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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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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明珠雖好聽,也是秧寶原來的名字,顏東錚卻不想由他來定,瞥他一眼,剛要說話,就聽護士長在外叫道:“顏知青、懿洋,吃飯了嗎?我雞蛋炒多了,給你們端一碗。”

顏懿洋雙眼一亮,放下飯盒就要去開門。

顏東錚一把拉住他,說了句等等。

拿起麻繩重新給顏竟革綁上,邊綁邊小聲跟他道:“竟革,咱來玩一個游戲,叫‘你看不見我’,現在爸爸手裏的這個繩子呢,你就把它想象成一塊布,爸爸給你綁上,大家就看不到你了,你乖乖的別出聲,一出聲就露餡了,聽明白了嗎?”

顏懿洋聽他不費腦子地忽悠顏竟革,想笑,卻也知道他這樣把顏竟革當成一名狂犬病患者對待,是最好的選擇,不然怎麽跟人解釋顏竟革一系列的行為。

綁好,顏東錚才示意顏懿洋去開門。

護士長把碗遞給顏懿洋,探頭看了眼,關心道:“竟革沒鬧吧?”

“沒鬧。”顏懿洋把碗騰出來,提起暖瓶倒水沖沖,還給她,“阿姨,謝謝你的炒雞蛋。”

護士長揉揉他的頭,輕嘆了聲:“明天想吃什麽?阿姨給你們做。”

“不用了,明天我們吃食堂。”顏東錚婉言拒絕。

“那怎麽行,大鍋飯沒營養,竟革正是需要營養時候,”眼見顏東錚還要說什麽,護士長拿著碗轉身離開道,“就這麽說定了,明早我給你們送飯過來。”

農場誰不知道七連的顏東錚有錢,大方,手頭松,以往誰家有困難找他,人家從沒拒絕過,如今他家出事了,大家都想還份人情。

護士長亦不例外。

她這邊剛走沒一會兒,韓連長拎來瓶麥乳精和兩瓶水果罐頭。

張開濟送來一包雞蛋糕,宋長宏帶來串香蕉和一包紅糖。

老王和幾個排長、班長,湊錢湊票,想辦法買了兩只公雞,讓廚師長今晚給燉一只,明天再燉一只。

傣寨老鄉得到消息,送來半桶糯米飯,四五條臘魚,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雞。

天熱,糯米飯放不住,顏東錚讓顏懿洋去門外折了片芭蕉葉,洗幹凈帶進來。

折成一片一片,拆開李長宏送來的紅糖,他帶著兄弟倆洗幹凈手,把紅糖揉進糯米,團成小兒拳頭大的圓子,用芭蕉葉包好,一個個堆了半桌。

撿進竹簍,讓顏懿洋背著給附近的人家送去,嘗嘗鮮。

顏懿洋背著竹簍,出門之際,回頭問他:“爸爸,咱家是不是很窮?”正經的回禮都出不起。

顏東錚沒理他,教顏竟革:“伯,叔,姨。”

顏懿洋了然,繼而不無得意道:“嗐,看來以後要靠我養家了!”

“哦,說說看,你怎麽養家?”顏東錚來了幾分興致。

“做機甲賣呀!”話一出口,顏懿洋就想到,依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想做機甲基本沒戲。

原材料沒有,機器元件沒有……就算材料齊全,做成了,也沒人能用。

S級以上的體能,3A以上的精神力,缺一不可。

這個世界的人,別說S級以上的體能了,星際時代最普通的E級都達不到,更別提精神力!

想明白這些,顏懿洋雙肩瞬間垮了!

“機甲是什麽?”

顏懿洋隨口敷衍道:“機械動力裝甲,類似於現在的坦克,又比坦克靈活百倍千倍,可裝備火箭炮、光劍等遠攻、近戰型武器,它的系統跟人體神精末梢相連,靠體能、精神力和手速操作。總之一句話,依現在的科技水平,做不了。”

顏東錚聽得似懂非懂,卻也明白了一件事,大兒子手工挺厲害的:“九連環會做嗎?”

“什麽九連環?”

顏東錚一說,顏懿洋直言沒興趣,太簡單了。

“要我做也行,想個難點的唄。”

顏東錚擺擺手:“先把糯米飯給人送去,這事不急。”

顏懿洋哼了聲,將背簍往永久牌“二八”自行車後座一綁,推起車子,左腳踩著踏板,右腳在地上使勁一蹬,車子順著慣性朝前行駛,右腳借勢擡起,穿過三腳架踩住踏板,往下踩上半圈,反回來,如此反覆,一溜彎去了韓連長家。

送誰不送誰,他也不知道,索性往韓連長家一放,讓他給就近的人家分分,左右不浪費,不糟蹋傣寨老鄉的心意就成。

農場不種糯米,這玩意兒,吃多了便秘。

逢年過節才會蒸上一鍋,學著傣寨老鄉做成紅糖糍粑解解饞。

顏懿洋送的糯米雖不如糍粑好吃,卻摻了紅糖,吃著軟軟糯糯,甜絲絲的,對孩子們來就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甜點。

韓連長媳婦端出來,沒一會兒就分完了。

有孩子沒吃到,回家可不得跟父母鬧。

“顏東錚也真夠雞賊的,那麽多人進山幫他找孩子,他倒好,不說請你們抽支煙,抓把糖,拿老鄉送的糯米走人情,還不是家家都有,看不起誰呢?!”

“行了、行了,你少說兩句,他家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今晚,媳婦又磕到頭躺在醫院……”

類似的話,亦有那麽幾起。

九點,司機帶著沒有報上名的醫護人員和疫苗、血清回來。

同行的還有陸銘、陸湘。

他們過來是想看看若是疫苗、血清不行,中醫方面能不能幫忙緩解一下孩子的病情。

顏東錚沒讓陸銘給顏竟革號脈,怕他看出什麽,正好這時,張蘭來了,一聽說滬市來的專家,二話不說拽著陸醫生就走,要他趕緊去醫院給俞景現看看。

陸湘擔心爺爺,忙跟上。

護士長給顏竟革打完血清、疫苗,祖孫倆還沒有回來。

這一天折騰的,撐到這會兒,顏懿洋和顏竟革都有些睜不開眼,困。

怕顏竟革半夜發瘋、傷人,韓連長和護士長不讓他回家住,也不讓去醫院。

顏東錚把顏懿洋送回家睡,自己抱了席子被褥過來,給顏竟革靠墻鋪了個被窩。

他倒也乖覺,往被子裏一躺,一秒睡了過去,小呼嚕打的跟吹哨似的。

韓連長抱著自己的鋪蓋過來,一聽就笑了,這是累慘了。他心裏比較樂觀,覺得能吃能睡,孩子多半沒事。

“我睡了,”韓連長把鋪蓋一鋪,躺下道,“有事叫我。”

他淩晨三四點就得起來割膠,下午兩點進山開荒砍壩,不睡不成。

顏東錚:“你睡這成嗎?”地上潮潮的,他的被褥又薄。

“我一個人能看住他,連長你回去吧。”

回應顏東錚的是連長一聲長笛似的呼嚕。

得了,這下辦公室熱鬧了,一大一小跟比賽似的,一個比一個呼嚕打的響,拉的長。

顏東錚無事可做,拿起辦公桌上的報紙看了起來,有《人民日報》、《雲省日報》,還有幾本《紅旗》雜志和一份《兒童畫報》。

韓連長的愛人在小學當老師,《兒童畫報》應該是她訂的,上面有幾筆稚嫩的字體,多半是他家孩子拿過來,看完了,忘記拿回去了。

顏東錚翻了翻,人物、場景配著文字拼音說明,畫面極是簡單。

後面有征稿信息。

一個小故事,不知能給多少錢?

念頭一閃而過,顏東錚放下畫報,打開了《人民日報》。

淩晨一點多,陸銘不放心顏竟革,抽空過來了一趟。

顏東錚把他讓進屋。

睡著,怕血液不通,顏東錚早把顏竟革手腳上的繩索解了。

陸銘號了號脈,凝眉沈思道:“會不會是弄錯了,你家小子得的不是狂犬病?”

“我們連隊醫院的方院長親自下的診斷書。”顏東錚硬著頭皮道。

“狂犬病晚期有兩個階段,初始,患者會對外界的多種刺激、風、光、聲,表現得非常敏感,醫學上我們稱它為興奮期,興奮期過後是麻痹期,患者會由安靜進入昏迷狀態。下午他的興奮期已經過了呀?”陸銘實在想不通,按理,顏竟革這會兒該昏迷不醒才對,可你聽聽他的小呼嚕就知道,睡得多踏實!

“會不會血清、疫苗,起了作用?”

“有這麽快嗎?”

“竟革體質好,從小到大就沒怎麽生過病。”

陸銘想想,也不無這種可能:“還是把他的手腳綁住吧,以防萬一。”

“好。”

送走陸銘,顏東錚才算松了口氣,後繼只要慢慢教他認人、識物、知理就好,稍顯不正常也沒關系,完全可以推在狂犬病後遺癥上。

畢竟,狂犬病後期治愈的少之又少,沒有什麽參數,正常不正常誰又能說得準。

翌日一早,陸銘、陸湘要走,走前又來給顏竟革把了把脈,脈博強勁,完全不像一個病人,可以肯定,人是活過來了。

這樣的例子太少了,陸銘想把顏竟革帶去鎮醫院,來個專家會診。

顏東錚以不想給人添麻煩為由,拒絕了。

顏懿洋不想跟一幫小屁孩坐在教室裏聽課,以想看媽媽、妹妹為由,翻身跳上了送陸銘、陸湘的牛車。

顏東錚沒阻止,給了他兩塊錢和幾張票。

這一下,口袋裏的錢更少了。

離下月發工資還早,而且他昨天去財務室領工資,把這月的夥食費也領出來了,再去食堂吃飯,要麽頓頓付錢票,要麽就一次性/交六塊多錢和幾十斤糧票。

不行,得找個掙錢的法子。

他的字不錯,畫也行,以前一副字畫多則能賣萬兩紋銀,少則三四千兩。

現在……不如試試。

這般想著,顏東錚就托來看顏竟革的護士長借了些書報,看看有沒有征書畫的。

顏懿洋隨車到鎮醫院,由陸湘領著先去了沐卉所在的病房。

陳醫生要去上課,一早就把秧寶送來了。

顏懿洋過來時,沐卉半躺在床上掛水,秧寶剝了根香蕉,母女倆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正歡。

“秧寶,看看誰來了?”陸湘雙手扶著顏懿洋的肩頭,站在門口笑道。

秧寶眨眨眼:“哥哥?”

“哈哈……秧寶我把你大哥帶來了,你要怎麽謝我?”

真的是哥哥!

秧寶一臉驚喜:“大哥!”

顏懿洋身子有些僵,那一顰一笑,那熟悉的小表情是怎麽回事:“秧、秧寶。”

秧寶手裏的香蕉往沐卉手裏一塞,伸手道:“大哥,抱抱!”

倏地,顏懿洋雙眼一熱。

那些孤寂的,陰暗的日子裏,有一個小女孩曾一次次向他伸出雙手,喚道:“大哥,抱抱!”

兩道人影在模糊的淚眼裏一點點重疊,顏懿洋踉蹌上前,一把抱住秧寶,頭埋在她小小的肩頭,哽咽道:“秧寶,你還記得哥哥給你做的第一臺機甲嗎?”

沐卉眉鋒一挑,沖陸湘招了招手:“醫生,我想上廁所,你能扶我一下嗎?”

“啊,好!”

“記得啊。”秧寶抱著顏懿洋的脖子,笑得一臉開心,“我給它起名小黃蜂。小黃蜂可好玩了,坐在裏面,一按紅鍵就飛啊飛,一按綠鍵就跳呀跳,嘻嘻嘻……幼兒園的小朋友超羨慕我有一個機甲師大哥,小美還說長大了要嫁給你,我才不要她當嫂嫂呢,老是跟我搶吃的、玩的,我不喜歡她。大哥,你什麽時候來的?”

“秧寶什麽時候來的?”

秧寶掰著手指數了數:“第一天我在山上,第二天和爸爸來醫院,今兒是第三天。大哥,你呢?”

在山上?!

顏懿洋了然:“我跟秧寶一起過來的。”

“哇,我們好有緣啊!”

是呀,可不是有緣,兩世兄妹!

“秧寶的腳還疼嗎?”顏懿洋抱著秧寶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撩起她的小裙子,看了看腳和小腿,還是有些腫,腳踝上的紗布去了,傷口有一點點潰爛。

天熱捂的。

“有點。”

說話間,陸湘扶著沐卉回來了,她問:“秧寶早上喝藥了嗎?”

“喝了,”秧寶吐吐舌頭,“好苦!”

“喝完藥沒吃糖?”

“吃了,還是苦。姐姐,你能不能跟陸爺爺說說,讓他少給我開點藥,我不喜歡喝藥。”

“行呀,等你乖乖地喝夠七天,姐姐就讓爺爺給你把藥減了。”

“姐姐,你真好!”

顏懿洋拍拍傻妹妹,七天藥喝完基本就好了。

“秧寶是不是該做針灸了?”顏懿洋抱著秧寶起身道。

“是。”陸湘把沐卉扶上床,給她蓋好被子,交待了幾句,轉身道,“咱們走吧。”

沐卉不知道顏懿洋的底細,哪敢把閨女交給他,她撐著手臂剛要起來。

秧寶沖她揮揮手:“媽媽你乖乖地躺著呀,我做完針灸就過來陪你。”

顏懿洋跟著回頭:“紮完針,我帶她出門走走,小孩子不能老是圈在屋裏。媽,你放心吧,我們不走遠。”

一聲“媽”,叫楞了沐卉。

**

做完針灸,顏懿洋抱著秧寶出門,問她昨天睡哪,睡的好不好?

沐卉的頭,傷的很重,需要大量的睡眠來自我修養,秧寶昨夜便沒有打擾她,主動跟陳醫生去了招待所。

一間屋子兩張床,她跟陳醫生睡一張,另一張睡的是位上了年紀的赤腳醫生。

不愛洗腳,鞋一脫味兒老大,還愛打呼。

最最重要的是,屋裏有蚊子。

秧寶拉起裙子外的小線衫,露出白白嫩嫩的胳膊給他看,上面一個一個小紅點,還有紅疙瘩,全是蚊子咬的。

脖子上也有。

顏懿洋幫她揉了揉:“現在還癢嗎?”

“癢!”越揉越癢。

顏懿洋抱她去藥房買了瓶風油精,擦了擦。

招待所不能住,醫院病房細菌多。

顏懿洋抱著她在鎮上溜達了圈,也沒找到合適的住處。

“懿洋、秧寶。”

兩人回頭,是張倩。

顏懿洋有原主的記憶,知道她是媽媽的好朋友,在鎮郊的子弟小學當老師:“張阿姨。”

“張阿姨。”秧寶跟著叫道。

“乖。”張倩摸了摸秧寶的頭,問顏懿洋,“什麽時候來的?”

“早上。”顏懿洋好奇地看向她身邊的男人,穿著打扮怎麽看,怎麽有種違和感。

“跟你爸爸嗎?”

“不是。跟滬市來的陸醫生,他昨天去我們農場了。阿姨,這位叔叔是誰呀?”戴著副眼鏡,裝的倒是斯文,手上的槍繭也不知道磨一磨!

“他呀,我朋友。”

“男朋友嗎?”要真是,日後得讓媽媽離她遠點。

張倩一下漲紅了臉:“別胡說!”

“不是,你臉紅什麽呀?”顏懿洋一臉無語。

男人“撲哧”一聲樂了,大手拍了拍顏懿洋的肩:“小小年紀懂得挺多的嘛。”

看著兄妹倆的目光,充滿興味。

顏懿洋心裏咯噔一聲,心知自己和秧寶惹他註意了,這人不是善類,得他關註能有什麽好事?心思一轉,顏懿洋故作不屑地嘴一撇:“一男一女走在街上,不是男女朋友是什麽?行了,不打擾你們約會,我們走啦。”

說罷,頭一扭,抱著秧寶就走。

“誰家的孩子?”男孩大了不好出手,女娃水靈靈的,倒是能賣個好價。

“還能是誰,顏東錚唄,他愛人沐卉,你又不是不認識。好了,咱們快走吧,你不是說要報名參加培訓嗎,人家今天可就開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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