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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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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

林山卿醒時屋內寂靜,芍娘拿著毛巾敷在她雙眼上,一睜眼,熱氣跑進眼睛裏。

她有些迷糊,手指動了動,手便被芍娘握住,她將她的手重新塞進被子裏。

於是她不再動作,聽著屋內的聲響。

她聽見阿言小聲道:“殿下來了,要不要叫醒太子妃?”

有些安靜,片刻芍娘道:“叫醒麽?”

於是芍娘拿下她眼上毛巾,輕輕推她:“太子妃……”

林山卿睜開眼,視線有些模糊。

芍娘替她穿衣,著妝。

門外初生太陽,料想時辰尚早。

阿言端來小米粥,將臥房內窗戶打開,她看見門外的月季。

吃完粥,阿言端出,芍娘拿出胭脂,替林山卿塗上。

裙擺拉開,是好看的石榴紅,發上的珠花像秋海棠的花瓣。

臥房門拉開,她硬生生的止住腳步。

有一人帶著鬥笠坐在蒲團上,這般神秘模樣仿佛是得道的世外高僧。

他伸手,掀開鬥笠下的帷幔,露出一些側臉,又立馬放開手。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開了口:“太子妃不願意見太子,於是他帶上鬥笠,這樣她便看不到他。”

芍娘阿言差點笑出來。

林山卿皺了下眉,江風旸卻走到她身邊,勾住她的小指頭,帶著她朝外走去。

“去哪裏?”

“宮外。”

江風旸的這一身裝扮成功引起路人的註意,他們紛紛側頭望,嘴裏竊竊私語。

林山卿終於受不了,伸手拿下他的鬥笠,拽在手裏。

江風旸笑的很得意:“我終於得見天日。”

林山卿看他一眼,別過頭去。江風旸接過她手裏的鬥笠,順勢放到旁邊的樹梢上掛著,拿著累贅。

一路走過去,她也不知江風旸將要帶她去何地。

“五娘看那邊。”

林山卿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她只看到來往的人群與繁華的街道。

“有什麽?”她很疑惑。

“這條街道走過,過一片農田,可以看到城門。”

她看著他。

“出了城門若是順著太陽落山的方向一路走,便可以走出大越。”

林山卿還是看著他。

江風旸牽起她的手,她沒有掙脫。

他道:“可是城門森嚴,就連一只小狗也不能貿然進出。所以我們如今不能出城去逛一逛。”

扭頭笑望:“我們還是要在汝歌走走看看,不知五娘是否已經厭倦?”

她輕聲:“未有。”

“那便好。”

“將要去何處?”

江風旸昂起頭,側頭看她:“葡萄園。”

葡萄園在郊外,占地甚廣,有的依偎在竹架旁,有的鋪滿了整個竹架。

此時葡萄未熟,花朵都未開放,林山卿不解問道:“來葡萄園是要做些什麽呢?”

葡萄園的園主正彎腰勞作,他正在修剪枝丫,江風旸指著他道:“那是我的開蒙老師,從前宮內的一位大學士。”

林山卿詫異,果真真人不露相,這熟練的勞作模樣若是不說,真以為是一名老農。

江風旸大聲喊:“蘇學士。”

老農擡下頭,摘下草帽佇立原地,忽而驚喜喊道:“是阿旸來了麽?”

“是我。”

蘇學士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來,有些手足無措:“啊呀呀……來了怎麽也不提前告知一聲,老夫什麽也來不及準備……”

江風旸笑道:“學生見老師,還需老師準備麽?”

蘇學士大笑:“哈哈哈好!那便一切隨意。”

他見到了旁邊的林山卿,笑道:“這便是太子妃了?”

“是。”

“好好好……來,進屋來坐一坐。”

他們朝著旁邊的小屋走去,裏面出來一位婦人,手裏提著茶壺,見到三人走近,楞了一下,蘇學士便道:“是太子與太子妃來做客了。”

婦人吃了一驚,手往圍裙上擦了擦,連忙招呼他們進屋去。

屋內一切井然,滿室明亮,林山卿與江風旸就坐在桌邊,蘇學士替他們倒上茶,也在旁邊坐下。

“前些日子我與夫人一同去拜訪葉學士,他說自他辭官,便很少能見到阿旸,最近幾月卻能頻繁見到阿旸,只是有些日子未見了,有些掛念……又問我見沒見到,我說上次見阿旸還是去年夏時,那時園裏的葡萄熟了,他特意來吃葡萄。”

江風旸道:“又是蝗災又是祭天,確實好些日子不得清閑。”

“那可要當心休息。”

“是。”

“陛下最近可好?”

“一直都有頑疾,去年犯過一次,今年到此時尚好。”

“那便好那便好。”

他轉頭看林山卿,大越使詐攻陽谷使林軍慘敗一事他是知曉的,他也知曉林山卿乃是林淵幼女,如今面對著她,他有可惜與愧疚,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便拿出窗邊的堅果擺在她跟前:“來,嘗嘗山裏的野核桃。”

“好。”

“這快中午了,殿下留在這裏用飯吧。”

“正有此意,要叨擾蘇學士了。”

“無妨無妨,我夫人愛吃面食,今日便打算弄一頓油潑面,不知合不合太子妃口味?”

“吃什麽都好,無礙的。”

“那好那好……”

他走出門去,卻又匆匆轉回來,有些歉意:“家裏沒面粉了,得去鋪子裏買一些,要耽擱一會了。”

“不礙事,我們等在這裏賞賞風景也很好。”

“好,那我先上街了。”

“嗯。”

他與夫人一塊走的,從這裏走上街需要好一會兒,江風旸準備帶她出去走一走,卻碰上鄰家提著布袋過來。

“方才聽學士說沒有面粉了,家裏正好有多的,我送了些來,誒?二位是……”

“我們來做客的,方才蘇學士已經與他夫人一同上街去了。”

“那可是遠,這些面粉拿都拿來了,就先放這裏罷!”

“好,等蘇學士回來我告訴他一聲。”

“誒好。”

送走鄰家,江風旸提著布袋,忽然問道:“五娘會和面麽?”

林山卿道:“我知道怎麽和,可是我的手不會。”

他笑道:“我們來和面搟面如何?”

“阿旸會?”

“應該會。”

雖然很懷疑,林山卿卻還是與他一同走進了廚房,她也想試著做面條。

太子殿下說他會和面,那和面一事便交由他。林山卿端著碗幫著添水。

“倒一點水。”

“夠了嗎?”

“多一點。”

“還要麽?”

“好了好了。”

林山卿放下碗。

過一會兒,江風旸道:“五娘,幫我袖子挽一下。”

林山卿走到他旁邊,將他袖子挽到手肘處。

這個面倒是和的有模有樣,江風旸笑的明朗,他無意識擦擦臉上的汗水,手上的面粉便糊在了臉頰上。

林山卿忍著笑叫他低頭,江風旸聽話的低頭,林山卿便用手帕擦去他臉上的面粉。

江風旸勾了唇角。

面揉好了,該搟面。江風旸自告奮勇,找出一根搟面杖。

“我來。”

他彎著腰,挽起袖子的模樣真的不似印象裏的太子殿下,倒像是個尋常男子在廚房忙碌。

殿下也是凡人,並非不食人間煙火。

他的頭發滑到眼前,江風旸拿胳膊撥開,林山卿繞到他背後將他頭發編成小辮,鄰人送了一只雞前來,看見這一幕久久駐足,他不忍心驚擾,站了片刻才走到廚房窗前。

“二位在搟面呢?”

“是呀,反正也是閑著。”

“我是來送些東西,想著蘇學士怕是沒來得及準備食材。”

“真是有勞了。”

“應當的,蘇學士平日也沒少幫我們。”

他將竹籃遞過來,笑著道:“二位感情真好,公子搟面,夫人就在旁邊幫忙,弄得我也想娶妻了。”

江風旸笑。

鄰人又道:“像我平時哪有人替我挽袖子,還是有個妻子好啊……”

他走遠,江風旸依舊在搟面。

他將面皮搟的很薄方才坐下休息。

“第一次搟面居然能做到如此,可見我是有天賦的。”

林山卿笑,替他將茶杯端來。

江風旸呡了一口茶,想起鄰人的話語,他輕輕道:“若是五娘不在身旁,真是沒人替我挽袖子。”

他玩笑道:“沒有妻子的丈夫是可憐的,五娘若是不在身旁,宮人要取笑太子沒有妻子。”

林山卿失笑:“我一直都在東宮,再者又有誰敢取笑太子殿下?”

江風旸低頭笑,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蘇學士自葡萄園盡頭走來,他牽著夫人的手走過來。

“蘇學士七十又三了。”

“看起來就像五十出頭的模樣。”

“他與夫人感情很好。”

“看得出來,兩人很恩愛。”

有風吹過來,葡萄藤在風中晃動。

林山卿好奇起滿園葡萄的景致,她還不曾見過豐收的葡萄園。

江風旸將她頭發別在耳後:“以後年年都可以吃到蘇學士的葡萄。”

林山卿笑:“今年一定要來吃。”

“到時我帶五娘一起來。”

“好。”

廚房邊的竹林在風中搖,輕柔的風讓人慵懶不想動,林山卿閉上眼,她的眼睛依然有些紅腫,江風旸拿手敷上她的眼睛,再移開,看到她含笑的眼眸。昨日的哀傷都在她眼中散去,仿佛覓不得蹤影,江風旸也看著她笑。

春風真柔,一切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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