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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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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魏夜山掙脫了,站起身來,轉頭望向她,剛想斥責,可瞥見她蒼白的面容,嘴唇動了動,到嘴邊的惡言又咽了下去。

鐘寒夢面容沒有血色,微微皺起眉頭忍耐著痛苦,卻塗了紅唇,心不甘地擠出一個微笑,光照進她的眼眸,是淺色的,是艷色下的冷漠和疏離,還有一種脆弱,像是一個易碎的琉璃娃娃。

“魏公子,你既開口,那就一定為本宮安排好了去處,本宮在世上再無親人,身如一葉漂萍,日後出了宮,都聽你安排。”鐘寒夢垂下眼眸,她肩頭的衣服滑落,露出如玉瑩潤的肩頭,“這幅身子,或許會留下傷疤,還望魏公子垂憐。”

魏夜山不由得後退了兩步,扶著桌子,捂住了心口。

如珠似玉?如珠似玉?他給出了承諾,誓要用鮮血守護的女子,卻因為他,破碎成這個樣子。

是他的過錯,沒能保護好心愛的女人。

鐘寒夢心中猶疑,她已經足夠放低了姿態,這不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可這獵物的反應,卻好像不太對。難道是她不小心露出了傷口,惹得他生厭?

一件外袍被輕柔地蓋在她肩上。

鐘寒夢擡頭望,魏夜山負手背對了她。

他不敢去看。

“我告訴皇後,因為皇上節外生枝,蠱蟲已死,要殺你需另尋機會,你的禁足也會被解除。十日後皇上下江南就是機會。”

“你是說,要本宮去求皇上,要他帶本宮一同出游?”

她身體做出柔軟的姿態,可她還是帶著恨的,魏夜山每聽到她自稱“本宮”,就知道她還是有芥蒂的。

“不必去求,皇上要的,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弄到手。”魏夜山說,“我明日來,把詳細計劃告訴你,今夜,你只管好好休息。”

“今夜,魏公公不留下來嗎?”鐘寒夢咬了咬嘴唇,話語中盡是一個女子的柔媚。

魏夜山依舊背對了她,不說話。

鐘寒夢撐著身子站起來,從背後環住了他,腦袋靠在他身上:“本宮有點害怕,留下來。”

她的手隔著衣服,撫上他的心口。

“要麽,再掰斷本宮的手指,要麽就留下來。”

即便已是太監,也無法對自己一眼就愛上的女子說不,永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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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魏公子你睡覺不脫衣服?”鐘寒夢躺在他的臂膀上,嬌聲問道,“莫不是要本宮親自服侍你?”

她還是自稱“本宮”。

魏夜山一把捏住了她的手,冷聲道:“不必。”

夜晚是沒有光的。

魏夜山閉上眼睛,感受著懷中人的溫度,但他不敢去看她的臉,那冰冷的笑,讓他有太深的負罪感,她這般柔弱的人,到底是經歷過什麽。

鐘寒夢被他擁在懷中,躺在他的錦袍上,像一條在血海中窒息的魚。

她恨,她的恨意沒有止境。

她原以為這樣一個屈辱的夜,她是無法入睡的是,可事情恰與之相反。

鐘寒夢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撫著他堅硬的臂膀,聽到他胸腔裏有力的心跳聲,竟生出一種心安。

這心安讓她感到羞愧,可無法否認。

側過腦袋看他容顏,也總能毫不意外想起當初的第一夜是為什麽。

喜歡,是直擊心臟的喜歡。

意識漸漸地模糊了,她也很快沈沈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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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老道捉了惡鬼,在皇宮外的一處客棧中歇下了,揭開□□,露出一張年輕的面孔。

他在夜晚陰氣最盛之時,剪了一個紙做的小人,咬破舌尖取血,將血滴在紙片人的雙眼處,紙人順著風飄出窗子,落在地上不動了。

更夫提著燈籠從這條街道走過,完全沒註意到,他轉身的一瞬,一道小小的影子順著風飄走了。

紙人乘風,行進的速度比老道想象得要快,飛過皇城,飛入後宮。

不過,找到寒夢軒著實花了一番力氣。

紙人從門縫中鉆入,夜色濃厚,加上它小巧,根本無人註意到。

紙人進屋,爬上床,待它看清床上情形時,以它為眼的老道也氣得不輕,恨不能掐死這個死太監。

只是,紙人沒有這麽大的力氣,而且它有更重要的使命。

紙人不斷試圖撐開鐘寒夢的眼皮,它多番嘗試,終於奏效。

鐘寒夢微微轉醒,望見一個手舞足蹈的紙人在魏夜山面頰上跳著,她恍恍惚惚地叫了聲:

“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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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夜山終於在第一縷光照進屋子的時候醒了。

他小心起身,為鐘寒夢掖好被子。

她背上受傷,只能側著睡,小小地縮成一團。

寶嫻端了一盆水進屋,其實水只是掩護,她是擔心鐘寒夢,畢竟那太監一直在屋裏待著。

寶嫻走進去,看望見那太監站在床邊,神色覆雜地望著自家娘娘。

這也是寶嫻第一次知道“輕輕蓋上被子”究竟是怎麽個輕法。

這個一向善惡分明的小丫頭心頭第一個有了疑惑。

若不是真的在意,眼中如何有這般柔情,可若是真的在意,之前又為什麽一副要把娘娘置於死地的樣子?

魏夜山早聽到寶嫻的腳步聲,直到人進屋,才不情願把目光從鐘寒夢身上收起來。

“退下。”

寶嫻聽到那太監壓低了聲音說話,她本不想聽從命令,可對方身上散發的寒意讓她不寒而栗。

方才的脈脈柔情,一定是她看錯了。

這種人,怎麽會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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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嗎?一個女人而已。”金瘦棠問。

“你閉嘴。”

“那女人命硬得很,一點點鞭傷而已,你還親自給她做東西吃。”

魏夜山冷聲道:“不用你來指手畫腳。”

“你是怕她身上留了傷,以後玩得不盡興?”這是金瘦棠能想到的唯一解釋。

“你該慶幸你在我身體裏,否則我必將你剁碎了餵狗。”

“好兇,我好怕。”金瘦棠不屑地抽了抽鼻子,“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你與她有舊情又如何?她下手殺了你全族,這血海深仇,你當真能拋在腦後?”

“一定還有其他隱情,我等她開口。”

金瘦棠嗤之以鼻:“搞不明白,天下的女人那麽多,你偏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魏夜山不回答問題,只是金瘦棠也不是真的要聽到他的回答。

金瘦棠自稱是個無情的人,可每次魏夜山見到鐘寒夢時,那種心底裏的悸動,他一同品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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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寒夢照例日上三竿才起身。

此時,魏夜山也把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了桌。

“好香。”

鐘寒夢掀開被子才要下床,卻又被魏夜山小心地按了回去。

“你坐,我來。”

魏夜山挽起袖子,端著熱粥,用勺子舀起,仔細吹了吹,才將勺子輕抵在鐘寒夢的唇邊。

戲要做足,此刻應百依百順,等恢覆了自由當以他的血祭天!

鐘寒夢知道現在自己應該溫順地喝下這口粥,可她著實地不明白,魏夜山你既然擺明了要玩弄我,又何苦做出一副癡情的樣子?

“怎麽?不合胃口嗎?”魏夜山問,“或者你想吃什麽,告訴我。”

不等鐘寒夢回話,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寶嫻雖然不知道魏公公對自家主子到底是什麽心思,可總也明白他們之間那些舉止親密,不能示人,因此拼命阻攔。

“秦淑女,婕妤娘娘還未起身,您貿然闖進來怕是不合適。”

寶嫻再護主心切,也終究只是個宮女,攔不住。

鐘寒夢疑心寶嫻遭到為難,起身就要去跟這位不速之客理論,只是起身時動作太快,背上的傷口又裂開了。

她能感覺到,血液順著她脊背流下來。

魏夜山註意到她扭曲的神情,輕按住了她的手,示意一切由他處理。

一名身著粉色衣衫的俏麗女子闖了進來,瞥見魏夜山覆著鐘寒夢的手背,她嘴角勾起一抹顯眼的笑。

“早聽說婕妤娘娘美艷過人,妹妹沒打招呼就來一睹姐姐風采,想來姐姐是不會怪罪的吧?”

寶嫻氣惱地跟進來,眼見那魏公公的手還握著娘娘的手,一時間也楞住了。

秦淑女可並不是什麽真正的淑女,才入宮幾天,因動人的歌喉得到皇上的誇獎,便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她高傲地揚起頭顱,自以為抓住了鐘寒夢的把柄。

“皇後娘娘說了,婕妤姐姐是個不安分的,妹妹卻沒料到,姐姐口味倒是獨特。”秦淑女輕笑著,褪下手腕上血紅的手鐲,不由分說套在鐘寒夢纖細的手上,“不過,妹妹可不是那種告密的小人,這禮物姐姐收下,算作我們金蘭之情的見證。”

秦淑女分明是想以此為要挾,要鐘寒夢同她結盟。

鐘寒夢竟也不惱,只說:“秦妹妹是個標致人物,本宮自會向皇上推舉你的。”

這女子頓時喜笑顏開,以為拿捏住了這深宮得寵的命脈。

只是,她並不知道就在方才一瞬,她逃過多少死劫。

秦淑女走出屋後,鐘寒夢手一松,那鐲子掉在地上碎成渣。

寶嫻扭了扭帕子,為自家主子不值當:“這秦淑女傲慢無禮,若是這麽跟旁人說話,定要被老嬤嬤按住了掌嘴!就算她看到什麽又如何!那……”那魏公公有的是殺人的法子。

不過,寶嫻知道鐘寒夢聽不得最後那句話,因此也識趣地不說出口。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鐘寒夢嘆了一口氣,“我憐憫她。”

鐘寒夢是學道的人,她見過天地之廣闊,因此憐憫這個在深宮裏為一點蠅頭小利爭得頭皮血流的小女子。

只是,鐘寒夢肯放過秦淑女,魏夜山未必肯。

魏夜山叫寶嫻伺候鐘寒夢用膳,他有事先行離去。

寶嫻望了一眼魏夜山的影子,朝鐘寒夢說:“依奴婢看,魏公公準是去教訓那秦淑女了。”

“他?”鐘寒夢輕輕地搖了搖頭,“你為什麽會以為他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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