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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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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萬聿禮已經失去力氣,後背貼著石壁跌坐在地上,扭頭看見來人是歲雪時,仰頭閉眼呼出一口氣。

“有人早一步來過了,他發現了我們。”萬聿禮面色蒼白,每說一句話都會牽扯出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然而被戲弄的恥辱大過了痛覺,讓他壓著眉頭,表達著最直白的憤怒。

歲雪瞬形來到他面前,看了眼他緊握著的左手。

生氣,不服,似乎想把什麽東西捏碎。

“守儀羅盤有問題?”歲雪猜到了。

萬聿禮呵笑一聲,攤開手心,守儀羅盤上天幹地支的文字出現了混亂而不連續的鋸齒狀波動,隨時會中斷,代表無相琴碎片方位的那一點亮光卻依舊十分清晰。

他倏然屈指收緊手掌,用盡力氣將守儀羅盤捏碎,銀黑色的粉末滑過指縫簌簌落下,懸浮於原處的是一幅立體的,透明的浮玉山地圖。

淺金色的靈力勾勒出一座微縮的浮玉山,山石草木刻畫細膩,皆在其中,而那一粒光點靜靜的散發著不變的光芒,仿佛一只含著嘲笑的眼。

“道生卦術。”萬聿禮氣極反笑,“竟有人事先改動了守儀羅盤,以卦術制造了假的位置引我們來此。”

無相琴碎片或許根本就不在浮玉山。

“畫仙湖沒有動靜傳來,也有可能是東西還在,我們下次還有機會。”歲雪把人抓起,扶著他往外走,“那人將值守弟子引來了,走,我們不能再留在浮玉山。”

“可看清了是誰?”萬聿禮沈聲追問,話音裏有一絲急切。

歲雪搖搖頭,在他失望的目光中露出無辜的面色:“那人也穿著匿相衣,我沒辦法認出來的。但他用了心印力量。”

“異生之人?”萬聿禮若有所思,腦海裏閃過幾個可能的名字,卻又覺得不對。

這些人和他有過節沒錯,但只是一些與年輕人爭強好勝誰也不服誰有關的私人恩怨,不涉及四國一州或各大家族中錯綜覆雜的糾葛對立,怎麽可能知道他要無相琴碎片的計劃?

尋找碎片一事是影族與萬家的高等機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歲雪扶著萬聿禮往外走,考慮到他的傷勢,歲雪問:“洞外的木階被毀,需要先攀著壁上藤蔓下降一段距離才能踩到下一段木階上,你可以嗎?”

萬聿禮點頭:“你只需帶我出山洞,跟著我。”

見他胸有成竹,歲雪就不再多問他有什麽辦法,萬聿禮這類手握眾多資源的修行者能依靠的東西,比她多。

萬聿禮目光微凝,心中有一口氣咽不下:“守儀羅盤出自我萬家修行者之手,十日前由我親自去取,之後就一直放在我屋子裏,根本不可能被人動手腳。”

歲雪若有所思:“同住之人值得信任麽?”

似乎說完才發覺不妥,歲雪右手掩了掩唇,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看萬聿禮的反應。

萬聿禮卻在下意識的否定之後很快平覆情緒,腦海裏浮現出幾個細節。

把玩過守儀羅盤的那只手。

從沙樓負傷回來時聽到的含有打探消息意味的關心。

與同住的溫緒雲無關,而是晏青。

背叛與欺瞞為人不齒,也是他最痛恨的事情。

沒有確鑿證據的指控就是誣陷。萬聿禮在心中如是告訴自己,此事還要細查。

但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再好的關系之間都會橫亙一條無法彌補的裂隙。

清冷明亮的月輝當頭灑落下來,夜風卷過洞口,揚起歲雪的長發。

傳訊的音鳥從四面八方振翅而出,掠經高空飛向主島,一路回蕩著尖利的警戒聲。

數十支火把從四面八方趕往浮玉山腳下,這些是聽到音鳥傳訊的雲城弟子們。

幾個值守弟子上了山道,正在朝著他們的方向追來。

歲雪從他們之中看到兩張熟悉的面孔。

一個是在天舟上見過的李靈笛。

一個是沈紓星。

青年俊容冷厲,戡靈劍意縈繞在他四周,毫不掩飾的釋放著殺伐之意,令人覺得他與平常時判若兩人。

歲雪盯著那雙寒亮的星眸,回憶起緒語洞中堅硬卻溫暖的胸膛,充滿耐心且值得信任的安慰,心中生出一種微妙的感覺。

原來沈紓星喜歡他的那個故人。

因為喜歡,才會大方展露外人絕不可見的溫柔,才會愛屋及烏,對著一張相似的臉也關懷備至,精心呵護。

被沈紓星這樣好的人喜歡,是一件很有用的事。

歲雪扭頭看向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倒在自己左肩的萬聿禮,他傷得不輕,一個連走路都要靠她扶著的人,能有什麽可靠的後手?

歲雪突然懷疑自己是否高看了萬聿禮。

“我沒辦法帶著你下去。”歲雪苦惱地看了看生長在峭壁上的藤蔓,有幾分心急,“你剛才說了有辦法離開,你準備怎麽做?”

萬聿禮把自己的佩劍遞到歲雪手裏,低頭看了看朝著他們這裏快速逼近的雲城弟子,蒼白的臉龐上毫無懼意,唇角扯動,輕哼了一聲。

“化形。

——予翼。”

萬聿禮話音落下,化身為一只巨大的灰頸鶴,翅膀輕輕碰了碰目瞪口呆的歲雪,示意她坐上來。

排名第二十一的崇天術,寓形。

世間崇天術總共有三十七種,無法靠血脈傳承或者後天修習領悟,只能靠拾取或搶奪,即便這個崇天術已經有主。

崇天術的擁有者除非實力足夠,會盡量避免當眾暴露崇天術在自己身上,或者將它當做萬不得已時的底牌,以免引起禍端。

歲雪坐在灰頸鶴的背上,聽得一聲鳴嘯九天的鶴唳,灰頸鶴振翅沖上天幕,浮玉山上的雲城弟子擡手指向飛行在夜霧中的鶴影,各流派術法如利箭飛撲,帶著殺意攻上。

勁風自身下驟然而至,歲雪耳畔灌滿了風聲,擡手張開手心,籠罩天地間的月色似乎都在這瞬間收攏,只聚集於她身上。

四周晦暗失色,唯獨歲雪與飛鶴身上月色清澈如白練,投石入江一般層層往外無限蕩開,化作柔軟又堅固的屏障。

從地面追擊而來的殺招被這層月色勉力擋下,萬聿禮本就傷得不輕,強撐著化作灰頸鶴逃離,此刻在幾股力量沖撞之下而產生的巨大靈力風暴間搖搖欲墜。

“萬聿禮,你再堅持一下。”歲雪的寸心簡亮著光,發出一條傳文,“往暉英市集外的臨江原走,那裏有人接應——”

歲雪話還沒說話,突然督見遙遠地下的沈紓星換劍在左手,右手掐決虛點她的方向。

數道奪目的白色雷電從天而降,撕裂四野,帶著磅礴而無情的力量強勢控場,似要將萬物碾碎為飛灰。

耀眼的雷光與月輝交錯,投影在歲雪的臉龐,如一道道鞭影。僅僅是纏繞在雷電上劈啪燃爆的蛇形電光也令歲雪全身的感官都向她爆發出危險的預警。

道生-天懲。

你小子。

灰頸鶴即便以最快的速度也無法完全脫離天懲之雷的影響範圍,歲雪握緊劍柄,正要一劍斬向下一瞬可能就會擊穿月輝屏障,降落在他們身上的雷電,突然想起一句話。

殷珞無意間曾和她說,師兄說她出劍的姿勢很特別。

也許會被認出來的。

歲雪松開手心,按劍在灰頸鶴的脊背上,天懲之雷擊落下的瞬間,心中快速估計著萬聿禮還挨不挨得下這一擊。

白色的雷電洞穿月輝屏障,侵吞瞬間迎擊而上的見天地幻象,碾碎歲雪身上的星蘊防護,命中她的背心。

歲雪驟然間失去所有力氣,重重的俯倒在灰頸鶴的背上,傷口中快速湧出的鮮血順著衣裙流下來,打濕了大片潔白的鶴羽。

灰頸鶴發出低沈的啼鳴,飛出學院六島。

他原以為,歲雪這樣嬌弱的人,會躲開這一擊,令他承受。

.

臨江原。

布衣打扮的幾個修行者安靜站在樹下,垂首待命。

為首的綠衣青年把玩著寸心簡,百無聊賴間,將寸心簡上的傳文看了一遍又一遍。

微生白派來的人,哥哥特意交待要無條件保護的小姐,這才來雲城多久就毫不客氣闖了禍要他幫忙。

——沒本事的人來雲城做什麽?

他想不明白,也嫌棄死了。

一道雪白的影子從高空墜下,快如流星,綠衣青年微瞇著眼望去,還沒等他看清是什麽,就落進了遠處齊腰高的草叢之間。

他招了招手,示意幾個修行者跟著他過去看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被夜風送進鼻腔。

一個男的,他認識,是萬聿禮,這小子竟然有狼狽不堪昏迷在荒郊野外的時候。

可惡啊,寸心簡怎麽沒有留存圖像的功能!

綠衣青年扯動唇角笑了笑,走近一步,俯身去看暈倒在一旁的女子。

歲雪面容蒼白憔悴,卻不掩五官的精致,與遙遠的記憶之中那張青稚的臉依稀重疊。

綠衣青年面上笑意立刻收斂,“怎會是她”的疑慮與“她還沒死”的震驚沖撞在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拿著畫像的修行者已經確認再三,出聲提醒:“是小姐!”

“什麽?”青年奪過畫像仔細看了看,壓下滿腹疑慮,俯身將人扛起在肩上,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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