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靈珊X風燁的場合[福利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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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靈珊X風燁的場合[福利番外]
# 福利番外
這是喬靈珊和風燁認識的第七個年頭。
剛剛好。
其實她並不記得那麽清楚，只記得自己和雲閑踏出劍閣的時候約莫是十六七歲，或許再大一些；如果非要回想，她只能憶起自己初見風燁時的場景，對方那時跟自己一般高，抱著把琴畏畏縮縮蹲在角落裏，看著好沒出息。
但時光荏苒，沒出息的小琴修已經長成了個肩闊腿長的清瘦男子，人長得分明都快一門高了，卻似乎還以為自己是喬靈珊名下一枚陳年跟屁蟲，時不時就要氣弱地湊過來“發作”一番：“靈珊，你記不記得，七年前的今天，我們就是在這見面的。”
喬靈珊：“？”
“故地重游，真是讓人懷念。”風燁見她一副不知情的樣，又道：“你不記得嗎，當時這有一把椅子，我等著等著還睡著了。”
喬靈珊：“……”
老劍閣遺址地貌早就天翻地覆，曾經所在已經變成了個嘩啦啦的水簾洞，敢問您到底是從哪看出來這是故地的？！
“啊，是吧。”她頂著大號跟屁蟲那幽怨的目光，硬著頭皮道：“我差不多記得。”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喬靈珊實在是不明白風燁對此類“紀念日”的數字記得這麽牢固是要做什麽，這重要嗎？
“嗯？”雲閑的重點則比較偏，“哇，這麽一算，我們今年都二十三了。”
雲閑的逍遙日子沒持續多久，她老爹明明容光煥發的可以，非說自己虛弱得不堪大任，來了套退位讓賢，又稱“金蟬脫殼”，立馬拍拍屁股馬不停蹄地去北界找蕭蕪去了。年輕的劍閣新掌門倒是也沒見沈穩，喬靈珊來報知宗門事務時，還看見她在草紙上百無聊賴地畫小烏龜。
既然老掌門都退休了，理所當然的，長老們也該動一動了，喬靈珊本該接替六長老的位置，奈何她爹沒道侶可雙宿雙飛，打定主意要將一生奉獻給宗門。
“二十三怎麽了？”喬靈珊沒好氣地把地上的草紙卷起來一丟。
“想當初我剛出劍閣，還是一個未經人事意氣風發的少年。”雲閑遙遙望著遠方，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腕上系著的兩顆墨石手鏈，感慨道：“現在七年過去，我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喬靈珊：“……”
讓大師兄少掰點吧！怎麽幾個月不見又多了一個啊？！你們背著我們都在幹嘛？！
雲閑：“你要不要，到時候出來了給你一個養。”
反正劍閣一直都是這樣，誰家的娃都是放著滿地跑大家沒事帶一帶，雲閑小時候就天天蹭別的長老家飯吃。
誰知道要等幾年，跳出來的又是什麽哪咤，喬靈珊面無表情地把草紙蓋在她頭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誒……別走，畫的最好那只留著啊！”
跟雲閑沒法聊，喬靈珊總感覺自己心裏有股奇異感，但又說不出是什麽。
平時她有什麽都能跟風燁商量商量，但這事總感覺沒什麽好說。
六長老剛教育完新入門的弟子，口幹舌燥，回來喝了一大杯水，見她一人，頗稀奇地問了句：“今天風燁沒來？”
把隨時隨地游蕩在劍閣的琴坊弟子風燁錯叫成“師兄”已經是新入門孩子的第一課了，可見他不來才不尋常。
喬靈珊：“他來幹嘛？”
“給你打水、掃地、鋪床、做飯啊。”六長老說完也覺得不大對，皺眉沈沈教訓道：“靈珊啊，你們倆都不小了……”
喬靈珊鼻子一皺。
“就算關系再好，他也是個男孩啊。”六長老呶呶不休，“外人又不知道，風燁倒隨他去了，那你倆成天待一塊兒，把你的桃花給擋了怎麽辦？”
話說半句，六長老又慘笑道：“不過，這也沒什麽大不了。咱們劍修，最重要的還是修煉，你看爹，沒有道侶不也活得好好的！哈哈！”
喬靈珊：“……”
她微微一怔。
已經很久沒人跟她這麽鄭重其事地說過，“風燁他是個男孩”了。
平心而論，風燁的一整個少年期成長似乎相當緩慢，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在喬靈珊眼裏都是臉頰稚嫩、細聲弱氣、愛哭愛跟人的形象，喬靈珊和他睡過大通鋪，兩人手臂緊緊挨著，沒什麽隔閡，很自然。
被這麽一說，她才開始仔細觀察風燁。
風燁不僅悄悄長高了，臉頰上那點軟肉也不知什麽時候無影無蹤，雖說稱不上什麽“刀刻斧鑿”，但也勉強能靠上個“有棱有角”。肉褪了，鼻梁就更高了，緊緊抿著唇、沒什麽表情的時候，還真像那麽回事——只要他別看過來，一看過來，那一雙眼睛就蹭蹭亮起來，樂呵呵的笑也就掛上去了。
“靈珊。”有棱有角的風燁正在對面吸溜一大碗面，還有空給她挑蔥，“你最近幹嘛一直看我？”
喬靈珊淡定道：“我沒。”
風燁：“明明就有……”
喬靈珊：“我沒。”
風燁：“噢，你沒。”
二人正結伴前往北界，收拾即墨姝遺留下的大爛攤子。
這事說來好笑，原是北界那有些小宗小派的手腳又不幹凈了，一天十二個時辰凈想著怎麽把姬融雪從掌門位置上捅下來，只不過姬掌門年紀雖輕不妨礙心狠手辣，次次都打了水漂。但這次她馬獅前蹄，竟然因為下手之人的計策實在太蠢、太白癡、太莽撞，直接把聰明的姬掌門給整不會了，瞎貓撞上死耗子，把她關進了水牢裏。
姬融雪已經很久沒這麽無語過了，向來都是她讓別人無語的份，更糟糕的是，雲閑送的那個傳訊鴿有限制，目前和她距離最近的竟然是即墨姝，還傳得斷斷續續的。
即墨姝首先收到一張簡筆畫，一頭獅子蹲在簡陋地上，旁邊全是水。她摸不清楚姬融雪什麽意思，謹慎地丟了個嘲諷回去。
【姬掌門這是由奢入儉啊。】
姬融雪很快回了：
【我好像要入殮了。】
即墨姝：“……真的一點都不好笑好嗎？！！”
話雖這麽說，聖女大人還是直接拔腿沖過去救人了，就是救人的方式稍有些粗暴，不慎把沿途妖山打塌一座，裏面什麽獅狼虎豹都出來了，鍛體門的無暇分心，雲閑還在南界辦事，勉強即墨姝也算得上劍閣的編外人員，所以這事就落到了靠譜的喬靈珊頭上。
據情報說，那妖山裏的妖獸沒有特別成氣候的，只有領頭幾只比較強，可以對付。
二人現在正在趕往妖山的路上，天寒地凍，前方颶風又在盤旋，估摸著得修整一夜再前行了。不遠處就是客棧，來往的全是修士，喬靈珊還在想別的事，倏地嘴旁伸過來一雙筷子，風燁在那眼巴巴道：“靈珊，老板說這是特產鹽牛肉，你試試？”
喬靈珊咬了半口，被鹹得皺眉，趕緊喝了口湯送，擺擺手，示意不愛吃。
她餘光看到風燁說了句“好吧”，然後非常自然地把剩下的給咬著吞了，繼續埋頭吃起面來。
平時沒怎麽註意，現在她越想越不對勁，之前她嗑瓜子也是，風燁總是能在她開始左顧右盼找能扔的地時伸手過來接走……這是不是，不太對？
但風燁的神色實在太自然了。這對他來說是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事。
兩間房，上樓時，喬靈珊悶聲不吭地從後面戳了下風燁的側腰。他怕癢，猛地捂住，轉身有點埋怨地笑道：“幹嘛啊？”
喬靈珊看他昏暗屋梁下亮亮的眼睛，陡然老氣橫秋又自我安慰地想，都二十多了，看上去還是小孩樣。
想什麽呢。
風燁見她不理人，要戳回去，被一眼瞪的縮手，討饒又篤定地湊過來說，“你晚上記得多蓋兩床被。”
喬靈珊懶得理：“沒必要，反正又不會凍著。”
“不是怕冷。”風燁說，“多蓋兩床壓著你才踹不動，不然睡一半全蹬地上去了。”
喬靈珊最近對他這種好像很了解自己的話特別敏感，“你又知道？”
“我知道啊。雲閑也經常說。”風燁還是那副任憑搓圓捏扁的小童養夫樣，垂著眼輕聲道：“而且，又不是沒給你蓋過……”
他話到一半，不尷不尬地停了。
之前他來劍閣找人時喬靈珊常常在午睡，門也不關，幫忙蓋被子的確跟“補襪子”“鋪床”一樣，長久以來是順手而為的事，但自從有一次喬靈珊衣服睡得亂七八糟被他不巧撞見後，他就再也沒直接進過她房門了。
沈默一瞬，風燁睜著雙依舊澄澈自然的眼，笑說：“早點休息吧。”
不知為什麽，他低垂著眼的神情一直在喬靈珊的腦海裏晃啊晃，揮之不去。
她開始不明白自己，也不明白對方。
……就按父親說的，其實仔細一看，風燁現在長得還算是……玉樹臨風，溫文爾雅，雖然不常在琴坊待，但畢竟在最後那驚天一戰前就隱約有“琴坊之光”的稱號了，除了老天追著餵飯吃的秦雅，他在門內修為聲譽都算數一數二。懂持家，貼心，會針線活，性情溫和，除了愛哭黏人之外，似乎還真沒找到什麽缺點。
他會擋自己的桃花，那難道自己就不會擋他的桃花嗎？沒人跟他提過這個麽，還是他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又或者是，覺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自己現在又是怎麽回事。
被人指出來了才覺得不妥，可不妥又在哪裏？
畢竟兩人認識這麽多年了，要是她突然堂堂正正地說什麽“你以後不要和我這麽親密，容易引起誤會”，會很尷尬，也很奇怪，況且，況且……
喬靈珊的思緒被冰原之上雪翼屍虎的一聲狂嚎給震斷了，她瞬間凝目望去，那生前就是虎王的妖獸似乎發生了什麽詭奇的異變，身側環繞著一股令人戰栗的氣息，但情報裏根本沒有提起有這畜牲。電光石火間，她做下判斷，提劍一橫，將其餘人攔在後面，沈聲道：“退，我斷後！”
身後一聲弦響，琴聲反倒近了。
那屍虎比料想中還要難纏，喬靈珊把它妖丹斬碎同時，內力一空，自半空直接掉入了冰原內中，四處昏黑，沈不見底。
模糊的驚呼中，有人似乎緊跟著跳了進來，喬靈珊費力地半睜開眼，只見風燁朝自己撲來。
已經快沒氣了，她見風燁越來越近，竟然有點安心，還有空胡七八糟地想什麽“不會要渡氣吧這麽俗不過也沒辦法！”，就見風燁一把攬住自己，神色極其冷然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熟門熟路地探進她儲物戒，又異常熟稔地從角落裏翻出了兩枚她早就忘了八輩子的避水珠。
喬靈珊：“……”
風燁輕輕碰著她的唇角，微微用力，把避水珠擠了進去。
身上頓時一輕，喬靈珊真想抓著頭發仰天長嘯。
你憑什麽……比我還熟我的東西放在哪啊？！餵，這樣真的好嗎？！
還有……喬靈珊，你剛才在想什麽啊？！你瘋啦，什麽叫“不過也沒辦法”啊！
虛驚一場，任務完滿結束，二人回到東界，眼下就要分道揚鑣各自覆命。
風燁換了身新衣衫，看向喬靈珊。
他之前的確沒什麽要“打扮”自己的想法，成天就穿那幾件，後來還是薛靈秀實在看不下去，陰著臉把他拉來試了幾套新衣。
他正想著，這也是新的，不知靈珊覺得如何？她前幾日總有點怪怪的，但回程路上又一切如常，就算他再會察言觀色，也解不了真意啊。
喬靈珊倒是沒註意到什麽新衣，她將自己的頭發束好，心裏那個模糊的猜想愈發成形。
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可能。
要問嗎？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氣，平靜地想，還是，問吧。
臨走前，二人站在人來人往的街旁，附近便是一條彎彎小河，柳葉混著水汽四處飄散。風燁還抱著他那把琴準備去修繕，喬靈珊也看向他，見著他的唇角跟著小河一道彎起來。
她忽然道：“風燁。”
風燁道：“怎麽啦。”
“你是不是，”她頓一下，說得拗口又艱難，“不知道你喜歡我啊。”
風靜了一瞬，喬靈珊見著對面之人臉上霎的出現再鮮明不過的愕然神情。驚愕、訝異、慌張、恍然，全都轟隆隆撞到一起，亂七八糟，把他白皙的面孔也連帶著撞紅起來。她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轉身丟下句“好好想想”就準備悶頭離開，才走沒兩步，就聽見後面腳步聲立刻不假思索地緊緊追上來，張牙舞爪道：“你別跟著我了！”
“抱歉。”風燁腳步一停，訥訥道：“我、我已經習慣了……”
他臉紅，是貨真價實的臉紅，跟上次喝酒同樣，連著額頭都快紅了，像個滑稽的大紅薯。
喬靈珊在他的眼裏看見自己，才發現自己似乎也沒好到哪去。
兩個紅臉怪隔著幾步對望，喬靈珊眼睜睜見著風燁一張嘴，“我……”
他說話一向都是不肯定的。後面跟著什麽詞，喬靈珊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了。我可能……我或許……我應該……我好像……
但風燁竟然硬生生地把那個詞給吞了回去。他就這麽傻裏傻氣地頭頂冒著煙，怔怔又茫然地說：“靈珊，我喜歡你誒。”
好像，他真是第一天知道這件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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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利番外
這是喬靈珊和風燁認識的第七個年頭。
剛剛好。
其實她並不記得那麽清楚，只記得自己和雲閑踏出劍閣的時候約莫是十六七歲，或許再大一些；如果非要回想，她只能憶起自己初見風燁時的場景，對方那時跟自己一般高，抱著把琴畏畏縮縮蹲在角落裏，看著好沒出息。
但時光荏苒，沒出息的小琴修已經長成了個肩闊腿長的清瘦男子，人長得分明都快一門高了，卻似乎還以為自己是喬靈珊名下一枚陳年跟屁蟲，時不時就要氣弱地湊過來“發作”一番：“靈珊，你記不記得，七年前的今天，我們就是在這見面的。”
喬靈珊：“？”
“故地重游，真是讓人懷念。”風燁見她一副不知情的樣，又道：“你不記得嗎，當時這有一把椅子，我等著等著還睡著了。”
喬靈珊：“……”
老劍閣遺址地貌早就天翻地覆，曾經所在已經變成了個嘩啦啦的水簾洞，敢問您到底是從哪看出來這是故地的？！
“啊，是吧。”她頂著大號跟屁蟲那幽怨的目光，硬著頭皮道：“我差不多記得。”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喬靈珊實在是不明白風燁對此類“紀念日”的數字記得這麽牢固是要做什麽，這重要嗎？
“嗯？”雲閑的重點則比較偏，“哇，這麽一算，我們今年都二十三了。”
雲閑的逍遙日子沒持續多久，她老爹明明容光煥發的可以，非說自己虛弱得不堪大任，來了套退位讓賢，又稱“金蟬脫殼”，立馬拍拍屁股馬不停蹄地去北界找蕭蕪去了。年輕的劍閣新掌門倒是也沒見沈穩，喬靈珊來報知宗門事務時，還看見她在草紙上百無聊賴地畫小烏龜。
既然老掌門都退休了，理所當然的，長老們也該動一動了，喬靈珊本該接替六長老的位置，奈何她爹沒道侶可雙宿雙飛，打定主意要將一生奉獻給宗門。
“二十三怎麽了？”喬靈珊沒好氣地把地上的草紙卷起來一丟。
“想當初我剛出劍閣，還是一個未經人事意氣風發的少年。”雲閑遙遙望著遠方，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腕上系著的兩顆墨石手鏈，感慨道：“現在七年過去，我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喬靈珊：“……”
讓大師兄少掰點吧！怎麽幾個月不見又多了一個啊？！你們背著我們都在幹嘛？！
雲閑：“你要不要，到時候出來了給你一個養。”
反正劍閣一直都是這樣，誰家的娃都是放著滿地跑大家沒事帶一帶，雲閑小時候就天天蹭別的長老家飯吃。
誰知道要等幾年，跳出來的又是什麽哪咤，喬靈珊面無表情地把草紙蓋在她頭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誒……別走，畫的最好那只留著啊！”
跟雲閑沒法聊，喬靈珊總感覺自己心裏有股奇異感，但又說不出是什麽。
平時她有什麽都能跟風燁商量商量，但這事總感覺沒什麽好說。
六長老剛教育完新入門的弟子，口幹舌燥，回來喝了一大杯水，見她一人，頗稀奇地問了句：“今天風燁沒來？”
把隨時隨地游蕩在劍閣的琴坊弟子風燁錯叫成“師兄”已經是新入門孩子的第一課了，可見他不來才不尋常。
喬靈珊：“他來幹嘛？”
“給你打水、掃地、鋪床、做飯啊。”六長老說完也覺得不大對，皺眉沈沈教訓道：“靈珊啊，你們倆都不小了……”
喬靈珊鼻子一皺。
“就算關系再好，他也是個男孩啊。”六長老呶呶不休，“外人又不知道，風燁倒隨他去了，那你倆成天待一塊兒，把你的桃花給擋了怎麽辦？”
話說半句，六長老又慘笑道：“不過，這也沒什麽大不了。咱們劍修，最重要的還是修煉，你看爹，沒有道侶不也活得好好的！哈哈！”
喬靈珊：“……”
她微微一怔。
已經很久沒人跟她這麽鄭重其事地說過，“風燁他是個男孩”了。
平心而論，風燁的一整個少年期成長似乎相當緩慢，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在喬靈珊眼裏都是臉頰稚嫩、細聲弱氣、愛哭愛跟人的形象，喬靈珊和他睡過大通鋪，兩人手臂緊緊挨著，沒什麽隔閡，很自然。
被這麽一說，她才開始仔細觀察風燁。
風燁不僅悄悄長高了，臉頰上那點軟肉也不知什麽時候無影無蹤，雖說稱不上什麽“刀刻斧鑿”，但也勉強能靠上個“有棱有角”。肉褪了，鼻梁就更高了，緊緊抿著唇、沒什麽表情的時候，還真像那麽回事——只要他別看過來，一看過來，那一雙眼睛就蹭蹭亮起來，樂呵呵的笑也就掛上去了。
“靈珊。”有棱有角的風燁正在對面吸溜一大碗面，還有空給她挑蔥，“你最近幹嘛一直看我？”
喬靈珊淡定道：“我沒。”
風燁：“明明就有……”
喬靈珊：“我沒。”
風燁：“噢，你沒。”
二人正結伴前往北界，收拾即墨姝遺留下的大爛攤子。
這事說來好笑，原是北界那有些小宗小派的手腳又不幹凈了，一天十二個時辰凈想著怎麽把姬融雪從掌門位置上捅下來，只不過姬掌門年紀雖輕不妨礙心狠手辣，次次都打了水漂。但這次她馬獅前蹄，竟然因為下手之人的計策實在太蠢、太白癡、太莽撞，直接把聰明的姬掌門給整不會了，瞎貓撞上死耗子，把她關進了水牢裏。
姬融雪已經很久沒這麽無語過了，向來都是她讓別人無語的份，更糟糕的是，雲閑送的那個傳訊鴿有限制，目前和她距離最近的竟然是即墨姝，還傳得斷斷續續的。
即墨姝首先收到一張簡筆畫，一頭獅子蹲在簡陋地上，旁邊全是水。她摸不清楚姬融雪什麽意思，謹慎地丟了個嘲諷回去。
【姬掌門這是由奢入儉啊。】
姬融雪很快回了：
【我好像要入殮了。】
即墨姝：“……真的一點都不好笑好嗎？！！”
話雖這麽說，聖女大人還是直接拔腿沖過去救人了，就是救人的方式稍有些粗暴，不慎把沿途妖山打塌一座，裏面什麽獅狼虎豹都出來了，鍛體門的無暇分心，雲閑還在南界辦事，勉強即墨姝也算得上劍閣的編外人員，所以這事就落到了靠譜的喬靈珊頭上。
據情報說，那妖山裏的妖獸沒有特別成氣候的，只有領頭幾只比較強，可以對付。
二人現在正在趕往妖山的路上，天寒地凍，前方颶風又在盤旋，估摸著得修整一夜再前行了。不遠處就是客棧，來往的全是修士，喬靈珊還在想別的事，倏地嘴旁伸過來一雙筷子，風燁在那眼巴巴道：“靈珊，老板說這是特產鹽牛肉，你試試？”
喬靈珊咬了半口，被鹹得皺眉，趕緊喝了口湯送，擺擺手，示意不愛吃。
她餘光看到風燁說了句“好吧”，然後非常自然地把剩下的給咬著吞了，繼續埋頭吃起面來。
平時沒怎麽註意，現在她越想越不對勁，之前她嗑瓜子也是，風燁總是能在她開始左顧右盼找能扔的地時伸手過來接走……這是不是，不太對？
但風燁的神色實在太自然了。這對他來說是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事。
兩間房，上樓時，喬靈珊悶聲不吭地從後面戳了下風燁的側腰。他怕癢，猛地捂住，轉身有點埋怨地笑道：“幹嘛啊？”
喬靈珊看他昏暗屋梁下亮亮的眼睛，陡然老氣橫秋又自我安慰地想，都二十多了，看上去還是小孩樣。
想什麽呢。
風燁見她不理人，要戳回去，被一眼瞪的縮手，討饒又篤定地湊過來說，“你晚上記得多蓋兩床被。”
喬靈珊懶得理：“沒必要，反正又不會凍著。”
“不是怕冷。”風燁說，“多蓋兩床壓著你才踹不動，不然睡一半全蹬地上去了。”
喬靈珊最近對他這種好像很了解自己的話特別敏感，“你又知道？”
“我知道啊。雲閑也經常說。”風燁還是那副任憑搓圓捏扁的小童養夫樣，垂著眼輕聲道：“而且，又不是沒給你蓋過……”
他話到一半，不尷不尬地停了。
之前他來劍閣找人時喬靈珊常常在午睡，門也不關，幫忙蓋被子的確跟“補襪子”“鋪床”一樣，長久以來是順手而為的事，但自從有一次喬靈珊衣服睡得亂七八糟被他不巧撞見後，他就再也沒直接進過她房門了。
沈默一瞬，風燁睜著雙依舊澄澈自然的眼，笑說：“早點休息吧。”
不知為什麽，他低垂著眼的神情一直在喬靈珊的腦海裏晃啊晃，揮之不去。
她開始不明白自己，也不明白對方。
……就按父親說的，其實仔細一看，風燁現在長得還算是……玉樹臨風，溫文爾雅，雖然不常在琴坊待，但畢竟在最後那驚天一戰前就隱約有“琴坊之光”的稱號了，除了老天追著餵飯吃的秦雅，他在門內修為聲譽都算數一數二。懂持家，貼心，會針線活，性情溫和，除了愛哭黏人之外，似乎還真沒找到什麽缺點。
他會擋自己的桃花，那難道自己就不會擋他的桃花嗎？沒人跟他提過這個麽，還是他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又或者是，覺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自己現在又是怎麽回事。
被人指出來了才覺得不妥，可不妥又在哪裏？
畢竟兩人認識這麽多年了，要是她突然堂堂正正地說什麽“你以後不要和我這麽親密，容易引起誤會”，會很尷尬，也很奇怪，況且，況且……
喬靈珊的思緒被冰原之上雪翼屍虎的一聲狂嚎給震斷了，她瞬間凝目望去，那生前就是虎王的妖獸似乎發生了什麽詭奇的異變，身側環繞著一股令人戰栗的氣息，但情報裏根本沒有提起有這畜牲。電光石火間，她做下判斷，提劍一橫，將其餘人攔在後面，沈聲道：“退，我斷後！”
身後一聲弦響，琴聲反倒近了。
那屍虎比料想中還要難纏，喬靈珊把它妖丹斬碎同時，內力一空，自半空直接掉入了冰原內中，四處昏黑，沈不見底。
模糊的驚呼中，有人似乎緊跟著跳了進來，喬靈珊費力地半睜開眼，只見風燁朝自己撲來。
已經快沒氣了，她見風燁越來越近，竟然有點安心，還有空胡七八糟地想什麽“不會要渡氣吧這麽俗不過也沒辦法！”，就見風燁一把攬住自己，神色極其冷然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熟門熟路地探進她儲物戒，又異常熟稔地從角落裏翻出了兩枚她早就忘了八輩子的避水珠。
喬靈珊：“……”
風燁輕輕碰著她的唇角，微微用力，把避水珠擠了進去。
身上頓時一輕，喬靈珊真想抓著頭發仰天長嘯。
你憑什麽……比我還熟我的東西放在哪啊？！餵，這樣真的好嗎？！
還有……喬靈珊，你剛才在想什麽啊？！你瘋啦，什麽叫“不過也沒辦法”啊！
虛驚一場，任務完滿結束，二人回到東界，眼下就要分道揚鑣各自覆命。
風燁換了身新衣衫，看向喬靈珊。
他之前的確沒什麽要“打扮”自己的想法，成天就穿那幾件，後來還是薛靈秀實在看不下去，陰著臉把他拉來試了幾套新衣。
他正想著，這也是新的，不知靈珊覺得如何？她前幾日總有點怪怪的，但回程路上又一切如常，就算他再會察言觀色，也解不了真意啊。
喬靈珊倒是沒註意到什麽新衣，她將自己的頭發束好，心裏那個模糊的猜想愈發成形。
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可能。
要問嗎？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氣，平靜地想，還是，問吧。
臨走前，二人站在人來人往的街旁，附近便是一條彎彎小河，柳葉混著水汽四處飄散。風燁還抱著他那把琴準備去修繕，喬靈珊也看向他，見著他的唇角跟著小河一道彎起來。
她忽然道：“風燁。”
風燁道：“怎麽啦。”
“你是不是，”她頓一下，說得拗口又艱難，“不知道你喜歡我啊。”
風靜了一瞬，喬靈珊見著對面之人臉上霎的出現再鮮明不過的愕然神情。驚愕、訝異、慌張、恍然，全都轟隆隆撞到一起，亂七八糟，把他白皙的面孔也連帶著撞紅起來。她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轉身丟下句“好好想想”就準備悶頭離開，才走沒兩步，就聽見後面腳步聲立刻不假思索地緊緊追上來，張牙舞爪道：“你別跟著我了！”
“抱歉。”風燁腳步一停，訥訥道：“我、我已經習慣了……”
他臉紅，是貨真價實的臉紅，跟上次喝酒同樣，連著額頭都快紅了，像個滑稽的大紅薯。
喬靈珊在他的眼裏看見自己，才發現自己似乎也沒好到哪去。
兩個紅臉怪隔著幾步對望，喬靈珊眼睜睜見著風燁一張嘴，“我……”
他說話一向都是不肯定的。後面跟著什麽詞，喬靈珊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了。我可能……我或許……我應該……我好像……
但風燁竟然硬生生地把那個詞給吞了回去。他就這麽傻裏傻氣地頭頂冒著煙，怔怔又茫然地說：“靈珊，我喜歡你誒。”
好像，他真是第一天知道這件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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