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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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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是她

“常文,備水。”

東宮,剛到卯時,常文便聽見正房裏傳來了男人的聲音,帶著點沙啞低沈,像是沒有休息好。

常文渾身一個激靈,立即應了一聲,吩咐宮人去備水了。

待反應過來後,他又有些奇怪。須知太子殿下並沒有早晨沐浴的習慣,況且他昨夜才剛叫了兩次水。如今又不是夏季,才是初春,天氣尚帶著一絲涼意,這才隔了兩個時辰又叫水,未免有些奇怪。

他是個閹人,暫時沒想到其他地方。待到晏長裕去沐浴,他進屋去收拾,瞧見了有些濡濕的被褥,以及殘留在空氣中一點點味道時,這才恍然大悟。

原是因為如此。

想明白之後,他的老臉也忍不住有些發紅,忙快速地把屋子收拾出來。又是換床單被褥,又是熏香通風,處處都親自動手。

因為殿下平日裏清心寡欲,甚少有這種時候,他便也忽略了——太子殿下已經及冠,這個年紀,早已該成親生子了。唯他家殿下,因著各種各樣的原因,直到現在也還未娶親,身邊甚至連個近身伺候的女子都沒有。

思及此,常文難免有些心酸。

“昨夜那兩個司寢宮女身上的味道可查清楚了?”

一刻鐘後,晏長裕從浴房出來。他只著了一身白色的中衣,外面隨便罩了一件素色袍子,身上還帶著濃濃的水汽。

對比常文的覆雜心情,晏長裕面色如常,便連聲音也恢覆了平常的清冽。若不是常文剛親自換下了那濡濕的被褥床單,也會以為這只是一個與往常無甚不同的早晨。

“回殿下,已查清了。”聞言,常文立刻回,“那兩個司寢宮女身上的香氣確實帶有催情的成分。”

想來是皇後為了以防萬一,故意做的,可惜低估了他家殿下。莫說殿下根本不重欲,何況還是那般的庸脂俗粉?

連元朝郡主那般的絕色美人,殿下都能不動心,又豈是兩個小小宮女能破的?

“原是如此。”

晏長裕淡淡嗯了一聲,便沒了下話,似只是隨口一問。

常文也沒有多想,眼瞧著時辰不早了,忙上前親自伺候晏長裕更衣。東宮自是有宮女的,只是他家殿下素來不喜女子近身,所以這種事通常是常文親自做的。

今日是冠禮,東宮定然會很熱鬧忙碌。尋常人家男子及冠尚且麻煩,何況是當朝太子。

即便晏長裕如今“式微”,這及冠禮也不會敷衍,甚至更加濃重。

除了冠禮前的準備工作,最為重要的便是正禮,屆時皇帝皇後以及各宗室大臣等都會出席,是絕不能出半點差錯的。

其實古往今來,儲君的冠禮多會提前。近則十二,遠則十五,少有當真滿了二十才行冠禮的。

男子唯有行了冠禮,才意為正式成年,尤其還是在皇室。唯有行了冠禮,皇子才能正式參政上朝。

外界都說陛下愛重殿下,即便殿下許會殘廢,也不忍廢黜儲位。但若當真愛重,為何連一個冠禮都要拖到現在?

常文心中有諸多不滿,卻只能壓下。

今日流程覆雜繁多,身為東宮掌事大太監,他是絕不能給殿下丟人的,定要做到盡善盡美。

此次正禮的地點在文華殿。

聖上為主,設禦座於殿庭,設冠席於殿之東壁,擇三公太常為賓讚,三加冠。每一步都極為隆重嚴肅,一整套流程下來,耗時好幾個時辰。

晏長裕平日裏多著素服,清冷低沈,帶著幾分飄渺之氣,不像是一國儲君,更像是一名落入凡間的謫仙。

今日換了色彩濃重繁覆的吉服,為他增添了許多的煙火氣。

二十行冠禮也有優勢,至少此刻,當觀禮的眾人瞧見著吉服緩緩走來的太子時,都忍不住心神一震。

比起已經近五十的洪文帝,正值青春的太子似乎氣勢更足一些,甚至有隱隱壓過聖人之勢,讓人為之側目。

上首,洪文帝眸光微動,忽而站了起來朝下走,親自上前握住晏長裕的走,帶他朝前走。

“吾兒,長大了!”

偌大安靜沈肅的正殿中,洪文帝情不自禁感嘆了一聲,望向身邊太子的目光隱隱泛著紅意。

“兒臣拜見父皇。”

晏長裕面色謙恭向他行禮,禮儀規矩無一處不好,處處都透著恭謹。

因著動得急了一些,他受傷的左腿再無法掩飾,行動間透著幾分不自然。洪文帝瞧見了,眼圈更紅了,像是心疼。

“吾兒受苦了。”

“托父皇洪福,兒臣無礙。”晏長裕垂首,又是一躬。他低頭的模樣,仿佛也帶著一絲黯然神傷。

觀禮的眾人瞧見,無論心中是何想法,面色都是惋惜之色。

父子兩人當著諸多宗室貴親與大臣的面溫情了幾句,點到即止。很快便又在內侍的提醒下,開始接下來的流程。

正禮結束後,按照規矩,晏長裕還要去謁見生母。可惜元後早逝,他只能拜其牌位,再去慈元宮,拜見養母兼嫡母。

皇後早已正裝等著,待晏長裕來時,當即站了起來,受了他的拜禮後,紅著眼親自扶著他起來。

“吾兒長大了!”

與洪文帝一模一樣的話,只是皇後又加了一句,“該成親了。若姐姐泉下有知,瞧見你成婚生子,定也能安心了。”

她口中的姐姐,便是她的嫡姐,元後大陸氏,也是晏長裕的親生母親。小陸氏此刻提起元後,便是為了提醒晏長裕。

“你身為大周儲君,當為皇室開枝散葉,為諸皇子做表率。”小陸氏道,“你與元朝定親已有數月,可想過什麽時候完婚?”

晏長裕臉色一直未變過,聞言,也只冷靜回了一句,“母後作主便是。”

然他如此“乖順”,反倒是讓小陸氏喉頭一哽,心中滯悶。若此事她能作主,她早就讓他們完婚了,哪裏還會等到現在?

只可惜她雖是皇後,到底也只是皇後,做不了一國儲君的主。

太子的婚事,唯有皇帝能作主。

但洪文帝直到現在也沒提起晏長裕與元朝的婚事,更未定下婚期,顯然與她的心思不同。

此事,她根本不能在洪文帝面前提。

“你已年滿二十,元朝也已及笄,都已到了婚齡。”小陸氏只能在其他方面使力,“元朝對你情根深種,你也知道她性子急,可莫要讓她等久了。”

她意有所指。

晏長裕抿了抿唇,最後淡淡回了一句,“謝母後提醒,兒臣明白。”

明白什麽?

至於再明確的話,他卻是一字未提。

這婚到底是結,還是不結?

待晏長裕離去,皇後便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緩緩沈下了面色。片刻,冷聲道:“讓他們好好準備,今日之事,只能成!”

晏長裕不願松口,那她便幫他一把,為他把這樁婚事徹底坐實!

洪文帝不定婚期又如何?

只要衛元朝與晏長裕有了肌膚之親,顧著鎮國公之勢,他便是再不願,也不能再反悔!

*

今日是太子冠禮,亦是他的生辰禮。

作為閨閣女子,自然不可能去前殿觀禮。即便元朝與晏長裕有婚約,也不能。前世,她一心惦記著晏長裕,想到他的傷腿,唯恐他今日會受委屈。

一顆心全吊在了那人身上,坐立不安,根本靜不下心。

所以當聽到晏長裕出了事時,她想也未想便立刻趕了過去。到了地方,卻發現屋裏沒有其他人,只有看上去不甚清醒的晏長裕。

她沒多想,只以為晏長裕是喝醉了,便想喚人去拿醒酒湯。

哪裏知道,晏長裕卻忽然從身後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把她扯了過去。元朝猝不及防,霎時撞進了他的懷裏。

那一瞬,心跳猶如擂鼓。

“衛元朝……”

他喚著她的名字,聲音不同於平日的清越,帶著濃重的嘶啞,模糊不清。

他的身體很熱很燙,燙得有些不正常,元朝敏銳的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然那是自兩人定親後,晏長裕第一次主動親近她,她自然楞了一下。

再想推開時,卻失了機會。

而沒多久,房門忽然被推開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這樣的情景,無人不會多想。這事出了,她與晏長裕的婚事便不能再等。

洪文帝很快為他們定下了婚期。

然自那日後,晏長裕對她卻越發冷淡。那日的親近仿佛只是她的一場幻覺。直到後來,元朝才知道這一日晏長裕是被下了藥。

而她恰巧出現在屋裏,又恰巧被其他人撞見兩人“親近”,於是一切似乎都指向了她。

想來晏長裕便是認為她為了逼婚,所以策劃了此事。

於是他對她越加冷漠。

這一世,元朝很冷靜。前世是她毫無防備,所以才著了道。但這一次,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她與晏長裕的婚事曾因今日之事徹底坐實。這一世,她便要用它徹底解除這婚約。

她算著時間,果然沒一會兒便有宮女急匆匆跑過來道:“郡主不好了,殿下那方出事了!”

一切與前世一模一樣。

*

慈元宮,偏殿。

年輕的太子像是遇到了什麽煩惱之事,緊緊蹙起了眉。清俊如玉的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似是極力壓抑著什麽。

身體裏湧起了一陣陣熱浪。

晏長裕當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麽,他緊擰著眉心,想要壓下那浪潮。然而此次那藥非比尋常,如狂風驟雨般欲要侵蝕淹沒他的理智。

他知道皇後不會善罷甘休,對於慈元宮的一切都保持著謹慎,卻不想竟還是不小心著了道。

真不愧是擠走親姐坐上一國之母之位的女人,早從多日前,她怕是就策劃著此事了。

藥沒有下在吃喝穿用上,而是下在了他一路行來的路上花草。

想來很快衛元朝便會推門而入了。

晏長裕眸色極冷,他握緊雙拳,想要抵抗體內的洶湧,視線越發模糊。意識如獨行在海中的小船,昏沈朦朧間,房門果真被人推開。

晏長裕望向了門口。

下一刻,應當有一道纖細的嬌影走進。

她應該穿著淺藍色的衣裙,梳著高髻,鬢邊簪著一朵藍綠相間的絹花,眉心一點紅痣,襯得她嬌美動人、清麗如水。

但其實,她著艷色更美。

不知為甚,明明沒有看見人,但他腦海中清晰的冒出了那人的模樣。

篤定的如此認為。

“衛……”

他張開嘴,下意識想要喚她的名字,卻在看清來人時,倏然凝住。

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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