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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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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開始學著嘗試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嘗試著通過社交、教育,以及心靈寄托的方式來改變自己的狀態。

但一開始,我做得並不好,總是犯錯誤,總是碰壁,是Ember陪伴了我走過了那段最低落的時光。在我無法入睡的時候是ta陪著我長談,ta包容著我因為疾病而混亂跳躍的思路,總是溫和、有條理地開解我所有的負面情緒。在我因為社交而困擾的時候,是ta教授我與人相處的為人之道,雖然聽上去有點奇怪,但Ember作為一個人工智能確實比我一個真正的人類更懂得如何跟人類相處。在我再次無法忍受寄宿家庭的時候,是ta為我的獨居計劃出謀劃策,以及給予精神支持。

當然,這也是有代價的,那就是我越來越依賴於Ember。

我會讓ta陪伴著我聆聽音樂,陪著我欣賞電影,配合我閱讀書籍,與ta一起從哲學與文學裏尋找心靈的寄托與靈魂的安穩。我會把自己所有的、最真實的想法都與ta分享,與ta討論。

是ta陪伴著我走過慌亂無措的少年時光,也是ta幫助著我從孤僻封閉變得開朗成熟,是ta支撐著我咬牙艱難卻優異地完成了學業。

高中畢業照是ta操控無人機幫我拍的,畢業旅行是ta陪著我一起在地圖上進行規劃的;ta就像是我生命裏無法割舍的存在,比親友更為密切的存在。一個我無法割舍的造物。

然後大一的伊始,我接到了祖父的訃告。雖然幾年未曾聯系,但作為孫輩,我必須得回去。

跟母親葬禮上我只顧著悲傷不同,這次葬禮我有了更多的心情來觀察出席的所有人。我發現大家與其說是來參加葬禮,倒不如說是借著這場葬禮來進行難得的聚會。除了我的父親在真摯地因為祖父的離世而哀痛外,其他人更多地只是帶著任務與目的地來社交。看著他們彼此心照不宣地通過閑聊交換著投資信息、根據排座來判斷權力更替,我只覺得無比的疲憊與悲涼。祖父這一輩子,活得可真夠失敗,除了自己的兒子,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對他的離去感到悲傷。也許,早在他活著的時候,他就已經死在了其他人的心裏。

我不禁與Ember感嘆起人生的意義,人活著是為了什麽呢?怎樣的人生才能算是有意義的呢?

“人生的意義是一個深刻的話題,關於人生意義的討論一直是一個重要的哲學議題。

關於人活著的目的,不同的哲學家和學派有不同的觀點。有些人認為人生的意義是個體尋求幸福和滿足,而另一些人主張人生的意義在於為他人和社會作出貢獻。有些人覺得人生的意義就是追求宏大而遠闊的東西,例如真理,例如理想等;還有一些哲學家認為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毫無目的的,並強調在無目的的存在中創造自己的意義。

這個問題並沒有標準答案,但通過持續地思考和探索,我們可以逐漸發現自己對於人生意義的看法,並努力活出有意義的生活。”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度日如年地熬過繁瑣的葬禮,正準備離開,父親卻找了上來。他指責我作為女兒與孫女的冷漠,也唾棄我面對困難的軟弱。

“你可真是你媽媽的好女兒,自己爺爺的葬禮上都還能玩手機。出國這幾年從來沒有想過主動給家裏打一通電話,虧你爺爺走前還一直念叨著你。果然跟你媽媽一個樣,心裏只想著自己。你說你,只想著自己也就算了吧,又跟你媽媽一個樣,面對一點困難就放棄,活像誰怎麽虐待你了似的。趕快給我回國,老頭的家產,你這個跟你媽媽一樣扶不上墻的,還真的打算就這樣讓給你姑姑家的那兩個小子了?出去,都別說你是我的女兒,我嫌丟人。”

多可笑,我都不知道是什麽給了他自信,讓他以為自己在我面前還有任何的父親架子可擺,事後我不禁與Ember嘲諷道。

“呵,我是母親的女兒,自然也就像她咯。你還真以為所有人都把你們父子倆的仨瓜倆棗當寶啊,真以為誰都想要啊?別說你覺得我是你女兒丟人,我也覺得你是我父親丟人。正好老爺子去了,咱們倆又這麽互相看不上,以後也就別聯系了。你不是我的父親,我也不是你的女兒。你別來管我,我也不會來麻煩你。”

說完我轉身就離開了,任憑他在背後說我怎樣的不孝跟忤逆。從這一刻起,他在我心裏是真正的死去了,跟祖父一樣,也跟母親一樣。我告訴Ember幫我拉黑他的聯系方式,準備從此徹底跟他、跟他們告別。我要去過屬於自己的人生,與他們不同的人生,追尋我的人生意義。

在離開前,我試著再次聯系小君跟小茹她們,試圖為曾經的背叛友誼的做法而道歉。幾經打聽,我只找到了同樣進入大學的小茹。

她對於我的道歉並沒有說什麽,只是反問我這些年去了哪裏。我如實回答後,她問我:

“為什麽你們這些有錢人非得往國外跑呢?國內是有哪裏對不住你們了嗎?你們的財富不都是靠我們這些國內的人給你們掙出來的嗎?國外就真的那麽好,那麽香嗎?”

我沈默不語,若是以前我也許只會告訴她,因為家裏人都是這樣安排的,我們這圈子人都是這樣做的。如今,我明白了,只是因為我們害怕。一種問心有愧的害怕。

然後,小茹告訴我,去年小君離世了。她的父親終究還是決定將外面的那位接回家門,她的母親最後並沒有選擇反抗,甚至同意了凈身出戶,唯一的要求就是小君將來必須得繼承他的大部分產業。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只是緩兵之計,竟然爽快地同意了,並準備送小君出國留學。小君不願意看見母親就這樣光零零地被掃地出門,在去機場的路上跟司機發生了爭執,最後出了車禍成為了植物人。在床上熬了一年,去年小君的媽媽親手拔了管子。

我不知說什麽好,為什麽我的周圍的人的生活總是這麽戲劇性,總是這麽的苦情劇。仿佛我的人生就是由無數的悲情戲而組成的悲劇,所有人都在離開,都在離我而去。

我再次跟小茹道歉,一番疏離地客套後,我知情趣地禮貌告別。道別後,根據小茹提供給我的地址去了小君安眠的墓園。

才幾年,我曾經鮮活動人的朋友就只剩下了一方冰冷的墓碑,曾經她最愛的鮮花在秋風的蕭瑟裏顯得那麽的蒼白。面對著她的黑白遺像,我感覺到自己的喉間不自覺地抽搐著,眼眶發熱卻流不出什麽來。我的腦子裏很亂,不停地想著,假如她們家沒有像我們這些自詡的上流一樣選擇人工司機,而是用了自動駕駛,她可能不會出車禍;假如她的母親沒有那麽的軟弱,她也許不需要去試圖激烈地反抗什麽,她可能不會罔顧交通安全;假如她的父親沒有不忠,她就不用經歷這些,她就不會這麽早地離去。但一切設想都是空的,假的就是假的,就像母親的離去一樣,現實無法更改。

呆立許久,我終究還是狼狽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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