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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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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香囊

“殿下……您是要郡主不要走嗎?”一直守在一旁的常文聽到了這三個字,有些訝異不解,不過他自來是體貼主子的,立刻說,“老奴這就去……”

“不用了。”

只不過不等常文說完,晏長裕已經開口打斷。

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反應,他臉色隱隱有些陰沈,眉目間也似乎蒙上了一層郁色以及疑惑。

衛元朝離開,於他而言再好不過,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目的,否則他也不會直接對她說那般難聽的話。

他該高興才是。

……可在看到衛元朝離開時,那瞬間,他竟有一種想要追上去的沖動,為什麽?

只是一瞬的恍惚,晏長裕很快便恢覆了冷靜理智。他想到了方才眼前不經意閃過的片段以及那荒唐的夢,夢中,都出現了一個女人。

雖然看不清面容,但莫名讓他感到了一絲熟悉。

直到方才看到衛元朝,晏長裕才明白這一絲熟悉感是從何而來——有一瞬間,他竟覺得衛元朝與那女子是同一個人。

但很快,這種猜測便被他摒棄了。

不可能。

他不可能會對衛元朝生出那種心思。

所以,那個女子到底是誰?

是他臆想出來的人物,還是……確實存在?

*

這頭,元朝帶著滿腔怒氣出了東宮。若不是被宮女攔住,她幾乎就想要直接出宮回府了。

但現在她還要待在宮裏,參加了晏長裕的壽宴才能離開。

一思及此,她心中更憤郁難平。憤怒過後,被壓在心底的委屈和難過又慢慢湧了上來。

她不是在為‘晏長裕不喜歡她’這件事難過,而是在為曾經義無反顧追愛的自己傷心。

愛本身沒有錯,只錯在愛錯了人。

她知道很多人會嘲諷她傻,認為她不矜持,只因他們都認為女子應該貞靜文淑。尤其在男女之事上,女子更不應該自己作主,而是該溫順的聽從父母之命。

如她這般直白示愛,更被認為是不自重。

女子不應該主動選擇,而是應該安靜的待在閨中,待人安排——這人可以是父母,可以是其他長輩,甚至可以是兄弟,唯獨不能是她們自己。

元朝一直都懂。

正因為懂,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想要的又是什麽。

可是為什麽呢?

女子就不可以勇敢的去追尋自己想要的人嗎?在婚姻這種大事上,難道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嗎?

她已經比這世間許多女子都要幸運了。

人人都說元朝郡主尊貴不凡,雖生母早喪,但生父重視,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是世間頂頂尊貴的女子。既如此,她為何不能自己做選擇?

雖然上一世她並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但元朝從未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她只是難過在愛晏長裕的那條路上迷失了自己,忘記初衷。

她喜歡晏長裕,是因為喜歡他,能為她帶來快樂。只是上一世,在那條不短的路上,她忘記了這一點。

如果喜歡一個人,得不到快樂,反而還讓自己難受,那就沒了堅持的必要。

從一開始,她也只是為了想得到快樂而已。

元朝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半刻鐘後,她已經恢覆如初。既早已決定放下晏長裕,那她也沒必要太在意他的話。

——反正,也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不是嗎?

她是很會調節自己情緒的人。

等到壽宴開始時,她已經完全收拾好了情緒。換上漂亮的新衣裳,梳上精致美麗的發髻,她又成了京中最閃耀的那顆明珠。

她換了一身紅橙色的衣裳,這種顏色太艷,尋常人難以壓住,難免顯得俗氣。穿在元朝的身上,卻只是她的陪襯,襯得她越發明艷。

再配著烏發上金色的步搖,如灼灼明日,行動間,帶著驚心動魄的美麗。

論姿容,在場無人能與她相比。

她一出場,便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無論是羨慕嫉妒,或者傾慕,反正那一刻,無人能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對於這些目光,元朝早已習慣,面上沒有半分羞怯,自然大方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往日宮宴,她通常是要膩在晏長裕身邊的,現在,她卻是看也未朝晏長裕的方向看一眼。

即便兩人的位置就挨在一起。

——想來這又是小陸氏安排的。

壽宴由小陸氏親自操辦,很是隆重。元朝覺得有些無聊,待到洪文帝宣布散宴時,她幾乎是立刻地站了起來,直接朝外走。

她走得很快,精致的裙擺幾乎都要飛起來,飄動間煞是好看。

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有多麽迫不及待離開。

“皇兄,郡主這是真生你的氣了?”身後,五皇子走到晏長裕身邊,試探道,“弟弟記得往常郡主是時刻都想與你待在一處,今晚,她竟是看也未看你一眼,你要不追上去哄哄她?”

晏長裕看了他一眼,淡聲回道:“與我無關。”

當真好是冷酷無情。

五皇子聽到這個回答,卻是滿意。鎮國公手握兵權,如今膝下又只剩下一女,自然要支持自己女婿。

但若是女兒與女婿關系不好,那結果就不一樣了。

洪文帝忌憚鎮國公,卻又不得不依仗他。晏長裕娶了衛元朝,雖會讓他防備,但也未嘗不是得了一張保命符。

“皇兄未免太冷淡了一點。郡主對你一片癡心,你這般,怕是會傷了她的心。”五皇子假意勸道,“到底是未婚妻子,還是不要鬧得太僵才好。過去的事已經過了,皇兄還是放下為好。”

與其他人認知一樣,五皇子也認為晏長裕對元朝這般冷淡,是因為還對陸瑾舊情難忘。

晏長裕面色淡淡,似乎根本不在意此事,只可有可無的敷衍了幾聲。至始至終,他都表現得很淡漠,落在五皇子眼中,便成了他對這樁塞來的婚事的抗拒和厭惡。

見此,五皇子心中越發滿意。

他又假模假樣勸了幾句,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晏長裕也回了東宮。

他今日本就受了傷,又強行自行解藥,已是傷了元氣。一場壽宴下來,眉目間的疲倦幾乎已經無法掩飾。

“殿下,老奴這就去著人備水。”常文見此,有些心疼。

“不急。”

晏長裕卻是搖了搖頭。

“讓顧決過來。”他無視了身體的疲累,轉身便進了書房,看上去竟是還打算熬夜。

顧決是晏長裕身邊的暗衛之首。

常文聞言,便知這是要處理正事了。也對,今日他們可是差點吃了大虧,這口氣必須得出了才行。

晏長裕從不是坐以待斃之人。

小陸氏等人敢對他如此,他當然要回敬一番才行。

顧決很快便來了。

“人可安排好了?”晏長裕直接問。

顧決立刻回道:“稟殿下,人已經安排好了。屬下把他安排在了文山寺,已派了人守著。只待殿下下令,便能用上!”

他們說的人乃是江南一個年輕書生。

這書生名喚賀斂,出身寒門,身上也只有舉人功名,看似普通,實則身份特殊。

承恩侯年輕時去江南游學,不幸遇上山匪,得賀斂祖父賀聞之所救。承恩侯為還這救命之恩,便與賀聞之定了一份嫡出子女婚約。

賀聞之膝下唯有一子,按理,承恩侯便要嫁一個女兒到賀家。但賀家貧寒,承恩侯回去後便後悔了,用兩個女兒都已定下婚事,回絕了賀家。

承恩侯不願履行約定,又想要好名聲,便假意說把這婚約傳到孫輩上。

賀家人又不傻,自然懂了承恩侯的意思,也沒有強求,轉頭便為獨子娶了妻子,再不提這婚事。

過了幾年平靜日子,結果承恩侯府不放心,擔心賀家糾纏,竟想要派人除了賀家。

而今,賀斂是賀家唯一活下來的人。這麽多年來,為了活下去,隱姓瞞名,只想要考取功名為家人申冤。

晏長裕的人查到了這件秘事,花費了不少功夫,才把賀斂找到。如今,時機恰當,正是用到這顆棋的時候。

如今承恩侯的孫輩,嫡孫女唯有陸瑾。

“後日便讓賀斂去吧。”晏長裕目光冷厲,唇角隱約帶著嘲意,“孤也想瞧瞧,清流出身的陸家會不會信守承諾。”

又與顧決商量了細節,晏長裕便讓他去辦事了。

此時已過了子時。

常文上前,本想提醒晏長裕時間,卻又聽上首青年吩咐:“把今日的禮單拿來與孤看。”

這種內務通常是家中女眷負責。只是元後娘娘早逝,他家殿下又尚未娶妻,這些雜事,全都得親力親為。

常文長嘆口氣,親自去取了禮單。

這一熬,便又是將近一個時辰過去。

“殿下,時辰不早了,還是早些安置吧。”常文忍不住催促了兩句,“您今日還傷了身體,陳侍衛也說了,該好好調養才是。”

晏長裕確實有些累了。

他嗯了一聲,放下手中單子,目光似不經意間落在了禮單上的一處,那裏記錄的是鎮國公府送的禮。

如今鎮國公府只有元朝一個主子,做主的自然也是她。

鎮國公府送的禮與其他勳貴世家無甚差別,都是些金貴之物,表面上看沒有任何失禮。但也正因為無甚不同,才不對。

畢竟他與衛元朝還有婚約。

“安置吧。”

晏長裕掃了一眼,便面色如常的收回了視線,擡步朝外走。然而剛跨出一步,眼前又是一晃。

一個片段倏忽閃過。

“殿下,送給您,賀您生辰之喜。”畫面中,衛元朝把一個香囊遞到了晏長裕的面前,難得羞澀,“這是我親手做的,花了好久呢,您看看喜不喜歡?”

少女玉白的面龐上染上了點點紅暈,那雙明媚的眼睛裏也盛滿了期待,亮如星辰。

那香囊上面繡了一對鴛鴦,意味不言而喻。

待細看時,那畫面已經沒了。但那只香囊的模樣,卻是清清楚楚,落在了晏長裕的眼裏。

他腳步微頓,一瞬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不過他只微怔了片刻,便恢覆了鎮定,如常回了房間洗漱,平靜地躺在了床上。閉上眼,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覺睡得不算安穩。

他又做了夢。

這一次出現在他夢中的不是那個女子,而是另外的事。

夢裏,他也派了顧決去安排賀斂之事,準備借此事狠挖下承恩侯府與小陸氏身上一塊肉來。

只不過與現實不同,夢中,此時晏長啟已與陸瑾定下了親事。

也不知是哪裏走漏了消息,承恩侯府竟是知道了賀斂的存在,竟連夜派了殺手去文山寺,點了一把火。

文山寺被這把火燒了個幹幹凈凈,賀斂葬身火中,死無全屍。

五皇子與陸瑾的婚事再無更改。

晏長裕猛然睜開了眼睛。

窗外,曦光射了進來,照亮了屋子。

竟是天亮了。

明明是夢,卻像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一般,清清楚楚的存在晏長裕心中。他面色沈沈,須臾,快速下了床,直接把顧決召了過來。

“立刻把賀斂帶去皇莊,你親自去,此事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晏長裕沈聲道,“再尋一個暗衛假扮賀斂待在文山寺,今夜多派人手守著。文山寺偏僻多樹,尤其要註意用火。”

最後一句,他微微加重了語氣。

顧決立刻明了晏長裕的意思。

殿下的意思是他們找到賀斂的消息以及計劃都已經走漏,今夜怕是有人要出手。

他面色凝重,當即應了一聲是,轉瞬就快速退了下去。

待他離開,晏長裕望向窗外的明日,思及夢中人與事,緩緩沈下了眸色。若今夜事真,那說明什麽?

夢若成真,那便不再是夢。

那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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