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南海北邊發現魔人蹤跡。”

“太子殿下，我們在抓到的魔人俘虜還沒審訊，他們就都自殺了。”

“太子殿下，在山洞裏發現了這個。”一個將士首領說著，將一個東西給呈了上去。

州慢沒有皺眉，亦沒有發怒，面色冷靜到足以安撫各位將領帶來的不好的消息，“眾將莫慌，此次我們發現的線索對於我們後邊平定騷亂定有助益，雖……”

雖然的確是很棘手。

州慢沒有說下去，而是低著頭仔細地觀察起那一個做工精良的標志來。

這個標志呈八邊形，中間鐫刻了一個說不上來是何字的圖案，但很明顯，這個東西是來自魔族的。

熟悉的八邊形讓州慢心裏猛地生出一個不祥的預兆，魔族和妖族定是在暗中聯合了起來。

自打十九萬年前天魔大戰至今，還從未有人去涉嫌再次挑起事端，而現在，八音諧所代表的妖族與魔族竟在暗中聯合了起來，這未必不曾表明這兩族之間的關系。

讓州慢想不通的是，八音諧為何要與魔族合作。

是因為天族殺了他們妖族的貴公主？還是因為……因為要完成眉嫵生前所留下的遺憾。

種種猜測，讓他的臉上現出了一抹驚恐和不知所措，但也只是一眨眼之間，那張蒼白的臉又轉瞬變成寧靜，仿佛方才的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太子殿下，如今北邊已被魔人封鎖，我們的將士進不去裏邊一探究竟了。”

又是一個更不好的消息，這可苦了州慢。

整個大殿沈默了好一會兒，州慢才淡淡地說道：“是時候和魔族攤牌了。”

**

一大早，排歌便起了身，這窗外清新的空氣和和煦的陽光一下子就讓排歌陶醉不已。

“姑娘，昨夜睡得可好？”想不到，風入松亦是一樣的早起，現在正在外頭的院子裏烹茶，水壺正在爐上氤氳著熱氣，一切都顯得從容、淡雅、恬靜。

排歌被這美景吸引，很開心地道：“前輩的房間很舒適，那個……睡得很好。”

排歌知道自己有點口不擇言了，但慶幸，面前這個男子並沒有天界上那些老神仙一樣拘謹，反而在聽到她發自內心的想法後很是欣慰地笑了笑，“睡得好就好，如今看你這副行頭，想必是來游山玩水的了。”

說著，風入松便將剛沏好的茶給排歌遞了過去。

排歌笑著接過，應道：“是啊，其實也不算全是，只是有些難題，需要散散心才能解決。”

“哦？你這般如花的年紀，還有什麽煩心事需要解決的不成？”風入松雖然這樣說著，但是卻也看得出來，雖然排歌一直在用歡樂的說話口吻與自己對話，但她骨子裏卻也隱隱約約給人一種在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和幹練。

“其實……我也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排歌擡頭看向深邃的天空，眼神迷離，是啊，故事那麽長，該從何說起呢？

自己原本不過是個小小廚仙，似乎是自己的一時性子太沖惹了不該惹的人，才有了後邊那一連串的故事。

這一生，原本不應該這般殘缺的。

卻也不知道為何，想著想著，心裏竟也生出了一股子恨。

“這林中景色美得讓人陶醉，姑娘不妨在此小憩幾日，故事太長，我們可以慢慢說。”風入松笑著道，似乎看穿了排歌的心思一般，又給她沏了一杯茶。

排歌只覺風入松與其他人不同，他樂意去聽她心中所想，甚至他可能也會幫她解決這個難題。

她心裏不知不覺地朝他靠近，臉上立刻又浮現出了燦爛的笑，“嗯。”

排歌如打開了話閘一般，從十六萬歲下山開步月館，到後來修煉牽魂術得罪了眉嫵，所有事情，她一字不漏，毫無保留地都講述給了風入松聽。

從日出講到日落，足足講了三天三夜。

“嗯，原來昔日聽說太子殿下斷然在長春宮當著簇水仙君和天君的面拒絕娶解紅公主，原來是因為排歌上神。”風入松聽罷，內心已然驚訝無比，面前的這個女子的經歷，斷然不是其他人能夠比擬的。

她原本前途應當是光明而美好的，但是現在卻因為種種阻擾讓她只能在凡間做一名凡人，這不是她應該承受的。

“是……是吧。”排歌聽到風入松這般說，有些意外。

州慢一直都沒有跟她說過他承受了什麽，她也一直以為他只是天界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斷不會有什麽足以讓他煩心憂擾的事情，也就不會有人去強迫他做其他他不願去做的事情。

直到現在她才恍然大悟，不僅是她在承受，他亦是在承受那些原本他不應該承受的東西。

排歌心裏五味雜陳，很是難受。

風入松又接著道：“昔日我在謫仙怨時，曾見過八音諧，原本也只是想著這妖族只是過路到那邊，卻也直到後來才知道他們是奔著到婆羅門去的，沒想到竟是去襲擊南浦上神。”

“南浦上神與令府的情意，我亦是在後來才知道的。”排歌說著，心裏也覺得有些慚愧，是自己的太魯莽才連累了身邊這麽多人，一時間又有些無地自容。

風入松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盡人事聽天命，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想避免就避免得了的，你是如此，我亦是一樣。”

排歌聽風入松此話說得蹊蹺，便擡頭去看他，見他神色亦是多了幾分愁苦，有些好奇地問道：“前輩先前，也去過謫仙怨？”

按理說，謫仙怨那處地方，往往都不會有神仙主動去到那邊的。

她去過，所以她知道。

“是啊，去見我一個老朋友。”風入松的眼神更顯得滄桑了些。

排歌有些明了，卻也只是推測道：“是風歸雲前輩嗎？”

“原來你也知道了。”風入松有些驚訝，比先前的驚訝還要驚三分。

排歌點點頭，臉上波瀾不驚的模樣道：“早些時候我在南浦上神那裏聽說的，且也見過風歸雲前輩一次，風歸雲前輩要比風入松前輩看起來更為滄桑了些。”

是啊，一個是歸隱山林，一個是驅逐流放，這哪裏能一樣呢？

說到這裏，風入松有些氣憤地道：“謫仙怨那處地方是什麽樣，若換做我去到那裏，我指不定會比他要憔悴多少。”

“前輩，有一事排歌不是很明白，不知前輩可否與我說上一說。”排歌鼓起了勇氣問道。

風入松此時正有一大堆話想要說，聽排歌這樣一問，興致也就上來了，“你問吧。”

“早些時候聽南浦上神講起，風歸雲前輩是因為維護一個凡人而被驅逐流放的，卻也不知道風入松前輩你……又是因為何事選擇了歸隱山林呢？”

排歌知道，現在天界正繁榮昌盛，若不是因為心中有愁苦，絕大部分神仙是絕對不會放棄天界上享不盡的瀟灑生活而選擇在一處凡間山林住下的。

當然，這種情況還要排除掉排歌身邊那位為老不尊的尾犯上神。

“若我說我不是自己選擇的歸隱山林的呢？”風入松笑著又飲了一杯茶，那模樣像是將茶當成了酒，一杯入喉，咽淚誰知。

見排歌一臉疑惑的樣子，風入松也沒有打算要賣關子，徑直說道：“當時那兩個凡人是一對母子，天君因人神相愛壞了規矩，又加上令府先前的冤屈並未洗清，一氣之下，便要將那一對無辜的母子打入誅仙臺。”

“誅仙臺是什麽地方，想必你也知道，這誅仙臺自仙人落下，永世不得再入仙籍，要是這凡人落下，定是要粉身碎骨，再無輪回之日。”

“歸雲與我心中不忍，我們又是幾世的好友，他當時所做的決定，我自然也是要支持他的。”

“那日，我們一起在長春宮正殿上與天君求情，讓他放過那一對母子，但是天君正在氣頭上，不僅不讓我們求情，還把誅殺這對凡人母子的日程給提了再提。”

“歸雲心裏一直有個大膽的想法，那就是將那對母子救出，就算付出永世不得再入仙籍的代價。”

排歌的心猛地一緊，在這凡間的生活她體驗過，一開始的心裏寧靜到後來的萬般苦澀和再回仙界的渴望，這種愁上加愁的滋味，她不是沒有嘗過。

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風歸雲卻是也有這般讓人匪夷所思的想法。

她是萬般無奈才去選擇的，而他卻是為了心中大義，這不免讓排歌的心又猛地一緊。“那後來呢？”

“後來他救了，還將古記箏送給了那個凡人的兒子，只希望在他成年之後，可以好好保護自己。”

“但是沒想到，歸雲的計劃失敗了，為了掩護我救出凡人的兒子，歸雲自己一個人扛了所有罪名，而我卻也因為慌張，把那凡人的兒子給弄丟了。”

“我也被抓了，可笑的是，雖然我們的目的一致，行動也是如出一轍，但是天君只判了我歸隱山林，不得再讓我踏入天界一步，卻把驅逐流放這樣的大罪過給了歸雲。”

“本來，應當是我與歸雲一起去謫仙怨的。”風入松說到此處，喉嚨哽咽起來。

排歌心裏又生出了一個疑問，卻也不敢確定，“敢問前輩，你後來可有曾去試著找那凡人的兒子？”

“沒有，我被天君判了刑，就再也沒有上過天界了。”風入松搖搖頭道。

排歌更是好奇，“那敢問前輩，那架古記箏只送過那個凡人的兒子？”

“是啊，我直到後來聽說古記箏找到了，還以為那個凡人的兒子也應該在的，歸雲在送古記箏給那凡人兒子的時候，還渡給了他一些仙力，按理說，他若是不出什麽大的意外，應當是和古記箏一起被找到的，可是……並沒有那個人的消息。”

排歌的回憶有些恍惚，猛地想起救起宸柒那年的事情。

那一年，她不過剛下合歡山，心裏正開心得不得了，卻也在無意之間，在合歡山腳下的一處雜草叢裏聽到了一絲異樣的聲音。

那是很輕微的呻吟聲，男孩的衣服也被刮破了，臉上手上都有被劃傷的痕跡。

排歌嚇了一跳，馬上將那男孩帶到了合歡山腳下的一株梨樹下，渡給了他一些修為，這才讓他起死回生。

排歌見那處地方也挺喜人的，便將那處地方當成了步月館的所在。

等到後來宸柒醒了，再問他有關以前的事情，他只是搖搖頭，說不記得了。

後來他們二人相依為命，他從未想過要去尋找自己的親人，她也就從未沒有提起。

也不知道為何，一想到宸柒竟能在毫無修為的情況下被古記箏認作主人，自己先前並沒有懷疑這其中有何端倪，卻在今日，她開始覺得這兩者定有關聯。

“排歌可是想到了什麽？”風入松見排歌皺著眉頭陷入了沈思，便問道。

排歌搖搖頭，還不是很確定，“現在的古記箏在我的小仙童手裏，而且……似乎還認他做了主人。”

“哦？按理說，一般法器只會認定一個主人，卻也不知道你這小仙童是何等人物，還能讓古記箏重新認了一個新的主子。”風入松感到吃驚，對排歌身邊素未謀面的小仙童也提起了興趣。

排歌見風入松亦是有所觸動，便娓娓道來，“那仙童是我在幾萬年前在合歡山腳下撿到的，醒來時他早已記不清先前的事情了，後來太子殿下送了古記箏給他，沒想到竟也很順利。”

風入松終於明白了方才排歌為何會陷入沈思，自己對排歌的這番說辭亦是很吃驚，“難不成，你那小仙童是凡人的兒子？”

“我不知道。”排歌很是無奈地搖搖頭，這幾萬年來，宸柒都不去說自己是從何而來，她又能用什麽辦法查到真相呢？

“我是不能上到天界去了，不過你也可以讓你的小仙童與你上一次謫仙怨，去找歸雲瞧瞧，作為古記箏的鑄造者，或許他知道一些什麽。”風入松想到了一個法子，對排歌提議道。

排歌的臉上盡顯苦澀，“可是，我現在這個身份，又如何能上得了天界？”

“排歌，你可知我風入松先前是敢的何種差事？”

風入松突然一問，讓排歌有些一頭霧水，“前輩以前？”

以前，只聽自己的師父說過，這風入松與風歸雲都是高傲到不可一世的仙人，前者鑄造劍器，後者鑄造法器，二人在長春宮被奉為二仙瘋。

不僅如此，風入松還是仙界出了名的醫仙，得藥者生，頻臨身歸混沌的仙人得藥者更是能起死回生。

排歌心裏不太確定，便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彼時林中猛地刮來一陣異樣的風，卻也沒有更多異樣的動靜，陽光依舊柔和地鋪了院子滿地，杯中依舊氤氳著茶葉清新的氣息。

排歌只覺心中的那一抹黑暗被風清掃分明，覺得下一刻，就會有救世主將她救起，還她一個心願。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風入松再說，“先前我是鑄造神劍的仙人，亦是長春宮裏禦用醫仙，我既知能夠讓仙人起死回生的效用，亦能讓廢了修為的仙人再重登巔峰。”

排歌的心猛地一緊，讓廢了的修為的仙人再重登巔峰？

“排歌上神，我欠過歸雲，亦是欠過那對早已歸入塵土之中的凡人母子，這世間果然還是有因有果，若你身邊的仙童真的是那個凡人的後代，我幫你亦是無憾了。”

“排歌上神，我風入松幫你重新擁有修為，再讓你成為九重天上的太子妃。”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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