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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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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左承遠一朝挾天子以令諸侯之相,讓皇帝一派的諸侯大臣痛斥不已,但因著他們皆被困於宮內,內裏的血雨腥風絲毫沒讓城外的繁榮窺見分毫。

所有的變數,皆藏於朝陽之下。

因著事情需要暗中進行,左承遠也因蔣離的突變提前對皇帝動了手,所有計劃皆被打亂重來,他來不及找蔣離算賬,只好先命人將她關進冷宮裏,派侍衛把守。

走之前,左承遠還陰惻惻地對蔣離道:“蔣小姐當真是出其不意,既是如此,我也不會讓你久留。

待你看見一國易主之後,我們再來好好算賬。”

蔣離沒說話,只是冷笑一聲,揮袖離開了宮殿。

一路上,她都在想宜王和曲淮禮的事情。

曲淮禮對宜王有所隱瞞,同時又與三皇子有所交集,他為人狡猾,心思縝密,依理而言並不會隨意踏入陷阱之中。

蔣離腳步一頓,心中升起旁的想法。

除非三皇子一派中有人歪了心思,出賣了曲淮禮的行動和計劃。

那如今三皇子又在何處?

抵達冷宮,蔣離才回過神來,她擡頭看著並不算破敗的宮殿,心道果然是皇宮之中,就連冷宮也比嘉峪關的條件要好上許多。

她沒有帶任何行李,孑然一身,在侍衛的註視下緩步踏入冷宮。

廊上的木灰,瘋狂滋生的雜草和早已沒了流水的假山池塘,蔣離默聲看著周遭的蕭條,心中難免有些荒涼。

如若曲淮禮當真出了意外,不論三皇子抑或是宜王都會受到牽連,加之皇帝如今被左承遠挾持,一國上層岌岌可危,誰還能改變這一切?

悲觀至極。

蔣離晃頭將絕望拋開,正要站定思考對策之時,察覺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許是早前被培養出來的敏感,她順著視線看去,是一個散亂著頭發的女人,此刻正扒在房門上噤聲看著她。

這是誰?

被留在冷宮的自然是皇帝不受寵愛的妃子,但她自小並未聽過有哪個妃子被關押在冷宮之中,就連民間販賣的帝王雜書都未曾提及。

但蔣離還未開口行禮,僅是對上了女人的視線,便把人嚇得尖叫著縮回了屋內,用力摔上了房門。

砰——

房門被用力摔上,屋檐上的灰像攏著雨點的薄霧緩緩落下,最後在水泥上印了些看不太清楚的痕跡。

蔣離站在門前看了片刻,自知不該冒昧打擾,眼下她還需要思考脫身對策,根本沒有旁的心思去應付身份不明,且有些異於常人的瘋癲妃子。

哪知在她正要離開之時,房門突然小聲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叩。

像是不經意的敲打,落入蔣離耳中卻是別有用意。

但她裝作沒有聽見,擡步離開了那間房前,選擇了側邊的廂房休憩。

院外有層層侍衛把守,她根本無法、也不想逃離這裏。

現下暫時是這樣的。

果不其然,夜半左右,睜著眼側躺在床榻上的蔣離察覺有人輕聲踏入了自己的房內。

落地聲較輕,且不擅掩藏,應當是白日那位看似瘋癲的妃子。

腳步聲最後定格在自己的床榻之前,蔣離再次感覺到白日的視線投落在自己身上,等了好一會也沒見她開口,蔣離眨了兩下眼睛,在黑漆漆的屋內率先開口。

“娘娘夜半到我床前,可是有何要事?”

身後的人顯然被她突然開口嚇了一跳。

“你怎知是我?”

蔣離不欲同她浪費時間,她來此應當是為了旁的事情:“娘娘有話直說便是,無需浪費時間在無意義的事情上。”

蔣離起身,在黑暗中對上尚且清明的眼眸。

秦長思看了一眼門外,隨即蹲下小聲對蔣離道:

“曲淮禮已不知所蹤,左承遠策反了陛下一派的大臣,借嘉峪關商談之事將他騙了過去,現在下落不明。”

蔣離心頭一跳:“你究竟是何人,又為何知道宮外的事情?”

“我姓秦,是三皇子的人,旁的無需再問了。”秦長思道:“我知道你是蔣大人的女兒,曲淮禮失去蹤跡,後續的計劃無法進行,現在三皇子讓我將你帶出京城,到秦時匯合,以部署後續計劃。”

蔣離皺眉:“三皇子人脈廣絡,不一定非我不可。”

秦長思突然咧嘴,以至蔣離看清她臉上的一道疤痕:“他說了,曲淮禮那邊的人只聽你的話。”

蔣離一楞。

沒等她回話,秦長思再度開口:“我房裏有地道,直通城門之外,你我身形相似,衣袍交換後我會裝作你的樣子在冷宮晃蕩。”

說到這,她冷笑出聲:“橫豎他們早已漠視我的存在,一個發了瘋的妃子不足以讓他們費心關註。”

時間分毫不得浪費,兩人將衣袍交換之後,蔣離輕聲來到秦長思的房中,看著她將畫簾掀開,隨意按了兩下,打開一道矮門。

兩人相顧無言,蔣離伸手貼在冰冷的墻面上,翻身躍進矮門,她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在離開前開口對著矮門外的秦長思道:

“三皇子母妃秦氏,面容綺麗,但下顎帶疤,早年榮得盛寵,卻在外出游玩時失去下落不明,至今未能尋得蹤跡。”

說到這,蔣離擡眼看著面色淡淡的秦長思,緩緩開口:“您是長樂娘娘。”

“現下知道這些並不會對如今的現況有任何幫助。”秦長思沒有否認,“你快些離開京城,想辦法避開左承遠的人回到秦時。”

蔣離頷首,轉身走進地道。

這條地道沒有光亮,她一個人在黑暗中走了很久,也不知過了幾時,再見光亮的時候已是黃昏落日。

地道出口是在城門外的小河邊,四周荒蕪人煙,就留下寥寥冬木。

從京城到秦時,坐馬車都需一整日,步行只怕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眼下別無他法,就是不知玉明現今怎樣了。

她小心避開來回巡視的衛兵,一身舊粉色的衣布在她身上飄逸,好在並未引起人群的註意。

即便宮內未放出謀反的消息,城內外增加的侍衛也引起了百姓莫名的緊迫感。

“誒,你們知道嗎,聽說南將軍卸權退鄉了。”

“啊?將軍不是才打了勝戰嗎?我之前還聽說他這幾日要去北境來著。”

“我也不知,可別是出了什麽變故,我家裏還有好幾口人等著吃飯呢……”

蔣離聽著一旁吃茶的百姓閑談,腳步愈是加快幾分。

左承遠怕是早就在軍中做了手腳,不然以南伯伯的脾氣,絕不可能在正值中年時告老還鄉。

是了。

蔣離突然想起一個人。

先前曲淮禮同她提起過的副將,千佑。

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去秦時與三皇子匯合。

沿著官道旁的小路一路往南方走,越是走到外圍蔣離便能發現周遭湧動的劇變。

不斷有簡裝的士兵成群湧入京城,甚至還留一些分布在秦時周遭,像是圍城之勢,截斷二心之人。

夜色趕路容易分不清方向,蔣離自小便是很少出門的,方向感這類的東西她並沒有,甚至能說是糟糕至極。

她看著眼前火光籠罩著的客棧,躲在並不算濃密的草堆裏小聲繞過。

突然間,蔣離察覺到自己周圍有隱約的細簌聲,不好的回憶猛然將她的腦海充斥,還未等她有所反應,火光明亮的客棧裏突然有人大聲喊叫:

“有埋伏!快!放箭!”

尖利的聲音劃破黑夜,不遠處接連冒出埋伏已久的一隊人,穿過箭雨不斷靠近客棧。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是過於突然,蔣離最後只見到夜空劃過的箭尾,破空撕開虛假的星空。

無妄之災接踵而來,閉眼前,她恍惚地想著。

是不是哪一步走錯了棋子,才讓她接連陷入被動。

但這些不會有人再告訴她了。

——

周身再度陷入寂靜,扭曲著空間將她擠壓在內。

是結束了嗎?

胸口像是被擠壓了一般喘不過氣,待好不容易能夠控制自己張口大口呼吸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在身前響起。

“待道了京城,你可要……這是怎麽了?臉色怎得這般難看?快快,把她扶進屋內緩一緩!”

四肢尚未能夠被自己驅使,在身旁之人的幫助下緩步走進了屋內,靠在墻上喘著粗氣。

好痛苦,像是被人將頭按進水中一般陷入窒息,而後又掙紮著逃離,大口呼吸著劫後的空氣。

“公子,要不要喝些熱水?”

身旁響起熟悉的聲音,蔣離猛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最後在舉著杯子的少年前逐漸清晰。

玉明?

她驚得伸手握住玉明的手臂,力道之大,就連茶杯中的水都滲出了些許。

玉明換手將茶杯放下,有些擔憂地探了探她的額頭,輕聲問:

“公子可是著涼了?”

“屋裏暖著,等她緩緩,來,把湯婆子抱著。”

手裏被塞了個暖暖的東西,蔣離後知後覺地擡頭,正好對上候夫子關切的目光。

“可是有好些?”候夫子輕聲問道。

重生之事早有前車之鑒,但蔣離依舊不能理解這種怪異的現象。

她再次回到了看似能夠挽回一切的時間點——坐上宜王的馬車前。

這種離奇的現象她不欲追究,畢竟神鬼之事至今無人明晰,更何況重生。

“謝謝夫子,學生並無大礙,大抵是吹了些寒風。”

緩過神來後,兩人告別夫子,往側門走去。

“玉明。”蔣離突然開口。

周遭忽地落起了小雪,接連落在她覆雜的眉眼之間。

“在。”

玉明身後背著她零碎的物品,頷首應答。

“曲淮禮現在在哪?”

“在院長屋內。”玉明道。

她點頭,仰頭註視著飄渺的雪,生出在夢中的虛妄想法。

變故突然,絕望與驚喜僅在一念之間。

“現在去找他吧。”

玉明稍楞,但並未說多:“是。”

鋪著殘雪的地上,截然不同的腳印被雪白覆蓋,僅留下方才少女與其侍衛的腳印,朝著不同的方向一路前去。

雪越下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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