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藍翎很少會與網友在現實中面基，上一回還是被師姐帶著參加作者聚會，結識了許多新朋友。

那次聚會大神也在其中，算起來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面。他年紀不大，聽沈昱說還沒到三十歲，然而幾年前就已經是業內某巨無霸網站的頂級流量了，在藍翎面前，可算是一位資深的前輩。

小菜鳥與大神碰面，三兩句開場白說完，少不了是要請教一番的。

大神先打開了話題，對她說：“最近好像很努力的樣子。”

藍翎搖了搖頭：“努力的人千千萬……”她的努力程度還排不上號，天賦也排不上，在前進的道路上不是沒有過迷茫，苦惱於看不出自己的成就會到哪一步。

“其實不是。”大神否定了關於努力的那句話，“很多人，只是自以為足夠努力了。在這條路上，走得越遠，掉隊的人越多。可能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與你一同出發的人，早已被你落下很遠了。”

藍翎知道這話裏的道理是對的，但對自己沒有特別大的信心，弱弱地說：“如果是我的話，可能那些人一眨眼都跑到前頭去了。”

大神笑著說：“你最近有本書反響不錯？”

藍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只是一篇沒什麽營養的小白文，不知道為什麽會受歡迎。”

“賣座的作品你覺得沒有內涵，自己喜歡的無人問津，這樣的話，要怎麽才能定義成功呢？”

藍翎脫口而出：“就不能紅的作品是我自己最喜歡的嗎？”

“那你得成神。”

鹹魚也有夢想，誰不想成神呢，只是遙不可及罷了。

藍翎想了一會兒，問：“那就是像你現在這樣，可以隨心所欲地寫，不用擔心成績了嗎？”

大神笑著回答：“嗯，可以隨心所欲地寫，不在意錢，不在意評價就可以了。”

不在意錢，不在意評價，那不就是不在意成功與否了？

藍翎重重地點頭：“我懂了，你已經達到了馬斯洛需求層次的最高階段：自我實現的需求。”

大神忍不住笑得更大聲了：“你這叫不叫專業病啊？”開場白的介紹裏，藍翎有提自己是學經紀的，寫小說算是半道出家。

若說是一開始還有點拘謹，漸漸地就在聊天中消散了。

大神問她：“你為自己定的目標是什麽？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現在是全職寫手吧，那麽應該對自己有個很高的要求和期待才對。”

“嗯，”女孩的笑容恬靜，說話不急不緩，聲音沁人心扉：“一開始有著很高的目標，想著能留下些文字，多年以後還會有讀者提起，至少十年二十年後，還會有人想要重溫當初看小說時候的感動吧……”

“後來，指望能掙到這個月的面包就可以了。”

生活的壓力，往往與理想背立，因為理想如同羅馬城，非一日能建成，生活卻無時無刻不在給你施加壓力：貼在門上的水電費，日歷上房租的期限，甚至是明天的三餐，卡裏的錢還夠不夠……

生活仿佛都是細碎的小事構成，慢慢地就磨盡了一個人的耐心，磨滅了曾經的雄心萬丈。

最後對生活屈服，不一定是甘於平庸，而是迫於生計，也是……缺少那麽一點毅力與堅持。

因此，成功才會看似唾手可得，卻又遙不可及。

也正是如此，在任何的一個領域，成功都只屬於少數的人，金字塔的頂端也只能容納那幾個人。

“那你是屬於放棄的，還是堅持的呢？”

“我現在不去想這些。”女孩笑了起來，是不多見的，神采飛揚而恣意的那種笑容，“可能是沈澱下來了，也可能是生活的壓力減輕了，有了一點小小的資本，可以讓我隨心所欲一陣子。”

“當然，不是放棄商業與賺錢的想法，那樣不出幾個月又要窮困潦倒了。”

“只是想在那個基礎之上，回到寫作的本心。”

“想用文字去織夢，去承載情感，去記載一切可以讓心跳加速、可以熱淚盈眶、可以放肆大笑的，美好的人或者事，讓他們留在青春的回憶裏。若有一天我們會老去，他們卻永遠年輕。”

“永遠是很多人心中的二次元戀人，或是一生的良朋益友。”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藍翎還是和往常一樣，寫文，看書，偶爾了解一些新的資訊。

不知不覺就到了五月。

下午三點，停下了打字的節奏，將寫好的新章節保存後，藍翎看了一眼靜音的手機，發現鎖屏上有一條未接來電，來電人的備註顯示的是“三萬元”。

藍翎思緒微頓，才想起他們差不多有一個多月沒有聯系了。伸手拿過手機，點進通訊錄，把名字改成了“佐佑”，然後想著，那三萬塊也該還了吧。

最近兩個月的新文收入加總在一起，還錢是足夠了的。隨後又想起了衣櫥裏那堆上百萬的服飾，頓時覺得“還錢”兩個字變得蒼白無力。

退出通訊錄，點開了微信，考慮了幾秒鐘，手指輕輕一劃，還是回到了通訊錄的界面，撥打了通訊記錄最上面的那個號碼。

手機很快被接通了，青年那邊似乎在開會，簡短地說了幾句話，約定了周末見面的時間地點，就掛了。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三月初，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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