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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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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 33

*

看著不遠處那位豐神俊朗身量優越的中老年男士, 殷酥酥只覺頭暈目眩兩眼發黑,差點當著眾人的面表演一個原地去世。

她欲哭無淚地捂住了臉。

太蠢了。太蠢了。

難怪會覺得這個大爺的長相似曾相識,費疑舟的眉眼與他有三分相像, 身形輪廓也十分近似, 不似曾相識才有鬼了!

她……

她剛才跟這個大爺聊了些什麽來著?

嫌棄費疑舟不上網不沖浪,不知道2333是什麽意思。

內涵費疑舟年紀太大,情緒過於穩定,沒有青春的活力與朝氣。

天吶。

她到底都幹了些什麽,居然在費氏太上皇面前吐槽他老人家的親兒子!

殷酥酥越想越絕望, 恨不得立刻找根面條自掛東南枝。心想:今天這家長還有必要去見嗎?費老爺子這會兒對她的印象肯定已經非常深刻,無語至極。

相較於內心惶惶不安的殷酥酥,費善清和費疑舟這對父子的反應倒是很統一。二者眉眼沈靜,面容平和, 都看不出過多的情緒變化。

仿佛一座安靜偉岸的山, 對峙著一域靜水深流的湖。

不知過了多久, 費善清終於神色如常地開口, 說道:“今晚的主角都到了, 我繼續在外面轉悠豈不是怠慢了貴客。走吧。”

說完, 老爺子很隨意地撲了撲手, 邁著步子朝清影車走去。

見父親從身畔經過, 費疑舟微微垂下眸,恭謙有禮地提議:“您遺失的物品是什麽, 我派人過來找。”

“不用了。”費善卿無甚所謂地擺了下手,“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東西,值不了幾個錢。我這人雖然不年輕了可能和人有代溝, 但是哪些事,孰輕孰重我還掂得清。”

殷酥酥:“……”費叔叔您是在內涵我嗎。

殷酥酥羞愧地掩面。

費善清話音落地, 恭候於車旁的何助理已伸手拉開車門,低眉垂首,等老爺子上車。

待費善清於後座落座,何生覆又手臂微搡,關上了車門。

空氣裏響起一陣輕而悶的“砰”。

殷酥酥在邊上尷尬不已,正用腳趾在地上摳著豪華一室三廳,見老爺子上了車,她下意識擡頭,往後座方向看了一眼,思索兩秒,低聲對費疑舟說:“一臺車坐五個人有點擠,我就不上去了。我開我自己的車跟在你們後面就好。”

費疑舟聞言,面色依然沒有什麽起伏。他只是微側目,淡淡吩咐身旁的何建勤,道:“你陪費董坐這臺車。”

殷酥酥就站在費疑舟旁邊。聽完他的話,心生不解,微微皺了下眉,“怎麽聽你這意思,好像你不坐這臺車一樣?”

費疑舟目光落於她臉上,語調平靜:“你說得對,五人同乘一臺車,確實有點擠。”

殷酥酥眨了眨眼,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費疑舟說:“所以我坐你的車。”

殷酥酥:“……”

殷酥酥嗆住,額頭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她忍不住又偷偷瞄了眼勞斯萊斯後座。

純黑色的車窗完全升起,單面防彈材質,人站在外面朝車內看,黑咕隆咚,什麽也看不清。

怕老爺子隔窗看自己,她背脊筆直如臨大敵,臉上時刻緊繃著一抹端莊淑女的職業微笑。僵著唇,聲音壓得更小了:“你還是跟你爸爸坐一輛車吧,坐五個人擠,坐四個人其實還好。”

費疑舟安靜地註視著她,回答:“但是坐三個人會更寬敞。”

殷酥酥覺得這位太子爺有時候缺根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小聲:“你不陪你爸爸坐一起,萬一他覺得你有了媳婦忘了爹怎麽辦?他會不喜歡我。”

費疑舟靜默兩秒,回答:“我父親是個思想行為都很正常並且成熟的成年人。他不會這麽幼稚。“

“可是……”殷酥酥嘴裏自言自語地念叨著,還是有些猶豫。

這時,感覺到垂在身側的左手,被一股力量輕柔的包裹。

殷酥酥詫異,考慮到老爺子就在車內,長輩面前不敢過於親昵,內心不安,條件反射地想把手從費疑舟的掌中抽回。

可男人五指收握,修長似玉的指節,將她手牢牢束縛住。那觸感溫暖而有力,又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溫柔。

費疑舟神色自若,在殷酥酥困惑不解的眼神中,自顧自牽起她,直直便走到了清影車後座的車窗前。

殷酥酥呆住,腦門上升起一個問號。

之後,便聽費疑舟淡淡地說:“我和酥酥一起坐她的車。”

烏漆抹黑的車窗內寂靜了會兒,須臾,傳出一道嗓音,回道:“知道了。”

殷酥酥人都站到老爺子跟前了,當然不可能幹杵著當啞巴。她是個講文明懂禮貌的人,於是暗自清了清嗓子。溫和得體地道:“費叔叔,那我們先失陪了。”

“嗯。”車裏的費善清又不顯喜怒地應了聲。

引擎發動。

勞斯萊斯清影沿大路靜謐無聲駛出數米,拐進了一條林蔭道。

殷酥酥則帶著費疑舟來到了她的小轎車旁邊。

“那個……我先說清楚啊,我這輛車可比不上你那幾臺豪車。”一絲窘促不安的情緒,悄悄從心底蔓延開。殷酥酥臉微微的發熱,故作自如地清了清嗓子,下巴擡起來,道:“不過,你現在就算是嫌棄也沒辦法。你的車已經開走了。你只能紆尊降貴坐我的車。”

費疑舟端詳著她,看她小巧的下頜無意識微擡,瞬間便了悟了她的內心的某些情緒。

他沒有多說,嘴角細微地勾了勾,邁開長腿徑自走到了駕駛室車門前。

殷酥酥見狀一楞,脫口道:“你幹嘛?”

費疑舟說:“開車。”

“不用不用。你坐後排或者副駕,我來開就好。”殷酥酥簡直是誠惶誠恐,一個箭步沖過去,擋在了費疑舟身前。

他哪種出身,她何等身份,怎麽敢讓他給她當司機。

姑娘身形纖細而靈活,猛一下竄過來,像是森林裏俏皮天真的松鼠。費疑舟毫無防備,怕自己的身體撞到她,下意識便紳士地往後退半步,場面頗為滑稽。

殷酥酥見空間讓出,兵貴神速,趕緊拉開車門,一屁股坐在了駕駛席座位上,不給他鳩占鵲巢的機會。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速度快如閃電。

“……”費疑舟眼神裏多出一分無可奈何,擡臂掌住車門,垂著眸看她:“說實話,讓一位美麗的女士替我駕車,你這真的是難為我。”

殷酥酥被噎住,心想能不能講點理,到底是誰為難誰?

“你知道我的車是什麽車嗎?”她擡頭望向他,笑瞇瞇地問。

費疑舟回答:“奔馳。”

“你以前開過這種車嗎?”她又問。

“沒有。”費疑舟又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車是奔馳CLA,奔馳最便宜的車型之一,從實用性方面來講是一個女款車,車型小巧車身空間緊湊,售價三十來萬人民幣。”殷酥酥非常平緩地說。

費疑舟聞聲,面色微不可察地稍稍一滯。關於她說的這些,他確實不了解。

殷酥酥眨眼睛,意料之中:“不知道吧?”

費疑舟坦然而淡定地搖頭。

殷酥酥隨即又是一笑,盡量平和地說:“這位先生,其實對我們普通人而言,一臺售價三十萬的奔馳車,開出去已經很有面子了。但對於你來說,沒見過也沒聽過。因為在你從出生到長大成人的世界裏,你根本不可能接觸到這種價位的車輛。”

費疑舟聽她說著,眸光忽而間深如暮霭。靜默片刻後,他沒有再堅持,而是轉身走到了副駕駛一側。開門上車。

奔馳CLA的內部空間確實緊湊。費疑舟一米九的身高坐進來,頭頂幾乎觸到車廂頂部,一雙格外修長的腿更是有些無處安放。

但他面容如常,眉峰的線條矜貴而平和,沒有顯露出一絲一毫的嫌棄或不適。右手扯過安全帶,環過腰腹,扣緊。

“請這位乘客系好安全帶,我們要出發了。”殷酥酥扮演起專業司機,促狹地朝他彎了彎唇,打燃了引擎。

車內安靜了會兒。

驀地,費疑舟直視著前方,冷不防開口:“你剛才說那些話。應該不只是想跟我聊這臺車。”

殷酥酥眸光輕微一閃,沒有應聲。

費疑舟隨之轉過眸來看她,微蹙眉,語氣稍沈:“你想表達什麽?”

殷酥酥兩手握著CLA方向盤,眼睛不看他,片刻後莞爾笑道:“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世上,什麽樣的人開什麽樣的車,都是註定的,地位懸殊,無法勉強相配,否則對雙方都不好。”

費疑舟盯著她,目光瞬也不離。說:“你是在說車,還是在借車說人?”

殷酥酥挑眉,促狹地噗嗤了一聲:“先生,您擡舉我了。我只是一個影視院校畢業的小藝人,借車說人?我還沒有這麽深的內涵跟文學底蘊。”

幾聲鳥鳴掠過穹窿。

費疑舟緩緩收回視線,食指漫不經心敲了下額頭,眼神沈寂,沒有再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麽。

*

費氏祖宅位於京城西郊的金環山腰。

尋常的達官顯貴豪門望族,建宅地大多愛選在山頂,因為喜歡享受端立於雲端的感覺,將蕓蕓眾生置於足下。費家卻不然。

相傳,這座祖宅的建造是受某風水大拿的指點,依山傍水,背有根基,可保祖孫萬代皆受庇蔭。

隨著黑色勞斯萊斯駛入林蔭道,參天松柏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撥開,視野迎來一片開闊。

這是一座占地超過萬平的中式園林,在封建帝王制時期,琉璃瓦是皇親國戚的專用品,如今光陰飛轉換了人間,在現代,依然是鐘鳴鼎食之家彰顯身份的不二之選。

夕陽灑下,琉璃瓦在陽光下反射出五彩華光,仿佛女媧補天時,遺落人間的神石。

園林別墅三層的露天大陽臺上,此刻站著三個身姿挺拔的俊男美女,一水兒的氣質矜貴珠光照人。

“餵餵餵,來了來了!”

說話的女孩穿一身大牌高定小洋裝裙,烏黑長發在腦後綁起一個淑女結,腳踩羊皮小靴,手拿最新式望遠鏡,驚喜又興奮的吆喝著,“我看見大哥的清影開進來了!”

“哪兒呢?哪兒呢?讓我也看看!”接話的年輕男子不過二十四五,正是張揚不羈的年紀,原本烏黑的短發被染成了時髦的淺茶色,還燙了紋路,配上那身斑馬紋的迪奧新品,乍一瞧,會讓人以為是米蘭時裝周上哪個走秀的潮模。

見費雯曼不搭理自己,費雲瑯急得很。他伸出手,索性直接一把將望遠鏡搶了過來,懟到鼻梁以上,往鐵藝大門外觀望。

果然,門前傭兵開了門,清影車暢通無阻,直入庭院。

費雲瑯認認真真地瞧了會兒,驀然一聲驚呼:“啊!”

費雯曼連忙湊上去:“怎麽了?怎麽了?看見大哥的女朋友了?”

“不是。看見何助理了。嘖,這小子又換發型了,別說還挺帥。”

“……你是不是欠扁。”六小姐滿臉失望,雙臂驕縱地往身前一環,“看見何建勤有什麽好稀奇,大驚小怪。”

“喲,何生從車裏下來了,繞行到了後排拉開了車門……”七少爺非常自覺地當起了實況轉播員。

他全神貫註,定定盯著後排車門,等待著自家英明神武的大哥帶著那位神秘準大嫂閃亮登場。

這時,一旁的費聞梵眼也不擡地輕輕嗤了聲,邊繼續跟手機裏的好萊塢女星聊星空海洋,邊慢悠悠地揶揄:“瞅瞅你倆這沒見過世面的德性,不就一個大嫂,待會兒晚飯的時候也就見到了。至於提前拿個望遠鏡在這兒蹲守?”

費雯曼斜眼瞥他,說出的格外陰陽怪氣:“您得瑟什麽呀?”

費聞梵眉毛一挑:“兄弟姐妹裏,大哥就把大嫂領我跟前來過。作為唯一一個咱大嫂本尊的人,我得瑟一下怎麽了?你嫉妒啊?羨慕啊?恨啊?”

費文曼著實汗顏,懶得理這個幼稚的四哥,翻了幾白眼過去,敷衍道:“行行行,大哥最愛你,你是大哥的心肝寶貝開心果。”

費聞梵寬肩微擡,露出個頗為自得而又格外桀驁的笑容。

這時,費雯曼見費雲瑯那兒半天沒了下文,不耐煩地打了他一下,擡聲催促:“不是實況轉播嗎?你倒是說呀。看見大哥和準大嫂沒?”

“別著急呀,人這不馬上就要從車裏出來了……”

費雲瑯嘴裏嘀咕著,使勁眨了下眼睛,聚精會神,生怕錯過初見大嫂的神聖的第一面。

可令七少爺萬萬沒想到的是,緊隨其後從勞斯萊斯後座下來的,既不是他最崇拜尊敬的大哥,也不是那位傳聞中禍國殃民的大嫂。

而是他們親愛的老爹,費善清男士。

只見老爺子不急不緩地下了車。站定之後,擡手略微整理衣裝,眼風不經意間一掃,好巧不巧,與望遠鏡裏費七爺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費雲瑯:……

費善清面無表情,眼刀子冷颼颼,用眼神說:待會兒看我怎麽收拾你。

“我了個去!怎麽是爸!”費七爺嚇得手都抖了,忙慌慌將望遠鏡拿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走,飛快溜到旁邊的視線盲角處躲藏。

這副活見鬼的樣子,逗得六小姐和四爺直發笑。

好幾秒功夫,費雯曼才笑夠。她擡手抹去笑出來的淚花花,上氣不接下氣道,“我可告訴你,你那幾頭獅子的事兒,爸爸還沒消氣呢,回來這幾天夾著尾巴做人,仔細被收拾。”

費家七少爺帥氣出挑的俊臉愁得像個苦瓜,一面唉聲嘆氣:“唉,都怪大哥,突然說有了女朋友要結婚,搞得我對那個殷酥酥特別好奇。要不是為了看看她,我在迪拜躲得好好的,才不回來找罵。”

不多時,忙著藝術事業的四爺忽然稀罕地挑了下眉,疑惑道:“奇了怪了,怎麽有個小孩兒車朝咱們家開來了?”

費雯曼擡眸觀望。只見一輛奔馳白色CLA就跟在勞斯萊斯後面,也開進了鐵藝大門,便隨口道:“聽爺爺說這幾天後院的幾間宅子在做安全檢修,估計是檢修施工隊吧。”

三人沒把那輛小奔馳當回事兒,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咖啡聊天。

然而,奔馳車沒去後院,而是直接就在庭前停下了。

三人註意到,均是心生不解。緊接著,副駕駛室和駕駛的兩扇車門便一前一後開啟,穿墨藍色西服的矜貴男人,和身著暗色繁紋旗袍的纖細身影,齊刷刷映入他們視野。

三人:“……”

費雲朗一口咖啡直接噴了出來:“六姐,這就是你說的檢修施工隊?”

費雯曼一臉被驚到的表情,捂嘴:“我哪知道大哥這麽有閑情,忽然買了輛小孩兒車來開。”

“誰告訴你這是大哥的車?”費聞梵懶耷耷地回了句。

費雯曼面露惑色。

“沒看見大哥是從副駕駛起下來的。”費聞梵說,“這明顯是咱準大嫂的車。”

聽完這話,費雲瑯的表情忽然有點哭笑不得。他驚訝道:“咱準大嫂不是文藝工作者嗎?現在的大明星這麽低調?”

“大明星?”費聞梵看他一眼,說:“你沒去了解過殷酥酥嗎?”

七少爺十分呆萌地說:“沒有啊,怎麽了?”

費聞梵道:“咱們的準大嫂是文藝工作者不假,但可不算是大明星。出道5年只演過幾部網劇和網大,她在京城有自己的房子。估計大部分收入都供樓去了。”

“哈?”費雯曼皺眉,少女的同情心泛濫起來一發不可收拾,“我們的準大嫂好勵志哦。”

“行了,別悲天憫人了,都成你大嫂了還可憐什麽,不知道多厲害呢。”費聞梵擡手,一邊一個勾過小弟和小妹,說:“二哥三姐都在國外回不來,老五今天又有四臺手術,兄弟姐妹裏就剩咱仨給大哥撐門面了。都把精神打起來,走,下樓會會這個嫂子去。”

庭院這頭,殷酥酥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三個臭皮匠暗中觀察了好一會兒。

CLA停穩後,費疑舟率先下車,繼而便繞行至駕駛室一側,開車門,紳士淺笑,伸出右手,親自來牽引她下車。

殷酥酥楞怔一瞬,很快又回過神。褪去外套,露出裏頭的修身暗紋旗袍,朝費疑舟柔婉一展顏,將手放進了他的掌心。

一對璧人相攜出現。

就在這時,一名穿中山裝的老者緩步行至二人身前,笑著說:“大少爺,殷小姐,老先生從下午開始就念叨起二位了,快跟我進來吧。”

費疑舟微頷首,帶著殷酥酥跟在老者身後前行。

殷酥酥畢竟是演員,盡管心中已經緊張到快要嘔吐,她面上看起來依然從容典雅,自信大方。

只有完全汗濕的掌心,洩露了內心世界的倉皇。

“別緊張。” 突地,耳畔傳來很輕的三個字音。

殷酥酥眸光微跳,下意識擡起頭。

費疑舟平靜地目視著前方,下頜線條松弛溫雅,淡淡地說,“上次太平山的周氏家宴,爺爺對你很滿意,已經提前跟我父母打過招呼了。”

殷酥酥這會兒熱血翻湧心跳得飛快,聽他說完,便想開個玩笑來活躍氣氛轉移自己的情緒。於是自己也不知道怎麽的,就蹦出一句:“爺爺跟他們打招呼說什麽,該不會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不許開個支票扔我面前,讓我離開你吧?”

她想起以前看過的狗血電視劇。

豪門闊太看不上出身低微的女主角,開出一張巨額支票要女主離開男主。

女主再非常有骨氣地把鈔票一撕,沈聲來一句“我才不要你的錢,我愛的是他這個人”。

殷酥酥被自己腦子裏的各種想象逗得想笑,忍住了,接著又說:“不過這個年代誰還給支票啊?直接銀行大額轉賬多方便。”

費疑舟聽得彎唇,側目懶漫瞧她一眼,說:“那你是希望收到支票,還是收到轉賬?”

殷酥酥被生生一哽,隨後便滿臉正氣,用最嚴肅的語氣很有原則地說:“放心,我收了你的好處,當然就只會給你辦事。你父母就算真的拿錢砸我,我也會死皮賴臉,說一定要跟我家凝凝子在一起。”

費疑舟見這姑娘一副忠肝義膽日月可鑒的模樣,就差效仿岳飛往背上刻個“精忠報國”,嘴角不禁微牽起一道弧度,懶洋洋地說道:“殷酥酥小姐富貴不移威武不屈,此等大義,真令我感動。”

殷酥酥被誇得心虛,幹笑:“應該的,應該的。”

費疑舟:“不過話說回來。我父母今天不管是給你支票還是轉賬,你都必須收下。”

殷酥酥聞言,茫然了,木木地問:“要我收下分手費。什麽意思?你不跟我結婚了嗎?”

費疑舟心情晴朗得很,彎唇一笑,從善如流替她解答了疑問:“爺爺特地提醒我父母。別忘了給你準備見面禮。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給你的見面禮應該是紅包。”

*

管家在前引路,殷酥酥挽著費疑舟的胳膊,一路上忍不住用餘光左右四顧。

腦中莫名便聯想起《紅樓夢》中的一段話:

“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裏,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①

紅樓夢有四大家族,如今一進費氏祖宅,才知道何為現實版的中式望族名門。

殷酥酥以前去恭王府觀光,聽講解員說和珅臥室有八根金絲楠木柱,價值二十餘億,而費氏祖宅的主廳,古色古香雕梁畫棟,竟也是同樣的金絲柱。

饒是做了再多心理準備,殷酥酥此刻還是被主廳的堂皇之勢給鎮住了。

中式沙發上,正中位置坐著的是費爺爺費豫真老先生,費爺爺的左手邊坐著的,則是不久前和殷酥酥有過一面之緣的尾戒行者費善清。

兩位長者都是滿臉隨和的模樣,溫和看著走來的一對年輕人。

就在殷酥酥拿眼風悄悄地亂轉,試圖尋找費疑舟母親的身影時,一道清理典雅的女聲自身後傳來。

那個聲音溫柔含笑,說道:“你阮姨本來約我今天打麻將,我說我家阿凝要給我帶兒媳婦回來,她驚喜得很,電話裏跟我聊了老半天。問這問那,我才給打發完。”

殷酥酥聞聲,回過頭。

只見一位著素錦長裙、披深色蜀繡披肩的貴婦人噙著笑,朝他們款款走來。雍容華貴,儀態萬方。

費疑舟眼底柔和幾分,彎起唇笑:“媽。”

費母申采麗含笑點了點頭。目光微轉,看向費疑舟身旁的年輕姑娘,靜靜端詳起來。

殷酥酥更加緊張了。見費母打量自己,趕緊面露微笑乖乖地打招呼:“伯母您好。”

申采麗面上仍帶著笑,眼神裏卻多出一絲意味不明的深意,朝殷酥酥點頭作為回應,坐到了費善清身旁。

緊接著,費疑舟便執了殷酥酥的手,將她牽至幾位長輩跟前。

這一瞬間,殷酥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完全是條件反射的動作,反手握住那只有力的大手。

與他十指緊扣。

繼而,便聽端立於她身畔的先生微啟薄唇,平靜溫淡而又無比鄭重其事地介紹道:“爺爺,爸,媽,這就是殷酥酥。我對她摯愛多年,視她為此生唯一,無論前程,定要相配。”

“……”殷酥酥心口驀地一陣發顫。

或許是自作多情,殷酥酥無端有種猜測,只覺費疑舟這番話,既是說給三位長者聽,也是說給她聽。

幾分鐘前,她坐在奔馳CLA裏,洋洋灑灑長篇大論,說“地位懸殊,無法勉強相配”。

而這個男人,偏偏卻當著諸位長輩和她的面,直言與她“無論前程,定要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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