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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幽都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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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幽都山上

鹹魚禾宜對自己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沒有早操、沒有老登、沒有祭祀、沒有目標。

作出如上評價時,她正喜滋滋地平攤在北地的黑水村中曬太陽,並準備將村溜子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進行到底。

黑水村是崇原深處的一個尋常村落,因途經其旁的河流得名——傳說不知多少年前這條河的河水曾突然變黑又變清,自此被稱為黑水河。幾周前,禾宜離開質子旅後在雪原中四處游蕩,制造出一些雪夜女鬼的可愛傳說後撞見了幾位獵戶被狼群圍攻。或許是因為她閃電般砍死群狼的姿態過於英武,獵戶們熱情邀請她到黑水村定居;禾宜尋思著反正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遂欣然同意。再之後,除去支棱起來嘎掉了一支由殷商逃兵與冀州潰兵組成的奇妙搶劫小分隊,她便一路平躺到今天。

禾宜早已辟谷,身軀也寒暑不侵;她寄居在有著溫暖爐火的小木屋中,得了興致便入林抓幾只鹿或麅子,伴著漫天飛雪來一頓燒烤。村民們亦喜愛這位武力值點滿的村莊守護神,為她送上珍貴的苦鹽和農家自釀的濁酒;而禾宜平時並不喝酒,所以這場贈禮行為最後演變成了一群人喝酒吃肉,歌舞談笑。

然鵝邪惡的作者並不認為這是件好事——你天天鹹魚癱,難道是在指望我穿進小說裏親自上手砍BOSS麽?懷揣著這樣的惡毒想法,她打下幾行字,於是村頭的少年阿狗便無端陷入昏迷,數天不醒。

村老壽在阿狗昏睡的第三天來看了看他,然後倚在稻草堆旁唉聲嘆氣。這位有著五十歲面容和三十歲年齡的女村老是禾宜見過的所有庶人、奴隸中最為年長者,因高齡被稱作壽。

此時禾宜也在房內。她為壽倒了一碗熱水(居然有完整的碗和帶溫度的水!壽大吃一驚*2),然後詢問對方為何如此憂心——以俺們大邑商的優秀存活率,要是見到個快死的人就感嘆一番,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壽一邊小口喝水,一邊講起了村內口口相傳的故事——傳說曾經有一天,一只黑色的巨鳥從高空中飛過;烏黑的霧氣與血液從它體內墜入河流,將河水也染成了黑色,經月方覆原如初。有村民飲下黑水,當即昏睡過去;他在河水變清的那一天重新醒來,頭發與指甲不再生長、五官與皮膚不再變化,卻日漸癲狂,最終在幻覺中用一把石刃割下了自己的頭顱。自此,他的後裔中便不時有人走上祖先的老路——昏迷、不老、瘋狂、死亡。

壽最後說:“等阿狗死了,你把他的酒都拿走吧。”說這話時她的口吻很家常;村裏的所有東西都是公有的,有需要時就會再次分配。

禾宜笑笑,沒有接話。送走壽,她開始嘗試著檢查阿狗身上的因果線;這比使用神識困難無數倍,阿狗與親朋、村民、獵物、山水之間的,或深或淺、或短或長的因果線已經將他裹成了一個粽子。禾宜一一檢視,終於在五天後的黃昏拽出了一條蔓延至黑水河上游的線,線的另一端是一只黑鳥模糊的身影。

於是禾宜找到壽,對她說:“我要出一趟遠門,房子麻煩您照顧了。”

壽沒有阻止她,只是問:“東西備好了嗎?”

“我有這把劍就夠了。”禾宜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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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宜在第一朵迎春花綻放時帶著佩劍小金沿河而上。殷商時代的野外安全問題是完全不用擔心的,平均只需每兩天刀死一位幸運NPC;不幸沒能死在劍下的攔路狂徒們四處逃竄,瘋狂造謠聽見一聲霹靂後同夥就全部安詳躺倒了——辟歷劍恐怖如斯!

就這樣,她(傳聞中三頭六臂赤面黑體手持雷霆每天生吃一顆人心ver)一路向前。隨著人煙愈發稀少,大約是因為在沒人看見的地方隨便長長就行了,沿途動植物們的外觀逐漸隨心所欲——三個半月後,禾宜視角中的世界已經變成了:從早到晚,四季輪轉,擡頭兔子飛,低頭藤蔓喘,左邊山鹿想啃人,右邊大樹來回轉;真是好一個魔幻現實主義世界。

這一日,在毆打完一只尾巴蓬松的黑狐後,地平線上終於有山映入眼簾;在看到它的瞬間,禾宜已經知道了它的名字,幽都山。

這座山應該就是黑水的發源地了。她想。

於是禾宜順水而上。幽都山明顯不是一座受歡迎的山;離它越近,會自己亂竄的動植物就越少,偶爾有誤入此地的飛貍(真·能cos竄天猴的山貍)也會像火燒屁股一樣溜走。等她來到山腳下時,四周唯餘普通草木,倒讓人想起前世雲南終年翠綠的闊葉林。

然後她就知道了山上如此正常的原因(之一)——感知到陌生生命的到來,一只玄虎尋味而至,似乎是準備嘗點新鮮的;只可惜禾宜的武力值更高,她跳上枝頭,借力一躍而下,幹脆利落地砍掉了對方的頭。

一人多高的赤晶黑虎緩緩倒下,體內逸散出與阿狗身上類似的氣息和幾大股赤玄二色交織的霧氣。禾宜不禁皺眉——當初阿狗身上的氣息太過微弱,她不曾察覺;但眼前的這股,分明與她四年半前曾感知到的無二。

繼續向上,河水變為小溪,樹木逐漸低矮稀散,黑色的土壤從草皮下露出,只有高高懸掛著的太陽不曾移動半分。在灌木叢與草原的交界處,她看見了山中第二個生靈——一只玄豹站在草甸中央,黑毛赤瞳,周身被更加濃郁的氣息和黑霧環繞,也似乎更加……癲狂。它在看到禾宜的下一秒便俯身齜牙,眨眼間已經瞬移到她面前;禾宜抽劍一擋,在清脆的叮當聲中轉腕下揮,又在玄豹失去右前足的厲嚎中輕巧上挑——玄豹倒在地上,再無半分氣息。

山的更高處是雪原;有著不落太陽和亞熱帶氣溫的雪原。小溪在此處回到了它的源頭——一汪清澈而深不見底潭水。潭水內大約也是有居民的,畢竟禾宜相隔甚遠就看見了近乎實體化的霧氣從中翻湧而上。這次她沒有勞煩水中生物如它的兩位先同事一樣主動行動,直接凝聚力量砸了過去——玄蛇沒來得及施展任何神通,屍體就浮出了水面。

它雖死,繚繞在潭水上的氣息和黑霧卻仍經久不散。禾宜驅散了它們,撈出玄蛇巴掌大的身體扔在旁邊,細細感知一番,然後毫不猶豫地跳進小潭——

清透的液體瞬間浸沒了她。她在無底的水池中下墜,下墜……

潭水清澈到透明,輕柔到無感,令她恍然間覺得自己正被空氣環繞。四周先有黑土潭壁,隨後白霧漸漸泛起;一片朦朧中,禾宜隱隱看見百餘層的天藍色高樓拔地而起,三色燈光下車水馬龍,夜幕初至,整片鋼鐵森林漸次亮起……

然後白霧消散,她墜入幽都山真正的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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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與雪山山頂幾乎相反的世界。四周昏暗無光,唯有血月高升,荒漠化的土地上零星支棱出幾根枯幹的枝椏;那股令人厭惡的氣息肆無忌憚地占據住空氣中的每一個角落,壓得人背後發涼。再往前——玄鳥無聲懸浮在半空,近乎液化的黑霧完全遮擋住軀體,只露出血色雙眸一眨不眨,直直盯向禾宜。

一人一鳥在死寂中對峙。禾宜切割出幾分精力,望向玄鳥的因果線——果然,死死纏繞住它的因果線已經盡數紅到發黑,幾近要淌下血來;它們勒得極緊,玄鳥羽毛下終歲不愈的傷口像漁網一樣裹住了這只鳥。線的另一端來自陽光明媚的朝歌,來自地上徘徊嘶吼的亡魂。

百世血祭,你們指望能祭出個什麽來呢?

禾宜嘆了一口氣。她舉劍指天;而後雷聲震動,閃電擊破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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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下玄鳥的頭並沒有比殺死玄蛇、玄豹或玄虎耗費更多功夫。禾宜挖出它的心臟塞進袖裏乾坤,然後匆匆往回趕;等她又花費了月餘踏出玄幻世界,隨便放出神識一晃悠,便發現北地諸侯治所中已經流傳起了很多勁爆的故事——

最早的一個來自四個月前。傳說崇原深處有一個四處游蕩的女鬼(禾宜:……),最喜以無知少女的形象示人;但如果你遇見了她,又沒有馬上跪地哐哐磕大頭,她就會立刻露出青面獠牙的真身,然後用辟歷劍把你細細劈成臊子!(禾宜:6)。

第二個來自兩個月前。經過我大邑商王室內部和諧友愛的相互推舉,Inshow大王即位啦——什麽篡位不篡位的,一天到晚胡說八道;先王和先王長子都沒有發表反對意見,難道還不能證明他們是自願傳位的麽!北伯侯仲公子(aka 崇應彪)の野爹兼新大王上任後就急招北伯侯入朝覲見,大家都琢磨著伯侯怕是回不來了,現在北地大小諸侯們正齊聚侯府哭天搶地呢。

第三個來自一個月前。傳聞登基典禮上老天就公開開麥要Inshow上天伺候,一個月前,殷氏宗廟內的玄鳥雕像更是無故裂開,同時還出現了橫跨整片天空的紅痕;那痕跡,遠遠瞧著居然像血灑長空——莫不是老天嫌棄老登上天的速度太慢了?

至於再其他的,比如溫度一夜間下降了十度又或者不明瘟疫開始傳播,好歹都是大家見識過的事,哪裏有上面三件那麽值得八卦呢?

禾宜在這樣的氛圍中回到了黑水村。也許是因為這裏過於偏僻,治所的風並沒有吹到此處,瘟疫也沒有拜訪此處;村民們裹上了更厚的毛皮、狩獵了更多的獵物、憂心著因寒冷而奄奄一息的農作物,除此以外,生活與往年並沒有什麽不同——或者說,他們本來也不知道如何讓生活與往年不同。

五個月過去,阿狗仍然居住在他的小屋內;其實若不是魔改版殷商中的村民們實在敬畏神明,他現在還能不能喘氣實在是難說。禾宜將自己的一滴指尖血滴落到玄鳥之心上,然後將它交給阿狗,看著阿狗吞下;於是他與玄鳥、黑水村與玄鳥之間的因果線悄然斷裂。

但是禾宜仍然不能安心。修煉至她這種境界的人已經不會產生夢或幻覺了,那麽,在幽都水潭中看到的那些景象……?

靈感顫動著。直覺告訴她,她的穿越不是沒有緣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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