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第三個學期一開學，中島零就被物理老師盯上了。物理老師直接告訴她，以前那種放羊的狀態不可能再出現，中島零會被重點關照。

……這麽負責任的老師好少見。中島零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被自己其他科目的成績刺激了，想證明一下什麽。

中島零一邊百無聊賴地翻物理試卷，一邊煩躁。她不想讓別人對她有期待。很累。

中島零現在很少去游泳部了，讀書社也不再去，加入的社團裏，籃球部變成了她的重心，但是也只是每周去兩次而已。如果不是想著錯過時機以後就長不高了，她連籃球部都不想去了。

籃球部部長不怎麽管中島零，可能是因為柳蓮二提前打過招呼，知道中島零只是湊數，對她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柳蓮二這個名字又一次闖進中島零的大腦裏。她把目光從書上移開，往窗外看去。從這裏過去是田徑場，接著就是網球場。中島零閉著眼睛都能想象出網球場的大小，需要走多少步來到底線，又需要多少球會出界。以前她常看牧野理惠打球，男女還是不同，柳蓮二打球觀賞性不足，但是感覺實力相當強勁。

也許人喜歡尋找和自己互補的類型，進攻和防守，在任何關系裏都必不可少。只是中島零似乎永遠都是那個防守的。等待著對方向自己靠近，但是靠得太近，又會被她推回原位。這何嘗不是一種隱藏的優勢地位？中島零從未懷疑過在和別人的關系中自己才是占據主導地位的那一個，但是這對她來說意義不大。

如果所有的事都能這樣簡單地被掌控就好了。比如她就無法掌控自己這個整天胡思亂想的大腦。

胡思亂想，這不僅僅是別人會對她下的定義，中島零自己也常常把這個詞提出來警醒自己。“你又在走神了”、“不要想這些沒用的”、“整天胡思亂想有什麽用”……中島零對自己的逼問一點也不比別人問的少，但是沒有用。

中島零試過種種辦法。比如一胡思亂想就計數，結果是她發現自己一天裏居然胡思亂想了280多次；比如冥想，結果是她發現柳蓮二送的熏香真的好香，又胡思亂想好幾次；比如心流，結果是她根本進入不了那種狀態，走神速度甚至遠超平日……

中島零試驗各種方法就像做菜，嚴格遵循規則，結果卻很失敗。她感覺思維的世界裏萬馬奔騰，而她在它們的蹄聲中一直飄在空中。

好失敗。中島零沮喪地想。

為什麽周圍的人看起來都那麽自在，他們從來都不會為自己的想法困擾嗎？也許答案是他們不會有中島零這樣古怪的想法。

中島零很少會告訴別人自己在想什麽，她不認為有人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因為她自己也一度不理解。

在很多人看來，她沒有什麽可擔憂的。有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男友，他對中島零還很好；有個聰明的腦瓜子，可以做老師們的寵兒；有一張漂亮的臉，可以玩愛情游戲……

如果中島零自己也這麽想就好了。

有男友就意味著需要回應，回應就會對他有所寄托，如果兩人分開，她會感到失落；聰明就意味著眼高於頂，相比起獲得老師們的青睞，取悅自己反而是最先被考慮的；漂亮則意味著永遠分不清自己身邊的人是不是喜歡自己的臉，而不是喜歡自己本身……

有些人會認為，管他呢，盡情享受就好了。但中島零不是這樣的人。

戀愛是為了獲得保護，聰明但她全都用來尋找人生的意義，漂亮反而讓她遭遇霸淩和那些喜歡她的臉、但是討厭她的性格的人的排擠……

這些不快讓中島零一日比一日更多地懷疑自己的性格，她也試過去改變，結果是先懷疑自己做的這些究竟有什麽意義。失敗的改變後，她終於對那些不再抱有希望了。

對別人抱有期望是失望的開始，只要有期望，就必然失望。所以她不再讓自己有期待了。

柳蓮二對她好自然是好事，對她不好，她也不會怎麽失望。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這是中島零學到的寶貴經驗。

只是柳蓮二對她未免也太好了，中島零不得不隔一段時間就會調低自己的期望值，盡量讓它保持在一個稍低的範圍內。

遲早有一天，她會控制不了吧。中島零幾乎可以預見這一點，這對她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到那時，他們因為種種原因要分開……

中島零可以想象自己會對人有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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