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一聲轟隆，洛蘇這才註意到，那細細游離的黑色閃電似乎減少了些。

定睛望去，紫色劍光沖天而起，卻又奈何蠲墨煙雨不得，剎那便化作雲煙。

洛蘇心中一緊，認真觀看起來。

青衣俊逸，或是年少輕狂不懼風雲，他竟漫步雲端，劍步駁雜，卻在他的演練下是那麽自然，劍鋒蜻蜓點水般刺去，竟化作點點藍色雷光。

如此蠲墨煙雨反倒成了天下最美的背景，那紫劍在他手中如魚得水，威能盡釋。

洛蘇眉目深沈，她不得不承認，權戢陽是天底下最適合修劍之人。

他像是為劍而生，不管是什麽樣的劍，在他手中都能盡情發揮其價值。

紛舞的雷光，暮色的青衣，行雲的劍法。

紛舞的水滴，夜色的少年，不厭其煩的練劍。

腦中似有閥門輕啟，記憶如潮湧來，漸漸與眼前青衫才俊相合。

誅心劍繞體而出，眾修紛紛側目，以為洛蘇也要出去找死，忙勸:“道友最好莫輕舉妄動，那少年手中劍怕是另有玄機方能無視危機，你出去無異於飛蛾撲火，不值啊……”

無視那人，洛蘇舉劍演練起來，她大抵記起過往似有權戢陽這樣的人。

她雖然也曾修習其他劍法，卻不如這套劍法來的得心應手。

或許……

洛蘇劍鋒一挑，目光移至權戢陽身上，而他的目光也膠著於她。

二人出劍如出一轍，且身法輕盈，雷霆之光有序撥點，似暗合某中天道。

二人旋身換位，擦肩之際，權戢陽對她眨了幾下眼睛，樣子著實滑稽。

黑色的帷幕下，二人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演練著同一套劍法，於第二十三次換位後淩空一點，雷光耀目直要刺透人的瞳孔似的，二人適時閉了眼，其他人就沒這麽好命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裏紛紛流出血淚才知好奇害死貓的道理。

突然感覺有人靠近，因這炫神的光卻是神識也不敢去探查，只能兀自機警。

冷不防落入一個溫暖的胸膛，一雙手自背後將她緩緩擁住，她的劍已刺穿他的手臂，他卻無感似的將手穿過她的腰握住了她的手。

“權戢陽，你想幹什麽！”

不顧洛蘇的警告，他將下巴擱在她的頸窩，動作輕柔。

“我只是想著，如果能有重逢的那一天，我定要這樣牢牢將你圈住，再也不叫你找借口逃走。”

“你不知道，這一刻，我念了多久。”

一滴滴落在她手上，溫潤的觸感和淡淡的腥味，她握劍的手突而有點顫抖，聲音晦澀道:“你不痛？”

懷抱更深，她卻知道誅心劍也深了幾分。

“如何不痛，可我一旦放手，痛的便不只是手臂了。”

“洛蘇，你也認出了我，不是麽。”

心上突然酸酸的，好像有什麽打翻了一樣，洛蘇默然。

耳垂突然傳來溫熱的氣息，未待她回神，權戢陽便將它納入唇間，舌尖極盡****。

“你……”

忽覺身子一輕，洛蘇知道這是他飛離了那處，剛睜眼卻是溫潤覆眼。

感受著懷中軟玉溫香，睫翼撲閃撲閃滑過掌心，他心如擂鼓，似乎某種與生俱來的渴望將要透體而出。

齒尖一嚙，懷中人兒身形顫栗，他逗貓兒似的笑了，感受到洛蘇的掙紮，舌尖一轉彎進了她的耳廓，惹得她面色緋紅，偏又貝齒緊咬薄唇不肯發出絲毫聲音。

這般可愛的模樣令他的心都要化了。

“洛蘇……哼，”他清晰的感覺到手臂被她的劍攪了個洞。

“放開！”她的聲音是那麽冷，冷到連她自己都仿似被化成了冰，“徐則已經淪落到表演苦肉計的地步了麽！”

權戢陽輕嘆一聲，收回了手臂，旋即並指塞了左臂的幾位大穴。擡眸望去，那抹天藍的身影是何等羸弱，“滾。”

權戢陽一楞，竟忘記如何言語。

感到她身上氣息動蕩不止，權戢陽不由靠近幾步，她卻逃似的避出六尺開外，輔一回頭，那眸中隱現的兇光令他心驚肉跳，就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一樣，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殺氣讓他如置冰窖。

“我叫你滾！”

誅心劍淩然向他絞來，竟是不留一絲生機。

紫劍呼嘯而至，與誅心劍互成膠著，令人牙酸的劍鋒較量不由令觀者心寒。

“洛……”

四目相對，可對方的眼裏只剩下了嗜血的殺意，他似乎感受到她隱忍到了極限，“滾！”

誅心劍突然一分為二，龍劍抵擋紫劍，鳳劍直逼他面門，卻是青玄突現護主。

權戢陽咬咬牙，“我走便是，你不必如此！”

紫劍劍氣大張，將龍劍逼得空中倒旋，鳳劍不再戀戰，傾身追向龍劍。

權戢陽深深看了她一眼，袖手一招，二劍歸位。倏而化作一道紫光離去。

洛蘇僵直的身子漸漸傾斜，如同洩了氣的蹴鞠完全沒了方才的劍拔弩張。

她緩緩跌倒在地，目光空洞地落在誅心劍上，又舉起自己雙手仔細端詳。

那過分認真的模樣讓辛苦趕來的素玄不禁緩了腳步，此刻的小姐看起來似乎不大對。

“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素玄一楞，不知如何作答。

洛蘇將雙手高高舉起，耀目的陽光穿透指間粼粼落在她面上，輕如鴻羽。

“十年前，為什麽我忘了？”

“祖爺爺要我出來歷練，莫非就是為了十年前的事？”

“可究竟是什麽事，讓祖爺爺心憂十年，讓我在短期內數次喜怒無常。”

“究竟是什麽，讓我對故交有了殺意？”

她兀自閉上水眸，眼前似乎一片黑暗，一雙手游移不定，最後緊緊掐住了她的脖頸，她急得上下掙紮，卻如溺水者，一切不過徒勞。她心裏陡然升起恐懼，而後化為悲痛，最後變成了傾浸骨髓的仇恨和不肯磨滅的殺意。

她陡然睜開雙目，一身氣息紊亂，目光隱約有了懼意。

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恨令她自己都不免心驚，但卻是她最真切的感知。

她曾經如此恨過，而且恨不得化身惡魔將其撕碎。

她突然不想知道實情，既然身體這般排斥，又自動失憶。那至少說明，這並不是好的記憶，而且很有可能會毀了她難得的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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