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井澤醒來，張開眼，一時分不清白天或黑夜，更不清楚自己究竟睡了多久</p>

忽地，想起一場夢境</p>

一場激情甜美的逼真春夢！</p>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看見棉被下完全赤果的身體，驚顫了下</p>

他記得睡覺前沖過澡，應該有穿衣服才對</p>

以前的他有果睡的習慣，但曾有一次戴方嵐進房叫他起床，用力拉開裹住他身體的棉被，頓時被他的驚嚇到，之後他便改了這個習慣</p>

他捉捉淩亂得黑發，努力回想夢與真實之間的真偽</p>

拉開棉被，紊亂的床單感覺有狂歡後的痕跡，而空氣中仿佛隱約殘留著男女歡愛後的暧昧氣味……</p>

慘了，不是夢</p>

闕井澤忍不住雙手抱著頭，有些懊惱</p>

他在神智迷蒙半睡半醒間，是跟哪個女人？</p>

驀地，腦中浮現朦朧的影像，漸漸地，愈來愈清晰，愈來愈清明</p>

小嵐？他被那個充滿魅力性感的女人嬌軀的主人所驚嚇到</p>

怎麽可能？怎麽會是她？</p>

他慌忙跨下床，匆忙進浴室沖個澡，試圖再好好冷靜回想真實</p>

半個小時後，他腳步遲緩，沈重地步下樓</p>

樓下，坐在辦公桌前工作的戴方嵐，聽到他下樓的腳步聲，擡頭看向樓梯口</p>

“咖啡煮好了”她聲音自然，一如往常並無異樣，低頭繼續忙事情</p>

也許該慶幸他睡得夠久，兩天兩夜，讓她有足夠的時間調整心情，現在才能表現平靜地面對他</p>

“呃？那個……”見她態度自然，倒讓前一刻懊惱得不知所措的闕井澤心生困惑</p>

難道……他在意識迷茫之際的一夜對象並不是她？</p>

“什麽事？”戴方嵐問著，雙手敲打著電腦鍵盤</p>

“今了天禮拜幾？”他伸手爬了爬頭發，問著不重要的事</p>

“星期四，你睡了兩天，要幫你弄吃的嗎？”</p>

“隨便煮個面就可以”他轉身走往廚房，拿了杯黑咖啡便又上樓</p>

聽到他上樓，戴方嵐輕籲了口氣，他顯然忘了前天下午發生的事了</p>

她站起身，轉往廚房，為他煮面</p>

闕井澤返回臥房，拿起馬克杯倒一杯咖啡，先喝幾大口醒醒腦</p>

他不禁又蹙起眉頭，感覺事有蹊蹺</p>

他從不曾帶女友回家，當然更不可能會帶個不認識的女人進到這個房間</p>

除了能自由進出他家、他房間的戴方嵐，跟他上床的女人不會有別人</p>

可是她一如平常的反應卻教他難以理解</p>

難不成，真的只是一場夢境？</p>

不知為何，他非常在意這件事的真假虛實，因為如果他真的跟她上床，那會令他非常難以釋懷</p>

在他心裏，她並非只是單純的經紀人，她對他而言，有種言語無法形容的重要性</p>

一旦發生關系，跨越另一層身份，將會破壞兩人平衡的相處模式</p>

苞他發生關系交往過的女友，通常很快便會離他而去，或許因為如此他才會這麽在意這件事</p>

喝完一大杯咖啡的闕井澤，爬上床鋪，試圖尋找真相的蛛絲馬跡</p>

床單、棉被翻找了許久，努力回想記憶，最後他在床單上找到一根長發及枕頭下放發現一只耳環</p>

將一只向日葵水晶耳環拎在手上細瞧，他清楚記得這是戴方嵐的耳飾，一向不會去註意女人身上飾品細節的他，卻獨獨記得她的衣著配件</p>

濃眉一擰，他頓覺苦惱不已，他不該和她發生關系的，尤其是在意識恍惚之下產生的生理</p>

他並非縱欲的人，更不曾在半夢半醒間發生這種荒唐事</p>

難道……是因為太久沒交女友，才會欲求不滿鑄下大錯？</p>

坐在床上，他再度猛捉頭發，懊惱煩擾不已，最後，做下了一個決定</p>

闕井澤走進廚房，戴方嵐已煮好一大鍋什錦海鮮面端上桌，剛好午餐時間，她為兩人各盛了一碗，而他的是一大碗公份量</p>

闕井澤在餐桌前做了下來，看著熱騰騰的海鮮面有些發怔，不禁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要求她煮面的情景及他品嘗都記憶著的滋味</p>

她的手藝也許只能算中上，但即使再普通的料理，卻能煮出完全合他胃口的味道</p>

他其實對吃食沒概念、不講究，就算吃著高級餐館的精致料理，也可能因為心不在焉嘗不出真正的頂級美味，但每次只要吃她煮的東西，無論什麽食物，他只要含進嘴裏，味蕾一定會專心嘗出真正的滋味</p>

“小嵐……”他先吞下幾口面，決定盡快向她說清楚，求原諒</p>

“嗯？”戴方嵐吹著湯匙的面條，輕應一聲</p>

“昨天……應該是前天，我們……我是說我跟你……”他語焉不詳、斷斷續續，莫名的口吃</p>

聽他提起時間，她內心不安地一窒，卻仍假裝不明所以</p>

“小嵐，對不起……可不可以請你……請你忘了我們上床的事”闕井澤緊閉雙眼，雙手合十高舉在額前，向她低著頭懺悔</p>

戴方嵐聞言，心一震，拿著筷子、湯匙的雙手顫抖了下</p>

“你……我們並沒有上床”她否認，他方才一句話教她內心不禁揪扯著</p>

“小嵐，這是你的耳環吧！”闕井澤從口袋掏出一只耳環，她見了瞠眸驚詫</p>

她事後有發現遺失一只耳環，卻萬萬沒想到他會心細的去找尋它</p>

“在我床上找到的”闕井澤補充道“小嵐，對不起，你應該要打醒我……”他再度垂下頭，希望能得到原諒，和她恢覆之前的關系</p>

她頓時沈默不語，只能斂眸望著碗裏飄散的熱氣白煙，朦朧模糊了她的視線</p>

以為他醒來便會全忘了，萬一記得也許會考慮和她發展男女關系，卻沒想到他記起後反而要她遺忘</p>

“小嵐，你是我很重要的夥伴，我絕不想把你當成性伴侶，我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發生，我那天太累了……”他仿佛在推卸責任般想找借口</p>

其實他並非故意要否認自己做過的事，只是擔心改變關系會失去她，才急著想坦白說明，而太直白的他並沒想過這些話會多傷人</p>

“小嵐，你對我就像家人、朋友般重要，我希望我們能維持單純親密的長久關系，不是善變的男女關系</p>

你知道我的意思嗎？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表達才對……”闕井澤不禁抱頭，猛捉著頭發，感覺愈解釋他的腦袋愈混亂</p>

尤其眼前的她低頭完全沈默不語，教他內心更是擔心焦慮</p>

他的一席話讓戴方嵐內心揪痛，委屈莫名，抿著唇瓣，有想哭的沖動</p>

原來，跟她上床這件事令他感到懊悔與苦惱</p>

雖然分析他話語的真意，了解他真實個性的她，知道他並非急著擦嘴想撇清一切，只是不希望她成為他的女伴之一，短暫便結束一份感情關系</p>

他想依賴他，和她長久相處，如親人、如友人、如主雇，就是不能成為女友的身份</p>

她在他心中確實有一席之地，那個位置不是別人能輕易取代，卻也不是她所想要長久保留的席次、身份</p>

之前，她便認定迷戀上他，註定是場苦戀、單戀，但其實心裏仍抱有一絲希望</p>

期盼有朝一日他會對她日久生情，回應她的情感付出，然而現下她卻是徹底絕望心死了</p>

他的交往對象可以使任何女人，卻不能是她</p>

她可以長時間一直陪在他身邊甚至照顧他的起居，但他的心、他的情感，屬於男女的情愛卻不會施舍給她</p>

他給她的也許是更穩固、更真誠的親友情感，卻不是她內心所追求冀盼的</p>

她想，應該要理性思索去留問題了，繼續待在他身邊，她只會更不可自拔癡傻的苦戀，最後也只是自我傷害更深罷了</p>

也許等陪他參加日本聯合藝展的展覽結束，她會真的好好想想離開的事情了</p>

沈默了片刻，餐桌前的空氣有些膠著凝重，讓闕井澤心緒緊繃，只能捉著頭努力擠破腦袋，希望能再說點什麽</p>

突然，戴方嵐擡頭，卻是對他釋然的淺淺一笑</p>

“其實……我也想忘掉那件事，那天下午我有些喝醉了，反正我們都是成熟的大人，應該沒什麽損失”她裝無謂地揮揮手，低頭再夾一口面吃食</p>

她決定對他偽裝到底，決定在他面前徹底封住自己對他的情感癡戀，不讓他產生歉疚負擔，讓彼此過回之前的相處模式</p>

“小嵐……”她的豁達令闕井澤非常意外</p>

“沒事，耳環還給我，我很喜歡那一副”她伸手向他討取</p>

闕井澤將向日葵水晶耳環放置在她柔白的左手心，遞出了那剎那，不知為何他內心有些虛空的感覺</p>

他對所犯下的錯誤在意不已，她一臉無謂的表示釋然，他應該感到松口氣才對，卻又有種不明的感覺鉆進心裏，不大舒坦</p>

“我吃飽了，鍋裏還有面，不夠自己盛，我要出去了”為了即將到來的日本參展藝文交流行程，她有一堆事要忙</p>

“小嵐……”他開口想再說些什麽，卻只是輕聲道：“辛苦了”</p>

“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將碗筷放進洗碗槽，她轉身步出廚房</p>

闕井澤繼續吃著大碗公裏未吃完的面條，卻無法專心嘗味道，腦中仍不時浮現那日和她纏綿的片段影像</p>

他甩甩頭，大口大口吞吃面條，然後端起碗公仰頭迅速喝完面湯</p>

他起身走往工作室，試圖拋開紊亂的思緒，要將精神精力投註於未完成的的鐵絲創作上，這件作品是預計要送往日本參展的</p>

兩個星期後，戴方嵐陪同闕井澤前往日本東京</p>

這段時間，她忙著工作，籌劃關於大型國際參展事宜及安排他與藝壇名家的幾場交流行程，而他也忙於創作，除了完成原先的作品，又陸續創作出兩件同名的延伸性作品</p>

鎊自忙碌的兩人，相處模式與之前無異，而那件以外的一夜也似乎各自遺忘了</p>

只是在她心中，卻是一直無法真正釋懷，打算結束日本行程後，便要遞出辭呈</p>

抵達東京，先前往展覽會場探看，這場柄際型特展，是結合東西方十多位裝置藝術師一同展出，能被受邀的人皆是藝壇界知名的創作者</p>

在展覽場入口處被顯眼擺置的便是闕井澤的作品</p>

他用鐵絲、彈簧為主體，制作出一件等身高的抽象裝置藝術——“記憶的夾層”</p>

擺放兩旁的則是較小型的兩件系列作——“記憶的延伸”、“過去和未來”</p>

再次看到這件作品，被應用上的彈簧來源，想到他為此拆解一張高級的床墊，她不禁好笑又有些感然</p>

如果不是他毀了床墊，她花心思為他重挑了一張舒適的床墊，因為他廢寢忘食辜負她的苦心，她不自禁躺上他的床才會發生無法抗拒的意外</p>

想到那一個激情的下午，她不禁搖了搖頭，要自己別再想起</p>

“怎麽？對我的作品不滿意？”站在她旁邊的闕井澤見她神情凝重地搖頭，不禁有些疑惑</p>

一周前當他完成成品，她拍了照聯絡包裝運送事宜，對他的奇特構想還表示嘖嘖稱奇</p>

“你的作品沒有一件我會不滿意的”她轉頭，對他微微一笑不管她對他的私人感情如何，他的才華創作始終吸引她的註目及讚賞</p>

“我只是在想當記者訪問這件作品的創意來源時，是否該提起你破壞床墊的瘋狂舉動”她仍是笑著，努力掩飾往內心悵然的一面</p>

“如果有利廣告宣傳效果，我不介意你吐實”闕井澤笑望她一直是她在提醒他，為他維護他的“形象”問題</p>

只是他腦中記憶的瘋狂行為並非破壞床墊之事，而是之後和她在新床墊上翻滾的激情畫面</p>

他雖要她遺忘，但他卻是愈來愈清晰記憶，和她結合纏綿的美好感覺，讓他常在夢中和她回味，若非創作轉移他的註意力，他也許又會對她心生不軌了</p>

他在內心搖頭嘆息，抹去對她不該有的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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