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貂貂真棒，師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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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貂貂真棒，師兄愛你！
聽到沈星何這麽說，對面放松了警惕，畢竟這劍冢布了秘術，尋常人找不到門路進來，路線極為崎嶇。
他問道：“兄弟也是被遣來尋那把劍的？”
“是啊，要不怎麽能幹得這麽賣力。”沈星何撐著鋤頭，微瞇了眼，狀似無意，道，“你呢，那把劍有下落了麽？”
牛角魔一看沈星何已經挖了長長一條了，冷峻的臉上露出龜裂的神情，不由發自肺腑地佩服。
他的眼角都沁出了羨慕的眼淚：“兄弟好能幹啊，看兄弟這膀子肉就是挖寶的好手，兄弟哪個營的，咱們魔有你了不起！”
沈星何擺擺手，謙虛道：“大家都是為魔主服務的，好魔不問出處，不過我挖了太多劍，那把劍長什麽樣有點記不太清了。”
牛角魔一聽這個，又警惕起來，那雙漆黑的沒有一點眼白的詭異的眼睛裏露出濃濃的敵意。
他掄著鐵楸，二話不說就朝沈星何的腦門上拍。
那一拍，像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若是沈星何是一個普通的築基期的修士，這會兒已經被拍得腦漿崩裂了。
沈星何手腕一翻，手裏的鋤頭立刻擋了對方的鐵楸。
這會兒他有點搞不懂，這牛角魔是怎麽察覺出不對勁的？
他分明都沒有露出什麽紕漏和破綻來，大家都一樣黑，一樣光著膀子，這任誰一看都知道他們是同道中魔啊。
何況，魔不都是傻蛋麽？
“你不是魔！你是青虛劍宗第一峰沈星何！你剛才那一招，是青虛劍宗入門劍法，我知道！”
牛角魔騰在半空中，身上魔氣大漲，手中的鐵楸也變大了一些，冷峻的臉上，那雙眼泛著幾分智慧的光，顯然是一個見多識廣的魔。
沈星何摸了摸下巴，不得了啊，連魔都認得他了。
但他沒有立刻承認，表情嚴肅地說道：“看來我的偽裝相當成功，連兄弟你也以為我是那青虛劍宗第一峰的沈星何了，怎麽樣，我偽裝得夠像吧？！”
說完，沈星何轉了個身，各方面展示了一下自己沾滿了泥灰的漆黑的身體。
確實，除了頭上沒有牛角外，各方面都挺魔的，牛角魔心裏這麽想著。
他們魔日子過得苦，平時都舍不得穿衣服，大冬天的也都光著膀子，富裕點的就穿點獸皮遮擋一下，能穿上粗布衣裳，這在魔裏面就很有面子了。
看眼前這魔，上邊光著膀子，下面穿著粗布褲子，一看就是個算得上富裕的體面魔了，但在無妄界修士那裏，一定就是個窮酸貨。
而這魔的長相氣度看起來也不像是無妄界那種窮酸貨，由此可見，他果真是一個偽裝得相當成功的魔。
畢竟他們魔界人才很多，有不少都混跡在無妄界修士裏不被人察覺。
牛角魔顯然松了口氣，整個人就放松了警惕，又朝著沈星何湊了過來：“那你怎麽把那把劍都忘記了呢，咱們魔誰見了不說一聲好，此生難忘的那一種！”
沈星何嗐了一聲，道：“你也知道的，青虛劍宗那一幫劍修嗜劍如命，什麽上古名劍什麽的，見了就得背出來，我每天都得背不少劍的樣子了，以防止露餡，這背著背著，可不就是一時腦子混了，都怪我這破瓜腦袋！”
他十分苦惱地敲了敲自己腦袋。
牛角魔徹底相信了，他嘆了口氣，拍了拍沈星何的肩膀：“嗐，我懂你的苦，青虛劍宗就是個不正常的宗門，師門上下一幫子都不正常，曾經我有位同僚過費勁了心思，腦汁都快耗光了進了個外門，然後不出三天就哭著自己離開了。”
“哦？怎麽會呢？這倒也不至於吧？”
“怎麽不至於了？他第一天跟著那群劍修去搶飯吃，搶不過人家就算了，不小心摔在地上，差點被踩成肉餅子，別說吃飯了，隔夜飯都被踩出來了，天天如此，三天已經不成人樣，更別提還要每天揮劍幾萬下，我跟你說，他回來時，那手抖得就和得了什麽絕癥似的，就這麽流淚了半年，心情才緩過來。”
“這著實是有點慘了，但是他可以選擇吃辟谷丹啊，辟谷丹還便宜。”
“那辟谷丹是魔吃的嘛？八百年不洗澡的老魔的洗腳水都沒那麽臭！這擱以前，我們魔都是吃人肉的，也就這些年過的苦楚，吃點獸肉，怎麽都不能墮落到去吃那辟谷丹啊！”
“確實，這個辟谷丹窮如劍修都不吃。”
沈星何對這一點十分讚同，他嚴肅地點頭，又問：“所以，咱們要找的那把劍長什麽樣？”
“那是咱們魔將要的劍，據說是早就飛升了的無妄界洪蒙仙尊老祖的用過的劍，不僅有劍靈，上面還有殘留劍意，相當強，那劍通體幽黑，上面有特殊的紋路。”
牛角魔現在是徹底服了沈星何了，因為他要潛伏在青虛劍宗更生出了對他的一絲憐惜。
沈星何摸了摸下巴，眼底裏是狂熱的興奮，他當然聽說過洪蒙老祖。
這是現在無妄界裏的傳說，在無妄界還不是無妄界的時候就早早得道飛升的修士，天賦異稟的劍修，一劍劈斬天地，青虛劍宗的劍法有一部分就傳承自他，但又不是完整的。
蓬萊東島的劍法據說也是一部分他的劍意所演化而來。
總之，他的劍，是所有劍修都想得到的好劍！
但這是他第一次聽說洪蒙老祖的劍還留在無妄界。
“那真是一把好劍啊！”沈星何感慨地說道。
牛角魔點頭：“可不是嘛，要不怎麽魔將天天叫我們在這挖呢！”
他說到這裏，忽然就想起來一件事，問道：“雖說我很相信兄弟你了，但是咱們還是要互相出示一下魔族通行證以示身份。”
說完，這看著冷峻而睿智的牛角魔拿出了一只黑蘑菇，黑黑圓潤的蘑菇頭，下面有一根很粗長的根莖。
他說道：“這是我們魔族特產的，其他地方沒有，蘑菇頭上面蓋了魔主的章。”
牛角魔拿過來給沈星何看。
沈星何看著這形狀詭異的黑蘑菇，還有蘑菇頭上的猙獰的爪印，確實沈默了。
這蘑菇，他們無妄界確實沒見過，而且，他不愛吃素，平時也不會挖蘑菇，連臨時從芥子囊搞個假冒偽劣品都做不到。
剛剛還熱烈的氣氛一下子就沈默了下來。
牛角魔興致勃勃拿出黑蘑菇的手就這麽頓住了，他緩緩擡起視線，笑容都僵在原地，視線就這麽和沈星何深沈的目光對上。
沈星何感覺到了對方一瞬間的崩潰眼神，也感覺到了對方身上暴漲的魔氣，他一個後退，手腕一翻，鋤頭變寶劍。
“其實我是雙重間諜。”沈星何表情依舊嚴肅。
牛角魔額頭的青筋都爆了起來，這會兒都快崩潰了，他是絕不可能再相信了！
“你騙我！你她娘的就是沈星何！魔誰不知道青虛劍宗第一峰沈星何的劍上鑲嵌滿了極品靈石，富裕得不像是一個貧窮的劍修！”牛角魔發出淒厲的聲音，厲聲質問道：“你如何得知此處是我魔族通往無妄界的通道口之一？！”
沈星何一臉認真：“……實不相瞞，我此刻才知道。”
牛角魔滿臉不信，崩潰得不行，滿臉想不通：“……我不信！沒有人會來這種垃圾場廢墟尋寶，這是其一，其二，劍冢設置了無數道關卡，非我魔族不認路！你究竟是如何進來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那麽輕易相信他是混進青虛劍宗的魔間諜。
沈星何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跟著雞進來的，但雞跑了，我說這老實話，你能信嗎？”
牛角魔覺得對方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拔劍吧！”
沈星何確實要拔劍，因為，對方這只魔修為不一般，不是金丹期，是近乎破空到化神境的元嬰境魔修。
否則，他之前也不會跟他廢話那麽多。
原本一切都挺順利的，還套了不少話，絕就絕在那只黑蘑菇，這真的沒辦法，誰知道他們魔的通行證這麽奇葩。
他的臉上也稍微正經了一些，以他的劍術，是能彌補一些修為上的差距，他如今是金丹期，金丹對普通元嬰，他甚至可以反殺，但是，對方是一只快化神境的元嬰境魔修，這難免得花一些功夫。
拔劍的瞬間，牛角魔化作一團魔霧，朝著沈星何動作極快地沖來。
沈星何的劍比他的速度更快，如貫虹般的劍氣瞬間照亮這裏的昏暗陰森，劍鳴之聲不絕於耳，與這劍冢沈睡不知多少年的斷劍殘劍發出同鳴之聲。
一旦用劍，沈星何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他俊美的臉上，眉峰瞬間變得淩厲起來，劍勢逼人。
劍冢上方，一道道劍氣如小刀一樣飛射往四處，靈力肆虐著周圍那些本來就枯槁的樹。
那些樹被攔腰斬斷。
靈力化作狂風，這裏的血泥都開始在空中流轉。
牛角魔即便修為比沈星何高，但是在沈星何的劍術下並不能討到半點好處，反而一直被壓制著。
他咬了咬牙，看著對面那個青虛劍宗這一代最厲害的弟子，當時就瞇起了眼睛。
牛角魔似不想戀戰，一個虛晃之後，轉身就跑。
沈星何當然直接追上去。
這雲生秘境現在恐怕就和個篩子似的，哪裏都是漏洞，好像哪裏都能冒出魔來，不把這魔給活捉了，有辱他青虛劍宗大師兄的名頭！
回去還怎麽立威？！
哪知道，牛角魔飛到前方一把殘劍上方的時候，不知做了什麽，身形一閃，那把殘劍竟是瞬間擴大數倍。
沈星何一見這殘劍如此威武，身形都硬生生停頓了下來。
但他手中的劍已經揮出去了。
那一劍斬到殘劍幻影上的時候，並沒有想象中的劍鳴錚錚的聲音，反而，那幻影裏出現一股極強的拉扯力，像是要把靠近的人都拉進去一樣。
沈星何一楞，當即禦劍後退。
但這殘劍力量實在強盛，以沈星何的修為，哪怕他如今劍術超絕，都不能撤退。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被吸了進去——該死，輕敵了！
沈星何被吸進去後，那把殘劍幻影瞬間消失。
普普通通的殘劍依舊落在血泥屍骨裏，毫不起眼，也不會有人註意得到。
而牛角魔的身影也隨著幻影光芒的落下消失，像是從來沒來過一樣。
只是，空氣裏還留下了他嘲諷的冷笑聲。
“呵！青虛劍宗沈星何不過如此！”
雖說他靠著這把詭異的會吃人的斷劍將這沈星何幹倒了，但他得快點回去通知魔將，已經有無妄界的修士知道這裏有魔了，其他魔再來這裏時必須要更謹慎一些才行！
這他娘的青虛劍宗那些不正常的劍修要是來了的話，真不好對付！
“咯咯咯咯咯咯咯（沈師兄應該就在裏面！我看到雞爪印了！）”
雪貂秋晏扒拉著地上的草葉，細心地勘察著地上的腳印，然後發現腳印進了前方一處林子裏，立刻回頭對檀伽等人說道。
她的話音剛落下，前方劍鳴之聲不絕於耳，異常激烈，就好像前方發生了一場激戰一樣。
檀伽一把撈起雪貂秋晏，直接擡腿要往前走，卻忽然停下。
跟在後面的秋晴和陸長天見了立刻停下了腳步。
秋晴奇怪地上前問道：“怎麽了？”
檀伽笑了笑，什麽話都沒說，擡起手來，巨大的佛掌印直接落在了前方。
暴力且直接。
就像是瓷器破裂的聲音，幹脆利落，又難免帶了些絕望。
“是界術。”陸長天的聲音低冷，卻十分耐心地對秋晴解釋：“魔族慣用的手法，類似結界的一種術法，掌握不到正確進入的路時，會將人直接絞殺成血沫，你看地上。”
秋晴連帶著站在檀伽肩膀上的秋晏都低頭朝地上看去。
果然，靠近剛才檀伽使出的佛掌與界術相碰的地方，有許多血沫痕跡，這裏的草葉都長得比其他地方茂盛一些。
地上星星點點的血跡，即便現在已經幹涸了，也已經清晰可見。
雪貂秋晏害怕地抱住了檀伽的脖子，“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再次刷新我對魔的認知）！”
檀伽任由雪貂秋晏抱著，沒拉開她，擡腿就往前走。
此時，界術被拍開了一道口子，往這口子裏看，隱隱約約就看到了裏面黑漆漆的陰森無比的泥地，還有那些張牙舞爪的枯樹。
雪貂秋晏一進這地方，渾身毛骨悚然，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入眼之處，都是屍骨與殘劍，地上的泥被血浸透了，所以，泛出深紅色來，極為詭異。
老土魔說，魔族秘密進入無妄界的通道就在劍冢之內，而劍冢，應當就是這個一眼望去沒變的古戰場了。
這裏此時看起來很平靜寧和，不像是有大量魔進出的樣子，只像是個有著無數英靈和劍魂長眠棲息的地方，一進來，便渾身發涼，讓秋晏特別想燒柱香安撫一下這些亡靈與劍魂。
秋晏在心裏問了問系統：“沈師兄在哪個方位？”
系統就像是死了一樣，半點回應都不給。
秋晏心裏翻了個白眼，就當系統是死了吧，她站在檀伽肩膀上往四處打量，發現右手邊有些奇怪。
她的爪子拍了拍檀伽的腦袋，發出略微細小又有些清脆的聲音。
“咯咯咯咯咯咯咯（檀伽你看那邊！）”秋晏叫聲清脆。
檀伽往秋晏說的方向看，而秋晴和陸長天則是在檢查另外一邊，看能不能找到沈星何的下落。
一般而言，以沈星何的秉性，到了這麽一個地方，是絕對不會錯過的，就算劍冢裏都是爛劍，沈星何也要好好翻一翻的，他向來秉持著‘萬一呢’‘說不定運氣好呢’的心態。
秋晴也算是了解一點自己這個大師兄的。
因為沈星何給她加練了十天的劍法，所以，秋晴對沈星何的劍術也有一定了解，知道他的劍極為剛猛直。
所以，當秋晴看到身側那烏漆嘛黑連木紋都看不清楚的斷樹時，當時就抽了口氣，有點弄不清楚為什麽沈星何竟是拔劍與人爭鬥。
若不是實實在在地打，沈星何的劍不可能拔=出來且如此受制。
對方是什麽人，現在還在這裏嗎？
在秋晴沈思的時候，秋晏和檀伽也到了另外一邊，看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秋晏低頭看著地上長長的一條仿佛現挖的地道，左手邊是一具具擺放整齊的修士屍體，右手邊則是那些斷劍。
斷劍的擺放還有那麽點講究——明顯都很尊重這些劍，盡量把挖出來是一把劍的那種斷劍湊在了一起，整整齊齊的。
而長長的猶如土撥鼠挖出來的地道在前面戛然而止，中斷了，再往前，仿佛還有另一個人從對面開始挖來。
對方就很不講究了，劍和屍體翻得亂七八糟的。
“咯咯咯咯咯咯咯（沈師兄之前在這裏翻垃圾！）”雪貂秋晏偏頭對檀伽說道。
檀伽伸出手臂，她很自然地從肩膀上爬到他手上，坐在了他的臂彎上。
然後，雪貂秋晏就發現檀伽又在捏她耳朵，她聽到他好聽的聲音從自己頭頂上方傳來：“是他的作風。”
“沈師兄剛才在這裏和人打了一架，對方實力還不低，起碼境界上或許比沈師兄還高，因為沈師兄揮出去的那一劍又快又猛，若非對手強大，不至於揮出這麽剛猛的一劍，是青虛劍宗內門所學的一招必殺技。”
秋晴的聲音也從後面傳過來，她的聲音沈沈的。
顯得沈默寡言不多話對什麽都顯得冷漠的陸長天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酸意來，他開口的聲音都低了幾分：“你關心他？”
秋晴一怔，忙說道：“那是自然，沈師兄是我們的大師兄，出事了我們都會很擔心。”
陸長天抿了抿唇，雖然沒說話，但是，一旁的秋晏都從檀伽的手臂上歪了腦袋看了過去。
酸味都在冒泡了，好像這裏長了一顆千年老檸檬似的。
檀伽環視了一圈四周，這劍冢很大，一眼看過去，霧蒙蒙黑沈沈的天裏竟是一眼看不到頭。
而這裏沒有沈星何的蹤跡。
但確實，沈星何應該就在劍冢裏面。
“分開找，我和秋晏一起，你們兩個一起，出了什麽狀況有照應。”
檀伽已經分配好了任務。
秋晴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檀伽臂彎上的雪貂秋晏，倒也不是她看不起妹妹，實在是依現在的狀況來看，妹妹的作用等於無。
也就讓檀伽手癢時揉揉耳朵罷了。
雪貂秋晏註意到了姐姐看過來的眼神，但她卻不覺得自己是沒用的。
她一只靈獸在這裏反而安全，就算有魔，也容易被忽視……
“麻煩佛子照看好晏晏了，她這具身體長得肥，我怕就算是遇到我們青虛劍宗的弟子也要被捉去變成盤中餐。”
“這是一定。”
雪貂秋晏：“……”
抱緊自己的小披風。
兩隊人一下分開來找人。
秋晏從檀伽的肩膀上跳了下來在地裏面翻找，她整個綠綠白白的，在血泥地裏很醒目。
檀伽看她爪子刨地刨得來勁，視線總是忍不住被她的身影吸引。
挖得高興了，雪貂秋晏的耳朵就高興得抖一抖，異常興奮。
挖到什麽惡心的東西了，她的耳朵就往下稍微耷拉一些，一看就知道心情低落。
檀伽看了一會兒，好看的臉上睫毛垂了一下，忍不住笑，這才認真環視四周。
空氣裏有沈星何的劍意和靈力殘留，氣息最濃郁的地方，是前方一塊平平無奇的地方。
顯然，他最後戰鬥的地方就是這裏。
秋晏此時也已經找到了沈星何最後消失的地方——其實她並不知道這裏是沈師兄最後在的地方，她只覺得這裏的沈師兄的味道最濃。
她如今作為一只雪貂，嗅覺還挺靈敏的。
沈師兄翻垃圾時揮汗如雨，味道就很沖了。
秋晏左聞聞，東聞聞，貂身已經很靠近那一把將沈星何吸進去的殘劍了。
但那把殘劍就這麽平平無奇地插在原地，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只是，當她蹲在這把殘劍面前時，她那仿佛死人的系統就開始叫了起來：“遇到任務物品，請宿主拾取後勤快做任務。”
說實話，秋晏是第一次聽到系統這樣的提示，從前的幾個任務裏，她沒遇到過這樣有任務物品的事。
她想都沒想，伸出兩只爪子就去抱劍。
當時秋晏心想，這不過就是一把殘劍罷了，她一只小雪貂用點力氣也能抱起來。
可她終究是想象力不夠，當她兩只爪子抱住殘劍的一瞬間，秋晏便感覺一股強大的拉扯力，好像要把她附在雪貂上的魂都拉進去。
她當時就有些害怕了，變成一只雪貂還能吃肉，要是被劍拉走魂，變成一個劍靈的話，那生活還有什麽盼頭？！
“咯咯咯咯咯咯咯（檀伽救救我！）”秋晏努力回頭去看檀伽。
但最後映入她眼簾的，就是檀伽朝她伸出來的手，還有他瞬間沒了笑容的臉。
緊接著，她便覺得自己被卷進了洪流了一般，周圍的一切都扭曲了起來。
秋晏覺得腦袋一陣刺痛，眼前一黑。
等到那一股刺痛從腦子裏消失的時候，她趕緊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了沈師兄穿著那一身洗的發白的弟子服，手裏握著那把他養護得極好的上面還鑲嵌著數枚極品靈石的長劍沖著自己沖過來，他神情凜冽，臉上血跡斑駁，嘴角也有蜿蜒下來的鮮血。
“沈師兄！”秋晏立刻張嘴去喊，結果發現自己喊出來的是人聲，她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欣喜起來，低頭一看，自己恢覆了人身。
雖然不懂這裏面的原理，但此刻也顧不上這些，秋晏飛奔過去喊：“沈師兄！”
但沈星何一下子穿透了她的身體，繼續朝前沖。
秋晏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再看了一眼身後，此時，她才註意到了周圍的場景。
周圍屍橫遍野，到處都是穿著各宗門弟子服的弟子的屍體，他們之中有些人屍首都分離了，看起來極為慘烈。
地上躺著的多，還站著的已經不多了，她看到了檀伽，看到了陸長天，看到了謝家兄弟，看到了江流，看到了率領眾妖的妖皇，看到了姐姐，看到了敖旭。
敖旭和謝岐杉所修功法的原因，此時顯然已經不行了，臉上糊滿了血。
他們被一團團魔氣包圍著，要是仔細看的話，就能看見魔氣下面氣勢囂張的魔修，那些魔修的手裏肆意撕扯著無妄界修士的身體。
那些殘肢斷手竟是成了他們口腹之中的美食。
秋晏心砰砰跳，她看得清楚，不免被驚嚇到。
看得更清楚的是，是混在魔修裏的那些若隱若現穿著無妄界修士愛穿的寬袍長衣的修士。
這些人是……？
秋晏看到以檀伽為首，姐姐他們緊隨其後沖向了魔修群裏，她忍不住也跟著沖進去。
她看了看，人群裏沒有她的身影，她不自覺地猜測，這難道是原書裏的劇情？是檀伽以身殉道的場景麽？
按照劇情裏的時間線，那時，原書裏的她已經死了。
可如果是原書裏劇情，怎麽沒有衛拂青？
衛拂青作為原書男主，在劇情裏是很有存在感的。
秋晏心裏驚疑不定，等到她跟著跑進人群裏，還未來得及看這一場戰鬥，眼前的場景一下切換。
所有人都倒下了，姐姐他們都不見了，天空中是兩只鳳凰，一只通體火紅，燃燒著赤色火焰，另一只是飛旋著的有著冰藍色火焰的鳳凰。
秋晏看到的瞬間，心頭便猛地一跳。
檀伽手執禪杖站在中間，他渾身都在流血，他的身上附著著一些魔，那些魔化作一團團魔氣，如蛆一樣附在檀伽的傷口上。
沈師兄躍至檀伽身前，替他擋住前方模糊不清的魔修群裏瞬間而出的致命一擊。
‘鏗——！’
兩把武器相撞的瞬間，沈師兄的劍斷了。
秋晏看到沈師兄的身體如破布一樣不斷往後飛，撞擊在屍堆裏。
她看了眼檀伽，跑向了被擊落在人群裏的沈師兄。
當時，秋晏的眼睛就酸了，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的臉都白了，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了。
沈師兄握劍的右手整只隨著斷劍被切了下來，他的臉上都是血，顯然是對方武器的靈力割傷的。
他躺在地上，眼睛卻還死死看著檀伽的方向，嘴唇翕動著，不知道在說什麽。
“大師兄，你說什麽？！”秋晏跪在地上，忙湊過去聽。
可她什麽都聽不到，只看到沈師兄最後睜大了的眼睛看向天空中那兩只鳳凰。
秋晏也順著他的視線去看，那兩只鳳凰在哀鳴，卻是被一團金色的光籠罩著，赤色與冰藍色的火焰燃燒著像是在與這金色的光抗衡。
她又趕緊去看屍山上的檀伽，只見檀伽站在那裏，那些魔蜂擁著朝著他沖過去，他身上的袈裟早就被撕裂開來了。
他身上沒有一塊好肉，血肉模糊，被啃咬得連白色的骨頭都能看得清楚。
她看到檀伽白森森的肋骨下面還在跳動著的心，看到了他昳麗俊美的臉上的肉被啃咬了一半。
“檀伽！”
秋晏睜大了眼睛，眨了眨眼，臉上濕漉漉的，她從屍堆裏跑著奔向檀伽，想要伸手將他身上的魔拉開。
可是，她的手卻穿過了魔的身體，摸不到檀伽的身體。
秋晏仰頭看檀伽，有一瞬間她似乎察覺到了檀伽睜開了眼睛，朝著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半邊森然，半邊昳麗的臉上似乎露出極淡極淡的笑意。
秋晏心裏悶著堵著難受著，有一股情緒就要沖破胸腔。
她聽到天空上方的鳳唳之聲，忙擡頭去看。
她看到冰藍色的那只鳳凰淒厲一叫，掙脫了金色的光，在檀伽上方飛旋兩圈，便沖向了前方的魔修大軍。
冰藍色的火焰不斷往下墜，鳳凰化作斑駁星星點點的光，瞬間灑滿整片被濃郁的魔氣浸染的世界。
鳳唳之聲最後絕響於耳旁，整片世界被冰藍色覆蓋，那光點似乎能清洗這滿是濁氣的世界。
天空下起了雨，雨水帶著靈氣，沖刷著這滿是屍體與魔氣的世界。
秋晏仰著頭，微微瞇起了眼睛，一時不知道臉上的濕熱是雨水還是自己的眼淚。
她忙擡眼去看檀伽的方向，只見檀伽鮮血淋漓地倒在了屍山堆裏。
秋晏正有點心中悲涼的時候，就看到一只小雪貂沖進了雨水裏。
她：“……”
不知道它從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
但它奔向了檀伽，它的爪子並不鋒利，卻勤快又努力地開始挖檀伽身旁的魔的屍體。
它烏溜溜的眼睛裏帶著著急。
它的右耳朵上還別著一只黃色小蝴蝶珠花。
它的身上披著沈師兄給她穿上的翠綠色披風，在雨水裏隨風飛揚，顯得威風凜凜。
秋晏眨了眨眼，忽然就笑出了聲。
原來雪貂秋晏這麽可愛嗎？
這幻境，不是原書劇情裏的幻境，它預示著一部分起始於現在的未來。
沈師兄的劍斷了，檀伽身前的一道屏障被破，中斷了檀伽正在做的事，天空中飛旋著的鳳凰，一只火紅色的，預示著的是姐姐，另一只有冰藍火焰的，是她。
最後她飛向魔族的那個舉動，必定是有什麽原因，但這會兒她有點搞不明白。
更搞不明白的是，後面那只雪貂又出現了。
那只雪貂顯然是她自己。
“系統，是你給我看的未來嗎？”秋晏抹抹眼淚，在心裏呼喚系統，這會兒有點牙癢癢。
系統沒有反應。
“所以，這才是【沈星何之劍】任務。”秋晏直接道出真相。
她得給沈師兄找一把好劍。
不亞於滅凰，也不亞於沈星的一把好劍。
“可是！這只是你臆想的未來！未來，沈師兄不會斷手，姐姐不會有事，檀伽會好好的！大家都會沒事！不然我在這白忙活做任務嗎？！可惡！別給我看這種悲情劇情！我是來快樂改變結局的！誰都別想來嚇唬我！哪兒來就哪兒去！”
秋晏心裏罵了一頓，剛可真賺了她不少眼淚！
這都是假的沒發生的事情，在這兒嚇唬她！
結果她剛罵完，眼前場景忽然煙消雲散了。
這裏山青青，水藍藍，迎春花在枝頭嬌嫩地伸展著。
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
她回頭，看到了沈師兄蹲在前面的草地裏，手裏拿著一把殘劍，正在地上拍地鼠。
他的身前是一座無名碑。
“沈師兄！（咯咯咯咯咯咯咯！）”
秋晏張嘴就喊，結果發現開口就是雪貂咯咯咯咯咯咯咯的聲音。
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又恢覆成了雪貂身。
秋晏這會兒卻是松了口氣，忙跑過去沈師兄身邊。
然後，她看到沈師兄異常嚴肅的臉盯著那些無名碑後亂躥的地鼠，臉上是逐漸崩潰的神色。
“咯咯咯（沈師兄？）”
沈星何偏頭，沈重地看著秋晏，好像臉上沒有什麽意外，他又往秋晏身後看：“檀伽呢？”
雪貂秋晏手舞足蹈與他費勁交流：“咯咯咯咯咯咯咯（檀伽沒進來！沈師兄你在幹什麽？）”
“打地鼠，檀伽擅長，對我來說，可太難了！”沈星何快要哭出聲。
秋晏從未見過這樣的沈師兄。
雞生之敵沈師兄，一生劍癡沈師兄，極不正經沈師兄哪會哭。
他就算是被罰吃洗腳水味辟谷丹都沒哭。
“（咯咯咯咯咯咯）可是檀伽怎麽會打地鼠？”雪貂秋晏蹲在沈師兄身旁，相比於沈師兄打地鼠，她對這件事更好奇。
沈師兄就朝她看了一眼，是那種‘你對檀伽了解可太少了我這就與你解說一番讓你好好了解了解檀伽’的表情。
他英俊的臉上露出一抹回憶，道：“檀伽小時候極為可愛。”
“（咯咯咯）然後呢？”秋晏想起檀伽心魔幻境裏的模樣，那確實相當可愛。
沈師兄瞇著眼，繼續回憶：“你別看現在檀伽正經得不得了，笑得溫溫柔柔，一臉不多話的高僧的模樣，他拜入天佛門後，最喜歡做的就是念經。”
“（咯咯咯）念經？”
“對啊，一個小光頭，整日坐在蒲團上，明明大眼裏都是迷茫，還拿著師伯給的經書不停地念啊念，好想念得多了就會懂了一樣！”
“（咯咯咯咯咯咯）佛修念經不是很正常嗎？”
“可檀伽話多啊，每天抓著我搖頭晃腦得念經，我腦殼都要被他念得炸了！”
秋晏聽著，總覺得哪裏不對，檀伽的修為很高的，可沈師兄只是個金丹，如果他們是差不多大？這好像不符合沈師兄是個天賦異稟的劍修的設定呀！
“然後我就帶檀伽去捉地鼠。”沈星何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我捉了很多地鼠，放在許多洞洞裏，讓檀伽玩，讓他別纏著我念經。”
“（咯咯咯）然後呢？”
“檀伽把一群地鼠玩得崩潰了，一只只地鼠抓著我的衣擺哭著流眼淚，躲在我身後。”
秋晏看著沈師兄回憶著回憶著，便笑了出來，然後聲音都輕了幾分：“然後檀伽就抓著我的衣擺，央我再給他多抓一些地鼠來，我才不給他抓了！”
這會兒秋晏不知道說什麽好，就見沈師兄忽然轉過頭來看她，英俊的臉依然很嚴肅。
他這一本正經的樣子讓秋晏心裏發慌。
然後她聽到沈星何說道：“等我們出去後讓檀伽表演打地鼠吧，讓他少幹不開心的事！”
秋晏眨眨眼，剛才的幻境沈師兄到底看見沒？
她很快跟著也一本正經：“（咯咯咯咯咯咯）一定特別精彩！沈師兄多捉些地鼠！”
沈星何揉了揉她的貂頭：“打貂也行。”
秋晏：“……”
沈星何將手裏的殘劍遞給了秋晏：“這地鼠有數術陣，來吧，貂貂，讓師兄看看你的實力！”
就……挺突然……
雖然但是，秋晏兩只爪子費勁地抱著殘劍，認真看向前面的地鼠陣。
仔細看的話，就是簡單的數獨游戲。
秋晏雙腳立地，抱著劍準確無誤地一下一下拍打下去。
雖然她實在是有些懵懵的，心想這任務難道就是打地鼠嗎？可她一只貂，如今也只能努力打地鼠了。
一共打了九下，第九下時，地鼠消失，地動山搖，周圍的場景開始撕裂消失，一把通體幽黑的長劍從地鼠陣後的無名碑墓裏緩緩拔出，劍鳴之聲堪稱囂張跋扈。
那把劍的劍柄上雕著一只狼頭，看起來極為威武，劍身雄壯，比滅凰和沈星都要粗壯一些。
秋晏確實沒想到這劍會這麽出現，又覺得這劍出現的方式很符合沈師兄的氣質。
任務，完成了？
茫然……
沈星何丟掉手中殘劍，擡手握緊了眼前這把劍，回頭沖雪貂秋晏露齒一笑，陽光燦爛——
“貂貂真棒，師兄愛你，回去給你捉雞吃！”
此時，檀伽的手緩緩從殘劍上收了回來，他的神情實在是覆雜難辨，讓秋晴著實緊張又好奇。
“怎麽了檀伽？找到晏晏的下落了嗎？”
檀伽的臉在魔氣繚繞的劍冢裏顯得異常好看，他明明笑盈盈的，卻莫名讓秋晴心裏發慌了一下。
只聽他說道——
“聽說這些時日秋晴師妹被你沈師兄折磨得苦不堪言，那秋晴師妹想不想知道你沈師兄最怕什麽？”
秋晏：貂貂迷茫，獲取名劍的方式這麽開玩笑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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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沈星何這麽說，對面放松了警惕，畢竟這劍冢布了秘術，尋常人找不到門路進來，路線極為崎嶇。
他問道：“兄弟也是被遣來尋那把劍的？”
“是啊，要不怎麽能幹得這麽賣力。”沈星何撐著鋤頭，微瞇了眼，狀似無意，道，“你呢，那把劍有下落了麽？”
牛角魔一看沈星何已經挖了長長一條了，冷峻的臉上露出龜裂的神情，不由發自肺腑地佩服。
他的眼角都沁出了羨慕的眼淚：“兄弟好能幹啊，看兄弟這膀子肉就是挖寶的好手，兄弟哪個營的，咱們魔有你了不起！”
沈星何擺擺手，謙虛道：“大家都是為魔主服務的，好魔不問出處，不過我挖了太多劍，那把劍長什麽樣有點記不太清了。”
牛角魔一聽這個，又警惕起來，那雙漆黑的沒有一點眼白的詭異的眼睛裏露出濃濃的敵意。
他掄著鐵楸，二話不說就朝沈星何的腦門上拍。
那一拍，像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若是沈星何是一個普通的築基期的修士，這會兒已經被拍得腦漿崩裂了。
沈星何手腕一翻，手裏的鋤頭立刻擋了對方的鐵楸。
這會兒他有點搞不懂，這牛角魔是怎麽察覺出不對勁的？
他分明都沒有露出什麽紕漏和破綻來，大家都一樣黑，一樣光著膀子，這任誰一看都知道他們是同道中魔啊。
何況，魔不都是傻蛋麽？
“你不是魔！你是青虛劍宗第一峰沈星何！你剛才那一招，是青虛劍宗入門劍法，我知道！”
牛角魔騰在半空中，身上魔氣大漲，手中的鐵楸也變大了一些，冷峻的臉上，那雙眼泛著幾分智慧的光，顯然是一個見多識廣的魔。
沈星何摸了摸下巴，不得了啊，連魔都認得他了。
但他沒有立刻承認，表情嚴肅地說道：“看來我的偽裝相當成功，連兄弟你也以為我是那青虛劍宗第一峰的沈星何了，怎麽樣，我偽裝得夠像吧？！”
說完，沈星何轉了個身，各方面展示了一下自己沾滿了泥灰的漆黑的身體。
確實，除了頭上沒有牛角外，各方面都挺魔的，牛角魔心裏這麽想著。
他們魔日子過得苦，平時都舍不得穿衣服，大冬天的也都光著膀子，富裕點的就穿點獸皮遮擋一下，能穿上粗布衣裳，這在魔裏面就很有面子了。
看眼前這魔，上邊光著膀子，下面穿著粗布褲子，一看就是個算得上富裕的體面魔了，但在無妄界修士那裏，一定就是個窮酸貨。
而這魔的長相氣度看起來也不像是無妄界那種窮酸貨，由此可見，他果真是一個偽裝得相當成功的魔。
畢竟他們魔界人才很多，有不少都混跡在無妄界修士裏不被人察覺。
牛角魔顯然松了口氣，整個人就放松了警惕，又朝著沈星何湊了過來：“那你怎麽把那把劍都忘記了呢，咱們魔誰見了不說一聲好，此生難忘的那一種！”
沈星何嗐了一聲，道：“你也知道的，青虛劍宗那一幫劍修嗜劍如命，什麽上古名劍什麽的，見了就得背出來，我每天都得背不少劍的樣子了，以防止露餡，這背著背著，可不就是一時腦子混了，都怪我這破瓜腦袋！”
他十分苦惱地敲了敲自己腦袋。
牛角魔徹底相信了，他嘆了口氣，拍了拍沈星何的肩膀：“嗐，我懂你的苦，青虛劍宗就是個不正常的宗門，師門上下一幫子都不正常，曾經我有位同僚過費勁了心思，腦汁都快耗光了進了個外門，然後不出三天就哭著自己離開了。”
“哦？怎麽會呢？這倒也不至於吧？”
“怎麽不至於了？他第一天跟著那群劍修去搶飯吃，搶不過人家就算了，不小心摔在地上，差點被踩成肉餅子，別說吃飯了，隔夜飯都被踩出來了，天天如此，三天已經不成人樣，更別提還要每天揮劍幾萬下，我跟你說，他回來時，那手抖得就和得了什麽絕癥似的，就這麽流淚了半年，心情才緩過來。”
“這著實是有點慘了，但是他可以選擇吃辟谷丹啊，辟谷丹還便宜。”
“那辟谷丹是魔吃的嘛？八百年不洗澡的老魔的洗腳水都沒那麽臭！這擱以前，我們魔都是吃人肉的，也就這些年過的苦楚，吃點獸肉，怎麽都不能墮落到去吃那辟谷丹啊！”
“確實，這個辟谷丹窮如劍修都不吃。”
沈星何對這一點十分讚同，他嚴肅地點頭，又問：“所以，咱們要找的那把劍長什麽樣？”
“那是咱們魔將要的劍，據說是早就飛升了的無妄界洪蒙仙尊老祖的用過的劍，不僅有劍靈，上面還有殘留劍意，相當強，那劍通體幽黑，上面有特殊的紋路。”
牛角魔現在是徹底服了沈星何了，因為他要潛伏在青虛劍宗更生出了對他的一絲憐惜。
沈星何摸了摸下巴，眼底裏是狂熱的興奮，他當然聽說過洪蒙老祖。
這是現在無妄界裏的傳說，在無妄界還不是無妄界的時候就早早得道飛升的修士，天賦異稟的劍修，一劍劈斬天地，青虛劍宗的劍法有一部分就傳承自他，但又不是完整的。
蓬萊東島的劍法據說也是一部分他的劍意所演化而來。
總之，他的劍，是所有劍修都想得到的好劍！
但這是他第一次聽說洪蒙老祖的劍還留在無妄界。
“那真是一把好劍啊！”沈星何感慨地說道。
牛角魔點頭：“可不是嘛，要不怎麽魔將天天叫我們在這挖呢！”
他說到這裏，忽然就想起來一件事，問道：“雖說我很相信兄弟你了，但是咱們還是要互相出示一下魔族通行證以示身份。”
說完，這看著冷峻而睿智的牛角魔拿出了一只黑蘑菇，黑黑圓潤的蘑菇頭，下面有一根很粗長的根莖。
他說道：“這是我們魔族特產的，其他地方沒有，蘑菇頭上面蓋了魔主的章。”
牛角魔拿過來給沈星何看。
沈星何看著這形狀詭異的黑蘑菇，還有蘑菇頭上的猙獰的爪印，確實沈默了。
這蘑菇，他們無妄界確實沒見過，而且，他不愛吃素，平時也不會挖蘑菇，連臨時從芥子囊搞個假冒偽劣品都做不到。
剛剛還熱烈的氣氛一下子就沈默了下來。
牛角魔興致勃勃拿出黑蘑菇的手就這麽頓住了，他緩緩擡起視線，笑容都僵在原地，視線就這麽和沈星何深沈的目光對上。
沈星何感覺到了對方一瞬間的崩潰眼神，也感覺到了對方身上暴漲的魔氣，他一個後退，手腕一翻，鋤頭變寶劍。
“其實我是雙重間諜。”沈星何表情依舊嚴肅。
牛角魔額頭的青筋都爆了起來，這會兒都快崩潰了，他是絕不可能再相信了！
“你騙我！你她娘的就是沈星何！魔誰不知道青虛劍宗第一峰沈星何的劍上鑲嵌滿了極品靈石，富裕得不像是一個貧窮的劍修！”牛角魔發出淒厲的聲音，厲聲質問道：“你如何得知此處是我魔族通往無妄界的通道口之一？！”
沈星何一臉認真：“……實不相瞞，我此刻才知道。”
牛角魔滿臉不信，崩潰得不行，滿臉想不通：“……我不信！沒有人會來這種垃圾場廢墟尋寶，這是其一，其二，劍冢設置了無數道關卡，非我魔族不認路！你究竟是如何進來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那麽輕易相信他是混進青虛劍宗的魔間諜。
沈星何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跟著雞進來的，但雞跑了，我說這老實話，你能信嗎？”
牛角魔覺得對方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拔劍吧！”
沈星何確實要拔劍，因為，對方這只魔修為不一般，不是金丹期，是近乎破空到化神境的元嬰境魔修。
否則，他之前也不會跟他廢話那麽多。
原本一切都挺順利的，還套了不少話，絕就絕在那只黑蘑菇，這真的沒辦法，誰知道他們魔的通行證這麽奇葩。
他的臉上也稍微正經了一些，以他的劍術，是能彌補一些修為上的差距，他如今是金丹期，金丹對普通元嬰，他甚至可以反殺，但是，對方是一只快化神境的元嬰境魔修，這難免得花一些功夫。
拔劍的瞬間，牛角魔化作一團魔霧，朝著沈星何動作極快地沖來。
沈星何的劍比他的速度更快，如貫虹般的劍氣瞬間照亮這裏的昏暗陰森，劍鳴之聲不絕於耳，與這劍冢沈睡不知多少年的斷劍殘劍發出同鳴之聲。
一旦用劍，沈星何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他俊美的臉上，眉峰瞬間變得淩厲起來，劍勢逼人。
劍冢上方，一道道劍氣如小刀一樣飛射往四處，靈力肆虐著周圍那些本來就枯槁的樹。
那些樹被攔腰斬斷。
靈力化作狂風，這裏的血泥都開始在空中流轉。
牛角魔即便修為比沈星何高，但是在沈星何的劍術下並不能討到半點好處，反而一直被壓制著。
他咬了咬牙，看著對面那個青虛劍宗這一代最厲害的弟子，當時就瞇起了眼睛。
牛角魔似不想戀戰，一個虛晃之後，轉身就跑。
沈星何當然直接追上去。
這雲生秘境現在恐怕就和個篩子似的，哪裏都是漏洞，好像哪裏都能冒出魔來，不把這魔給活捉了，有辱他青虛劍宗大師兄的名頭！
回去還怎麽立威？！
哪知道，牛角魔飛到前方一把殘劍上方的時候，不知做了什麽，身形一閃，那把殘劍竟是瞬間擴大數倍。
沈星何一見這殘劍如此威武，身形都硬生生停頓了下來。
但他手中的劍已經揮出去了。
那一劍斬到殘劍幻影上的時候，並沒有想象中的劍鳴錚錚的聲音，反而，那幻影裏出現一股極強的拉扯力，像是要把靠近的人都拉進去一樣。
沈星何一楞，當即禦劍後退。
但這殘劍力量實在強盛，以沈星何的修為，哪怕他如今劍術超絕，都不能撤退。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被吸了進去——該死，輕敵了！
沈星何被吸進去後，那把殘劍幻影瞬間消失。
普普通通的殘劍依舊落在血泥屍骨裏，毫不起眼，也不會有人註意得到。
而牛角魔的身影也隨著幻影光芒的落下消失，像是從來沒來過一樣。
只是，空氣裏還留下了他嘲諷的冷笑聲。
“呵！青虛劍宗沈星何不過如此！”
雖說他靠著這把詭異的會吃人的斷劍將這沈星何幹倒了，但他得快點回去通知魔將，已經有無妄界的修士知道這裏有魔了，其他魔再來這裏時必須要更謹慎一些才行！
這他娘的青虛劍宗那些不正常的劍修要是來了的話，真不好對付！
“咯咯咯咯咯咯咯（沈師兄應該就在裏面！我看到雞爪印了！）”
雪貂秋晏扒拉著地上的草葉，細心地勘察著地上的腳印，然後發現腳印進了前方一處林子裏，立刻回頭對檀伽等人說道。
她的話音剛落下，前方劍鳴之聲不絕於耳，異常激烈，就好像前方發生了一場激戰一樣。
檀伽一把撈起雪貂秋晏，直接擡腿要往前走，卻忽然停下。
跟在後面的秋晴和陸長天見了立刻停下了腳步。
秋晴奇怪地上前問道：“怎麽了？”
檀伽笑了笑，什麽話都沒說，擡起手來，巨大的佛掌印直接落在了前方。
暴力且直接。
就像是瓷器破裂的聲音，幹脆利落，又難免帶了些絕望。
“是界術。”陸長天的聲音低冷，卻十分耐心地對秋晴解釋：“魔族慣用的手法，類似結界的一種術法，掌握不到正確進入的路時，會將人直接絞殺成血沫，你看地上。”
秋晴連帶著站在檀伽肩膀上的秋晏都低頭朝地上看去。
果然，靠近剛才檀伽使出的佛掌與界術相碰的地方，有許多血沫痕跡，這裏的草葉都長得比其他地方茂盛一些。
地上星星點點的血跡，即便現在已經幹涸了，也已經清晰可見。
雪貂秋晏害怕地抱住了檀伽的脖子，“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再次刷新我對魔的認知）！”
檀伽任由雪貂秋晏抱著，沒拉開她，擡腿就往前走。
此時，界術被拍開了一道口子，往這口子裏看，隱隱約約就看到了裏面黑漆漆的陰森無比的泥地，還有那些張牙舞爪的枯樹。
雪貂秋晏一進這地方，渾身毛骨悚然，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入眼之處，都是屍骨與殘劍，地上的泥被血浸透了，所以，泛出深紅色來，極為詭異。
老土魔說，魔族秘密進入無妄界的通道就在劍冢之內，而劍冢，應當就是這個一眼望去沒變的古戰場了。
這裏此時看起來很平靜寧和，不像是有大量魔進出的樣子，只像是個有著無數英靈和劍魂長眠棲息的地方，一進來，便渾身發涼，讓秋晏特別想燒柱香安撫一下這些亡靈與劍魂。
秋晏在心裏問了問系統：“沈師兄在哪個方位？”
系統就像是死了一樣，半點回應都不給。
秋晏心裏翻了個白眼，就當系統是死了吧，她站在檀伽肩膀上往四處打量，發現右手邊有些奇怪。
她的爪子拍了拍檀伽的腦袋，發出略微細小又有些清脆的聲音。
“咯咯咯咯咯咯咯（檀伽你看那邊！）”秋晏叫聲清脆。
檀伽往秋晏說的方向看，而秋晴和陸長天則是在檢查另外一邊，看能不能找到沈星何的下落。
一般而言，以沈星何的秉性，到了這麽一個地方，是絕對不會錯過的，就算劍冢裏都是爛劍，沈星何也要好好翻一翻的，他向來秉持著‘萬一呢’‘說不定運氣好呢’的心態。
秋晴也算是了解一點自己這個大師兄的。
因為沈星何給她加練了十天的劍法，所以，秋晴對沈星何的劍術也有一定了解，知道他的劍極為剛猛直。
所以，當秋晴看到身側那烏漆嘛黑連木紋都看不清楚的斷樹時，當時就抽了口氣，有點弄不清楚為什麽沈星何竟是拔劍與人爭鬥。
若不是實實在在地打，沈星何的劍不可能拔=出來且如此受制。
對方是什麽人，現在還在這裏嗎？
在秋晴沈思的時候，秋晏和檀伽也到了另外一邊，看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秋晏低頭看著地上長長的一條仿佛現挖的地道，左手邊是一具具擺放整齊的修士屍體，右手邊則是那些斷劍。
斷劍的擺放還有那麽點講究——明顯都很尊重這些劍，盡量把挖出來是一把劍的那種斷劍湊在了一起，整整齊齊的。
而長長的猶如土撥鼠挖出來的地道在前面戛然而止，中斷了，再往前，仿佛還有另一個人從對面開始挖來。
對方就很不講究了，劍和屍體翻得亂七八糟的。
“咯咯咯咯咯咯咯（沈師兄之前在這裏翻垃圾！）”雪貂秋晏偏頭對檀伽說道。
檀伽伸出手臂，她很自然地從肩膀上爬到他手上，坐在了他的臂彎上。
然後，雪貂秋晏就發現檀伽又在捏她耳朵，她聽到他好聽的聲音從自己頭頂上方傳來：“是他的作風。”
“沈師兄剛才在這裏和人打了一架，對方實力還不低，起碼境界上或許比沈師兄還高，因為沈師兄揮出去的那一劍又快又猛，若非對手強大，不至於揮出這麽剛猛的一劍，是青虛劍宗內門所學的一招必殺技。”
秋晴的聲音也從後面傳過來，她的聲音沈沈的。
顯得沈默寡言不多話對什麽都顯得冷漠的陸長天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酸意來，他開口的聲音都低了幾分：“你關心他？”
秋晴一怔，忙說道：“那是自然，沈師兄是我們的大師兄，出事了我們都會很擔心。”
陸長天抿了抿唇，雖然沒說話，但是，一旁的秋晏都從檀伽的手臂上歪了腦袋看了過去。
酸味都在冒泡了，好像這裏長了一顆千年老檸檬似的。
檀伽環視了一圈四周，這劍冢很大，一眼看過去，霧蒙蒙黑沈沈的天裏竟是一眼看不到頭。
而這裏沒有沈星何的蹤跡。
但確實，沈星何應該就在劍冢裏面。
“分開找，我和秋晏一起，你們兩個一起，出了什麽狀況有照應。”
檀伽已經分配好了任務。
秋晴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檀伽臂彎上的雪貂秋晏，倒也不是她看不起妹妹，實在是依現在的狀況來看，妹妹的作用等於無。
也就讓檀伽手癢時揉揉耳朵罷了。
雪貂秋晏註意到了姐姐看過來的眼神，但她卻不覺得自己是沒用的。
她一只靈獸在這裏反而安全，就算有魔，也容易被忽視……
“麻煩佛子照看好晏晏了，她這具身體長得肥，我怕就算是遇到我們青虛劍宗的弟子也要被捉去變成盤中餐。”
“這是一定。”
雪貂秋晏：“……”
抱緊自己的小披風。
兩隊人一下分開來找人。
秋晏從檀伽的肩膀上跳了下來在地裏面翻找，她整個綠綠白白的，在血泥地裏很醒目。
檀伽看她爪子刨地刨得來勁，視線總是忍不住被她的身影吸引。
挖得高興了，雪貂秋晏的耳朵就高興得抖一抖，異常興奮。
挖到什麽惡心的東西了，她的耳朵就往下稍微耷拉一些，一看就知道心情低落。
檀伽看了一會兒，好看的臉上睫毛垂了一下，忍不住笑，這才認真環視四周。
空氣裏有沈星何的劍意和靈力殘留，氣息最濃郁的地方，是前方一塊平平無奇的地方。
顯然，他最後戰鬥的地方就是這裏。
秋晏此時也已經找到了沈星何最後消失的地方——其實她並不知道這裏是沈師兄最後在的地方，她只覺得這裏的沈師兄的味道最濃。
她如今作為一只雪貂，嗅覺還挺靈敏的。
沈師兄翻垃圾時揮汗如雨，味道就很沖了。
秋晏左聞聞，東聞聞，貂身已經很靠近那一把將沈星何吸進去的殘劍了。
但那把殘劍就這麽平平無奇地插在原地，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只是，當她蹲在這把殘劍面前時，她那仿佛死人的系統就開始叫了起來：“遇到任務物品，請宿主拾取後勤快做任務。”
說實話，秋晏是第一次聽到系統這樣的提示，從前的幾個任務裏，她沒遇到過這樣有任務物品的事。
她想都沒想，伸出兩只爪子就去抱劍。
當時秋晏心想，這不過就是一把殘劍罷了，她一只小雪貂用點力氣也能抱起來。
可她終究是想象力不夠，當她兩只爪子抱住殘劍的一瞬間，秋晏便感覺一股強大的拉扯力，好像要把她附在雪貂上的魂都拉進去。
她當時就有些害怕了，變成一只雪貂還能吃肉，要是被劍拉走魂，變成一個劍靈的話，那生活還有什麽盼頭？！
“咯咯咯咯咯咯咯（檀伽救救我！）”秋晏努力回頭去看檀伽。
但最後映入她眼簾的，就是檀伽朝她伸出來的手，還有他瞬間沒了笑容的臉。
緊接著，她便覺得自己被卷進了洪流了一般，周圍的一切都扭曲了起來。
秋晏覺得腦袋一陣刺痛，眼前一黑。
等到那一股刺痛從腦子裏消失的時候，她趕緊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了沈師兄穿著那一身洗的發白的弟子服，手裏握著那把他養護得極好的上面還鑲嵌著數枚極品靈石的長劍沖著自己沖過來，他神情凜冽，臉上血跡斑駁，嘴角也有蜿蜒下來的鮮血。
“沈師兄！”秋晏立刻張嘴去喊，結果發現自己喊出來的是人聲，她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欣喜起來，低頭一看，自己恢覆了人身。
雖然不懂這裏面的原理，但此刻也顧不上這些，秋晏飛奔過去喊：“沈師兄！”
但沈星何一下子穿透了她的身體，繼續朝前沖。
秋晏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再看了一眼身後，此時，她才註意到了周圍的場景。
周圍屍橫遍野，到處都是穿著各宗門弟子服的弟子的屍體，他們之中有些人屍首都分離了，看起來極為慘烈。
地上躺著的多，還站著的已經不多了，她看到了檀伽，看到了陸長天，看到了謝家兄弟，看到了江流，看到了率領眾妖的妖皇，看到了姐姐，看到了敖旭。
敖旭和謝岐杉所修功法的原因，此時顯然已經不行了，臉上糊滿了血。
他們被一團團魔氣包圍著，要是仔細看的話，就能看見魔氣下面氣勢囂張的魔修，那些魔修的手裏肆意撕扯著無妄界修士的身體。
那些殘肢斷手竟是成了他們口腹之中的美食。
秋晏心砰砰跳，她看得清楚，不免被驚嚇到。
看得更清楚的是，是混在魔修裏的那些若隱若現穿著無妄界修士愛穿的寬袍長衣的修士。
這些人是……？
秋晏看到以檀伽為首，姐姐他們緊隨其後沖向了魔修群裏，她忍不住也跟著沖進去。
她看了看，人群裏沒有她的身影，她不自覺地猜測，這難道是原書裏的劇情？是檀伽以身殉道的場景麽？
按照劇情裏的時間線，那時，原書裏的她已經死了。
可如果是原書裏劇情，怎麽沒有衛拂青？
衛拂青作為原書男主，在劇情裏是很有存在感的。
秋晏心裏驚疑不定，等到她跟著跑進人群裏，還未來得及看這一場戰鬥，眼前的場景一下切換。
所有人都倒下了，姐姐他們都不見了，天空中是兩只鳳凰，一只通體火紅，燃燒著赤色火焰，另一只是飛旋著的有著冰藍色火焰的鳳凰。
秋晏看到的瞬間，心頭便猛地一跳。
檀伽手執禪杖站在中間，他渾身都在流血，他的身上附著著一些魔，那些魔化作一團團魔氣，如蛆一樣附在檀伽的傷口上。
沈師兄躍至檀伽身前，替他擋住前方模糊不清的魔修群裏瞬間而出的致命一擊。
‘鏗——！’
兩把武器相撞的瞬間，沈師兄的劍斷了。
秋晏看到沈師兄的身體如破布一樣不斷往後飛，撞擊在屍堆裏。
她看了眼檀伽，跑向了被擊落在人群裏的沈師兄。
當時，秋晏的眼睛就酸了，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的臉都白了，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了。
沈師兄握劍的右手整只隨著斷劍被切了下來，他的臉上都是血，顯然是對方武器的靈力割傷的。
他躺在地上，眼睛卻還死死看著檀伽的方向，嘴唇翕動著，不知道在說什麽。
“大師兄，你說什麽？！”秋晏跪在地上，忙湊過去聽。
可她什麽都聽不到，只看到沈師兄最後睜大了的眼睛看向天空中那兩只鳳凰。
秋晏也順著他的視線去看，那兩只鳳凰在哀鳴，卻是被一團金色的光籠罩著，赤色與冰藍色的火焰燃燒著像是在與這金色的光抗衡。
她又趕緊去看屍山上的檀伽，只見檀伽站在那裏，那些魔蜂擁著朝著他沖過去，他身上的袈裟早就被撕裂開來了。
他身上沒有一塊好肉，血肉模糊，被啃咬得連白色的骨頭都能看得清楚。
她看到檀伽白森森的肋骨下面還在跳動著的心，看到了他昳麗俊美的臉上的肉被啃咬了一半。
“檀伽！”
秋晏睜大了眼睛，眨了眨眼，臉上濕漉漉的，她從屍堆裏跑著奔向檀伽，想要伸手將他身上的魔拉開。
可是，她的手卻穿過了魔的身體，摸不到檀伽的身體。
秋晏仰頭看檀伽，有一瞬間她似乎察覺到了檀伽睜開了眼睛，朝著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半邊森然，半邊昳麗的臉上似乎露出極淡極淡的笑意。
秋晏心裏悶著堵著難受著，有一股情緒就要沖破胸腔。
她聽到天空上方的鳳唳之聲，忙擡頭去看。
她看到冰藍色的那只鳳凰淒厲一叫，掙脫了金色的光，在檀伽上方飛旋兩圈，便沖向了前方的魔修大軍。
冰藍色的火焰不斷往下墜，鳳凰化作斑駁星星點點的光，瞬間灑滿整片被濃郁的魔氣浸染的世界。
鳳唳之聲最後絕響於耳旁，整片世界被冰藍色覆蓋，那光點似乎能清洗這滿是濁氣的世界。
天空下起了雨，雨水帶著靈氣，沖刷著這滿是屍體與魔氣的世界。
秋晏仰著頭，微微瞇起了眼睛，一時不知道臉上的濕熱是雨水還是自己的眼淚。
她忙擡眼去看檀伽的方向，只見檀伽鮮血淋漓地倒在了屍山堆裏。
秋晏正有點心中悲涼的時候，就看到一只小雪貂沖進了雨水裏。
她：“……”
不知道它從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
但它奔向了檀伽，它的爪子並不鋒利，卻勤快又努力地開始挖檀伽身旁的魔的屍體。
它烏溜溜的眼睛裏帶著著急。
它的右耳朵上還別著一只黃色小蝴蝶珠花。
它的身上披著沈師兄給她穿上的翠綠色披風，在雨水裏隨風飛揚，顯得威風凜凜。
秋晏眨了眨眼，忽然就笑出了聲。
原來雪貂秋晏這麽可愛嗎？
這幻境，不是原書劇情裏的幻境，它預示著一部分起始於現在的未來。
沈師兄的劍斷了，檀伽身前的一道屏障被破，中斷了檀伽正在做的事，天空中飛旋著的鳳凰，一只火紅色的，預示著的是姐姐，另一只有冰藍火焰的，是她。
最後她飛向魔族的那個舉動，必定是有什麽原因，但這會兒她有點搞不明白。
更搞不明白的是，後面那只雪貂又出現了。
那只雪貂顯然是她自己。
“系統，是你給我看的未來嗎？”秋晏抹抹眼淚，在心裏呼喚系統，這會兒有點牙癢癢。
系統沒有反應。
“所以，這才是【沈星何之劍】任務。”秋晏直接道出真相。
她得給沈師兄找一把好劍。
不亞於滅凰，也不亞於沈星的一把好劍。
“可是！這只是你臆想的未來！未來，沈師兄不會斷手，姐姐不會有事，檀伽會好好的！大家都會沒事！不然我在這白忙活做任務嗎？！可惡！別給我看這種悲情劇情！我是來快樂改變結局的！誰都別想來嚇唬我！哪兒來就哪兒去！”
秋晏心裏罵了一頓，剛可真賺了她不少眼淚！
這都是假的沒發生的事情，在這兒嚇唬她！
結果她剛罵完，眼前場景忽然煙消雲散了。
這裏山青青，水藍藍，迎春花在枝頭嬌嫩地伸展著。
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
她回頭，看到了沈師兄蹲在前面的草地裏，手裏拿著一把殘劍，正在地上拍地鼠。
他的身前是一座無名碑。
“沈師兄！（咯咯咯咯咯咯咯！）”
秋晏張嘴就喊，結果發現開口就是雪貂咯咯咯咯咯咯咯的聲音。
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又恢覆成了雪貂身。
秋晏這會兒卻是松了口氣，忙跑過去沈師兄身邊。
然後，她看到沈師兄異常嚴肅的臉盯著那些無名碑後亂躥的地鼠，臉上是逐漸崩潰的神色。
“咯咯咯（沈師兄？）”
沈星何偏頭，沈重地看著秋晏，好像臉上沒有什麽意外，他又往秋晏身後看：“檀伽呢？”
雪貂秋晏手舞足蹈與他費勁交流：“咯咯咯咯咯咯咯（檀伽沒進來！沈師兄你在幹什麽？）”
“打地鼠，檀伽擅長，對我來說，可太難了！”沈星何快要哭出聲。
秋晏從未見過這樣的沈師兄。
雞生之敵沈師兄，一生劍癡沈師兄，極不正經沈師兄哪會哭。
他就算是被罰吃洗腳水味辟谷丹都沒哭。
“（咯咯咯咯咯咯）可是檀伽怎麽會打地鼠？”雪貂秋晏蹲在沈師兄身旁，相比於沈師兄打地鼠，她對這件事更好奇。
沈師兄就朝她看了一眼，是那種‘你對檀伽了解可太少了我這就與你解說一番讓你好好了解了解檀伽’的表情。
他英俊的臉上露出一抹回憶，道：“檀伽小時候極為可愛。”
“（咯咯咯）然後呢？”秋晏想起檀伽心魔幻境裏的模樣，那確實相當可愛。
沈師兄瞇著眼，繼續回憶：“你別看現在檀伽正經得不得了，笑得溫溫柔柔，一臉不多話的高僧的模樣，他拜入天佛門後，最喜歡做的就是念經。”
“（咯咯咯）念經？”
“對啊，一個小光頭，整日坐在蒲團上，明明大眼裏都是迷茫，還拿著師伯給的經書不停地念啊念，好想念得多了就會懂了一樣！”
“（咯咯咯咯咯咯）佛修念經不是很正常嗎？”
“可檀伽話多啊，每天抓著我搖頭晃腦得念經，我腦殼都要被他念得炸了！”
秋晏聽著，總覺得哪裏不對，檀伽的修為很高的，可沈師兄只是個金丹，如果他們是差不多大？這好像不符合沈師兄是個天賦異稟的劍修的設定呀！
“然後我就帶檀伽去捉地鼠。”沈星何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我捉了很多地鼠，放在許多洞洞裏，讓檀伽玩，讓他別纏著我念經。”
“（咯咯咯）然後呢？”
“檀伽把一群地鼠玩得崩潰了，一只只地鼠抓著我的衣擺哭著流眼淚，躲在我身後。”
秋晏看著沈師兄回憶著回憶著，便笑了出來，然後聲音都輕了幾分：“然後檀伽就抓著我的衣擺，央我再給他多抓一些地鼠來，我才不給他抓了！”
這會兒秋晏不知道說什麽好，就見沈師兄忽然轉過頭來看她，英俊的臉依然很嚴肅。
他這一本正經的樣子讓秋晏心裏發慌。
然後她聽到沈星何說道：“等我們出去後讓檀伽表演打地鼠吧，讓他少幹不開心的事！”
秋晏眨眨眼，剛才的幻境沈師兄到底看見沒？
她很快跟著也一本正經：“（咯咯咯咯咯咯）一定特別精彩！沈師兄多捉些地鼠！”
沈星何揉了揉她的貂頭：“打貂也行。”
秋晏：“……”
沈星何將手裏的殘劍遞給了秋晏：“這地鼠有數術陣，來吧，貂貂，讓師兄看看你的實力！”
就……挺突然……
雖然但是，秋晏兩只爪子費勁地抱著殘劍，認真看向前面的地鼠陣。
仔細看的話，就是簡單的數獨游戲。
秋晏雙腳立地，抱著劍準確無誤地一下一下拍打下去。
雖然她實在是有些懵懵的，心想這任務難道就是打地鼠嗎？可她一只貂，如今也只能努力打地鼠了。
一共打了九下，第九下時，地鼠消失，地動山搖，周圍的場景開始撕裂消失，一把通體幽黑的長劍從地鼠陣後的無名碑墓裏緩緩拔出，劍鳴之聲堪稱囂張跋扈。
那把劍的劍柄上雕著一只狼頭，看起來極為威武，劍身雄壯，比滅凰和沈星都要粗壯一些。
秋晏確實沒想到這劍會這麽出現，又覺得這劍出現的方式很符合沈師兄的氣質。
任務，完成了？
茫然……
沈星何丟掉手中殘劍，擡手握緊了眼前這把劍，回頭沖雪貂秋晏露齒一笑，陽光燦爛——
“貂貂真棒，師兄愛你，回去給你捉雞吃！”
此時，檀伽的手緩緩從殘劍上收了回來，他的神情實在是覆雜難辨，讓秋晴著實緊張又好奇。
“怎麽了檀伽？找到晏晏的下落了嗎？”
檀伽的臉在魔氣繚繞的劍冢裏顯得異常好看，他明明笑盈盈的，卻莫名讓秋晴心裏發慌了一下。
只聽他說道——
“聽說這些時日秋晴師妹被你沈師兄折磨得苦不堪言，那秋晴師妹想不想知道你沈師兄最怕什麽？”
秋晏：貂貂迷茫，獲取名劍的方式這麽開玩笑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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