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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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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你——”

原來是客棧那個背大刀的姑娘,見趙寂言就要喊出聲,她一把捂住他的嘴,對趙寂言作了個噤聲手勢。

直到一大幫捕快稀稀拉拉從他們身旁的巷子口離開,趙寂言才得以有喘息的空間。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媽呀這姑娘手勁真大,差點沒被捂死。

“我看你也不像惡人,他們為何對你窮追不舍?”

那姑娘有一雙貓一般的眼睛,抱著臂盯著他的臉,語氣充滿懷疑。

他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解釋了一番,那姑娘本是活力滿滿,聽完他說的話居然沈默下來,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麽,站在那裏楞神。

“姑娘,姑娘?”趙寂言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 “在下趙寂言,多謝姑娘幫忙,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我姓陸,大家都叫我小刀。”

陸小刀?和陸小鳳是什麽關系?

趙寂言剛想再說點什麽,小刀似乎有些著急,匆匆忙忙跟他拜別後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趙寂言:???

回客棧路上剛好遇到了寄信未果的熊致。

“怎麽,沒寄出去?是不是驛站關了?”

熊致將寫好的信件重新放回胸口,語氣聽不出情緒: “嗯,國喪三日。”

趙寂言其實很好奇,他初來這個時代,對統治者自然沒什麽情感,不知道像熊致這樣的“天黎土著”對這已故皇帝有什麽評價。

他抱著臂感嘆道: “這事兒還真是突然...”環顧一圈,發現並無旁人,湊到熊致跟前降低音量問到:

“你說這繼位的新皇帝是個怎樣的人?”

熊致一副無所謂模樣,自顧自往前走:

“還能怎麽樣?那都是朝廷的事,這天下無論換多少個皇帝,不還是這般嗎?”

沒想到這小子的思想還挺超前的,趙寂言說到: “我說你咋這麽悲觀,若是個明君,對天下人豈不是一件幸事嗎?”

“但願吧。”熊致頓了頓,繼續說到:

“我也曾聽說先帝仁德勤政,民間總傳言說是受妖妃蠱惑才變成如今這般,我卻覺得,無論那妖妃如何,將所有錯處歸咎到一小女子身上,便能將自己撇的一幹二凈嗎?那些位高權重者,總是在為自己的不仁不義為找各種借口罷了。”

“這話倒是不錯。”

他表示讚同,古往今來,有多少“禍國妖妃”的傳說,不過都是上位者洗白的說辭罷了。

“你可知道虎三原是有個胞妹的。”

熊致冷不丁來了一句。

趙寂言搖搖頭,沒在山寨見過,也沒聽虎三說過啊。

“他們三弟兄是逃荒過來的,被花紅嬸收留,虎三的胞妹在原來鬧饑荒的村子裏失蹤了。”

“這麽說,被人拐走了...還是自己走丟了?”

“是被吃掉了。”

熊致短短的一句話,讓他霎時寒毛倒立。

他沒有經歷過饑荒,對於饑荒的了解也僅僅停留在文字記載上,他知道有“易子而食”的說法,可真的當親耳聽到時,還是十分震撼。

“那時村子裏總有孩童失蹤,原以為給附近的豺狼野獸叼走了,直到虎三的爹娘在他們隔壁鄰裏家中找到了未燒幹凈的衣裳,還有那埋起來的骨頭,才知道...”

“你快別說了——”

街邊賣包子的吆喝聲不斷,趙寂言肚子裏卻直泛酸水,他忍者惡心制止熊致再去描述細節:

“那鄰裏後來如何了?”

熊致皺起眉頭: “被村民抓起來打死了。這才知道他早就將自家的幼子煮著吃了。”

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趙寂言又惡心又震驚,罵道: “人面獸心的東西,果然在極端情景下最暴露人性之惡,饑荒都鬧成這樣了,朝廷都不賑濟災民嗎?”

“那些為官的哪裏顧得上百姓的死活,他們只顧自己的荷包裝的滿不滿。若先帝真是明君,怎麽會讓這些狗官存活於世?我還記得娘得疫病時,我跑了十裏地去藥鋪抓藥,那藥鋪老板卻說所有的藥都被鎮上的一個富商包了,得花三倍價錢才能買到...後來我親眼見到縣太爺從富商那收了一屜銀子。”

若真有明君,怎麽會眼睜睜地看著上百號子民因為沒有藥被疫病折磨致死?

他說這些話時,拳頭緊握,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語氣,卻讓人聽者無不動容。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趙寂言只能看見熊致孤寂地背影,這些經歷他是沒辦法感同身受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得走上前拍拍熊致肩膀:

“所以才有了江湖,若再你我遇到這些情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這世間有諸多不公之事,我們多做一件這世上的不公就少一件,不求十全十美,但求無愧於心。”

走回客棧時正值飯點,饑腸轆轆地兩人剛點好餐食就看見店小二正一臉苦相跟門口一老太太說著什麽。

“哎喲,今天這日子...大娘你可就別為難我了,我是真沒見過你孫子!你要是討飯我也得跟掌櫃的說說,廚房還有剩的...”

店小二把一穿粗布衣衫頭發花白的老嫗往外推著。

不知那老嫗手中拿著什麽,一直哀求著店小二,引得眾食客紛紛側目。

“哎喲您可快走吧!我都說了沒見過你孫子,你要是再鬧我可就報官了啊,一把年紀了,總不想再去吃牢飯吧!”

掌櫃的一記白眼,店小二也急了,這老婆子好說歹說都勸不聽,他揚手就是一推,力氣本不大,奈何那老嫗沒有站穩,竟“咚”的一下撞到了門板上。

“哎,我可沒推你啊——”

“堂堂七尺男兒,竟對一老婦人動手。”

熊致一個起身閃到老嫗身後,將她穩穩扶助,怒視小二道。

移形換影啊!

那店小二也被嚇了一跳,面前的少年眼神淩厲,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他被瞪的心虛,語氣也軟了下來,結結巴巴狡辯道:

“客官你不知道,這瞎老婆子賴在店門口不走,盡說些胡話,剛才可是她自己沒站穩,可不幹我的事!”

趙寂言走至二人身邊,才註意到這老嫗確實是眼盲的,手中好像捏著一幅畫像,他彎下腰問道:

“大娘,你這是要找什麽人?”

老嫗灰色的眼珠紋絲不動,側過頭順著聲音的方向尋去,粗糙的手抓住了趙寂言的衣袖,急忙將畫像展開: “你有沒有見過我的孫兒?”

畫紙還有些皺,一看就被多次展開過,那黑白畫像中的男子大約二十多歲,相貌平平,衣著普通,只有右臉頰顴骨下的一顆痣還算有點特征。

趙寂言在心中吐槽,這古代找人也太難了,這簡直大街上隨意拉一個人都長這樣嘛。

“大娘,我們沒見過你的孫兒。”

那老嫗卻不死心地拿著畫像再次追問: “我孫兒叫梁知,季梁知,你們有沒有見過他,有沒有見過他?”

趙寂言又解釋了一遍,老嫗卻還是重覆著相同的話語,拿著畫像去問其他的食客。

剛才被熊致恐嚇的店小二倚靠在欄桿上嬉皮笑臉:

“看吧,二位客官,我都說了這老太婆聽不懂話,哎這人吶,總得自己吃了虧才知道喲。”

趙寂言白了他一眼,沒好氣說到: “人家親人走失了,你不幫忙就算了,冷嘲熱諷算什麽事兒?”

“這,這又不是我家親戚,幹我什麽事?人走失了,那怎麽不去報官啊!”店小二說不過趙寂言,拿起抹布不滿地扭頭就走,嘴裏嘟囔著: “真是莫名奇妙...”

“大娘,你說你孫兒失蹤了,是在何處失蹤的?失蹤幾日了?”

這不是小刀嗎?

這姑娘怎麽神出鬼沒的,剛才也沒見著人,怎麽突然就出現了。

老嫗順著聲音抓住小刀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就在這裏,七日前梁知到縣裏去賣畫,就再也沒有回家,姑娘,你是不是見過我的孫兒?”

再次得到否定答案後,老嫗搖搖晃晃的快要倒下,辛虧趙寂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說到:

“大娘,這人都失蹤七天了,可有報官?你這樣一個個問得到什麽時候。你別慌,走,我們帶你去衙門報官去。”

這人口失蹤自己找哪裏找得到,這麽一大小夥子還能人間蒸發了?還是得借助官方力量。

說著,便和熊致一同攙著她要去衙門,沒想到二人出客棧還沒走出多遠,突然被一穿著短衫的漢子叫住。

“哎喲,季阿婆,真的是你?你可真讓我好找喲!”

那漢子拾起袖子搌了把頭上的汗,抱怨道:

“你怎麽一個人跑到縣裏來了,你知不知道,鎮長和我家老爺都快急死了!”

“快些跟我回去吧!”說完伸手就要去拉老嫗,卻被熊致按住了手。

漢子這註意到季阿婆身邊還有兩個年輕人,抽回手茫然問到: “你們二位是?”

“我們剛好路過,得知這位大娘的孫子失蹤了,正要帶她去衙門報官。”

那漢子一聽趙寂言說要去報官便哎呀一聲,手一拍嘿嘿笑到:

“兩位公子喲,你們都搞錯了!用不著保報官,也沒有人失蹤,你們可不要聽她瞎說!”

繼兒轉頭數落低著頭的老嫗: “季阿婆,你怎麽回事嘛,話怎麽能亂說呢!梁知不是留了字條的嘛,你在鎮上胡說就算了,怎麽能跑到這裏說人失蹤了。”

“我,我…可是梁知都這麽多天沒回家了,我擔心他出事了!”

老嫗聞聲忙著跟漢子解釋,似乎是有些難堪。

兩人一番話倒把趙寂言和熊致給弄蒙了。

怎麽回事,人到底失蹤沒失蹤?

“哪能出事啊,梁知已經寄信回來了!倒是你讓人操心,鬧的鎮長和我們老爺到處找你。”

“你說…梁知寄信回來了,信中都說些什麽?他到底去了何處,為什麽不回家…”

似乎是難以置信,老嫗灰色的眼睛動了動,手止不住地顫抖。她將耳朵湊近了些。

“我又不識字,哪裏知道說了什麽!信兩天前就寄來了,你若不信,跟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嫗由憂轉喜,連忙“哎——哎——”的應著,摸索著就要跟漢子離開。

“哎——等等,等等。”

趙寂言攔在二人中間,這被騙著跟人走的經歷他可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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