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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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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

陰雨後的天晴總是使人心生愉悅,在汝歌到訪過的地方林山卿都已記在筆下,近日她還在幫趙皇後籌備茶花會。

要寫拜帖,準備詩題,各類物品都要準備妥當。她時常與趙皇後在湖心亭中商議,漸漸與趙皇後熟悉。

今日她將事項處理好,太陽都還未沈下去,她想去看看江風旸,子貞說他一大早就去了後花園。

路上遇到了王越笙,她們許久未見,便坐在亭子裏聊聊天。

多是林山卿侃侃而談,王越笙在一旁安靜聆聽。

林山卿講到宮外的秋生渭水街,眉目都生動,仿佛已經在這條街道上居住了許多年,她愛市井百色,不囿於繡樓高閣。

她又講到了宮內,從翁老到張大廚,再到趙夫人與長亭,這些身份不一的宮人,在她眼裏就像是同居東宮的鄰舍,沒有禁庭的森嚴秩序,多的是人間煙火。

生活也本該如此,哪有那麽多驚心動魄,天崩地和?

一日三餐,十二時辰,如此而已。

王越笙是長在深閨的女兒家,她有許多美好品行,也謹遵世俗的教誨,此前她覺得本應如此。可與林山卿相處越多,她越發覺自己活的有一些拘束。像被一條無形的細繩栓住,在方寸之間謹言慎行。別人都稱讚她溫和有禮,她也讓自己越來越溫和有禮,這樣有些累,她也想要恣意一點。譬如——也去秋生渭水街好好逛一逛,最好是在林山卿口中的陸家鋪子裏坐一坐。

她還從來不知原來隔雲齋有這樣的傳說,也沒有買過這裏的胭脂,更是不知原來陸家鋪子裏已經出了一名女華佗。

她也想成為一名女醫者,很想。

太陽落了山,王越笙也告辭離開。林山卿提著裙擺走到了後花園,她鮮少來這裏,因這距東宮有些遠。

如今一看,花朵都燦爛,晚霞亦粲然。

她一眼望去,並沒有見到江風旸,於是往裏走去,一面四處看。

找了許久都沒看到,這個時辰,想來應該是回去了,她轉回身,準備朝回走。

這一瞬間,有人喊:“五娘,我在這兒。”

猛然轉回頭,左看右看無有人影,只聽到風聲,她懷疑方才是自己幻聽。

又轉身,聽到不遠處一聲嘆息。

“擡下頭。”

頓住腳步,依言擡頭。

路的盡頭有小竹屋,像是寺院中的禪院,這裏往常住著宮裏的花農,江風旸就在竹屋屋頂上,含笑凝望。

林山卿看他笑,有些生氣道:“方才我找了你半響,你怎麽一聲不吭?”

他很無辜:“我並不知道五娘在找我。”

“那你在屋頂上幹什麽?”

“吹風。”

江風旸坐直身子:“要不要上來坐一坐?”

林山卿仔細看了下竹屋四周,發現側邊有竹梯,她走過去,小心翼翼爬上去,在她爬上最後一級時,江風旸伸手將她拉住。

步履有些不穩,她晃了晃,抓住江風旸的胳膊不肯放開,甚至停在原地不敢走。

江風旸朗笑:“放心走上來,我就在五娘旁邊。”

她踏上來,還是緊緊抓住江風旸的胳膊不肯放。

江風旸拉住她的手腕,帶她一步步往前走。

“好了,坐下罷。”

這是屋頂正中央,林山卿松開手,放心坐下,這時她才敢環顧四周。

屋頂上方被欄桿圍起,擺了許多花,這些花都開的正旺。

黃昏時的風舒爽,花枝都在輕輕搖。

這上面還蓄著一缸睡蓮,水面微動。

擡頭可望遠處山巒,低頭可見園內百花,這真是個好地方。

“阿旸真會找地方!”

江風旸將她散亂的頭發都理好,隨手折下手邊的月季簪在她鬢邊。月季掉了一片花瓣,就落在他掌心裏,他將掌心收起,徐徐道:

“從前每次心情不佳就會在這裏呆著,吹吹風,看看景色心情便會好上許多。”

林山卿扭頭問:“阿旸今日心情不好麽?”

月季又落了一瓣,掉在林山卿紗衣上。

江風旸低頭看她,柔聲道:“是不好,可是方才心情豁然明朗。”

“想通了?”

他輕拍她額頭,沒有說話。

林山卿又問:“阿旸遇到了什麽事?”

“湖縣修水庫,挪走了一些居民,他們本該遷徙到汝歌郊外,那裏已經有官員準備接安置,我也去察看過,一切都很好,可是不知哪裏出了差錯,移民跑去了汝陽,他們無處可去,在那邊流浪,最後結群跳河,驚動了汝陽官府,被陛下知道了。”

“他們……”

“都被救起了,如今已來了汝歌。”

“陛下怪罪阿旸了?”

“陛下沒有說什麽,但是他讓我去給移民賠罪。其實一切我都準備妥當,是移民們記錯了地名,不過我還是去了,因為他們畢竟受了苦,可我去了後,還未開口便被他們辱罵驅打,周南子貞都被打了,我還是要忍著氣,向他們解釋賠罪,最後卻又被逐走。”

這些委屈只能獨自咽下,想想又覺得有些不平,可也不能去訴苦,只好在這裏安靜自我治愈。

兒時受了委屈他總是會呆在這裏,那時住的花農還會給他準備蜜餞,他會在這裏呆到很晚才離去。沒有人知道太子殿下會偷偷的躲在屋頂,他曾在這裏哭過,長大了卻很少哭了。

如今那名花農已經出宮養老,他在屋頂種的月季花已經極其茂盛。

林山卿撩起他衣袖,果然見上面有青紫痕跡,方才她還一直抓著他的手臂,有些歉意道:“對不起。”

江風旸笑:“五娘道什麽歉,這跟你沒有關系。”

林山卿伸手摸他頭,輕輕道:“阿旸受委屈了……”

江風旸看著掌心裏的花瓣,垂下眼睫慢慢道:“是有點委屈。”

這一瞬間,他忽然有些哽咽。

他又轉頭問:“日後我若受了委屈,五娘都會在身旁麽?”

林山卿眨了下眼,微低了頭。

她還是道:“會的。”

天都有些黑了,花農從花叢中走出,他一擡頭便看到屋頂上的兩人,疑惑道:“殿下太子妃?”

“是我們!”

“……這這這……天都黑了,二位快些下來吧。”

“好。”

林山卿麻溜的走下竹梯,站在下方仰頭望。

江風旸也踩著竹梯慢慢走下來,兩人走回東宮,那朵月季花還開在林山卿鬢邊。

宮人們四處燃起宮燈,巡邏的士兵路過這裏,向他們行禮。兩人繼續走,路過東閣,看到史官正在裏面查看書卷,他站在書架前,燈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到窗子上,很像一幅畫。

史官看累了,偶然擡頭看,太子與太子妃並排走在夜色裏,他看到林山卿鬢邊的月季花,旁邊的太子殿下偶爾低頭笑,他闔上書,喟嘆道:“這真像是一幅畫。”

林山卿隨江風旸去了紫雲閣,桌上已擺好了飯食,林山卿一來,紫雲閣的宮人總是很開心,巴不得她常住在紫雲閣。

子貞迅速又添了一雙碗筷,歡歡喜喜擺在桌上。

吃完飯時辰還早,林山卿沒有立刻回去露華殿。

她問江風旸:“阿旸準備做什麽?”

“咱們去消消食。”

“散步?”

“去把旁邊的竹筍挖了,還可以做一頓吃的。”

今年竹子長的兇,占去了旁邊空地,植物都枯死,且這些竹子也擋住了光線,使人有些煩惱。

江風旸拉著林山卿走到書房旁邊,這裏多餘的竹子已被砍去,地上冒出來許多竹筍。

“挖這些。”

“對。”

“好挖嗎?”

“五娘試試看。”

林山卿蹲在地面上,拿起小鏟掘土,手一掰,剝下來一層筍衣。

江風旸笑。

他蹲在林山卿身邊,伸手自己挖,林山卿滿眼期待,眼見他將根都掘出,隨即見到他掰斷了。

“哈哈哈……五十步笑百步!”

江風旸有些尷尬,他繼續,林山卿索性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專心致志看他挖。

竹林裏有蟲鳥鳴叫,林山卿問他:“竹林裏有什麽?”

江風旸逗她:“有竹子。”

說話間江風旸掘起了竹筍,完整一顆,他很得意。

“我兒時曾跟著母親在宮內挖過竹筍,那時真的很開心,只是她離去後,再沒有人與我做過這件事,旁人看來,這或許很幼稚。”

林山卿回答:“不幼稚,很開心。”

江風旸輕輕笑。

他問起林山卿在陽谷時會做些什麽。林山卿答了許多,她提到黃昏時林淵總會望著遠處青山,她也總是跟著他一起看。

江風旸疑惑問她:“岳父為什麽要看青山?”

林山卿眼眸彎彎:“因為阿娘在青山之中。”

她垂下眼簾小聲道:“阿爹阿娘與哥哥,他們如今都在陽谷。”

江風旸對她說:“長亭曾告訴我,我的阿娘每年都會回來。”

林山卿靜靜看著他。

他繼續道:“每年最溫柔的一場雪,便是阿娘回來了。”

林山卿笑著點頭。

“所以岳父他們,也會回來看五娘。”

她眼睛濕濕的,悄悄眨了眨。

竹林隨著風作響,林山卿下意識擡頭朝竹葉看去,猛然見到大片星空。

她的眼睛像湖水,映著漫天星辰。

“阿旸,你看那顆星辰最明亮!”

江風旸沒有擡頭,他一直看著林山卿。

將她碎發輕柔別在耳後,溫聲回她:“我正看著呢。”

江風旸:最明亮的星辰不就在我眼前嗎?

莫名其妙被親戚吼了一頓,昨晚越想越生氣,然後半夜醒來把本文文案換了,結果就突然消氣了(^з^)

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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