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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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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大地劇烈地搖晃, 建築物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墻壁裂開,窗戶破碎。

腳下裂縫像蜘蛛網一樣蔓延開來。石頭、泥土、樹木紛紛塌落,形成一片廢墟。

煙塵彌漫, 沙礫四散, 視線受阻,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瓦礫的味道。

與感染物相似的能量從地底傳來, 地面上的精神力者心中一震, 同時向地下註入精神力, 阻止它的翻騰並遏制。

無數道細小的阻力匯聚成浩大的一簇,將第一波沖擊按了下來。

先是交匯於一個點,然後安靜了幾秒鐘。

天旋地轉中力量反噬,還留在羣都的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嚴重的當場吐了血, 不省人事。

黎述第一時間抓住了林徊。

他們兩人所處的位置是能量對撞的中心,好在算是鎮壓住了使得沖擊力沒有擴散出去, 他們兩人的承受能力較強, 在斷壁殘垣中滾落在地上。

天上的碎石像雨點一樣淅淅瀝瀝地落在地上, 林徊的手指引著一塊墻板, 隔空擋在兩人頭頂。

最後掉下來一整棟樓,天塌了一般轟隆一聲砸在墻板上。厚重的灰塵向周圍擴散, 繁華頃刻間飛灰湮滅。

黎述察覺到身下的腦袋在脖子下面拱了拱,退開站起來, 伸手一拉。林徊順著她的力道, 單手握住, 起身拍拍褲子。

高低錯落的樓層夷為平地,但其中錯落著一座中心大樓在災難中, 巍然不動。

但上面覆蓋的冰面碎掉了一層,像玻璃碎片一樣四散在周圍。

隔著褪去冰面的大樓鏡面,肉眼也能看到裏面的狀況。紅色的肉團充斥了這一整棟大樓,青色的脈絡如同流動的膿水,乍一看在流動,但它的身體是還在靜止,被冰封在大樓中,一眼望去,整個樓層都是紅色。

最底層的位置,滿滿一樓的肉團鼓得很高,將一小塊地方空了出來。

只能看出是一男一女,面向裏面,保持著奇怪的姿勢,雙手張開,阻擋什麽東西的去路。

林徊看不太清,黎述便將裏面的環境仔仔細細描述了一遍。

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棟樓裏的人也是註定無法活著離開的,這裏的磁場和能量完全擺脫了外界的影響,自有一個小世界,並且和地下的巨怪緊密相連。

從能量上來說,這裏是巨怪的突破口。

可能百年前,它就想從這裏破土而出,自己的一部分和大樓融為一體,所以百年後,它也只能從這裏繼續未完成的掙脫。

在巨怪蘇醒的一瞬間,裏面的人是保不住的。

黎述讓他一個人在這裏冷靜一會兒,走到一旁去詢問現在外面的情況。

他們現在深入內部,是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撤離情況的。所有的流程等於斷成了三截,阻攔方、撤離方、接應方,互相之間毫無溝通。

每個流程都有自己的使命,在這種情況下,只能將撤離的事情,全權交給狩獵隊和守衛軍來負責。

頭頂黑霧盤旋,實際上是巨怪的汙染在實質化。

它要出來,首先要用自己的能量在外面築巢,它的觸須被消滅地差不多了,本身的實力卻沒有損失多少。對它來說,不過是不痛不癢的皮肉傷,可他降臨塵世的消耗卻令它不得不謹慎對待。

風越來越大,空氣中還有些許臭味,是血腥味。

這裏還有一些拒絕撤離的人,他們不相信末日論,也拒絕撤離,守衛軍找不到他們,也沒有義務這麽做。

黎述在風口看著遠方,門上依舊是大兇之兆。

一定有人會死,但不會是他們倆。

心頭突然間一跳,這次不是地面的晃動,而是那座唯一的大樓在抖。

從最高處的玻璃一層層向下崩開,紅色的肉團波濤洶湧,在冰裏就能明顯看出青色的脈絡活過來了。

由內向外的能量從裏面的一塊空地裏翻騰出來。

靠近的時候,空地周圍圍繞著紅色的肉團,乍一看是一張嘴巴,將兩個成年人吃進嘴裏,準備吞食。

林徊已經走到了門口,就算刨除私心,也必須盡量壓制住怪物的覆蘇。

他的手抓在了門邊,黎述在身後按住他的肩膀。

面前迎面一陣狂風,將他們倆的衣服呼呼地向後吹,臉刮得生疼。風眼就在那一對夫婦所在的中心,他們站立的地面慢慢下陷。

這一次真的要來了。

“你抵住!”黎述在後面說。

林徊應了一聲,目光死死的盯著裏面的兩個人。

黎述將刀抽出來插進地面,用自己的領域將這塊區域包裹起來。一層清晰的透明屏障從她的身體裏擴散出去,在這塊領域裏,屬於黎述的氣息非常濃烈,讓人不由凝神靜氣。

林徊處於黎述和巨怪的拉扯之中,站在零界點,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他的額角青筋直冒,一股熟悉的惡心感從心底裏泛起。

他用身體堵住了陣眼,手按在外側的門框上,將大樓掌控在精神力之下。

裏面的冰塊以緩慢的速度在融化,耳邊響起一聲怒吼,在心上敲了一個警鐘,使得人的精神都有點渙散。

耳邊多了好多人在說話。

百年前的腳步聲從他身邊來來回回走過去,要把他帶入過去的桎梏中。

目光恍惚之中。

穿白大褂的男人對著西裝革履的高層憤怒的把報告摔在地上,就在這棟大樓裏。

其他人步履匆匆,十幾歲的孩子正被關在隔離室裏,在給母親撥通視頻電話,做沈睡前最後的道別。

電話這頭的研究員母親對著孩子笑了笑,手裏捏著“初代感染者冰封沈睡計劃”,手指攥緊。

研究員難以理解高層對於“汙穢”的隱瞞,更不讚成將這場危機用一場謊言掩蓋過去。

在此之前,他們得到的研究材料都是真假參半的,導致破解方向發生偏移,只來得及將半年來的轉換裝置做出來,對真正的問題無濟於事。

但是如今已經來不及了,汙穢就在地底,以恐怖的速度生長。

時間來不及了,甚至來不及出一則通告去通知全體人類撤離。

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十分鐘後,“初代感染者冰封沈睡計劃”宣布結束,“沈睡城市計劃”正式啟動。

在巨怪蘇醒的最後一分鐘,“沈睡城市計劃”運用轉換裝置,偷取汙穢的力量,將冰封計劃從冰封十四人,擴大至整個北區。

作為轉換中樞的林徊在父母的攙扶下,用精神力者才能承受住壓力的身體,將汙穢封印在了出口。

那時候還小,看著冰面從自己的腳後跟慢慢覆蓋上來,嚇得一抽一抽得哭。

汙穢已有靈智,知道大事不妙,奪取精神力者的身體,企圖避開封印先一步逃出去。

與過去相同,此時的林徊也有一種被鬼上身的感覺。

大樓正在逐漸崩塌,林徊的臉印在對面大廳中間光滑的墻面上,如今輪廓還保留著年少時的特征,卻已成熟很多。

比方一朵備受摧殘的花,還能在狂風暴雨中成長出足以保護自己的尖刺,但對這個世界帶著一絲沈默的包容。

這大概是他們理想中他應該有的樣子。

林徊的聲音堵在嗓子眼,背對著他的冰面逐漸溶解。兩張熟悉的面孔褪去時間,在風暴眼中慢慢隔著影子,對上了視線。

他們唯一能交流的就是那塊能印出人影的墻面,林徊喊了一聲,但風聲太大,聲音被吹散地一幹二凈。

喊出了第一聲,就有第二聲、第三聲……

他的手還在控制精神力,最後壓制汙穢的第一道防線。

林徊一向是個情緒內斂的人,此刻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嘶啞,抓不住任何回應。

只解開了半張臉的夫妻無法回頭,可是能看到後面孩子一遍一遍無聲的呼喊。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瞇了起來,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出最後一抹笑意。

下沈的速度遠遠要比融化的速度快,林徊嘶啞著聲音全力向裏面走了一步,胸腔便猛地一震,從瞳孔裏都溢出了鮮血。

這一步帶來的傷害太重了,幾乎要摧毀他的意志。雙手死死抓著墻面,身體止不住得後仰,在僅退了半步的時候,靠上了熟悉的身體。

黎述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前推了一步站好。

她的左手抵住林徊的身體,右手還伸展在,手心裏把握著領域的核心。實質化的能量安靜的躺在她的手心裏旋轉,但能令人一眼感受到起手落掌之中的龐大能量。

這裏的環境正在坍塌,黎述試著向前走了一半,狂躁的能量像魚群包裹住全身,身體裏針紮似的受到抵抗,再也前進不了一步,只能皺著眉看著幾步之遙的惡心肉球正在慢慢爬行。

她順著林徊的視線看過去,瞬間和兩雙鏡面裏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他們和林徊的眉眼太過相像,黎述不自覺地向他們點了點頭。

或許是黎述的庇護的姿勢過於明顯,給了他們安心閉上眼睛的機會,在沈沒的那一瞬間,他們將視線放在墻面反射中,黎述護著林徊的那只手上。

好像露出了真正的笑意。

肉團終於將空地擠壓掉,他們在風暴中沒有機會道別,順著地心的力量,沈入地底,作為養料。

林徊嘶吼了一聲,跪坐在地上。

到最後一刻,他也沒有機會向父母邁進一步。

黎述看著手背上,已經一片濕潤。

但他到現在也沒有撤力,將自己的身體和精神一分為二,剝離得幹凈。精神在哭泣,身體在麻木地輸出力量。

巨怪還沒有徹底蘇醒,便已經折損了太多的人命,大兇之兆的印證掀開了帷幕。

地底突然整體向下沈了十公分,黎述從地上將林徊抓起來,他深吸了兩口氣,眼睛通紅地看著裏面。

人被吞食之後,從肉團中間伸出一只古怪的口器,長滿了倒刺的牙齒,伸出紫色的氣團,在裏面竄來竄起。

黎述用眼睛註視著紫色的氣團,影影約約在其中看到一只長滿黑血絲的眼球。眼球在動,左轉轉右轉轉,突然定住視線,向黎述一瞪。

她猛地捂住左眼,從指縫裏滲出血絲。

“退後!”林徊急忙護著黎述,她將血抹在衣服上,用盡最快的速度與林徊同時到達邊緣。

剛抵達結界邊緣,身後唯一的高樓坍塌,地皮一點點拱起來。從最裏面露出一只長滿紫色眼睛的觸須,作為一只粗壯的手臂。

僅僅一臂,就高於之前見過的所有觸須。

氣浪在地面上向外侵襲,遠在千裏之外的人都聽到了大地的哀鳴。尚未撤離太遠的人,在地平線上看到一只龐然大物,慢慢露出一點影子。

羣都之下的巨繭身形至少有三四個城鎮那麽多,真正要戰鬥起來的時候,從它頭打到它的尾,走都要走很久。

它剛剛蘇醒,在地面上緩慢地爬行,卻停下了動作,似乎在沖擊著什麽東西。

不借助封印者的幫助,自己強行突破封印,要折損一半的力量。無論是誰,都對X階的感染物沒有任何概念,他們只能盡力用自己最強的封印去阻擾它的侵占。

這對它造成了一定的困擾,最難搞的是,它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了不舒服的標記。

林徊的領域為了方便射擊和追擊,能將誤入領域內的所有生物打上標記,並且產生一定的削弱能力。

而黎述的能力,是看穿任何怪物的弱點,找到他們最致命之處。他們一個找出弱點,一個直接在弱點上打上標記。

可惜這次不一樣,黎述看不到這個怪物身上有什麽致命點,便只能找出它相對弱一些的地方。

雖然不是致死點,它是已經有了智慧的感染物,知道這一點對於它重獲自由是多麽大的阻礙。

它的身體雖然龐大,但總體而言,是它厚重的保護層。黎述和林徊真正要對付的,是它暴露出來的眼珠。

那只紫霧中的眼珠也在找林徊的位置。

帶給他不舒服的人,只要吃掉就好了。

黎述的屏障將它和羣都以南阻隔開來,一路被堵,一路是自己討厭的人,它拖動著身體,向林徊發出一道風刃。

林徊向後退出幾百米,這怪物的力量比想象中還要強。

他在閃躲中慢慢把陣線往北面移,那東西緩慢北移,然後察覺到了不對。

“它思考的真快啊。”

黎述悶哼一聲,雙手用力,荼靈插入更深的地底,加固了屏障。

它沒想到這道屏障是在不斷移動的,一點一點斷它的後路。

它伸出第二只觸須,突然拱入地下。龐大的身軀此時卻一點也不緩慢。

這東西在地面上消失了幾分鐘,黎述握緊刀把,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迅速的沖擊著她的屏障。

幾番嘗試無果後,地面上突然襲來恐怖的氣息。他將自己的弱點隱藏在地底,僅伸出靈活的肢體,在地面上與他們作戰。

如今它已突破封印,但折損的力量實在太多,便要在地底恢覆自己的全盛時期。

幾百年都等過去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地面的觸須像刀鋒一樣,刮著人皮膚生疼,這完全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鬧可以比的。

等到它不再嘗試著沖擊屏障,黎述只分出一小股能量維持著屏障的基本運作,用荼靈直接作戰。

哪怕是荼靈,撞在觸須上也發出如切割鋼鐵一般的聲音。

每每切割開一道傷口,馬上就能迅速的愈合,林徊那邊也是一樣的。

巨怪的力量無窮無盡,它在用這種。方式去消耗他們的體力,畢竟人類的體力是有限的。

黎述承認,她有些不耐煩了,這樣下去是必輸的局面。

她將力量註入荼靈,讓林徊退後,刀鋒順著地面一路劃過去,將地底割開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

她的眼睛能看到林徊打在巨怪身上的超級,道光直接刺入它的眼睛,汙穢怒吼一聲全體而出。

眼前突然漆黑的一片,可怕的吸力從黑洞洞的洞穴裏要將所有東西裹進去。

地面上的一切磚塊、瓦礫,通通都隨著風力被裹進了他的食道。

林徊揚起絳禾,從食道口全力擲下。刀鋒割破了食道的兩壁,從裏面攪了一番。

他站穩身體抓住地面上的固定物,對著黎述伸出一只手。黎述會意,默契地召回了絳禾。

絳禾歸來,從他的食道又一次刮了回來。

它怒不可揭,巨大的能量抓住了他們,死死的纏住了兩人。紅色的肉團朝兩個人抓取過去,速度非常迅速。

他們合力抵擋住氣流,兩兩相撞,肉團身形晃了一下。黎述和林徊則退後幾百米,舔了一口嘴角的血,用發麻的手握緊了武器。

黎述將絳禾扔給了林徊,他揚起手單手抓住。

它似乎並沒有平息怒火,反而有乘勝追擊之勢。第一次有一種怪物可以對黎述形成足以壓制的力量,但黎述的優點之一就是遇強則強。

當年荼靈也是這麽被她耗死的。

先打著吧,看看誰先倒下。

黎述的手上,荼靈的意念體忽閃忽現,似乎對感染源有了奇異的感應。

林徊翻滾著躲過追擊,輕輕的喘著氣,手中不自覺的突然竄過一道電流,將巨怪燙了一下。它楞了一下,沒有受到太大影響,繼續發了瘋的要絞殺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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