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諦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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諦聽

饒是見慣了天宮金光萬道,瑞氣千條,齊天大聖仍怔楞了一瞬。

眼前無數條銀色絲線縱橫交錯,流光溢彩,偶爾還能見到帶著七彩霞光的。

這些絲線組成大大小小的結點無數,結點又如億萬星河流動,各自運行,偶爾相遇又分開。

火眼金睛猛眨幾下,大聖忍不住道:“盤絲洞都沒這麽繁雜!”

“那當然了,這可是生死簿的法則。這些結點顯示的命運,除了神仙的,還有億萬凡人。”二郎神瞄一眼門口,催促,“大聖快些,我這三只眼撐不住多久。”

大聖聞言,神情認真了些,兩只手伸出,從七彩絲線中扒拉兩下,挑出幾條。

幾個結點掙了掙,想要逃脫,大聖快手抓回來,捏扁搓圓。

很快,這幾根七彩絲線又回到了原本的軌道上,任誰也看不出有幾個結點被更改了。

“成了!”二郎神壓低聲音,驚喜道,“生死簿上的字變了。”

大聖樂不可支,想要哈哈大笑,忙捂住了嘴,原地蹦了一圈,眼冒金光,“接下來就等著看好戲了!”

片刻之後,兩只彩蝶悠閑自在的飛出司命宮。一路翩翩起舞,朝著蟠桃園去了。

*

一年一度的蟠桃會,天宮仙來仙往。

自從凡間人族大盛,流行唯物主義,講科學,衛星監控攝像頭越來越多,還會將奇聞異事發到網上廣泛傳播之後。

四大天門緊閉,天界下凡的出口,就只留了一個重兵把守的誅仙臺。

只有輪到歷劫的神仙們,才能歡天喜地的去跳。

想要偷偷下凡的大羅金仙,散仙,仙娥,坐騎,靈獸啥啥的,全都只能乖乖待在天上了。

在天宮宅久了,相互商業吹捧,十分無聊的蟠桃會,都沒人缺席了。

諦聽馱著地藏王菩薩款款而來,在淩霄寶殿門口止住步伐。地藏王菩薩起身,摸摸它的虎頭,“辛苦諦聽了,你去吧。”

諦聽點點虎頭,甩了甩獅尾,麒麟足悠閑擡起。它也不用仙娥來領,自己去禦獸園。

青牛精和六牙白象住得近,這兩兄弟都比它先到了。

大家都是坐騎,年年蟠桃會都來禦獸園相會,感情很深了。

青牛精暴躁的嚼著仙草,見兄弟們都到齊了,往外吐一口,“呸!天地間就咱們四大靈獸,金翅大鵬不能離開靈山就不說了。潑猴是能打,還成了佛。可咱們也不差啊,憑啥這麽多年一口桃都吃不上?”

六牙白象甩著長鼻子,慢悠悠鄙夷道:“這話老牛你都說了十萬八千年了。我說你就是沒志氣,饞啥蟠桃啊?太上老君那麽多稀罕金丹,哪一顆不比蟠桃強了千百倍?你馱他這麽久,不得給你付辛苦費啊!他不主動給,你還不能主動拿了?”

諦聽沒說話,它最近有種莫名的感覺,好像自己就要炸了一樣。直覺不能開口,開了口就要出大事。

青牛精說不過六牙白象,圓眼睛瞪向諦聽,兄弟夥這麽久不見面,見面了你還不長嘴?

諦聽搖搖虎頭,它每天要聽那麽多心聲,疲乏得很,沒有開口的欲/望。

【白象兄弟這就錯了,這老牛別看面上老實,老君的金丹可是被它偷了不少。】

青牛精噴出幾道鼻息,這四不像一貫憨厚,今日怎麽還當面揭牛短了?它有些懷疑是誰施了法術,嫁禍給老實獸。

就像當日,它金丹吃得打嗝,整個天庭都以為全是潑猴吞下肚了。

六牙白象面上一噎,好你頭深藏不露的老牛,害它鬧了個大笑話!

【三十三重天戒備森嚴,防的不是大聖,他挑食。老君故意在金丹裏加了榴蓮香精後,他就不來了。老牛監守自盜多年,榴蓮味吃多了想吐,有一陣子沒偷吃了,所以格外暴躁。】

青牛精刨了刨蹄子,這還沒完沒了了?

六牙白象目光灼灼,榴蓮味它喜歡!它忍不住扇兩下大耳朵,就為了這榴蓮,三十三重天也得闖一闖!

打不過,它就叫普賢菩薩去找老君要!

【白象兄弟,你家普賢菩薩喜歡講經,你還能時常跟著四處游玩。四大靈獸只有我諦聽最慘,地府翠雲宮竟是人間的烏糟事,不聽也得聽。】

青牛精松了口氣,總算是不說它的糗事了。它方才已經知道了,不是有人施法,也不是諦聽兄弟有意說出口,是它聽到了諦聽的心聲!

六牙白象:咋還說到我頭上了?

【也是我家地藏王一時糊塗,發什麽“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的願。萬年來,凡人越來越多,罪孽深重之人如過江之鯽,只多不少。十八層地府年年擴建,現在又在趕工。說是凡間有個島國作孽,汙水四處侵染,怕是十八層又要加班加點好多年。】

【地藏王的工作時間從九九六,到十十十,很快怕是要片刻不得閑。來天宮參加蟠桃會,他可是盼了好久了,難得能光明正大休息一日。他早就後悔了,渡人做甚?】

【好人不需渡,壞人不該渡。況且,人要作死,壓根攔不住。就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回靈山,只能繼續熬著。】

後面這幾句青牛精和白象兄弟不感興趣,該嚼靈草的嚼靈草,該甩鼻子的甩鼻子。

瑤池的各路神仙們,卻俱是面上一震,目光齊齊看向一旁手持禪杖和寶珠的地藏王。

他面皮白嫩,長得可可愛愛,就是頭上光溜溜的,一根發絲也無。雖說光頭的菩薩不止他一個,但方才聽了諦聽的心聲,他們很難不想象,他是工作太忙,頭發才掉光了。

本來瑤池上仙樂悅耳,他們正說著萬年不變的臺詞,相互客套浮誇,昏昏欲睡。

陡然聽到一道渾厚低沈的聲音,說青牛精偷老君的仙丹?各路神仙都不動聲色,暗自掐指一算。

謔,是諦聽的心聲!心聲不會作假!

活了萬年,還身居高位的神仙們,眼神一個對視,就知道對方也聽見了。

大家都是神仙,縱然法力有大小,都是仙軀,想聽對方的心聲卻是不可能的。

諦聽是四大神獸之一,按理他們是聽不到的。當然,施法讓它停止也多半不成。

心聲不同於普通聲音,靜音咒沒用,靜心經尚可一試。

不過,誰要念靜心經啊,他們巴不得它越說越多,一直不要停好麽!

神仙無歲月,這些年凡間的瓜已然沒了新意。

什麽兒媳婦愛上了婆婆,兒子其實是弟弟,喜歡的人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跟渣男分手後,當了他小後媽,頂流同時有三個女友,還天天約粉絲……

這些已經激不起他們的任何情緒了。倒是吃瓜吃到“自己人”頭上,還是頭一回!

就,突然就來了勁頭!酒更香了,桃更甜了!

摩多摩多!

不過,面上還要穩住。

眾仙同時擡頭,看向上首的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和如來佛祖。

王母娘娘垂眸喝一口仙釀,似乎對此事毫無興趣。

玉帝微微一笑:“非神獸本意,諸仙不必掛懷!”

好激動,好激動!諦聽擅辨認世間萬物,聽人心生。其實,不止是人,妖魔鬼怪神仙,全都是它的聆聽對象。

萬年來,它必定是滿肚子的瓜!

想他身為玉帝,鎮守天庭,日覆一日,要是無聊能死,早死千八百回了。別的神仙,哪怕是太上老君,都能偶爾去凡間投個胎。只他,連個輪流值守的人都沒有!

玉帝面上不顯,心裏瘋狂想辦法:一定要把諦聽留在天庭!大聖都被如來招到靈山了,諦聽歸天庭理所應當。

眾仙心裏齊齊松一口氣,視線轉向如來佛祖。玉帝都說不要管了,佛祖您就不要多管閑事了。

如來佛祖慈眉善目:“修煉之人心無妄念,隨它去吧!”

他眼眸微合,得把諦聽帶回靈山去!靈山唯一活潑點的猴頭,動不動就跑了。羅漢們都太端著了,沒意思。

下一瞬,他們就知道了榴蓮味仙丹的真相。

齊天大聖兩眼冒著兇光,哼,好你個老君,上回還騙他說什麽“三十三重天種多了榴蓮,丹藥才有榴蓮味!”

原來都是騙他的!

榴蓮香精?難怪之前他打開寶葫蘆,就差點被熏暈了!

俺老孫今日就要打上三十三重天,把那些榴蓮樹都給打了,看你還有什麽說辭。

他氣呼呼的拿起一個大桃,哢嚓哢嚓。自己的咬一口,邊上玉帝和如來的再撈過來咬一口,雨露均沾,全都是他的了!

幾口桃下肚,他心情又好了。

算了,算了,別沒進離恨天的兜率宮,就沾染了一股榴蓮味!他老孫也沒那麽喜歡吃金丹,不過是看著太上老兒急得跳腳,高興罷了。

觀音菩薩面帶笑容,榴蓮是她最喜歡的鮮果。因其氣味獨特,潮音洞多數人不喜。她礙於顏面,每次都只能偷偷摸摸吃,這次一定要找老君換些金丹回去。

買榴蓮味金丹,送榴蓮的吧?不送的話,79塊包郵也能接受。

即使是在天宮,眾仙們對榴蓮的評價也是各執一詞。

一時之間,一半人暗自感謝大聖的挑食,才讓他們吃上了榴蓮味的仙丹。

一半人怒目而視。從前是歡歡喜喜服仙丹,吞之前還要細細聞一聞,如今是捏著鼻子一口悶。

太上老君捋須微笑,老神在在,心裏淚流成河。

他也是不喜榴蓮味的一個吶!如今為了他的寶貝金丹,兜率宮日日夜夜都是無處不在的榴蓮味。

哦,不止是兜率宮,是整個三十三重天!

只是,好不容易才發現,那猴子和老牛都不喜歡榴蓮味。現在若是都給砍了,對那兩沒臉沒皮的來說,這不就是“快來偷,歡迎來偷”的邀請函?

榴蓮在老牛和老君之間的糾葛剛說完,普賢菩薩四處講經沒啥奇怪的,緊接著就是地藏王菩薩的工作現狀。

天!前頭都還只是靈獸的小打小鬧,這麽快,瓜就落到大仙身上了!

作為在場被扒第一人,地藏王菩薩一時之間,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如來心中一喜,正要開口,玉帝忙道:“諦聽此舉乃是天意,緣起緣滅,想要知道來龍去脈,之後如何應對,只怕還要在起始之地。再者,諦聽在我天庭出了這等變故,天庭理當負責。地藏王為其主公,不若一並留下?”

諦聽留下就行了,地藏王你既然一直想回靈山,那就回去吧!

“地藏王兢兢業業渡人多年,理當停下來休養一二。我天宮眾仙雲集,論道、下棋、以酒會友、欣賞歌舞,各有所好。地藏王必能在天宮,找到志同道合的仙友。”王母娘娘搶在如來之前,誠摯相邀。

四大天王,二十八星宿連連點頭。諦聽是該留下,萬一它回了地府,我們都聽不到了,豈不痛心?

如來佛祖:你們兩一唱一和的,這麽心有靈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夫妻呢!

地藏王神態安詳,微微一笑,飄逸灑脫,一點沒有被人知道自己後悔了的羞赧。

嘿,當神仙這麽多年,誰還沒經點事了。

反正他不想繼續上班的事,全天庭都知道了,那就留下來唄。

若是回了靈山,必定會天天被那幫羅漢們拉著講經論道。他才剛剛不工作了,可不想馬上就學習。

“多謝王母和玉帝相邀,貧僧就留下了。”他當做沒看見如來的瘋狂眼色,起身,雙手合十謝過兩位天宮的主人。

大聖眼眸一轉,“聽說俺老孫的齊天大聖府還留著,俺老孫孤身一人,用不著那麽大的府邸,和尚你就跟俺一起住吧!”

靈山忒沒意思,還是天宮的老頭兒們會玩,他也不走了!

“如此,便多謝大聖了。”地藏王從善如流,面帶笑容行禮謝過。

天宮房產緊俏,他一個靈山戶籍的,也不便在天宮有房子。和有鬥戰勝佛之稱的大聖一起住,再好不過。

【咦,怎麽地藏王他不回靈山,反而留在天宮了?哦吼,我還能和大聖一起玩了!好耶,好耶,咱們就先在天宮待他個十萬八千年!】

如來佛祖眼前一黑,差點維持不住面上的慈眉善目。

一個兩個的,當著他的面跳槽?

【原來大聖也喜歡天宮啊,我還以為玉帝是單相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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