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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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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沐大同看著從小賣鋪失魂落魄出來的老五, 驚道:“沒叫到救護車?”

“我給陸醫生打電話,他說,他來安排。”

沐大同長松口氣, 擡頭看向妻子:“阿彩, 你回家一趟, 帶床被子, 再給姆媽收拾兩身換洗衣服。”

戚彩點點頭:“要不要跟爸說一聲?”下午警察來抱軍軍, 老爺子不在,大同陪著去醫院做針灸了。

沐大同:“說吧。”瞞不住。

戚彩走後, 沐大成沈默地走到鄭大梅另一邊,蹲下,看著地上的母親:“就這麽讓姆媽在地上躺著嗎?”

“躺著吧,萬一是腦出血……”下午在醫院, 就聽一位老爺子突然倒地,家人不懂, 一把將人背在背上,結果,沒到醫院人就沒了。

兄弟倆一時沈默不言。

好一會兒,沐大成才道:“老三說, 她出嫁時,姆媽不顧她的處境, 跟顏家硬要360元彩禮, 已將她賣過一次。這回,四姐……”

沐大成跟沐丹年齡相差兩歲, 兩人自小就比較親, 都這會兒了,他還不願相信沐丹會給懿洋下毒、拐帶小孩。

“老三說, 生恩也好,養恩也罷,她已還完!日後,別再給她打電話了。”

沐大同雙目圓睜:“她真這麽說?!”

沐大成點頭。

狠狠抹了把臉,沐大同問:“她有說讓我什麽時候還錢嗎?”

沐大成看他哥就這反應,氣得一拍地面,吼道:“她都不認我們了,你還個鬼啊!”

沐大同雙唇抖動了下,沒吭聲。

當年要不是他傷了腿,急著用錢,姆媽哪會跟顏家要那麽多彩禮,他既是受益者,又哪來的臉指責老三絕情,這當口斷親!

沐大成看著腳旁的母親:“姆媽把工作讓給二哥時,還沒到退休年齡,沒有退休金,沒有醫保。兩千塊錢,給姆媽看看病,再買點營養品,幫四姐在獄中打點一二,也不剩什麽。她問起,就說當她給姆媽和爸的養老錢。”

沐大同一楞,愕然地看著老五,什麽時候,老五有這等心計了?

打電話的功夫,兩千塊錢,已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沐大成被他看得臉有些掛不住:“姆媽這樣,不得住院看病,腦出血可要花不少錢。錢呢?找二哥嗎?二哥把工作讓給大嫂了,原來的積蓄,備考這半年,早花的差不多。老六在上學,我那邊你又不是不知道,剛湊錢買了房,文芳又懷了身孕。”

抱怨完,又忍不住嘟囔道:“叫我說,方才既然老三沒讓你還錢,心裏肯定也默認把這筆錢給爸媽當養老費……”

“老五!”沐大同失望地看向小弟,“她沒提,那是她仁義,知道家裏事多,到處用錢。可帳不是這麽算的,你也說了,老三出嫁,姆媽跟顏家要了360元彩禮,十年前的360元,足夠一個家庭生活兩年了。咱家兒女多,爸媽的養老費用平攤下來,一人頂多也就二三百。兩千塊錢,是我和你大嫂借的,我們還。姆媽的住院費,你有能力你出點,沒能力,我也不勉強。”

沐大成臉一紅:“我沒說不出,我只是覺得,她家光滬市就有幾套房,兩千塊錢說借就借,手頭肯定不差花銷,反觀咱們呢,二哥出來不要生活,四姐在獄中不要打點,爸每周不得去針灸,媽如今又這樣……”

沐大同不想聽他爭辯,頭一扭,看向了別處。

這一天下來,幾個弟妹,掀開的另一面,都快讓他不認識了。

與此同時,戚彩站在沐家的小客廳裏,正在跟沐滿倉說沐丹的事:“東錚打電話確認了,下午警察過來抱軍軍時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

沐冬兒驚呼:“四姐怎麽會……”

沐滿倉挺直的背塌了,人往後一歪,呼呼直喘。

“爸——”沐冬兒、戚彩嚇得忙上前查看,撫胸的撫胸,倒水的倒水。

“爸,你別嚇我!”沐冬兒哭道,“嗚……四姐怎麽能這樣,我會不會被學校開除啊?”

又是會心一擊,沐滿倉推開戚彩餵到嘴邊的杯子,掙紮著叫道:“東錚、打電話給東錚,讓他找人想辦法……”

“四姐是人/販子、間/諜,找人有什麽用?”想到昨天才牽了回手的大學學長,沐冬兒崩潰大哭,“三姐不跟她一樣下鄉十年,為什麽三姐能嫁給姐夫,考上大學,她卻偷孩子害人,成了賣國賊!”

賣國賊?!

公安還沒判呢,她就先將自己姐姐釘在恥辱柱上。

沐滿倉額上青筋突突直跳,隨之一耳光抽了過去:“啪——”

沐冬兒不敢置信看著她爸:“你打我?”

“你為了沐丹,打我——”沐冬兒吼完,恨恨地瞪了她爸一眼,推開戚彩,一頭沖出了門。

沐滿倉看著呆楞的戚彩,氣得抓起手邊的拐杖砸了過去:“還不去追——”

“哦、哦。”戚彩揉把砸得生疼的胳膊,轉身追了出去,到了門外才想起,她還沒給婆婆拿薄被和換洗衣服呢,回頭看,說實話,這會兒,她還真不敢回去,方才公公臉上猙獰的表情太嚇人了,跟要生吃了她似的。

算了,先找冬兒,虹鎮老街的治安,年後雖然整頓過,比著市裏還是差點,可不敢讓她一個大姑娘在晚上11點的街上亂跑。

沐冬兒沖出來,沒跑多遠,腳步就慢下來了。

這麽晚,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男友肯定不能找,大半夜的,他父母還不覺得自己作風不良。

同學也不行,這時代,家家戶戶住房都不寬裕,真去了,怕是連個打地鋪的地方都沒有。

想了想,沐冬兒轉身去了老五家。

這時,救護車已經到了,老五和老大隨車去了醫院。

家裏只有韓文芳在。

下午的事,街坊都悄悄在私下傳開了,韓文芳下班回來聽了一耳朵,匆匆吃過飯,叫丈夫回婆家瞧瞧,結果,一去沒回,心裏不踏實,她也就沒敢睡,歪靠在沙發上,一邊聽廣播劇,一邊給肚子裏的孩子勾八角帽。

“五嫂。”沐冬兒瞅眼門上透出來的燈光,敲了敲門。

韓文芳猛然一驚站了起來,“冬兒?!”

“是我。”

韓文芳輕籲口氣,放下手中的勾針、毛線,匆匆打開房門,朝她身後的樓道看了看:“你五哥呢?”

“不知道。”她還沒開學,整天沒什麽事,家裏待煩了,下午跟朋友去市裏的百貨商場逛著玩兒,回的晚,沒見到老五。

離得近了,韓文芳一低頭,看清她臉上的巴掌印和淚痕,驚訝道:“誰打的?”

沐冬兒下意識地捂了捂臉,側身進了屋。

韓文芳見此,沒有在問,轉身去洗手間擰了條濕毛巾給她:“擦擦,我去給你煮個雞蛋滾滾。”

韓文芳一走,沐冬兒拿毛巾捂著臉,“嗚嗚……”哭開了。

韓文芳一顆心沈了沈,正想著等會兒是不是去趟公婆家看看,戚彩來了:“文芳,見到冬兒了嗎?”

沐冬兒哭聲一頓,忙擦把臉,吸吸鼻子:“大嫂,我在這兒呢。”

戚彩松了口氣,也不進屋了,只跟開門的韓文芳道:“麻煩你幫我瞧著她,大晚上別讓她到處跑,我去趟醫院。”

“誒,等等。”韓文芳一把拉住戚彩,往屋裏看了眼,關上門,扯著她往樓梯口走了兩步,小聲道,“發生什麽事了?”

戚彩知道瞞不住,輕嘆一聲:“我說了,你可別急?”

韓文芳點點。

戚彩從今天下午警察上門抱軍軍說起,一直說到追著沐冬兒過來。

韓文芳臉色慘白,手腳冰涼:“先前秧寶哭著說,沐丹搜她的身,搶她的玉扣,威脅她敢告狀就把她賣給人/販子,咱們還都不信……”

苦笑一聲,韓文芳拍拍肚子,恨恨道:“我生平最討厭人/販子、間諜,偏偏,嫁到沐家,兩樣都碰到了!嫂子,你說,這孩子還能生嗎?一出生可就打上了……”

話沒說完,眼裏的淚就下來了。

戚彩嚇得一把抱住她,邊一下一下順著她的背,邊安慰道:“別怕、別怕,過年時你沒聽你三姐夫說嗎,現在政策不一樣了,以後只會越來越好,你看我有一段時間在胡同裏擺攤賣早點不也沒事?沐丹犯事,又不是老五,咱們跟她登報斷絕關系,過幾年,孩子們大了,你再看咱街坊鄰居,誰還記得她沐丹是誰,咱們該怎麽生活還怎麽生活,礙不著啥事……”

“會嗎?”

“會的、會的。就說我吧,”戚彩松開她,兩手一攤,“當年帶著娜娜離婚時,村裏那話說的,我爹娘一個多月沒敢出門,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前段時間我和你大哥、娜娜回村給我爹過壽,誰不誇我再嫁過的好、對老人孝順?我要跟你一樣,遇事就想不開,早不知死多少回了。看開點,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好了,時間不早了,回屋吧,聽嫂子的,洗洗往床上一躺,啥也別想,一覺起來又是全新的一天。”

韓文芳點點頭:“謝謝你,嫂子。”

戚彩笑著朝她擺擺手,看著人進屋了,這才轉身下樓。

到家,先去小臥室,給熟睡的閨女搭了搭身上的毯子,從自己的衣櫃裏,挑身婆婆能穿的衣褲,拿了條薄被,一條毯子,住院用的搪瓷缸、搪瓷盆、毛巾等。

最後,戚彩打開床邊的箱子,拿出一個鐵皮盒,家裏所有的錢票都在這兒了。

不用數,她都知道有多少,78塊錢,五斤糧票、四尺布票……

匆匆趕到醫院。

人在手術室,還沒出來。

看著手術室緊閉的房門,戚彩忐忑不安地在丈夫身旁坐下:“醫生怎麽說?”

“腦出血。”沐大同“啪”一下,給了自己一嘴巴子,“我這嘴,就是賤!”姆媽倒地時,說什麽不好,非說腦出血。好了,這下姆媽真得了腦出血!

沐大成:“大嫂,你帶錢了嗎?”

“交費是嗎?我去交。”

沒一會兒戚彩拿著收費條回來,整個人都焉巴了。

沐大同接過來一看,驚道:“這麽貴!爸做那麽多次針灸,眼看都能拄著杖走兩步了,也沒見花這麽多啊?”

沐大成湊過來瞄了眼:“爸做針炙,陸醫生把能免的都免了……”

沐大同下意識地看了看長長的走廊,後知後覺道:“陸醫生沒過來?”

沐大成臉色難看道:“顏東錚說,陸醫生沒有義務管咱家的事!他應該打電話給陸醫生提了四姐。”

沐大同:“救命的大事……”

話沒說完,腰上的軟肉就被戚彩狠狠獰了一把:“主治醫生不是陸醫生幫忙安排的?”

沐大同疼得吸了口氣:“是、是他安排的!”

“那你在抱怨什麽?”戚彩擰著肉不松手,“陸醫生跟咱家是啥關系?人家要忍著困,在這兒陪我們一起守著姆媽。明天不上班了?”

沐大同不吭,沐大成聽著想回嘴,被戚彩拿眼一瞪,不敢吱聲了。

對大嫂,他是虧欠的,猶記得大哥剛回來那會兒,聽說他要下鄉,二話不說,就把工作讓給他了,大嫂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

後來,文芳父母不同意他們結婚,嫌他負擔重,大嫂又是第一個提出,結婚後,不讓他再上交家用,只需要顧好自己的小家即可。

**

“叮鈴鈴……”

任國維伸手按下鬧鐘的鈴聲,攏著毯子又躺了兩秒,這才起來,洗漱換衣,輕輕下樓。

任爺爺年紀大了,覺輕,聽著小院鐵門的關合聲,拄著床鋪靠坐起來,擰開床頭櫃上的臺燈,拿起手表看了眼,淩晨四點半,比以往早了半小時。

勾了勾嘴角,他也起來了。

墜在孫子身後,慢慢地活動著四肢。

這會兒還早,晨訓的不多,任國維繞著空軍大院的林陰大道跑了一圈又一圈,時不時從爺爺身旁經過。

任爺爺看著,默默給他記著時間。

六點,晨訓結束,祖孫倆和出來尋他們的小徐並肩往家走,任爺爺瞅眼向往常一樣,一言不發,沈默地走在身旁的孫子:“今天的千米跑,快了23秒。”

“嗯。”

任爺爺噎了噎,又道:“你幾點去棉花胡同找顏竟革?”

“吃過飯。”

任爺爺翹了翹嘴角,這回答,總算多了兩個字:“會不會早了點?”

任國維疑惑地看向他。

“咱家吃飯早,六點半差不多就結束了,大院門口坐車去棉花胡同,我問過你徐叔叔,頂多四十分鐘。七點十分,你就到顏竟革家了。聽說,一般家庭七八點才吃飯。”

“顏竟革說他每天四點半起床,跑步四十分鐘,打拳四十分鐘,射擊四十分鐘,然後洗漱吃飯,七點十分,基本吃完飯了。”看眼爺爺,任國維接著道,“去之前,我得先到專賣點心的店鋪,挑兩盒好看好吃的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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