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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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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舟

江風旸養病期間江鄢與諸臣在一起探討紫陽縣旱災一事。

江風旸重新設計了水渠,疏通河道,幹涸的河床逐漸有了水,最後幹脆一場大雨完結旱情。蝗災亦沒有發展壯大,已經人為撲滅。

除卻天公不作美,農戶私改河道亦是加重旱情,江風旸寫奏章表明需尊重自然,天人本一體,不可隨意破壞。

他在影射江鄢伐木取道一事。

江鄢為了縮短行軍路途,令地方縣令伐木取道,此事朝堂意見不一。上次陽谷大戰,不少文人譏諷江鄢以婦孺為擋箭牌,無品無德。更有甚者,拿著象笏當面指責痛罵。

江鄢一笑置之。

譏諷他的官員,指責他的文人依舊該提拔便提拔,該任用便任用,未受牽連。

江鄢不殺文人。

但他頗重徭役,凡與軍事相關,其餘皆要讓道,他從不堵住文人的嘴,卻並不會聽從,在軍事上,他一意孤行,使百姓多為徭役苦,卻又使大越步步壯大。

今江風旸駁伐木取道,遞上奏章便將此事忘卻,然江鄢采納,令地方縣令停止伐木取道一事。

江風旸沒有想到,朝中眾人亦是完全沒有想到。

此前江風旸孜孜不倦提倡順應農時,減免徭役,江鄢聽取,並不采納,如今他居然采納,實乃開天辟地頭一回。

紫陽縣一事便以江鄢停止伐木取道而終結。

仲春,臨近清明,大越習俗該祭天。

祭天需行水路,往四影山。

山頂有廟臺,用以祭天神。

天子皇後,太子太子妃,以及部分臣子均要前往。

陸路馬車至淩雲渡口,坐船一天一夜至四影山,登山祭天,原路返回。

雲硯祭天在冬至日,並不去山頂,在郊外即可。

汝歌祭天居然如此新奇,林山卿有些期待。

她不曾坐船一天一夜,甚至不曾踏到船上過,故而對此事有異樣的興奮。

“芍娘芍娘,需要帶些什麽?被褥枕頭需要麽?”

“……船上也許有。”

“對對對,山南在煙波渡登船時,沒有帶這些。”

“水囊要麽?”

““船上可以煮茶。”

“吃什麽呢?”

“……有炊具。”

阿言笑著對她道:“太子妃,有些漁民就住在水上,船上可是什麽都有!”

林山卿也笑,她坐下來,打包書籍與果脯。

放進行囊的是酈道元的《水經註》。

啟程那日,她與江風旸同坐馬車,她認認真真看著他,發覺他清瘦些許,但面色紅潤有光澤,想來是大好了。

她撥開車簾看春色,江風旸靠在另一邊休憩。

他昨夜睡得並不十分安穩,此時昏昏欲睡。

林山卿則是期待亢奮,並無困意。

至淩雲渡口,水面平闊,天水一線。

她還是與江風旸同乘一船,此船最小,船尾有兩位船夫。江鄢皇後與部分臣子乘大船,餘人則登上另一艘船。

林山卿對於坐船的期待在登上船的一剎那破碎。

船隨著風搖晃,她直接一個趔趄。江風旸迅速站起扶著她,將她帶回艙內,將窗戶都打開。

一眼望去都是湖水,淩雲渡口附近的湖水並不清澈,水面開闊又無其他景致,林山卿趴在桌子上,精神萎靡。

江風旸安慰道:“再過一會兒,行舟至丹雲峽,那裏山谷秀麗,水面無波,景致怡人。”

她點頭。

艙內搖搖晃晃,她快被晃暈了,見到有床榻,撲過去躺著。

江風旸跟著坐在床沿,看她臉色分外蒼白,伸手摸了摸,並未發燙,他松了一口氣。

“那五娘就先躺一躺,我在這裏陪著你。”

她無力答話,已經閉上了眼睛。

江風旸將被褥展開搭在她身上,一直坐在床沿,她睡得並不安穩,蹙眉踢被子,輾轉反側,應當很難受。

江風旸脫掉外衣,脫下鞋,他靠著床角,將林山卿攬在懷裏,輕撫她後背,她的眉頭松開,夢中應當舒暢些許。

江風旸低頭看她,見她額上汗水濡濕頭發,小心撥開,他往後靠,在行舟顛簸中亦進入夢鄉。

林山卿醒時聽見書頁翻動聲,她睜開眼,意識到在江風旸懷裏,動了動,攬著她的手松開。

輕柔的聲音:“醒了?”

坐起身,看到江風旸靠在床角看書——酈道元的《水經註》。

行舟平穩,如在陸路,她深覺詫異,不知是在馬車內還是依舊在船艙內。

江風旸看出她的疑惑,放下書,笑著朝她靠近,手撐在她兩側。

林山卿下意識朝後仰,差點朝後跌倒。

一手勾她腰,下巴放在她肩膀上。

她聽見他笑。

身後吱呀聲,是他開了一扇窗。

向後望,清風徐來。

窗之外,綠水繞青山,青山之上有雲霧,白鷺飛過山之間。

她驚詫,輕退他懷抱,穿上鞋坐到桌邊,這裏窗戶大,她望出去,看到落日西斜。

山林有猿啼。

江風旸走到她身邊,道出方才看到一句話。

“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

猿聲啼罷,她看見水上人家,竹舟行水面,前方站白鳥,又有船艙上方起炊煙。

這是漁舟,亦是水上人家。

有人喊:“吃飯羅!”

白鳥撲騰翅膀,男子們從竹舟踏上船艙,各自回家。

她還看到鳧水的稚子,躍出水面的一瞬像是自在的魚,林山卿卻捂住了眼睛——稚子不穿衣。

江風旸笑出聲。

船尾船夫問:“姑娘公子要用飯麽?桌子底下有炊具,外邊堆著柴火,若要吃魚,便向附近漁舟上買,桌下布袋子裏長著豆芽,可自行煮食。”

“船家呢?”

“船家要掌舵,要劃船,不能離手哇!”

“吃什麽呢?”

“幹糧便好——”

“好——”

江風旸朝對面人家喊:“夫人,我們想買上幾尾魚——”

“好嘞——”

不多時,會水的稚子舉著木桶游過來。

“鯽魚鱸魚河蝦小蝦米都有,河豚要否?”

林山卿慌忙搖頭:“怕死,不吃。”

“哈哈哈,河豚味極鮮,真不要嘗一嘗?”

“不了不了。”

“那好吧,鯽魚鱸魚河蝦要哪些?”

林山卿拿出錢袋,看都不看:“都要了。”

她付錢,小童索性將整個木桶留下,說到時叫他他再來取。

林山卿頷首。

江風旸將木桶提過來,看著林山卿,林山卿拉起袖子:“我來處理。”

江風旸攔住:“這些事情我來便好,五娘去處理豆芽。”

“好。”

她轉身回艙內。

江風旸則取出剪刀砧板,開始處理河鮮。

林山卿處理的快,便燃起了火,趴在甲板上舀起一桶水。

她燒水煮豆芽湯,豆芽湯亦是極鮮。

她將湯煮好,盛起放好,給船夫送去兩碗。

回來的時候,見江風旸煎魚。

他做起這些事亦是不緊不慢,煙火之中尤自淡然。

他做了一道紅燒魚,裏面還夾雜著一些河蝦。

鱸魚該清蒸,船上大缸裏居然有黃豆醬與泡椒,佐之甚好。

米飯蒸熟,他們並排坐在甲板上,喝豆芽湯,品河鮮。

“三伯父會做醉蝦嗆蝦,阿旸會麽?”

“這個倒不會。”

她目光灼灼偏頭問他:“阿旸為何這樣厲害?連廚藝都很好。”

江風旸眨了眨眼:“這種事情一看便會。”

“回東宮我要向張大廚誇一誇阿旸!”

他急忙道:“不必了。”

“為何?”

“這正是向張大廚學的。”

也並非一看就會,而是呆在了廚房許多天才跟著張大廚學會烹制河鮮。

他們對著晚霞用飯,看夜幕漸漸垂下。

誰都沒有走回船艙,他們並排躺在甲板上,看到月亮生起,星子閃耀,水面倒映著整個星空。

默契般偏頭,相視一笑。

他看到她眼裏的星光。

張大廚:太子第一次煮魚都不殺魚,像隔壁潘安家的楊容姬一般,魚在鍋裏游,我想笑不敢笑,差點疝氣兒!

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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