這麽善良體貼,又有那麽好的手藝,性子也討人喜歡,還長得漂亮,您將來的孩子肯定會很好很好。您也會是個好父親。”

原悄聽他這麽說,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

後半夜,他沒再做夢,總算踏踏實實睡了一覺。

次日,他醒得很早。

洗漱完之後,甚至趕上和原君恪一起吃了早餐。

對於他整日閉門不出一事,原君恪並沒多問,只當他是幫著城防制好了弩機在休假。

早飯後,原悄在院子裏曬了會兒太陽。

初春的氣溫還有些冷,但曬著太陽時身上卻暖烘烘的,令人心情也變好了許多。

“我去看看大哥,帶他也出來曬曬。”

原悄說罷帶著金錠子去了原君懷的住處。

兩人剛進小院,便聽到原君懷屋內傳來了一聲瓷盞碎裂的聲音。

原悄一驚,只當是原君懷有事,拔腿就要往屋裏跑。

可他到了屋外,卻聽到裏頭傳來了交談聲。

而且那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郁鳴聲?

“君懷兄,你可否容我解釋。”

“我並未誤會你,你何須解釋?”

原悄頓住腳步,一時也不知該進去還是該離開。

聽這動靜,大哥和郁鳴聲鬧別扭了?

“這策論你等到今日才拿給我,也算是有耐心了。”

“我並非……”

“郁公子,你該走了。”

“君懷兄……”

“不要這麽稱呼我,你我並沒有那麽親厚。”

“你是不是早就懷疑我了?”

“你心裏清楚。”

“從何時開始的?”

屋內一陣沈默,搞得原悄大氣都不敢出。

“梅園那日你找我搭話,我就覺得不對勁。你今年不過弱冠,我在國子學時,你不過十六七,彼時我未曾見過你,你應該對我也不熟悉,所以梅園那日你是假借木輪椅的借口與我搭話。”

“你怎麽知我是假借?”

“我並不敢確信,只是猜測。但那日老三將你的木輪椅做好之後,你並未在家中逗留太久,當日就帶著我們去了京郊的莊子裏。”原君懷道:“你家中若真有至親有腿疾,當日你該留在家中教他怎麽用這木輪椅吧?”

原君懷記得,他第一日坐上木輪椅時,原悄帶著原君恪忙活了大半日,在家裏修了那幾處斜坡,以便他上下方便。可郁鳴聲卻自始至終沒有提過也沒有問過此事。

“或許是我粗心呢?”

“我不想冤枉你,所以沒急著下定論。”原君懷道:“或許正因如此,你今日才有些得意忘形,露了馬腳。郁公子,東宮的餉銀你拿得還趁手嗎?”

原悄一驚,心道這人竟是太子派來的奸細?

“君懷兄……”

“好哇你個郁鳴聲!算計到我大哥頭上了!”原悄上前一腳踹開房門,指揮著金錠子道:“把這人給我攆出去,告訴門房別讓他進咱們家的門!”

“原悄。”

“別叫我,枉我還給你做木輪椅,原來都是騙人的!”

原悄說著擺了擺手,示意金錠子攆人。

郁鳴聲看向原君懷,“殿下並無他意,只是……”

“快攆走攆走,別讓他說話了!”原悄道。

金錠子倒也利索,推著人便出了門。

郁鳴聲倒也體面,沒再糾纏什麽,只看了原君懷一眼,躬身行了個禮,這才轉身走了。

“地上的策論也是他帶來的。”原君懷道。

原悄聞言撿起策論,一溜小跑出去,扔給了郁鳴聲。

郁鳴聲有些無奈,還想朝原悄解釋幾句,原悄哪有那個心思,轉身就回了原君懷的住處。

屋內,原君懷坐在軟榻上,神色如常,看不出什麽異樣。

原悄進來時,他甚至朝對方笑了一下,笑容依舊是從前那副溫潤模樣。

“大哥……他是太子的人嗎?”

“嗯。”原君懷道:“我很早之前就想過,他這麽有學識有見地,不可能沒被人招攬。”

果然……

不得不說,太子在用人這方面,還是挺有眼光的。

“大哥你別生氣。”原悄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小心翼翼坐到了他身邊。

“我為何要生氣?該生氣的是太子。”原君懷道。

大哥是真的沒生氣?

原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有些猜不出原君懷的心思。

“我只是在府中待了幾年,太無聊了,見到個能說上話的,就想著解解悶兒。要不是他今日急著將那份藏著私心的策論拿出來,我還準備多留他幾個月呢。”

原君懷嘆了口氣,“可惜了,新的棋局他還沒破。”

原悄看著自家大哥,一臉的難以置信。

“你真的沒不高興?”原悄問他。

“不高興肯定是有的,你給他做了木輪椅,今日得知他是騙你的,你高興嗎?”

“不高興。”原悄如實道。

“此事怪我,應該早些提醒你的。”原君懷道:“但他太真誠了,我又怕自己小人之心冤枉了人,這才一直沒戳破。”

原悄看著自家大哥,仿佛今日重新認識了對方似的。

不過他仔細一想,他此前認識的原君懷,本就不是真正的原君懷。

他家大哥從前在國子學是個才子,定是滿腹經綸的那種人,只是在府裏困了太久,生生將他變成了沒翅膀的鴻鵠。

“都怪太子。”原悄道。

“也說不上怪他吧,郁鳴聲這人還是挺解悶兒的。”原君懷道:“尤其這手棋下得真好。”

原悄無奈一笑,心道自家大哥看著是個溫潤君子,竟也有這樣的一面。

此事明著是郁鳴聲跑來替太子挖人,實際上他大哥是把對方當成了工具人!

倒是誰也不虧。

當日,原悄陪著原君懷大半日,見他真的沒怎麽難過,這才放心。

入夜後原君恪回府,原悄便將今日的事情都朝他說了。

“郁鳴聲啊,早就知道他的底細了。”原君恪道。

“啊?”原悄有些意外,“那您怎麽不告訴我和大哥?”

“我看大哥與他交往還挺高興的,就沒理會,難得有個懂詩書的人陪他說說話挺好的,而且我估計大哥心裏也有數,不至於毫無防備。”原君恪道:“不就是太子的人嗎?不用擔心,他來原府第一天,我就讓人去查了他的底細,早就和陛下知會過了。”

原悄:……

好哇,他這兩位好哥哥,一個個都是聰明人,就他傻乎乎被蒙在鼓裏唄?

“二哥,太子為什麽要與大哥結交?”原悄不解道。

“太子殿下估計也不是硬要結交大哥,八成只是派個人過來套近乎吧,就像三殿下找你套近乎一樣。”原君恪道。

原悄心道,三殿下這近乎還不如不套,越套越遠乎!

“你二哥掌管著羽林衛,人家套套近乎不是人之常情嗎?”原君恪擡手在他額頭上一戳,“你平日裏看著挺聰明,該動腦子的時候是半點也不會。”

“我哪知道這些啊!”原悄道。

“京城就是這樣的,盤根錯節,亂七八糟。”原君恪道:“此前我想讓你出京,也是有這個考慮,想著你今年冒頭太快了,怕惹人惦記。”

原悄一怔,有些意外。

沒想到原君恪竟考慮地這麽周全。

“你知道自從你改了那些吃喝嫖.賭的壞毛病之後,明裏暗裏有多少人側面打聽過你的婚事嗎?”

原悄心中咯噔一下,心道怎麽還有人惦記自己的婚事?

“只要我一松口,給你說親的人能排半裏地。”原君恪道。

“為什麽要給我說親,怎麽不找你?”

“找我太直接了唄,你沒看衛南辭至今也沒成親?”

原悄聽他提起衛南辭,有些心虛,忙避開了視線。

好在原君恪並未察覺他的異樣,“我和他這樣的身份,只能等著陛下指婚,誰也沒這個膽子主動提。你就不一樣了,若是大哥沒有傷著,這幾年肯定也要被婚事煩得夠嗆。”

“那……二哥有想過我的婚事嗎?”原悄問:“如果陛下回頭有什麽安排,不會逼著我娶一個不想娶的人吧?”

原君恪看向他,忽然一笑,搞得原悄不禁有些緊張。

便聞原君恪道:“聯姻就像個泥潭,進去就出不來了。哪怕像我師父那樣的人,與陛下情同手足,他也不願讓小師弟陷進這樣的泥潭裏。”

“可陛下若是有令,我們能反抗嗎?”

“陛下不是暴君,他自有他的考量。”原君恪道:“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二哥這個羽林衛統領大不了給旁人去做。”

“二哥!”

“你如今年紀還小,婚事且不急呢。”原君恪道:“父親不在身邊,我與大哥商議過,想等你穩重一些,能擔起家庭的責任時,再考慮你的婚事。到時候,給你娶一個你喜歡的姑娘。”

他說罷擡手在原悄腦袋上揉了揉,動作帶著點生疏的親昵。

原悄心中一暖,不禁有些鼻酸。

那日之後,原悄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穿進的這本書本就是一本權謀文,他此前只不過是不在權利的中心,所以一直以為這個世界是風平浪靜的。實際上,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的周圍一直都沒有平靜過,他的兩位兄長,一直都身處其中。

哪怕原書裏說的是太子成功登上了帝位,可誰又能知道在皇帝好好活著的這幾十年裏,京城會有多少暗流湧動,又會有多少腥風血雨?

原悄覺得,往後他或許也該在這些事情上多操點心。

畢竟,他的二哥,和他肚子裏這個小火球的父親,都是朝中頂頂要緊的人。

這日,原悄陪著原君懷在院中曬著太陽下棋。

確切的說,這也不叫下棋,而是原君懷費盡心機不讓他輸得太快。

“大哥,你說二哥和衛副統領會和好嗎?”原悄朝原君懷問道。

“他們倆保持現狀,就是最好的關系。”原君懷道:“他們本就師出同門,一個掌管著羽林衛南衙,是陛下的心腹。另一個統管著京城的安危,這倆人若是走得太近,就算陛下不過問,朝臣能不盯著嗎?若他們日日在陛下耳邊念叨,說你二哥與衛南辭交往過密,你猜陛下會不會高興?”

原悄皺了皺眉,“所以二哥是故意和衛副統領不對付的?”

“倒也不是故意,但他們這麽多年都不和解,多少是有點默契的。”

“沒辦法改變嗎?”

“除非你二哥不做羽林衛統領了,或者衛南辭不待在巡防營了。”

原悄記得那日原君恪也說過,若真遇到什麽逼不得已的事情,大不了就辭官。

這一刻,原悄忽然明白了什麽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怪不得裴將軍成婚後就慢慢退出了禁軍,卸任了禁軍統領一職。

要知道在當時的京城而言,他可以說是皇帝最信任的人,沒有之一。

在那個時候隱退,其魄力可想而知。

但原悄並不希望二哥也像裴將軍一樣,至少不能是因為他。

他一手輕輕在自己小腹上摸了摸,朝原君懷道:“大哥,我想將陛下此前那個差事接了。”

“去巡察?”原君懷道:“你可想清楚,這麽一去少說也得一年半載,你若是走得慢,甚至一兩年都是有可能的。”

“太子殿下千方百計想拉攏你,三殿下得了空就去軍器司纏著我……你還好,有分辨能力,萬一我哪天被人利用了,害了二哥怎麽辦?”原悄道:“我想好了,我去。”

只要他離開京城,這個孩子就可以想法子瞞住。

這樣他們既不會成為二哥的負擔,也不會影響到二哥和衛南辭的關系。

他不能讓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給這個家帶來麻煩。

衛南辭:蜜月安排上!

幾乎日了個萬,我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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