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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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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佳宴酒樓。

李燕看著那一桌桌點了個花生米就坐半個上午閑扯淡的漢子們,氣不打一出來,啐了一口,叫小二過來耳語了幾句,搖著扇子走到賬臺後。

“你們說這文家公子出了事,文老爺那麽大的家產可怎麽辦啊?”

一個矮胖男人問道。

“這是你該操心的事嗎!怎樣都落不到你身上。”

“文家不是還有個千金嘛,你入贅去當上門女婿如何?”

“哈哈哈就你那歲數,都可以當人家叔叔輩了...”

身邊幾人譏諷到,那矮胖漢子漲的滿臉通紅,一巴掌拍桌上,道“上門女婿怎麽了?要是爺還沒成家,爺還真去了——”

此言一出,周圍幾個更是笑得前仰後合,矮胖男人面子上掛不住,瞪圓了眼睛,指著自己的幾個狐朋狗友道: “難道你不想去?還有你...”

“我說你們別做白日夢了,且不說文家姑娘是否看得上你們幾個二球貨...”

鄰桌一男人嗤笑一聲,轉過頭對幾個漢子道, “說不定文家公子過不了幾天就出來了,有錢能使磨推鬼啊...”

“哈哈哈哈哈...”

矮胖青年一夥人相視一眼,嘲笑鄰桌男人:

“崔縣令可是出了名的‘油鹽不進’金山銀山擺面前眼睛不眨一下,美人在側都坐懷不亂的。”

誰知話還沒說完,其中一人“啊”的一聲一蹦三尺高,肩頭被小二倒了一碗臭豆腐,小二連聲道歉,拿起擦桌子的毛巾就往這人身上招呼,結果越擦越臟,味道也越來越重,周圍的人捏著鼻子一臉嫌棄地起身散開。

“老板娘,這大夏天的誰點臭豆腐,臭死了,臭死了!”

“還讓不讓人吃飯了!好臭啊!”

鄰桌吃飯的食客也紛紛放下筷子,捂著嘴一臉痛苦。

見到先前那幾桌閑聊的漢子奪門而出,李燕兒嘴快咧到太陽穴了,用扇子捂著嘴咯咯笑出聲來,終於是清靜了。

“燕子姐~什麽事這麽高興啊?”

“呀,寂言來了!”

清朗的聲音在耳畔想起,李燕定睛一看,原來是趙寂言笑吟吟地站在門口。

她十四歲就在佳宴酒樓打雜,雖然年歲小,但肯吃苦又聰明,做起事情來井井有條,一晃十年過去了。

老掌櫃夫婦沒有子嗣,五年前過世後,眾人都以為佳宴酒樓開不下去了,沒想到被她一人撐了起來,生意還越做越紅火,有眼紅的同行雇食客想搞垮佳宴酒樓,被李燕堵在大街上臭罵後又糾著耳朵送去了衙門,從此‘潑辣燕兒娘’的名聲在外,無人敢再招惹。

李燕沒怎麽讀過書,算數還都是老掌櫃教的,她對有學識的人有種莫名的敬仰,平日裏愛看話本,有時有些疑惑也想不明白,想同人談上一談,奈何讀書人都認為她一介女流在外拋頭露面有傷風化,別說細細相談了,都巴不得離她越遠越好。

唯獨趙家父子,對她總是恭恭敬敬的,趙寂言得知她愛看話本後還同她講了幾個故事,聽得她是淚眼婆娑,意猶未盡,今日見到他,可得再讓他再說幾個。

“寂言你來的正好,上回你說的那個聊齋,還有沒有其他故事?”

“嘿嘿,燕子姐,故事自然是有的,咱倆坐下聊...”

趙寂言給李燕說了一刻鐘的虐戀故事,他講的口幹舌燥,她聽的哀嘆連連,實在是講不動了,一大壺茶也已經見底,趙寂言喊著肚子餓,點了一份最便宜的清湯面,李燕一高興,還給他加了份肉,起身時還在喃喃:

“秦香蓮真是可憐...”

他邊嗦面邊和店小二打聽文墨宣和陳才的事情。

“李七哥,那日陳才和文墨軒起爭執你曉得不?”

“哎呀,這還能不知道,我當時就在場啊!”

李七把抹布往肩上一搭,興沖沖地說了起來:

“你是不知道啊,那陳公子可是嘴上不饒人,一上雅間就和文公子打了個照面,說他穿的像只招搖的公雞,又說什麽字寫的跟狗爬上不來臺面...兩人是你罵一句我回一句,想不到文人發起火來也這般嚇人,真是有夠嗆的...”

“那他二人可動手了?”

“沒啊,在酒樓裏動手還得了,老板娘不得發飆啊!”

李七做了個鬼臉,繼續說到, “我看文公子那個暴脾氣鐵定不會吃虧,前腳剛說要收拾陳公子,果然後腳就動手傷人了,哎,年輕人還是太沖動,看著文質彬彬的怎麽就——”

“文墨宣說了要‘收拾陳才’?”

“是啊!文公子親口說的‘我定要打的你見閻王’”李七壓著聲音模仿起了文墨宣的語氣, “後來陳公子就離開了,沒過一會文公子也走了。”

“陳才和文墨宣何時離開的你記得嗎?”

“這我到記不清了,前後腳的事情。我只記得,陳公子走的時候是帶著小廝的,文公子是自己一個人走的。”

趙寂言吃完了面又李七閑聊了一會兒,看著太陽沒那麽曬了,又繞回城西巷尾,去找了趟盧秋。盧秋見到他倒是頗為意外,一個月不見,這趙家小子倒是吃胖了不少,不似以前那麽白凈了,好在氣色紅潤,一看就已經養好身體了。

待趙寂言問起陳才的事情後,盧秋一開始只當他是關心同窗,還安慰他不必過於憂心,結果趙寂言越問越離譜,先是問起來陳才的傷在何處,是否致命,又問起他遇害的時辰,接著是能不能從傷口看出兇手是用哪只手行兇的...

“老夫乃醫者,只知道治病救人,哪裏知道你說的什麽左利手右利手!”

“哎呀,我就是想知道,您從陳才後背上的刀傷上能不能看出來刺傷他的人是慣用左手還是右手?”

“不知道!去去去,別在這礙手礙腳的,還有好多人等著看病——”

盧秋喊來了學徒,讓學徒趕緊把趙寂言弄出醫館。

“那您可知道刺傷陳才兄的兇器是什麽?有多長?有多大?”

趙寂言拽著盧秋的袖子不撒手,小學徒是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梳著哪咤頭,憋紅了臉也根本推不動他。

“你凈問這些做甚?你又不是官府的人,有空還不如多關心關心你爹!”

盧秋掙脫了趙寂言的爪子,摸了把花白的胡子,沒好氣道。

“我爹怎麽了?他不是染上傷風了嗎?”

“是又不是。癥狀是像傷風,但脈象又不太對,你爹上回去溪裏撈你就受了涼,我看啊,就是沒好完全,回去叮囑你爹這副藥吃完了不管如何都再過來覆診。讓他好好靜養,免得落下病根,你小子年紀輕輕的也不知道幫你爹分擔點...”

屋內。

地上倒著一個暗紅色瓶子,幾粒黑乎乎的藥丸從瓶口滾出。

“你這是做什麽?我好心幫你想辦法,你竟這般不領情!”

刀芝敏笑臉盈盈給趙謙拿來東西,她還未開口,趙謙就嫌惡地將瓶子拂到了地上,她笑容頓時消失。

“你當我不知道這裏面是什麽嗎?”

趙謙面無表情,語氣冰冷。

刀芝敏見狀壓下怒火,直視趙謙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到:

“你我又不是第一天相識了,想要永無後顧之憂,這是最好,也是最快的法子。”

“不行,不能用‘崇闕’,我會再想其他的法子,你無需再插手我的事情。”

“阿謙,別再自欺欺人了,你若想要保全趙寂言,只要讓他吃下崇闕即可!你若再這般心軟,最後丟的只能是自己的性命!”

刀芝敏見趙謙沈默不語,繼續說到, “他失憶之後,將他安置到另一個城鎮,賦予新的身份,他能安然無恙的過完一生,再也不會卷入這場風波...這不就是你希望的嗎?這不就是你對‘她’的承諾嗎?”

趙謙沈默半晌,開口到“我會將他帶去皇城。”

“你瘋了嗎!”

“他那時還小,根本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也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你已經餵他吃過一次崇闕了,你忘了嗎?”

他的目光像一把刺,似是要將刀芝敏刺穿, “你當我一直不知道?”

刀芝敏面色有些不自然,故作輕松: “你知道又如何?我還不是為了你的安危,總之,你若是想將他帶回去,我絕不允!”

“你不允又當如何?”

刀芝敏徹底被激怒,她一步一步走向趙謙,碾碎了地上的黑色藥丸,質問到:

“這些年你當真是變了,變得越來越執迷不悟!上頭要是問起你來怎麽突然多了個兒子,你怎麽解釋?你是覺得他不會派人去查?還是覺得將趙寂言留在身邊很安全?”

她深吸一口氣,無視趙謙愈發難看的臉色,柔聲說到, “你放棄了一切,將她的孩子當親生撫養長大,已經仁至義盡——”

話還沒說完,突然面色一變, “好好考慮吧,明日我在老地方等你。”

她踩著窗沿,如鬼魅般忽然消失。

趙謙低下身拾起滾落地上的藥丸,塞進了瓶中,隨後又將窗臺上的鞋痕擦凈...

趙寂言推門而入時,正廳早已空無一人,廚房傳來趙謙的聲音:

“回來了?晚膳稍後就好。”

“今日我下廚,您就歇著吧!”

趙寂言提著殺好燙完毛的烏雞,到廚房幫忙。

今日他也想明白了,之前自己總以一個現代人的思維方式去和趙謙交流,覺得他不可理喻,限制自己的自由,但實際上趙謙並無任何惡意,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也是真的一直在照顧自己,縱使自己將來要離開,也不能欠他恩惠。

親人之間怎麽會完全不吵架呢?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真的把趙謙看作朋友、兄弟、乃至親人。

今晨和趙謙爭執時生的氣,早就消散了,盧秋的話更讓他對趙謙的身體感到憂心,盧秋只說要好生調理慢慢修養,他唯一想到的辦法就是食補。

但他懂得又不多,廚藝也一般,煲雞湯算是最拿得出手的一道菜了。

趙謙看見他將烏雞剁了後,又萵筍和胡蘿蔔滾刀切成塊,大致看出他要作何,緩緩開口道:

“為父竟不知道,寂言還會煲湯了。”

“跟燕兒姐學的,您就安心歇著吧,今日嘗嘗我的手藝。”

“好好,我拭目以待。”

他笑著退到一邊,默默地看著趙寂言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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