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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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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陳府。

盧秋昨夜被陳家家丁連跑帶拽地請到陳府,只看到陳家大公子面色蒼白,奄奄一息地側在床上,聽家丁說利器從後胸刺入,再往左半分便是心脈之處,好在行兇之人應該不是慣犯,否則就是華佗再世也無力回天了。

屋裏其他幾位醫師一見他來了,連連拱手給他讓位。

陳才脈搏已經非常微弱了,顯然一副失血過多的模樣,濕衣已被換下,傷口也做了基本的處理。

傷口被雨水泡的有些發白,好在身子還有溫度,盧秋面色凝重地開了個藥方,讓仆從趕緊去熬,他自己則是開始為陳才施針。

金針入體,陳才口中發出痛苦□□。

不出意外,半夜果然發起了高熱,盧秋把一開始熬好的藥汁給陳才餵下,一邊同其他幾位醫師想著法子給陳才降溫。

折騰到天明,高熱終於散去,中間盧秋縫合傷口,陳才醒了一次,撕心裂肺地吼叫,後又陷入昏迷。

陳夫人守在床邊看著兒子這般痛苦的模樣只覺得心口被生生地剜去一塊肉,緊握著兒子的手,口中喃喃地安慰著兒子,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命是保住了,能不能醒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盧秋又開了幾副方子,讓下人記清楚如何服用,後續怎麽照看陳才,隨後便被陳厚請去了正廳。

陳夫人看著盧秋離去,憋了許久的情緒終於決堤,在婢女的攙扶下哭喊著撲在兒子床邊,她不明白,白日裏還好端端的人,怎會遭如此毒手!

看著兒子咬破的嘴唇,汗濕的額發,她的心裏湧起陣陣恐懼,差一點,差一點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倘若才兒離去,自己還有什麽可活....

“盧大夫,我兒如何?”

陳厚見盧秋來了,也顧不得縣令大人在場,顫抖的手一把上前拉住盧秋,焦急詢問陳才的情況。

“大公子並未傷及要害,老夫已經為其縫合好傷口,暫時無生命危險。但大公子失血過多,且傷口被雨水浸泡過,這幾日要留心觀察,恐反覆發熱。”

“多謝盧大夫,多謝盧大夫...”

聽聞陳才已無生命危險,陳厚終於松了一口氣。

“陳大公子何時能醒?”

上座的崔仲明起身發話。

盧秋正欲回答,又看了一眼陳厚,有些遲疑。

“盧大夫但說無妨。”陳厚道。

“至於大公子即使能醒....老夫也不敢妄下定論,不過這幾日老夫會日日來施針....”

聽到盧秋的話,陳厚只覺得頭腦發昏,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他知曉盧秋的醫術,連他都說不知道才兒幾時能醒,那便說明,才兒還是沒有脫離危險。

“陳老爺不必過於憂心,老夫說的不敢妄下定論並不是說陳公子會一直昏睡下去,陳公子昨夜高熱退去,已經熬過最危急的時刻,已無生命之憂,想必吉人自有天相。”

盧秋看著陳厚的樣子,於心不忍,陳家大公子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糟此毒手也真是可憐。

“按時服藥,好生調理著,不出半月定會醒來。”

陳厚吩咐著下人照看好崔仲明和盧秋,就趕緊告退去看兒子。

崔仲明這才細細問起來陳才的傷勢。

他調來浣溪縣已有十餘年,早間年流寇四竄確實常有匪寇殺人掠財事件,但這些年來浣溪縣還算安定,昨夜陳厚見兒子傷成這樣,當即判斷是歹徒謀財害命,陳夫人更是哭喊著求嚴懲兇手。

待他派人前去調查才知昨夜大雨,現場的痕跡早就被沖刷的一幹二凈,連半個腳印都沒留下,兇器更是不翼而飛。陳才被發現時身上財物也並未缺失,他推測並非財殺,但十七八歲的少年人,還能結下什麽仇怨不可?

鴻圖書院,學子們嘰嘰喳喳圍在一起討論陳才遇襲一事。

“我親耳聽見衙門的人跟院士說陳才被害並非歹徒謀財!”

說話的人叫尚雲,是趙寂言的同桌。

“你就胡扯吧,官府辦案還能讓你聽了去!”馬之昂一拍桌子,質疑到。

“就是,我看定是流竄的匪徒——陳才平日裏出手闊綽,被不懷好意的外鄉人盯上也是極有可能的...”

“會不會是什麽山匪啊....”另一人揣測道。

“怎麽可能,咱們這這麽太平,哪裏來的山匪!”

“真是害怕啊,我往後是不敢在獨自一人走夜路了。”

“...”

“哎,寂言,今晨衙門的人來書院首見了先生們,趙夫子有沒有和你說些什麽?”

尚雲看到一旁的趙寂言在思索些什麽,湊到他身旁,不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以為他知道內情。

“嗯....什麽?”

趙寂言回過神來,冷淡地說: “我不知道。”

尚雲見趙寂言這魂不守舍的樣子,也沒多問,撇了撇嘴暗道沒勁,繼續熱火朝天地和身邊的人說著。

“怎麽回事寂言,今日一上午都見你這副模樣,想什麽呢?”

文墨宣見趙寂言深鎖著眉頭,一條胳膊搭上他的肩膀,只以為是趙寂言聽到了兇殺案,又想起落水的舊事,想著來安慰他兩句。

“你別瞎想,陳無德那小子是咎由自取,就他平日裏那行事作風,多少仇家盯著呢,早晚得出事兒!”

趙寂言任由他搭著肩膀,耳邊是文墨宣絮絮叨叨的聲音,但是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怎麽會這麽巧?

昨日他剛想問陳才自己落水一事,陳才就遭歹徒襲擊,還是說陳才知道什麽,被真正的兇手發現要滅口?

早日他聽聞此事就懵了,一上午是如坐針氈,聽到不少陳才遇害的流傳版本,等到休息時趕緊去趙謙處想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才發現書院的先生都被縣令叫去問話了。

昨日下午他約了陳才出門,雖然陳才並未按時到來,但倘若陳才真是在來他家路上遇害的,那照這麽說,他是不是也能提供什麽線索?

“寂言!趙夫子叫你過去一趟!”

馬之昂喊了一嗓子,趙寂言撥開文墨宣晃來晃去的爪子,長腿一邁走出蘭堂,往趙謙等一眾先生休息的舍房趕去。

舍房門口有幾個捕快,趙寂言推開門看到的除趙謙等一眾書院的夫子,還看見院士旁邊端坐著個微胖的中年男人。

“還不見過崔大人。”

趙謙見趙寂言面露疑惑,走上前輕聲提醒到。

“見過崔大人。”

“孩子,你莫怕,叫你過來是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便可。”

崔仲明語氣平緩,註視著趙寂言的一舉一動。

“是。”趙寂言坦言道。

崔仲明給吳院士使了個眼色,隨後拿起茶盞,不緊不慢地飲著茶。

“寂言啊,昨日下學後,你去哪了?”吳院士問道。

“我回家了。”

“書院有學子見你與陳才發生了口角,可有此事啊?”

“是的,他揪我耳朵,我就與他爭執了幾句。”

趙寂言知道,這是懷疑到自己身上了,當時動靜不小想必也瞞不住了,幹脆全盤托出自己與陳才下午爭執一事。

“這——” ,吳院士與其他先生相視一眼,疑惑不已: “好端端的,他為何會揪你耳朵?”

“學生也不知道,所以學生與他相約酉時來我家理論,可一直到酉時四刻,陳才都沒來。”

此言一出,在座的先生們一片嘩然,趙謙也頗為意外,唯獨崔仲明面色如常,趙寂言所說的這些他早就知道了。

少年人句句屬實,行事倒也坦蕩,不像是兇手。

崔仲明放下茶盞,突然問道: “陳才沒來後,你去何處了?”

常人見到衙門的人,多多少少都會緊張,但面前的少年平靜應答,面無半點懼色,似乎早就料到自己會被官府盤問。

趙寂言將昨日去給趙謙送傘的事情重述了一遍,還把期間遇到唐曉元的事情也一並說了出來,唐曉元剛好在場,他的證詞也佐證了趙寂言並未有半點虛言。

崔仲明又問了幾個問題,趙寂言也都一一作答。

期間還來了個捕快,在崔仲明耳邊耳語了幾句,崔仲明面色微變,似是在思考什麽。

“寂言啊,想必你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今日崔大人叫你前來並非懷疑你,而是希望早日抓住傷害陳才的兇手,剛才問的一切,都是例行公事罷了,你莫多心。”吳院士摸著花白的胡須,安慰道。

他本來就不相信趙寂言會行兇傷人,這個孩子平日裏尊敬師長,又知禮數,先前聽到崔大人說昨日這孩子與陳才發生過口角他是極不願相信的,此時得知趙寂言沒有嫌疑,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

“多謝吳院士,我知曉了。”

“院士,陳才兄如今情況如何?”

“放心,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還昏睡著。”

“那便好...”聽聞陳才還活著,他心頭陰雲也散去。先前聽了太多流傳,只要陳才醒了,抓到兇手也是遲早的事情。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切莫亂傳。”

還不等趙寂言再多問幾句,崔仲明沈著聲音打斷了他,交代了兩句就把他打發走了。

走出房門後,趙寂言還想再停留一會兒看看情況,奈何門外的捕快催促快些離去,他邊走邊回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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