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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抱璞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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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盜竊罪、故意傷害罪、潛逃罪為名鋃鐺下獄。

洛蘇不在乎。

手中的松綠令綠的紮眼,鐵筆銀鉤的“偃”字卻終成了夢魘。

“仙人?”

“你不是想出谷嗎?今日,我帶你出去。”

“我準備好了!”

“那就走吧……”

“我什麽時候能像仙人一樣就好了。”

“會的。”

“你的資質,最適合修仙了。”

淚,是無根的水,你不知它從哪兒來,也不知它往哪兒去。任它肆意,將一切輕狂和自私踐踏,卻依舊,找不回,遺失的滄海。

一百年。

我用盡凡人的一生去愛你。

十年。

你用高人一等的身份將我下獄。

她從未覺得,仙人兩個字如此沈重,重的讓她喘不過氣來,連呼吸都變得格外疼痛。

她可以用十年欺騙自己,欺騙所有人,卻唯獨騙不了自己的心。

莫非這是說謊的代價?

若這是天譴,她寧願痛不欲生,遭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也好過如今觸目傷心肝腸寸斷。

光陰從指縫間流走,化作“偃”字上方大大小小的淚斑。

半個月,聽到徐徐人聲時,她忍不住趴到水牢墻邊,想要再聽那邊的人聲。

突然有這個念頭,她嚇得臉色瞬變,卻還是忍不住湊上去聽。

墻壁隔絕神識、吸噬法術,只能憑借人體本能來分辨一些聲音、詞匯。

東澗、重傷不醒、道君、自顧不暇、澹臺郡主、藥王……

咯噔一聲,洛蘇的心不由落下深淵。

藥王、道君、重傷不醒、澹臺郡主、自顧不暇……

她突然笑了,笑聲淒厲,如同鬼嘯。

斑駁在臉上的,是兩行血淚。

她恨!她好恨!

但她卻不能因此自暴自棄,她不能坐以待斃,任由事態發展到她控制不了的地步!

如果,如果她能夠在這時結丹,就可以勘破符門,摸索高級符術,屆時她便可以自由離去!只要她結丹,以她的資質和悟性,不出百年便可以趕超瘋道人與琴歡仙子!

若無阻礙,她甚至可以將丹道提升到藥王同境界,繼續藥宗的輝煌!

她一門心思結丹,卻忘了,沒有固本丹,沒有人護法,沒有一顆無塵的心,她結丹的倚仗是什麽?

脆弱的自信和自尊,還是遍體鱗傷的道心?

水牢的水,臭而臟。

這水永遠也無法洗凈一顆被腐蝕的心臟,只會讓它越來越骯臟,甚至以骯臟為榮。

四周的靈氣蜂擁而至,引得眾人紛紛出門圍觀,見是水牢的上方,眾人心中不由一沈……

偃玊青輕輕轉動拇指上套著的玉扳指,感受著熟悉的紋路,卻沒有物歸原主的喜悅。

目光幽幽望向集結的雲層,他知道,他終是毀了她,不留餘地。

雲層愈結愈厚,可見其主人結丹的心有多麽強烈,她的丹田是多麽廣闊。

“這樣一個孽種,一旦結丹成功將是天劫啊!”

“偃城主!”

“偃……”

只是原來的臺階上早已沒有那川渟岳峙的身影。

他一個人,站在群英臺最高的瓦窯之巔。

厚厚的雲層就在他的手邊,他的腳下。

越來越多的靈氣湧入,造成了罕見的靈氣漩渦。

可見它的主人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天道寵兒,若丹成,大道順遂,海闊天空憑魚躍,一切都不是妄想。

他指尖輕點,粘了一手固體的靈氣。

目光愈漸幽深,如探囊取物一般,臨空一只大手將整座靈氣聚集的山峰搬走。

空無靈氣。

洛蘇感覺周身靈氣吸盡,便急不可耐的開始沖擊壁障,一波又一波。

然在這時,她的腦海裏突然想起一道親切至極的聲音:“小家夥,你看!”

她不由心中一動,反應過來時連忙緊守心神,卻是晚了。

在她“眼前”,仙人伸出五指修長的素手,輕輕張開,變成了漫天的蝴蝶,那一刻,她看見仙人笑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好看,令人目眩神迷,她不禁看的癡了……

“仙人……”

“小家夥,你不是想出谷嗎?今日,我帶你出去。”

“不、不!不要!我不出去!”

她吶喊著,他卻不聽,接著事情急轉而下,她甚至看見他親手斬下了藥王的頭顱,炫耀似的拿到她跟前,“你看,小家夥,這個礙事的老家夥死不瞑目呢!”

“啊啊啊啊——”

振聾發聵的慘叫,痛不欲生。

剛剛結成的小半個金丹因著她的道心搖墜而破滅……

偏這時,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大量靈氣湧入四肢百骸,分經經脈,團團湧入丹田。愈湧愈多,剛開始是溪流,後來是大河奔騰,她的經脈漸漸受不了沈重的壓力,逐步崩潰,最後丹田破碎。

身體墜在汙水中,沒有修為仗身,沒有縛雞之力,如今她就是一團軟肉。

水從她的眼睛、鼻腔、耳道、口腔湧入,直灌得她意識模糊,肉體的痛感逐漸遠去……

等來審判那日,洛蘇雙目已失明,只依稀聽得電閃雷鳴,雨大如豆,隱隱有人聲指控:

“你悖經叛義,道德淪喪,忤逆正道!又是妖孽之身!我寧岳九宗留你不得!”

洛蘇嘴角噙著絲譏笑,卻聲音喑啞,如同沙袋漏風一樣:

“你說我悖經叛義,說我道德淪喪,又說我忤逆正道,你總要拿出證據吧!身為一宗之主如此信口雌黃,當真修仙界無人了嗎!”

“妖孽!休得狡辯!”

這一幕何曾熟悉,那日辭別藥宗,步行到山門之時,腦中想起的對話與這一刻何其相似!

可憐當時全然不顧,縱然先有天機暗示,她也註定不能逃脫這輪回!自以為高人一等,到頭來不過自作聰明,是小聰明罷了……

最後,她被架到玄鐵架上,從高空拋落,一點點灼熱,一點點被火舌殘噬,而後業火爭先恐後地撕扯,將她一身皮肉銷毀……到最後,卻是連骨頭都被燒成了灰燼。

她不是沒有呼叫,可她終究咬著唇不發一聲,為著最後的尊嚴,她連痛都沒有喊出口。

所有人都散了,只餘偃玊青和亓官羽立在原地。

良久,他道:“走罷!”

走出十多步,他忽然對著亓官羽的脖頸發出一道掌風,亓官羽在毫無防備下失去了意識。

走回原地,他伸手一招,一枚松綠色的流雲令落進了他的掌心,斑斑泣血,不覆明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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