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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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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妒心

“太子殿下到!”

隨著內侍的通傳聲, 晏長裕徹底踏進了福寧宮。他沒有絲毫停頓,身軀更是站得筆直。

他今日似是特意打扮過,未著素衣, 而是換了一身褐紅色的錦衣, 襯得他比平常還要俊美幾分。

背對著他的那對新人一起轉身, 面向他。兩人向他行了半禮。

“臣婦見過太子殿下。”

她看著他, 微笑著向他微微福了福身。

臣婦。

果真是個刺耳的稱呼, 一點也不適合她。

“瑞王,元朝郡主。”

晏長裕面色如常地回了半禮, 只是那稱呼,有些耐人尋味。

“太子殿下這個稱呼可以換一下了。”元朝輕笑一聲,“臣婦如今已嫁給瑞王殿下,今日稱瑞王妃更合適一些。”

元朝自然不是不喜歡郡主這個稱呼, 只是今日是他們新婚的第一日,況且又是在福寧宮, 自然還是瑞王妃更合適。

至於其他時候,倒是無妨。

況且,喚她元朝郡主的還是晏長裕,這會讓元朝有一種依然被前世影響的感覺。既是新生, 自然該有一點改變。

一旁,虞晉未說話, 只不過微微上前半步, 擋住了元朝大半個身子。

“瑞王這是什麽意思?”晏長裕勾了勾唇角,只是眼中無多少笑意, “難道是認為孤會在這福寧宮, 當著父皇的面,傷害郡主麽?”

他還是沒有喚瑞王妃。

元朝微微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她又不想自作多情, 須臾,到底把那絲異樣壓下。

虞晉回一笑:“世人皆知,太子殿下溫文有禮,持身立正,又怎會無由傷害內子?本王只是習慣護著她罷了,太子殿下無需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兩人分明都是笑著,但不知為甚,之間卻隱隱似乎生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火氣。元朝不自禁蹙眉,走到虞晉身側,拉住了他的手。

雖然什麽也沒有說,但只這一個舉動,便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和立場。

“好了好了,一個稱呼而已,倒無需太過在意。”這時,洪文帝笑著開口了,“今日是懷思與元朝新婚第一日,正好,太子也來了,你們三人便陪著朕一起用午膳吧。”

“朕也想享受享受這天倫之樂。”

恰好時間也差不多了,洪文帝便吩咐內侍下去傳膳。

很快,午膳便送了上來。

洪文帝態度隨和,似乎是真的想要享受這天倫之樂,用膳時,也沒保持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反而笑著與三人閑聊。

他先是關心了太子幾句,接下來所有的註意力便幾乎都放在了元朝與虞晉身上。

“如今這婚也成了,你們兩人可要好好努力,朕與鎮國公都想著抱孫子呢!”洪文帝面上帶笑,像是普通人家的慈愛長輩。

虞晉笑著回道:“知知年紀還小,況且臣與知知剛成婚,這些事倒也不急。”

“哪裏不急?”洪文帝不讚同,“你們不急,朕與鎮國公可急。”

“緣分到了,孩子自然就來了。”虞晉恭聲回。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們小夫妻是想先過一段時間自己的小日子。”洪文帝笑著搖了搖頭,“放心吧,朕不會逼你們的。你們感情好,朕高興還來不及。朕的話先放在這兒了,往後你們若生了嫡子,朕便冊封他為世子。若生了嫡女,便封為郡主。”

“臣/臣婦多謝陛下!”

虞晉與元朝對視一眼,兩人一起站起身向洪文帝謝恩。

洪文帝自是笑著讓他們坐下,又閑聊了幾句,忽然看向一旁一直沈默不言的晏長裕問:“太子,你可有什麽想法?”

晏長裕擡首。

“你與懷思年歲差不多,如今懷思都已經成婚了,你身邊可連一個知心人也沒有,這讓朕如何放得下?”不等晏長裕回答,洪文帝便道,“之前為你選妾,是皇後疏忽,才出了意外。朕答應你,這樣的意外再不會有第二次了。”

“今兒,咱們不論君臣,只當是尋常家宴。”洪文帝嘆了口氣,“你說說,你到底怎麽想的?”

晏長裕站了起來,躬身道:“兒臣謝父皇關心,是兒臣讓父皇操心了。”

“這天底下,哪個做父親的不操心?”洪文帝搖頭,“你莫說這些無用的話,告訴朕,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朕便是尋遍大周,也會滿足你的要求。”

晏長裕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餘光,看向了坐在對面的女子。卻見她的註意力根本沒在他這裏,而是偏頭,似與新婚丈夫在無聲地說著什麽。

兩人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僅憑神色眼神,便能明白對方的心思。晏長裕看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卻能看見她臉上燦爛開心的笑。

他倏然收回了視線。

“請父皇恕罪,兒臣如今還未有成婚的想法,也不想納妾。”他單膝跪在了地上,目不斜視,一字一頓地說,“大業未成,如何成家?兒臣如今一事無成,不堪成家,還請父皇原諒兒臣。”

洪文帝臉上的笑意散了。

對面,元朝與虞晉也停止了交流。

晏長裕感知到,這一次,她的目光終於落到了他的身上。

“請父皇再給兒臣三年時間,待兒臣有一番成就,再親自請父皇賜婚。”晏長裕依舊單膝跪在地上,垂首,清冷的聲音響徹福寧宮。

洪文帝沒有回答,也沒叫他起來。

殿中霎時安靜了下來。

良久,洪文帝才開口問:“你想要達成什麽樣的成就?”他目光沈沈地看著晏長裕,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晏長裕終於擡首,淡聲回:“兒臣身為儲君,如今於國未立寸功,如此才引來許多不滿和非議。父皇的心意,兒臣明白。只不過兒臣想要配得上這儲君之位,也想成為父皇的驕傲。”

洪文帝的目光慢慢緩和了下來。

“你有這份心,就已足夠了。”洪文帝道,“但你是儲君,你的婚事,亦是國事,豈能輕忽?三年,太久了。”

“……父皇說得對,三年,確實太久了。”

晏長裕默了默。

“朕知你心,但朕最多給你兩年時間。兩年之後,無論如何,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的婚事都不能再拖。你可明白?”

“兒臣明白。”

洪文帝說:“太子妃不能輕易娶,妾室倒是無需如此。你現在不想成婚,納兩個妾室也可。”

“正妻未進門,妾室先入,於後宅不寧。”晏長裕鎮定回道,“所以在大婚之前,兒臣不想納妾。”

“你考慮得也對。行了,起來說話吧。”洪文帝沈吟片刻,終是輕嘆,“兩年之後,你必須給朕一個兒媳婦。”

“父皇放心。”晏長裕扯了扯唇角,似是笑了一下,“兩年後,兒臣定會帶著太子妃親自來拜見您。”

太子妃三個字,他微微加重了語氣。說話時,他眸光微擡,視線不經意地從元朝身上晃過。

那道目光如蜻蜓點水般掠過,仿佛只是隨意一掃,並無其他意思。

然不知為何,有那麽一剎那,元朝心頭莫名地掠過了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安。只不過這不安一晃而過,仿若只是她的錯覺。

她下意識朝對面看了一眼,卻只見年輕尊貴的皇太子正執著酒杯,垂首,面色輕淡,若無其事地飲了一口酒。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青年忽而擡頭,平靜地問:“郡主有事?”

“……無事。”

元朝收回了目光。她心想,或許真的只是她的一時錯覺。

晏長裕是什麽人?

便是當真對她有點喜歡,但也不過如此。否則,也不可能這般平靜。畢竟昨日,他還親自陪著虞晉去迎了親。

至於他為何要提出兩年不成婚、不納妾,應當有他自己的考慮。

無利不起早,晏長裕做事從來都有其目的。

不過,那目的定然不會是她。

畢竟她已經嫁人了。

對,她已為人婦。以晏長裕的驕傲,自然不可能對有夫之婦生出其他想法。便是前世,他要接陸瑾入宮,也是在陸瑾守寡之後。

上一世的自作多情,已經讓元朝吃夠了苦,鬧夠了笑話。今世,她自然不會再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思及此,元朝便平靜了下來。

“既然無事,郡主緣何看著孤?”

晏長裕一飲而盡杯中酒,邊漫不經心地問。

他態度散漫,似乎只是隨口一問,便連看都沒看元朝一眼。

“讓太子殿下誤會了。臣婦只是瞧見太子殿下今日臉色似乎不怎麽好,所以多看了一眼。”

見他如此,元朝便放心了,也淡然地回道。

晏長裕執著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頓。

大悲吐血,臟腑有損,一夜未眠,他的臉色當然不會好。即便在來福寧宮之前,他還特意休整了一番,也無法徹底掩蓋那份由內至外的疲倦。

畢竟他是人,終究只是血肉之軀。

“確實如此,永寧,可是你的傷加重了?”洪文帝皺眉,“朕說了,你先專心把傷養好,其他雜事無需多管。”

“臣也疏忽了。”虞晉也跟著開口,“因昨日成婚太興奮,竟忘了太子殿下的身體……”

“孤無事。”

不等他說完,晏長裕忽然開口,打斷了虞晉的話。

“父皇放心,兒臣定會養好自己的身體。”他放下酒杯,勾唇,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心願未達成,兒臣自然會好好活下去。所以,”

“瑞王也不用擔心,孤會活得很好、很長。”

虞晉直視他,也笑了。

“本王自然信太子殿下的話。”他執起酒杯,站起身,對向晏長裕,笑道,“今日,當著陛下的面,本王想敬太子殿下一杯,多謝太子殿下昨日陪我走一程,娶回我的王妃。”

王妃二字,讓晏長裕眸色微微暗了暗。

“都是兄弟,何必如此客氣?”話雖這般說,洪文帝卻很開心,“俗話說得好,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一起喝一杯也好。”

洪文帝都開口了,這杯酒,晏長裕自然必須得喝。

侍立在一旁的宮人立時上前,為他重新斟滿了酒。

“臣婦也一起吧,多謝太子殿下昨日幫忙。”

元朝與虞晉並肩而立,這對新婚夫妻對看一眼,一起飲下了這杯道謝酒。

“一杯就夠了,你酒量不好,可不能喝醉了。”喝完,虞晉便拿走了元朝手裏的酒杯,溫聲說,“若想喝,待回家去。”

元朝自然點頭。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不會貪杯。”她又不是真傻,便是要喝,也不會在皇帝的寢宮喝醉,“師兄,你都快成管家公了。”

說著嗔怪的話,但她臉上眼底全都是笑意。

她根本沒有生氣,也沒有不耐,更像是在與自己的丈夫撒嬌。

兩人旁若無人的親昵,旁人瞧見了,只會感嘆他們感情極好。便是洪文帝也沒計較,而是笑呵呵地看著兩人,勸道:“行了行了,便是喝醉了也不怕,在朕這裏,無需太過多禮。”

“永寧,快喝了吧。不然,小兩口可就要吵起來了!”洪文帝玩笑道,“新婚第一日,可不好吵架的。”

三人的視線都轉了過來。

晏長裕只瞧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他執起了面前的酒杯,腦海中,前世今生的記憶都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片刻後,他站了起來,面向對面的新婚夫妻,笑著飲下了這杯酒。

“……確實不能喝醉了。”

飲下後,他握緊手中的酒杯,忽而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這頓午膳用了近一個時辰。

洪文帝年紀到底大了,近年身體大不如前,每日用過午膳,都會小睡一會兒。今日自然也不例外,用完膳後,元朝與虞晉就自覺告退了。

虞晉只是養子,到底不是正經皇子,所以成婚,只需拜見皇帝,無需再拜見皇後。是以,他們出了福寧宮,便一路出了宮,徑直回了瑞王府。

福寧宮中,晏長裕卻被留了下來。

“永寧,你與父皇說實話,你是不是對元朝動了心思?”待元朝與虞晉離開,洪文帝便屏退了左右,殿中,只留下了他與晏長裕父子兩人。

他臉上也沒了笑,面無表情地看向兒子。

“父皇多慮了,元朝郡主已經嫁人了,兒臣當然不會再非分之想。”晏長裕面色不變,淡然回,“父皇放心,兒臣知道自己身份,也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他對衛元朝當然不是非分之想。

——她本就是他的妻子。他對自己妻子生了心思,自然是理所應當,何來非分?

洪文帝定定看著他。

晏長裕靜立在原地,背脊挺直,面色平靜,任由君父打量。

良久,洪文帝才終於又笑了出來:“如此甚好,朕就知道,你自來是眾皇子皇女中最知理的。行了,朕乏了,便不留你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有心志是好,但身體為重。回去好好把傷養好,朕要得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兒子,你可明白?”

“謝父皇關心,兒臣明白。”晏長裕躬身行禮,臉上浮起輕淡的笑,篤定地說,“兒臣會還父皇一個健康的兒子。”

“那便好,如此,朕便放心了。”

洪文帝神色更緩和了一些,“你自來是最省心最懂事最聰明的,永寧,莫要讓朕失望。”

“兒臣定不會。”

“行了,時辰不早了,你退下吧。”

“兒臣告退。”

晏長裕維持著臉上的笑,一路順利地回了東宮。

直到進了自己的寢殿,他才忽然閉了閉眼,喉結上下動了動,須臾,唇角溢出了一絲鮮紅。

“上藥。”

不等常文等人說話,他已經重新睜開眼,除了面色微白,看不出什麽不對勁。

常文沈默地把藥送了上來。

晏長裕接過,一口飲盡。

陳文業也走上前來,小心為他紮針。期間,晏長裕都很配合。直到陳文業收了針,他才冷靜地問:“如何?”

“……不是很好。”

陳文業欲言又止。

“不用吞吞吐吐,直說便是。”晏長裕看了他一眼,淡淡問,“要如何才能快速恢覆?你只需告訴孤解決的法子即可。”

陳文業忍不住在心中叫苦。

都又氣又難過得吐血了,哪裏能這麽容易恢覆?但對上殿下冰涼的眼神,他還是只能硬著頭皮說:“只要殿下不再大悲大喜,當然也不能一味壓抑情緒,好好靜養,便可慢慢恢覆。”

法子倒是不難,但要做到可不容易。光是靜養,便難以做到。

殿下再強,終究還是個人。

他的心也是血肉做的,又豈能真的無敵?

陳文業心中微嘆。

“孤知道了,開藥吧。”

晏長裕看了看自己的手,因著身體的原因,連手都顯得蒼白幾分。莫說與武將相比,便是與常人比,也顯得病態又虛弱。

真是難看至極。

他緩緩收緊五指。

“以及,腿疾也可以恢覆了。”他站了起來,望向外面,目光悠長,“孤不想再等了。”

不想再等什麽?

陳文業等人都忍不住猜測,是皇位,還是……其他什麽?按照他們的計劃,殿下的腿疾至少要等到明年才能痊愈。

所以殿下緣何提前?

心底隱約有了答案,只是他們都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讓顧決來見孤。”

不等他們細想,晏長裕已經又下了另一個命令,“瑞王在京城待的太久了。孤,不想再看到他。”

更不想再看到他們在他面前恩愛有加。

……那實在是太過刺眼了。

晏長裕微微閉眼,壓下了心頭洶湧撲來的戾氣。

“皇位,孤要。她,”

“——孤也要。”

年輕俊美的皇太子睜開眼,語氣平靜地宣布了答案。

既然無法控制這份感情,既然她註定是他的軟肋,既然止不住心底的嫉妒,那便放任它吧。

如此,那便把她搶過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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